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有一年他继父因为酒后站立不稳,一头撞在桌角上死了,从那以后娘儿俩才逃离了地狱般的日子。
同行的警察认真听着,只有章博士发现村干部说到最后时眼神迟疑了一下,他立即追问道:“他继父真的是酒后撞上桌角死的吗?请跟我们说实话,因为这关系重大,还有,那一年木匠多大?”
那村干部一听不停地擦汗,嘴里不停地说:“果然是专家,厉害厉害,我说实话吧,那继父是木匠抓住他的头撞上桌角的,那一年木匠十五岁,力气够大了,而且那一天他继父又喝多了酒狠揍他母亲,这才导致他杀人。”
章博士继续追问:“你怎么知道是他杀了他继父的?”
村干部叹口气,说:“当我们赶去时,木匠母亲说人是她杀的,可木匠非要把罪揽过来,这不是明摆的吗?木匠瘦小的母亲哪有这力气?不瞒你们说,我们从心底同情这对母子,所以事后往上报时也就敷衍了事了,农村嘛,就这样,也请你们不要再为这事追究木匠的责任了。话说回来,其实木匠是个十分好的男人,他妻子多病,一分钱也挣不到,女儿上学,可木匠苦死了也不吼他女人一声,要知道在农村打骂老婆孩子是家常便饭……”
在回城的路上章博士一直沉思着,快要回省城时只听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有办法让木匠说出实话了,我要来个——情景再现!”
在审讯室内,章博士做了两个手势,又呓语似的说了几句话,再看木匠,竟然耷拉下头打起呼噜来,原来举手投足间他竟被章博士催眠了。
然后章博士在他耳边吟唱道:“快去隔壁救你妈妈,她正被你爸爸用皮带抽哩。”
这时隔壁房里果然响起皮带抽在肉体上令人心悸的“啪啪”声以及女人痛苦的呻吟声。再看木匠,猛地一下虎眼圆睁,站起身大步直冲进隔壁的房间里。只见房里一个浑身酒味面相凶狠的男人正把皮带挥得“呼呼”作响,而一个女人正伏地哀哀哭泣、求饶!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得木匠的嘴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不要打我妈妈!”然后木匠猛冲上去,一把抓住那男人的头发,狠狠地往桌角上撞去,一边撞一边大叫:“让你再打我妈妈,让你再打我妈妈……”
躲在一旁的警察及时冲出来阻止了木匠的暴行,尽管那桌子是塑料泡沫做的道具,但那男人依旧被撞得不轻。
这对“爸妈”自然是章博士请人演的,并专门化装成木匠继父和妈妈在世时的模样。
疲乏的木匠沉沉睡去,而脸上依旧凶相毕露,博士笑道:“至此真相大白矣!”掉过脸他对众警察侃侃而谈,“因为童年的可怕经历,使得木匠从此后变得相当神经质,他心里一直有个抹不去的阴影,他一直拼命压抑着这段阴影,直到导火索被点燃,这导火索就是梁先生当着木匠的面打他女儿。压制已久的凶性终于在那一刻爆发了,也就是说,千真万确是他杀了梁先生!”
木匠醒后看了章博士为他播放的一段视频,视频内容正是刚才催眠后他凶性大发的经过。那一刻,他脸上满是痛苦,嘴里不停地说:“是的是的,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忘记,是我杀了我继父,你们惩罚我吧,我愿意服罪,可我当时真的控制不住了,他天天打我妈妈……”
博士的话像钢针一样尖利:“不仅仅如此,就在几天前,因为几乎同样的缘由,你一时性起杀害了那位老画家,是不是?”
木匠一听浑身一颤,惊慌的眼睛张皇四顾:“我杀了老画家?天啦,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木匠双手抱头大叫起来,那样子像是极端地头疼:“我杀人了?我杀了人!”
章博士提醒道:“你租住地附近有一条河,还有一座树林,你趁夜色是沉尸河底了,还是埋尸树林里了?好好想想吧,只有这两个可能。”
木匠再也撑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疯狂大叫起来:“我想起来了,是我沉尸河底了,哈哈哈……老婆、女儿,我害死你们了,我对不起你们……”
在河边,木匠站在岸上指着河水说:“好像就扔在这里,不,在那边……”
警察正要下河捞,就在这时身后有辆重载卡车轰隆隆高速开过来,木匠猛地蹦跳起来,警察一个不留神,竟让他挣脱了,然后木匠箭也似的射到公路上,大叫道:“我杀人了……”
在卡车刺耳的刹车声里,木匠被撞飞起来,一阵血雨飞扬。
可是,警察把小河都捞遍了,就是找不到梁山的尸体,哪怕是一小段可疑的骨头也好。
再挖小树林,依旧一无所获。
没找到尸体就结不了案,可是梁山被杀的消息还是迅速传开,一时间梁山的画作价格扶摇直上,这时大赛在即,他女儿便选了一幅他的遗作参赛,结果竟荣获金奖。
颁奖大会上,当宣布梁山荣获金奖,并请梁山的女儿上台领奖时,有人在大门口大声叫了起来:“我说,你们搞什么名堂?”
众人齐刷刷回头一看,顿时每一人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眼前之人不是别个,竟是已“死”了好多天的梁山。
梁山不满地大叫道:“是谁造谣我死了的?我只不过在郊区一所安静的房子里认真创作而已,至于家里少了几幅画,那是我随身带走的,不允许吗?我是怎么出小区的?小区里恰好有辆出租,我坐出租出去不行吗?天哪,我还获得金奖了!这么些天我都没能创作出哪怕是一幅作品,我不得不承认我江郎才尽了,想不到还能获得劳什子金奖?竟还查出了杀人凶手,哈哈哈,这世界也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