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离恨(6)

时间:2014-05-12 21:28:53 

“哈哈,没门儿!”杜铭干脆利落地否定,“你倒是想得美,谁知道你下去是不是就自己跑了?再说你下去,你下去能干吗?放虫?你那点虫,等到哪辈子才能把那棵大树蛀倒?一会儿又得让飞僵给整上来,唯一的机会也作废了。”

“你的意思是你去?”“虫”气不打一处来。

杜铭微笑着闭上嘴,摸了摸下巴。他看看花浓,花浓裹在茧衣中,小小的脸,白如冰雪,也安静地看着他。

“还真得老子下去。”杜铭“嘿嘿”笑着说,“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老子,第一一定会救人,第二一定能搞定那个狗屁尸王。”

“就凭你?你砍了尸王两刀,伤着他一根毫毛了吗?”

“他都流血了”杜铭说到一半,发现自己被嘲讽了,没好气地瞪“虫”一眼,“这回下去,老子一定会得手,因为老子一定要让花浓落地。”

“那你让花浓下去呀。”“虫”冷笑道,“唯一的机会,你不该留给花浓么?”

他的挑拨带着极致的恶毒,冷冷地扎入杜铭的心房。

杜铭沉默了一下,一双牛眼骨碌骨碌地看着花浓,他身材魁伟,即使飘在空中也壮如一截铁塔。

“这件事上,老子只信自己。”杜铭终于开口,他望着花浓,声音有点干涩,“老子可不是什么为爱牺牲的情圣。老子要的是活下去,和花浓一起欢欢乐乐、甜甜蜜蜜地活下去。老子比花浓能打,所以老子要下去,确保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可你下去,你就摔死了!”“虫”冷笑道,“这么高,你落下去,恐怕镇定珠也摔得粉碎了。”

“我会拉住他。”一直沉默的花浓忽然说,“我做他的‘镜像’。虽然我的蜂云不能把自己降回地面,但其实还是可以减缓自己上升的速度。所以我想,我应该可以用蜂云控制住我的速度,反过来减缓他的速度。”

“花姑娘,你真放心他?”

花浓看着杜铭,慌乱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于是,“虫”做护法,以差不多冻僵了的李子牙为镜,花浓在上,杜铭在下,准备妥当。

“虫”飘到杜铭身边,将白龙钉交给他。

“你硬砍尸王,根本无效,在你的刀碰到它的那一瞬间,你就会被弹飞了。所以,要用白龙钉钉住它。你有魂精帮忙,也许确实是最合适下去的人。”

“说这么多废话。”杜铭“嘿嘿”冷笑,一把把白龙钉抓过来,塞到腰带里。

他又抬起头,看着花浓。

花浓在他的正上方,也低头看着他——中间隔着一个鼻涕狼藉的李子牙。

花浓脸色莹白,五色的茧衣包着她的宫装,看起来有些臃肿,而那无疑更衬托出了她的柔弱可怜。她的眸子漆黑,望着杜铭,一眨不眨。

杜铭已经沉寂多时的一颗心,一阵悸动。

“等着老子啊。”他喃喃道。

“有什么话解决了尸王再说。准备,走!”“虫”在一旁发出号令。

杜铭和花浓同时一蹬脚下的巨岩,两个人准确地滑入李子牙所在空域的上下方。

一瞬间,杜铭忽然感到身子一沉,猛地向下坠去。

而他头顶上,花浓则以加倍的速度向上而去,离他越来越远。

花浓彩衣飘飘,在他的视野中迅速向上,变小。那么快,那么决绝,仿佛他们这一次真的会永远分离,再也不能相见。

忽然间,杜铭的心口疼得喘不过气来。

“等着老子啊!”他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花浓,等着老子啊!”

花浓俯面朝下,身子笔直地向上升去。

在她的视野中,远远地,杜铭飞速化为一个黑点,渐渐融化在绵绵的大地上。

然后,忽然间白云汹涌,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

于是在乳白色的雾气中,她现在又变回孤独的一个人了。无论她身边曾有多少人,无论曾有多少人说喜欢她、保护她,但原来,她果然一直只是一个人。

茫茫天宇,无极无终,她仍然不住地向上、向上,像是要一直飘上了天去。

身体上传来微妙的感应,杜铭还没有落地他距离地面到底有多远,一百丈、两百丈,还是十里、一百里,永无止境?

她放出了蜂云,以求稍微减缓自己上升的速度。可是她的蜜蜂才一飞出,便纷纷冻死。于是她只好不断地催生,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绝地释放出来。

只一会儿,她便感到头晕眼花。

——这一次会死在这里吗?

她的心里忽然又浮现出这样的问题。

花浓咬紧牙关,蜜蜂不停地自她衣下涌出,她那两条写满咒文的衣带,亮得像两湾熔化的金水。

孤独。这就是花浓的故事。

在她十三岁之前,花浓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家住雄州,家境小康,她的母亲早逝,父亲花夫子是一个教书先生,每日在家中开馆授学,带着十来个学生。

花夫子慈祥温厚,对她疼爱有加;所有学生知道她是老师的心肝宝贝,也都宠着她。

可是到了花浓十三岁时,她的生活发生了变化。

不容忽视地,她变得漂亮了。仿佛一朵鲜花,饱满地绽开,不仅漂亮,而且香气袭人,媚态撩人。虽然她一直恪守父亲的教诲,深居简出,但是那些在她家前院里上课的学生,看她的眼神却纷纷变了。

变得一个个都像屠户看见了羊,贪婪而又残忍。

花浓初时懵懵懂懂,浑然不觉,后来被一个男生写了情信,言辞露骨,登时吓得直哭。跟父亲禀告了此事,她那温和的父亲勃然大怒,当众将那男生一顿大骂之后,赶出了学堂。

那男生怀恨在心,之后便在外面造谣,说是花浓招蜂引蝾,根本是主动引诱于他。

从这天起,关于花浓的流言蜚语就没有停过。恶意到底从何而来,花浓不得而知,只知道许多人一见她那超出年纪的妩媚,便说她早已失贞,小小年纪已是阅人无数,更有人言之凿凿,学堂里所有的学生都曾是她的入幕之宾。

花夫子整天被人戳脊梁骨,觉得颜面大失,又不能当面和人争论,于是一口恶气全撒在了“不知自爱”的花浓身上,对这女儿整日非打即骂。

过了不久,花夫子终于又大病一场,甚至连学堂都解散了。

花夫子一病,花家更是门庭冷落,在这期间便只有一个学生还每天来服侍照料老师。

那学生原本就是学堂中功课最好的一个,花夫子对他一向青眼有加。这时见自己教出了这么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更是病体大慰。

可是花浓,却快被这个人逼疯了。

这男生在花夫子面前斯文腼腆,谨言慎行,一派乖觉模样。可是当花夫子休息了,只有他和花浓时,却对花浓又是摸手,又是亲脸,极尽轻薄。

“你爹现在最喜欢我了。你敢嚷嚷出去,他一定当场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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