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初秋的一天,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北京中心局收到了国际刑警巴黎总部转来的一份来自美国旧金山警方的黑色通报,要求协查一名年龄为五十五岁左右的中国男子的身份。通报说此人身高1.65米,体态较胖,上左门牙系珐琅质的假牙,此人在到达旧金山后的第五天遭遇车祸身亡,其身上除了105美元的零钱外,护照、签证、身份证全无,没有任何有效证件。通报还附有死者在车祸现场的正面和侧面照片各一张。
与此同时,美国旧金山警方也收到了国际刑警巴黎总部转来的来自中国的一份红色通报,要求协助逮捕引渡一名化名为“周正山”的持旅游探亲护照的五十六岁的中国男子,此人是用非法手段骗取了护照和签证的重大经济犯罪嫌疑人,曾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1870余万美元的巨款。通报附有照片,并注明了身高约1.65米,上左门牙系珐琅质的假牙。
美国旧金山警方经过法医鉴定确认,这个车祸死者,正是中国警方通报所要求逮捕引渡的犯罪嫌疑人“周正山”。经查,这个化名“周正山”的真实身份是中国南方某省南滨市的市委副书记兼市长陈德才。
仲夏一个闷热的夜晚。
在南滨市北郊体育场北边的河堤上,烈日灼烤了一天的地面暑气蒸腾,草丛中不时地有拖着亮尾的萤火虫飞舞穿梭。刑警大队长鲁斌带着沈坚、陈玉敏、刘涛三名侦查员潜伏在草丛中一声不响地盯着长长的河堤,警惕地注视着可疑的情况。月初以来,在这里先后发生了几起特大暴力抢劫案。一名到南滨市做建材生意的老板被犯罪分子持刀捅伤,抢走价值8万元的“劳力士”金表一块,价值6000元的“诺基亚”手机一部,人民币12000余元。这起案件影响十分恶劣,市委、市政府要市政法委督办,责令市公安局限期破案。鲁斌决定带人蹲坑守候一阵子,看看能否抓获现行。他们个个汗流浃背,浑身上下水淋淋的,全被汗水湿透了。还有成群结队的蚊子在不停地轮番进攻,叮咬得身上肿起一个个疙瘩,又痛又痒。正在这难挨之时,倏的一条黑影跃入了他们的眼帘。那黑影犹犹豫豫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似乎是在判断眼前是否有危险,又好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人。沈坚悄悄捅了鲁斌一下,轻声道:“北头又来了一个,手里好像还提着包。”
一矮胖一瘦高两条黑影在观望和迟疑中互相接近着。
“他们既不是过路,又不像是纳凉,在这漆黑的夜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段来,八成不是什么好鸟!”沈坚小声道。
毒品交易?走私文物?贩卖假币?鲁斌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在揣测判断眼前这两条黑影的真实勾当。 “抓不抓?”沈坚小声问道。
“抓!你和小刘往南,我和陈玉敏往北,堵住后路,包抄上去,决不能让他们跑掉!”鲁斌小声作了部署。
四个人迅速行动,猛扑上去,两条黑影来不及反应便束手就擒。
“救命!”瘦高个大叫道。
“叫什么叫?我们是刑警大队的!”
瘦高个手里提了个旅行包,里面是一扎扎百元大钞。
矮胖子手里拿了个厚牛皮纸的档案袋。
两个家伙被押到警车上。借着灯光,鲁斌一眼认出那矮胖子是送过三年劳动教养的扒窃惯犯尚进魁。
“又是你呀?这才出来几天又犯上事了?”鲁斌不屑地数落道。
“才出来几天咱也得吃饭呀!”尚进魁油腔花调地回答道。
“吃饭得靠自己的双手去劳动!”沈坚道。
“国营企业的下岗工人要劳动都没有地方要,大学生毕业了也找不到工作,谁要我呀?”尚进魁一脸的理直气壮。
车子驶进南滨市公安局大院。
鲁斌打开档案袋,立即惊呆了!
第一页便是省纪委档案材料目录纸,第一栏写着“中央纪委办公厅便函及其附件”,他一看,是中央纪委寄给省纪委关于要求初步核实举报南滨市委副书记兼市长陈德才在市政府向宏运公司转卖莲花湖梅苑宾馆的过程中收受1870余万美元贿赂的公函和相关重要材料。
南滨市委书记李正斌同志赴省委党校学习半年,在此期间,陈德才主持南滨市全面工作,把握了一把手的大权。鲁斌看完这些材料后的第一反应是:难道这些材料是真的吗?这些处于绝密阶段的材料又怎么会落到了尚进魁的手里?他今天晚上拿了这些材料想干什么?还有,省纪委怎么会丢失了这么重要的材料?又怎么没有让公安部门立案查找?他决定立即审问两名犯罪嫌疑人。
鲁斌和陈玉敏负责审问尚进魁。
“尚进魁,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鲁斌单刀直入地问道。
“知道,是因为我们利用纪委的材料敲诈巨款的事情。”尚进魁从被抓获时起,就错认为是陈德才耍花招报警布下了圈套。
“你老实交代,那些案卷材料是怎么来的?”
“我一定老实交代,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那些案卷材料是我偷来的。”
“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偷来的?交代详细作案过程!”
“是,那是上周一,晚上11点左右,我在银苑大酒店一楼餐厅吃过夜宵后在大门口??,这时开来了一辆天蓝色的别克轿车,从驾驶室里跳下来一个戴墨镜的高个子,国字脸、大肚皮、平头,上穿白色的短袖衫,下穿蓝色西装短裤的人,径直往一楼餐厅的包厢里去了。”
“当时车里还有其他人吗?”鲁斌追问道。
“没有,他下来后车里就没有其他人了。”
“车牌号码是多少?”陈玉敏插话问道。
“车牌号码被一张‘百年好合’的红纸糊住了,但是前面露出一块可以看清字母是N,肯定是本市的车。”
“车子有什么特征?”
“车子的左大灯、转向灯和雾灯都有破裂痕迹。保险杠左端也往里弯曲。”
“继续交代!”
“当时,我看到驾驶座侧车窗玻璃没有完全摇到顶,还留有一条约一指宽的缝隙,就用事先准备好的铁丝钩子伸进去钩住里面的把手打开了车门,发现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我提了公文包就赶紧回家了。在家里打开公文包一清点,一分钱都没有!正想着要把公文包扔了,忽然在一份材料上发现了陈市长的名字。我仔细看了陈市长接受巨额贿赂使国家遭受重大损失的调查材料,大吃了一惊。这些材料对陈市长来说无疑是重磅炸弹。我灵机一动就产生了利用这些材料狠狠敲他一笔钱的想法。经过反复考虑,我当天晚上就在公用电话亭给陈市长打了电话。电话拨通后,我粗声粗气地对陈市长吼道:你是陈德才吗?他被我蒙住,不知道我是什么来头,谨慎小心地道‘我是陈德才,请问您是谁?’我说你不用问我是谁,我是谁对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里掌握着足以使你丢乌纱帽、上断头台的材料!他一听就火了,说‘你是谁?你想以莫须有的罪名恫吓敲诈我?’我说你听我念一段材料就明白了。于是,我念到他接受美国的宏运公司1870万美元贿赂,把价值1.2亿美元的梅苑宾馆以4500万美元的低价卖出的文字后,击中了陈德才的要害,他的态度立刻软了下来,小声问我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我说无可奉告。他说你要我怎么办?我说我是个穷光蛋,一不想叫你丢官,二不想叫你上断头台,只想叫你资助几个钱花花。你放心,不要怕,数额不大,只要你受贿的百分之一,折合成人民币120万元就够了。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样?他说让我考虑考虑。我说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上午9点我再给你打电话。如果你认为那些材料不值120万元,我就把它给省纪委好了。他说明天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第二天早晨9点钟,我又拨通了他的手机,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他说行,120万元就120万元吧。现钱,而且要旧钱。他挺痛快地说,那是当然。我说今天上午11点整你准时将钱送到彩云商场的皇冠鞋庄门口等候,左手拿一本6月份的《知音》杂志,只准一个人去,你要是报警或者不守信用,休怪我不讲情义!他很干脆地回答说:‘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