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焚沙·刺心(8)

时间:2015-05-31 21:51:24 

第三章

片刻后,夏洛生似乎已经略有头绪,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道:“走,先去验房看看!”

验房在县衙内东南角,从签房出来,转弯就到,验房外虽然种了丁香和木槿,但是仍掩盖不住空气中的那种血腥味,但对于夏洛生而言,这一股往日很厌恶的血腥味,今天却莫名有些亲切,毕竟他在县衙里果了八年,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夏洛生轻轻敲门。“谁呀!”马仵作端着一个青花大碗拉门探出头来,见是身着官衣的夏洛生,笑道,“是夏头儿啊,你……您这是又回来啦,好,好啊!”

夏洛生感激地笑笑,询问鲁狗儿的情况。

“经我查明,这凶手果然非同一般,是用了一根极细的东西迅速刺入小乞丐的心口天池穴!而且带着内劲一击破坏了心脉,所以从外面几乎看不到伤口,血也不会流出来,都淤积在心脉中,用不了一会儿便把心脏中的血管都堵死了。从外面看虽然只在心口有一个小红点,但是心脉已经被震烂了。”

说着,马仵作将手中的青花大碗向夏洛生面前一递,里面是血肉模糊的一堆:“这就是那小乞丐的心脏,说起来,我听说夏头儿您的孩子也是……”马仵作话说到这里,才发现赵大力正在一旁拼命给他使眼色,眼球都快飞出眼眶了,而夏洛生的脸色也随着他说的话变得越发阴沉,已经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这才意识自己说得有些多了。

夏洛生眼看着自己面前的大碗中那一堆血糊糊的肉块,脑海中不由自主地翻涌出半年前妻儿在自己怀中哭喊心口痛的一幕。

一样的心口痛,一样的小红点,一样的手法,这个凶手无疑是在连续作案!

若是他杀了别人,夏洛生也许只会像对付其他犯案的恶匪一样,拿住他下狱,自有相关法司判他的罪。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被杀的是他的妻子、儿子!夏洛生咬紧牙关,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拿住真凶亲手杀了他!

赵大力见夏洛生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忙道:“夏大哥,冷静点,还有向赫通的尸体没验呢。马仵作,快去检验一下向赫通的心脏!”

夏洛生和赵大力焦躁不安地站在验房外,短短一刻钟仿佛等了十年一般。性子耿直的赵大力在树阴下安坐,老练深沉的夏洛生却有些按捺不住,在廊下阴凉处来回走动。

赵大力看夏洛生眉头紧锁,面色铁青,心中感叹这才是关心则乱,往日里谁不说他夏洛生干练果断、机谋百出,可真到了事关己身的时候,也是一样会心烦意乱啊。

终于门声响动,马仵作托着青花碗皱眉而出。夏洛生紧走几步迎上去道:“怎么样?”

马仵作点点头,看着赵、夏二人,一字一顿道:“如出一辙!”

夏洛生猛然转身,看着赵大力眼神如刀:“这个杨玉琳住在什么地方?”

“昨晚他夜班,除了当班应该在他自己的小屋里……他自己住。”

“他独居?”

“独居!”

“他有时间、也有机会!”

“可他不会武功啊!”

“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不会武功?”

“没有……”

夏洛生大步赶往签房,赵大力紧跟在后。夏洛生推门问道:“杨玉琳呢?”

当值的钱福坐在桌后正研墨,闻言抬头愣了一下,答道:“不知道,方才你们问完话他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赵大力一拍桌子道:“快,把他给我找回来!他要是不听,就给我捆回来!”

话音刚落,“腾腾腾”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撞门而进,众人扭头一看,却是杨玉琳跑得满头大汗,手里还抱着一个铜盆。赵大力右手悄悄握住背后腰刀,沉声问道:“你去哪里了?”

“买琉璃粉!”杨玉琳气喘吁吁地说道,“好贵啊!但是,我能用这个找出凶手!”

夏、赵二人闻言一愣,暗自交换一下眼色,几乎同声问道:“怎么找?”

杨玉琳并不多言,带着众人直奔验房。

验房里,向赫通和鲁狗儿并排躺在一起。这两个一个是武林大豪、家财充盈,一个是孤儿乞丐、瘦骨嶙峋,可谓身份悬殊。

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不在姓氏、籍贯、职业,就在于拥有金钱的多少,他们在生前恐怕决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但死亡是最公平的,它将所有人不分贵贱、贫富,统统引向了同一个归宿。

杨玉琳将手中铜盆放在两具尸体头前,又分别在尸体头边点起油灯,接着挽起袖子将一包包奇奇怪怪的东西撒进盆里,不时用手搅拌一下,铜盆中的水时黑时绿,变幻着各种颜色。

杨玉琳边忙碌边道:“茅山的道长教过我们,有一种法术是能将人临死时看到的东西重现出来,只不过这法术需要的材料极多,我几乎花尽了这几年的积蓄才凑齐。鲁狗儿被杀时一定见过凶手的样子,他是因我的疏忽而惨死,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让这凶手显形,将凶手绳之以法,慰藉鲁狗儿的在天之灵!”

夏洛生看了一眼赵大力,两人都有些半信半疑。

杨玉琳将盆中水搅匀之后却不忙做法,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小本,背过身去就着灯光翻看,低声读着上面的文字:“瞳影法是借助人的瞳孔之像,影于水中,需铜盆一个,盛水三升三两三钱、明矾五钱、云母沙半两、石英半两……结内狮子印、念咒日:太上感应……”看上去却是一副懒散学生在考前临时抱佛脚背书的样子。

赵大力右手握刀,左手有意无意地放在一盏油灯的下面,以防情形有变;夏洛生则双手抱胸,眼睛眯成一条线,将杨玉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片刻后,杨玉琳收好书本,平心静气屏住呼吸,两手曲折屈伸,飞快地结着手印,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左手翻开鲁狗儿眼皮,两指按住他的眼球,右手插入水中喝道:“疾!”

只见铜盆中水波变幻,先是从内向外兴起层层波纹,仿佛内有鱼儿游泳,忽然水波眨眼间平滑如镜,竟显出一个热闹的街市场景,赫然是奎元楼前!接着,水盆的影像里出现了一个灰衣人的影子!

只见这灰衣人远远走来,右手里似乎还托着一个大馒头。这灰衣人迈步走近,将馒头递给鲁狗儿。

鲁狗儿伸手去接,灰衣人忽然右手一翻,捏住鲁狗儿接馒头的手腕,闪电般伸出另一只手,食指、中指并拢朝鲁狗儿点来!

水面这时忽然一黑,再出现影像时已是颤抖不已。

赵大力和夏洛生恍然明白,水盆中所显示的乃是鲁狗儿双眼所看到的景象,灰衣人定是一直暗中跟踪杨玉琳,待他走远时靠近蹲在奎元楼前的鲁狗儿,用一个馒头接近他,然后一击得手,鲁狗儿连出声示警的机会都没有。

杨玉琳收回左手喘息片刻,擦一下额头汗水,再一次诵咒结印,这一次将左手两指放在了向赫通眼球上。

只见水面中一开始出现的影像是大牢内的墙壁,向赫通似乎听到什么声音,转身回头,只见一个黑影猛扑过来,右手两指如法炮制点向向赫通胸前,然后也是水面一黑,想必是向赫通中招剧痛闭目。

水面再亮起时,景物已经混乱,看来向赫通此时已深受重创,委顿在地。

围在一边的钱福皱眉道:“这凶手高约七尺,手臂较长,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看起来很平常。”

夏洛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哼道:“过了半年太平日子,就连保饭碗的技术都丢了?没见这人脸上戴着人皮面具么?”

钱福脸上一红,讪讪道:“我是感觉他脸上有些不对,没有一丝表情,嘿嘿……水波晃动没看清楚。”

杨玉琳听到此处,“哎呀”一声,坐倒在地上,负气大叫道:“这厮太可恶!我花了这么多的积蓄,就为看他的真面目,可这厮居然戴着人皮面具!我……我亏了!”

夏洛生看杨玉琳累得满头大汗,前襟后背都已湿透,伸手将他扶起道:“兄弟辛苦了,你就在签房里多歇歇,不要到处乱走,可以运功吐纳一会儿,大家给你护持。”

杨玉琳苦笑道:“我哪里会什么运功吐纳,来半只烧鸡、一个后肘,再睡一觉就好了。”

夏洛生回头看看众人,问道:“你们若是那恶匪,此时会做些什么?”

赵大力沉思片刻道:“我会继续守在县衙旁边,监视捕快们的动向!”

钱福摸摸下巴沉吟道:“若是如此,咱们不论谁出去办差,都会被他暗中追踪?我猜他这时正蹲在门口等我们出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赵大力摸摸肚子,看看天色道:“这时候了,就算是凶手也该吃饭了吧?”

夏洛生一拍手道:“好,该吃饭了!招呼大家签房集合!”

待人都来齐,夏洛生拎起茶壶倒出半碗茶水,伸出手指蘸水,边在桌上画图边道:“这恶匪也是人,这个点也要吃饭,但是他还要监视我们,所以这就圈定了他现在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也就是县衙前街这东西百步之内!”

夏洛生手下不停,指点道:“门前长街向西,最远到王记米铺,向东到赵记打铁铺,这个范围内,既能吃饭,又能监视县衙的位置没几处。重点是奎元楼饭庄、刘二馄饨摊,还有乞丐们经常聚集的南墙根。大家都去找县衙中的杂役、胡老爷的仆人们要了便衣来换上,武器藏在身上,从后门、角门分批出去,该拎篮子的拎篮子,该拎水桶的拎水桶!

“半刻钟以后,钱福带人从东向西搜,赵大力带人从西向东搜,我在县衙门口亮相引起他的注意。再分出两个人去下馆子、吃云吞,分散他的注意力。这一次务必抓住活的!

“记住,要重点盘查生面孔,尤其是脸上有特殊标记的人,这凶手杀人还要戴着人皮面具,说明他脸上一定有古怪。还有,凡是说话时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的,一定要留意他的耳后、颌下的破绽,看是否戴着人皮面具!”

赵大力一愣:“夏大哥,你的意思是门口可能有很多他的眼线?”

夏洛生点点头:“也可能整街筒子都是他们的人,你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其中一个弱一点的,顺势追踪到他,找机会抓活的!”

众人领令而去,夏洛生拿出跟随自己多年的三眼铳,开始捅擦铳膛、装火药。这三眼铳是他当年去刑部述职,刑部杜尚书所赏,乃是皇家御用工匠巧手所造,专供皇亲狩猎的御用上品。

铳长三尺,三眼铳管成品字形,用五道铜箍紧紧箍住。铳身藏有机栝,一铳发毕,单手拧动铳身旋转,其余两铳可依次击发。

铳管铸有望山,三十步内无不中的,所发铅丸可以击穿寸厚木板!比每发一弹继要填充的单眼铳,威力大了何止数倍。

这武器多年来在夏洛生手中,降服了不知多少江洋大盗。他小心地将火药包、铅丸塞进铳管内杵实,塞好火帽背在背后,挂上腰刀走出县衙大门。

此时正值晚饭时间,远处民居升起炊烟,轻风吹过,送来饭菜香气。

天色渐暗,星星点点的灯火也渐渐亮起来,夏洛生双手抱胸立在台阶上,东西一条长街就在眼前。

夏洛生知道,也许现在正有很多双眼睛或在明处、或在暗处注视着他,这其中肯定就有那暗杀鲁狗儿、向赫通的凶手,也就是当年杀害他妻儿,毁掉他一家幸福的人!

想到此处,夏洛生不由得心血翻涌,怒气混合着杀气在他胸间涌动,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不是那凶手的对手,对方能像对待他妻儿一样,轻易地就在他心口上杵一个红点,震碎他的心脉。

但夏洛生此时没有丝毫的惧意,死亡对他而言,不过是在瓜田旁柳树下另起一座新坟罢了,那倒是个一家团聚的好归宿。

可就算是死,他夏洛生也要把铅丸打进那凶手的心窝里去!

大街两旁多出了不少闲人,慢慢向夏洛生方向走来,夏洛生知道,是钱福带人开始行动了。

夏洛生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纵身跃上身边的石狮子,竟然一反常态地坐在狮头上,跷起了二郎腿,探手取过三眼铳横握在手中。

钱福这一路人头地面都熟,盘查过几个外来人后,第一个到达了须重点盘查的奎元楼饭庄。

跑堂的伙计认识钱福,见一行数人穿便衣前来,可眼神架势又不像是来喝酒消遣的,也不敢上前招呼,只远远点了个头就避开了。

钱福走在前面,在一楼扫了一圈,领头沿楼梯上到二楼,方一露头,就看到靠窗处背对自己坐着一个青年人。

只见此人身穿灰衣,身材不高,身形偏瘦,要了一桌的菜品和瓜果却没吃多少,正侧身倚在窗栏朝楼下观望,而奎元楼斜前三十步就是县衙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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