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一看老爷发那么大的火,吓得再也没敢多说。夜到三更,看老爷睡熟了,偷偷起床收拾了个小包裹,蹑手蹑脚进了儿子的房门,流着泪对儿子说:“儿啊,你爹不容你跟淑贞成亲,趁天没亮,你快带淑贞逃吧,走得越远越好。天一亮,你爹就要找族长把你们沉塘了。”说完把包袱塞在儿子的怀里,又从手腕上抹下玉镯说:“包袱里是娘攒下的百多两私房银子,节省点够你们买房置地用了。这玉镯是娘的陪嫁,今后娘不在身边,儿若想娘,就多看它几眼吧!”
官保带着淑贞,洒泪和母亲拜别。因害怕爹爹发觉带人追来,出了家门紧跑慢赶,此时天已大亮,两人不敢停留,又雇了辆马车,一气又跑出两三百里,来到了下邳的宋家庄。两人看宋家庄依山傍水,地肥景美,就不再往前走了,就在宋家庄建房置地,安下了家。
刘县令看看鸦雀无声的乡民,清了清嗓子又说:“你们也许会说,这和李卫儒杀全家也挨不上啊,要知道凡事有果必有因。”说着,刘县令掏出了一张纸,举给众乡民看了看说:“这是那天在凶杀现场,我从李卫儒手中拿到的。”接着刘县令念给众乡邻听:
先杀我妻王玉娘,不该前去听上房。
又出疯言羞辱我,惹下杀身祸一桩。
再杀我父“大长兄”,败坏伦常乱亲情。
是父?是兄?两难论,为母玉镯丧性命。
三杀我母韩淑贞,不该与主定私盟,
若让外人知道了,有何面目对众生。
最后再杀我自己,天伦亲情全抛弃。
枉为人子杀父母,又为脸面杀娇妻。
天理伦理唯一死,满腹遗恨向谁提?
李卫儒绝笔
念完纸上的字,刘县令又接着说,那天看了李卫儒写的绝言,知道是李卫儒为了顾及脸面杀了全家。根据李卫儒所写,这其中必有隐情,就差文能、武超赶往山东打听,结果就是刚才讲的故事。原来,那夜新娘到院中端水给卫儒洗脚,忽听上房公公和婆婆正低声吵架,新娘子小孩心性,就到窗下偷听,原来是公公正怨婆婆不该私下把腕上的玉镯给了儿媳。只听公公说:“那镯子是娘留给俺的念想,你不跟俺说就给了儿媳,它戴在你手腕上,俺早晚都能看见,现你给了儿媳,俺要想娘,还能去扳儿媳手腕看不成?”又听婆婆说:“给都给了,又不能再要来,就知道成天想着你娘,要是当初俺给你爹当妾,不和你私逃出来,你也得照样喊我一声娘!”说着,又听婆婆“扑哧”一下笑了,公公再没吱声。
这本是二老的玩笑话,谁知王玉娘回房就把听到的跟卫儒说了,最后又取笑李卫儒:“你爹娘的事,俺可都知道了,还不知道你是这个爹的,还是你老爷爷的后呢。你娘要是真的跟你老爷爷怀的你,你还得喊你现在的爹一声大长兄呢。”“啪!”没等玉娘说完,脸上已挨了卫儒一巴掌。玉娘新婚没过三天,挨了新郎的打,气得衣服也没脱,倒在床上哭去了。
李卫儒坐在那里,越想越气,他本一介书生,最看重的就是伦理、纲常和脸面。越想越觉得这事如果传出去,今后还怎么有脸见人。实在无法排解,恶向胆边生,起了杀人念。到伙房拿来办喜事用的剔骨刀,先搂脖子一刀杀死了已睡着的妻子,之后来到上房敲开房门。李官保还没睡,见是儿子,坐下刚想问什么事,李卫儒上去对准胸口一刀,又杀死了父亲,李官保临死也没哼出半声,不知为什么儿子要杀自己。里间屋韩淑贞一听外间有动静,想起来看看,还没来得及下床,就被儿子一刀杀死,韩氏挣扎着,手指儿子,不相信儿子能杀她!
李卫儒回到房中,觉得自己罪不可恕,也不愿独活,留下绝言,饮刀自尽。这就是李家被杀满门的原因经过。
李厚远、李卫儒口口声声讲的是人伦纲常,本县倒觉得他们全是为自己,李厚远为自己能娶到淑贞,生生逼走了亲生子,到老落得倚门盼子归。李卫儒为了脸面又杀了全家,这到底是为伦理还是为自己?说罢刘县令不禁仰天长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