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后,邵然到医院看他来了。见面后,他详细询问起车祸的事。因肇事车辆逃逸,他大概想找到事故的责任人。他还顺便问了彭弘对于樱云霞天死亡之事了解到什么程度。彭弘将亚东公司罗璇所说的一些情况告诉了他,他想见见樱云霞天的男友,但一直未能如愿。邵然听完后没再问别的,嘱咐他好好养伤。
一晃三个月时间过去了,彭弘的伤已基本痊愈。住院这段时间,他对《死亡体验》再一次进行了修改。由于有了樱云霞天的案例,再加上自己亲身经历的死亡体验,使书的内容更加丰富、详实和科学。这本书的完成,仅是他科研的一个小结。如何揭秘死亡和面对死亡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并非一朝一夕的研究能够解决的。自己尚需继续努力。曲媛希望他好好休养一下身体,最好出去走走。最近她从网上看到本市的一个“驴友”协会组织网友到宇河峡谷的风景区自助游,建议他参加。彭弘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在网上报了名,然后按照有关要求开始准备。临走的前一天,邵然曲媛在一家餐馆为他饯行。临分手时,邵然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再出现死亡体验了。彭弘笑着道:“那可说不上,或许我这辈子与它有缘。”邵然一本正经道:“假如真是如此,你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彭弘还想说什么,但没说上来,最后只好朝邵然示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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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弘当天下午就随“驴友”乘一辆中巴朝宇河峡谷进发。参加这次活动的有十五六个人,其中七八个是喜好户外活动的中小公司的年轻老总,还有三名大学生、两名研究生和两对情侣。经过自我介绍和车上的娱乐活动大家很快便熟悉起来。坐在后排不善辞令的彭弘与旁边一家医药公司技术开发部经理的林玄轶很谈得来。对方儒雅的风度和渊博的学识以及对他科学研究的理解,让他敬慕不已。而林玄轶对他这位博士也十分赏识,两人都感觉相见恨晚。
宇河峡谷是一条长五十多公里的天然峡谷,山虽不是很高,但森林茂密,溪水淙淙,空气清新又潮润,是一处绝对美妙的天然氧吧。一行人进入峡谷后,兴致勃勃地溯流而上,大家被这里尚待开发的清纯旖旎风光所陶醉。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起来,大家开始寻找宿营地。几个老总将宿营地选择在小瀑布悬垂的峭崖边,三个大学生则扎营在老树林里,那两对情侣远离众人,各自选好中意的巢穴。剩下林玄轶,他将帐篷支在溪水轻缓而过的河谷地带,他说他喜欢枕着潺潺流水而眠,既浪漫又富有诗意。彭弘倒觉得无所谓,睡在哪里都可以。只是为了这个新结交的朋友和谈话投机的伙伴,他随之跟了过去。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忙碌,大家基本安顿就绪后,在组织者老刘的招呼下,十六名刚认识不久的“驴友”点燃篝火开始野炊。他们唱歌、跳舞、喝酒、嬉戏,一直折腾到大半夜,才人困马乏地散去。
“怎么样,够开心的吧?”林玄轶问彭弘。
“不错,没想到外面的世界还真精彩。”余兴未尽的彭弘慨然不已,“一个人或许只有融入大自然才能达到一种澄明慎独的境界。”
两人说完各自钻进了自己的帐篷。峡谷的夜安详地轻吟着幽幽的气息,均匀的节奏和盈柔的韵律像摇篮曲样恬静而舒缓……
天近清晨,一阵沉闷的雷声沿着峡谷滚过,雨水从天上倾泻而下,随之一股急暴的山洪由上游汹涌地冲袭而来。没有任何防备的“驴友”们瞬时慌得手忙脚乱。好在他们各自选择宿营的地势较高,洪水从河床中急流而过,大伙才算松了口气。但住在河谷中离河水最近的林玄轶与彭弘的两顶帐篷却转眼被洪水卷进漩涡里,随之不见了踪影。惊魂未定的大伙被眼前的一幕震慑得目瞪口呆。组织者老刘推开大伙奋不顾身朝河谷中冲去,并高声呼唤着林玄轶和彭弘的名字。大伙也随着一边呼喊一边紧紧盯着在水中沉下又浮起的帐篷。大约追了近一公里,河中的一块岩石终于将帐篷挡住,大家发现湍急的水流中一个死死抓着帐篷的人正在奋力挣扎。
“你别着急,我们马上来救你!”
可面对汹汹的河水,大家一时束手无策。处在急水中的人顺着水势紧紧抱住了岩石,拼命地一点点向上爬去。
“好,坚持住,我们就到!”
从危险中逃生的人是彭弘,他们迅速开始寻找绳索之类的工具,准备抛过去将他拉上岸。突然,从洪水中钻出一个人来,迎着凶猛翻滚的水浪毫不畏惧地直向河中岩石游去。
“林玄轶!”有人惊呼出了他的名字。他们快捷地将绳索拴着重物朝激流中的林玄轶抛了过去……靠着绳索的牵引,被困在岩石上的彭弘终于被成功地救上了岸……
宇河峡谷的旅游,差点酿出祸端,让人有些惧怕。组织者老刘想取消后面穿越贝恩沙漠的行程,以免出现不测,难以承担责任。他的意见遭到大家一致反对,他们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决不会再有此类事件发生,另外沙漠也不大可能暴发洪水。为了表达他们的决心,大家向组织者老刘签下生死状,以解除他后顾之忧。老刘经过慎重考虑,再一次强调了旅游的安全性后,决定按原计划继续。
沙漠的环境与植被茂密的峡谷相比简直是两重天。绵延起伏的沙丘泛着满眼的黄漫,炽烈的太阳将地表炙烤得热浪滚滚,一股股不住涌动的干燥气流抽尽了空气中所有的水分。驴友们一踏进旷寂的大漠,顿时感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死亡之海。这里不会有突然暴发山洪的威胁,但危险程度比峡谷可能会有过之而无不及。组织者老刘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想劝说大家知难而退。可所有人口气坚决,特别是那几个年轻的老总更是如此,他们就是想走别人不敢走的路,显示他们创业精神与意志。老刘无奈,只好将百公里的穿越行程分成三站,人员每两人一组,配一部装有定位仪的对讲机,开始出发。第一站、第二站都非常顺利,到了第三站,林玄轶为了加快速度拔得第三站的头筹,他与彭弘选择了一条近路。谁知行进到一半时,装有定位仪的对讲机突然没了电,两人顿时失去了方向。他俩凭着感觉走了大半天,却始终看不到目的地的踪影。两人知道他们迷路了,被困在沙漠中。炎热的高温一点点蒸发掉他们体内的水分,饥饿与干渴一起袭来。两人经过一段时间休息后,挣扎着站起,尽最后的努力寻找大部队,沿着一个沙丘没走几步,由于过分干渴,林玄轶一头栽倒在地昏厥了过去。彭弘赶忙将仅剩的两口矿泉水倒进他的嘴里。林玄轶慢慢恢复了意识。他翕动着嘴唇对彭弘说,咱们不能两个人都死在这儿,如果你还有些精力,请不要管我,快去找他们,然后再来救我。彭弘说什么也不干,坚持要背着他走,哪怕是一步也要试试。林玄轶说那是不可能,让他趁天还没黑赶快去,否则两个人都会完蛋。他说着从身上掏出那为预防万一一直没舍得喝的半瓶矿泉水递给彭弘,让他拿上,嘴里不住喃喃着,他会等到他回来的。深受感动的彭弘依然要两人一起走,但最后还是拗不过林玄轶,他将他安置到一处低洼地,在留给他一件衣服后,含着热泪拿起那半瓶水依依不舍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