鬼楼奇案(3)

时间:2014-05-12 21:03:02 

没等冯庆功做出反应,他已经对女服务生勾起手指,说:“小姐,一瓶白兰地,两份冷拼盘。”

女服务生微笑着点头走了,冯庆功坐了下来。他不喜欢这个人,尤其不喜欢对方这个时候来凑热闹。

“刘先生有什么指教?”

“我恭候你多时了。冯督察,我是个生意人,自然愿意谈有关生意上的事,有一笔很赚钱的买卖,我很动心。”

“恭喜你发财。”

“不,这不是一笔我一个人能做成的生意,很需要督察阁下帮忙。”

“对不起,对做生意,我一窍不通,你指的是什么呢?”

“鬼楼——现在全太原人都在谈论的那座琉璃瓦小楼。”

“一座连它的主人都不敢住的小楼,有什么价值呢?”冯庆功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座小楼,我想把它买下来,办成‘鬼魂之家’。白天,我让人扮成鬼,在楼里游荡,让那些好奇又敢于冒险的人观光,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如果有人愿意在楼里过夜,我就让他们亲身体验一番和鬼打交道的滋味。当然,我会派保镖保护他们,绝对保证他们的安全。我要让钟楼街上的天主教堂和佛家寺院完全逊色,让它真正成为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楼房,让东方人和西方人都来观光那会赚一笔大钱的。”

冯庆功看看手表,端起杯子向刘喜贵致意,然后仰脸喝干了杯中的酒,站起身来说:“对不起,刘先生,我还有公事,失陪了。关于做生意,刘先生既然是生意人,请自便。至于琉璃瓦小楼里的鬼魂,我会按照警察的办法来对付的。”

今夜有月光,冉冉升起的月亮,照得天主教堂那尖尖的屋顶和寺院那高高的召唤教徒的钟楼的轮廓非常清晰。刚走进街口不远,冯庆功就发现前边十字街口燃起一堆火。

那里有一棵引入注目的大槐树。那棵年代久远、躯干粗壮、枝叶茂盛的大树,立在马路中央,不仅成为太原的一个标示性景致,还成了人们心中的一个圣物。这棵树的躯干有两人怀抱那样粗,足有五层楼高,尽管历经沧桑,却没有一点衰老相。日本人的队伍进城时,占据了这条街的一个旧兵营,为了列队方便,他们派出工兵,带着大锯,来到大树下,准备锯掉这棵长在街心的大树。那是一个阴雨天,几个工兵指手画脚,拉开架势要动手时,谁知锯口刚一割树,那挺拔苍劲的树干竟流出血来,接着风起树摇,发出呼啸声,枝叶甩出水珠,洒了半条街,渗着斑斑血迹。

日本兵害怕了,他们信奉神灵,只好作罢。从此,太原的居民,便把这棵大槐树敬为神树。

每逢初一十五,他们便纷纷来到树下敬香烧纸,参拜神树,祭奠祖先,悼念死去的亲人,祈求神树保佑平安。此外,平日里,来求神、算卜、讨药、祛邪的外来客也络绎不绝。神树的树干上挂满了红布条和挂签。后来,发生了几起烧香敬神人员失踪事件后,这儿就冷落多了,但香火仍然不断。

冯庆功踱步走近神树下那一堆冥钞燃起的火旁,火的周围,围着几个默立的身影,那摇曳的火光在他们脸上跳动,映出严峻的神情,他们显然是在祭奠什么亲人。冯庆功习惯性地朝他们扫了一眼,突然眉头一皱,目光停留在一个年轻女人身上。是那个穿紫色罗缎旗袍的女人,外罩还是一件乔其纱坎肩,只是那朵绒花不见了。那精心化妆过的脸上,流露着悲哀凄切的神情。冯庆功想起饭店里的一幕,他的手碰了碰了口袋里的明信片。

那穿旗袍的女人也发现了冯庆功,她并不回避,同他默默对视。冯庆功走到那女人面前,拿出那张明信片,问:“太太,你认识这个吗?”

穿旗袍的女人瞥了明信片一眼,平静地回答:“我见过,不知先生有什么指教?”

冯庆功将写有文字的一面展示给她:“我很想知道这几个字的真正含意,你能说一下吗?”

“哦,是这样。我听说,冯先生是一位象棋高手,在日本求学时曾击败过日本的象棋大师。据我所知,中国象棋中的‘象’是不能过楚河汉界的,它只能在自家属地里飞动,这是规矩。”

“承蒙你夸奖,我的一点棋艺,实在不值一提。在日本时有幸赢过几次,有了点名气,在中国怕是上不得台面的。不过我下象棋,喜欢用卒子。人说,过河卒子半个车,这威力可不能小觑。”冯庆功毫不示弱地回敬道。

穿旗袍的女人不动声色地回道:“过河的卒子,只能向前,不能后退,这开弓就没有回头路了,万一不小心踏入死地,唉,它可不就成了牺牲品吗?‘象’虽困于田字,守于家门,但能屈能伸,关键时刻还能保护帅将。这两个棋子的作用,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冯先生以为如何?”

“太太,卒子也好,象也好,那得由棋盘的主人自个做主,哪有听外人几旬恐吓的话,就打乱自己的棋局的。”

冯庆功皱起眉头,他大体也猜出了她和她的同伴们的意图。他们是想他放弃鬼楼的案子,不过,这反倒引起了他更大的兴趣。他想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冒这样大的风险来阻止他干一件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事。他向前跨了一步,紧紧盯着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压低声音严厉地问:“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一个未亡的人,在如今的中国,像我这样的女人,并不少见。”

“你”冯庆功略微一惊。

“庆功兄!”正在这时,有人唤他的名字,从黑影里走出一个穿长衫的青年,路灯映出他的面孔,一看那双秀气的眼睛,冯庆功立刻就认出这是中学时代的同学杜建。那时他长得瘦小,加上这一对眼睛,看起来挺女孩子气的,男同学们便戏称他为“小姨”。不过他现在长得高大了,完全变成了男子汉,只是那双眼睛仍然很柔和,他像个老朋友似的微笑着,站到了冯庆功面前。

“还认识我吗,庆功兄?”

“是你?”冯庆功感到意外。

“是我。”

“你们这是”

“为一个朋友祭奠。”他说着,抬起头来,望着朦胧的树影,带着忧伤的调子说,“神树有灵,来超度他的亡魂吧。”

“是怎样的一个朋友?”冯庆功有点敏感。

“尹力。”

冯庆功不免又是一怔。尹力不仅是他中学时代的同窗,而且还是挚友。那时同学少年,踌躇满志,忧国忧民,都想着报效国家。他和尹力都是军人家庭出身,志趣相投。尹力立志当一名新军人,奔赴战场,报效国家。冯庆功那时也是热血沸腾。他们被自己心中的那团火烧得兴奋异常,每每谈起今后的打算,两人都是彻夜不眠。

毕业后,尹力参加了阎锡山的部队,他则按照父亲的愿望,东渡日本进了警官学校。七七事变后,冯庆功几乎是在父亲的命令和日方的押送下回到太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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