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天,友子被查出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但她事先却毫无预感。本来,今天见浅越的一个目的,就是想问他要做人流的钱,没想到他一直郁郁寡欢的样子,也就始终开不了口。所以那句“因为肚子里怀着孩子,所以不想死”的话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怎么?”浅越果然皱起了眉头。他用一种带有嫌恶感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友子的腹部,嘟哝道,“你怀上了?真没办法!”
“啥?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不知道是谁干出来的呢!”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样,反正快死了,也没什么要紧了!”
“你去做傻事吧,我可不去死。”友子一边心里想着“咱就这样一刀两断吧”,一边说出了这句话来。她想,反正我是不会和这个人一起去死的。
“别这样吧。就算你不死,我也会让你这一世嫁不了人的……”浅越那种轻描淡写的口吻,好像是在说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这和反应强烈的友子恰好形成鲜明的对照。
二
回到自己公寓的房间里,友子躺在沙发上想开了。对刚刚分别的浅越敏之所怀有的不满多少妨碍了她的思考,但不管怎样,她得尽快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最晚到后天。”友子想着,“从现在起到后天还有多少小时?”刚才经不住浅越死乞白赖的劝说,友子最后不得不答应在后天给出答复。当时要是不这样,看起来浅越是不会放她回家的。
友子所在的公司和浅越所在的公司同在一幢楼里。浅越是公司的财务会计,他的同事中西武司和友子上下班坐的电车是同一个方向,所以早上常常会碰到,彼此互相打个招呼。后来,在中西的介绍下,友子和浅越成了朋友。
那是半年前的一个午休时间。因为友子正好也带了一个同伴,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中西的“一起去喝个茶吧”的邀请。四个人就这样坐在一起漫无边际地聊天,然后分手。那时,友子对第一次见到的浅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当天下班前,友子接到了浅越请她一起看电影的电话。在认识当天就打来这样的电话,对如此厚颜无耻的男人,友子一下感到不知所措,不过她最后还是答应了。那个午休时一起喝茶的同伴回来对她说,浅越是个“感觉很不错的人”。友子最后接受浅越的邀请,也许是出于一种女人自尊心的满足。
年逾二十七岁的友子,或多或少地有过与男友交往的经验,所以这次也是半带着“大家一起玩玩”的想法与大她三岁的浅越交往,她猜想对方肯定也是同样的心思。两个人都没在口头上表达过对对方的爱慕之情,即使后来发展到去酒店开房,也是如此。唯一的变化是,浅越开始频繁地送东西给她了。
一开始友子没在意,次数一多,她开始担心了。
“不要紧吧?”友子问浅越。
“你瞎担心啥?”浅越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好多张五千日元的大钞。信封上写着的收信人是浅越,寄信人据说是老家的伯父。
“家父的遗产现在都由我伯父打理,他每月要寄给我五万日元。”浅越解释道。
“要真是这样的有钱人,倒可以嫁给他。”友子心里盘算着。
“现在想起来,这钱应该是公司的钱款。”既然浅越追求虚荣,友子也就乐得顺水推舟,偶尔也会主动索取。“对了,这个估计也是。”躺在沙发上的友子忽然想到,租赁这间公寓的保证金也是浅越出的。
在杂志插图上看到的那种高级公寓,友子十分羡慕。她曾梦想过,要是自己能住上这样的房子该有多好!现在住的房子虽然和画报上的高级公寓相去甚远,但她也满足了。公寓的电话总机就在管理员的房间里,每个房间都通有电话,这点她十分中意。
“他一定是做得太过分了!”友子这样想着,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一点儿寄予同情的念头。这也许是刚才浅越强加于人的态度使然。
“账目上已有五十万日元的缺口了,再也没办法补上,索性畅快用,反正最后也是一死。”
“那……不能去投案吗?”
“至少五年徒刑,难道你不介意在牢里过日子?”
“怎么,我?”
“对啊,你不想想,我是为了谁陷入这个泥坑的?”
“怎么说出这种话……”
“总之,要我剃光了头,穿上囚衣坐牢,我是绝对不干的。不说别的,我坐牢了,你会怎么样?也会被公司开除的吧?”
“这……”友子咬着嘴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想,浅越确实没说错。
“可我真的不想死……”
“你再仔细想想。你不想一起走,也好。我会留下遗书,就说是受了某个女人的唆使,才拿了公司的钱买这买那的。遗书还会附上购物的清单。结果呢,你会被公司开除,将来也没人愿意娶你,最后还不是一样自杀?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和我一起先游山玩水,然后悄悄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是更好吗?呃,你觉得呢?”
“真卑鄙,没想到你是这样卑鄙的人!”友子的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