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天晚上那个人来了两次。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地用高洁的衣服罩住她的头,将她暴打了一顿后就走了,临走时把三百元钱塞在她的手里。他并没有跟高洁发生性关系。”
“那个人走的时候,高洁说她自己差不多已经快昏过去了,她想休息一下再想办法给自己松绑。这时候,门被推开了,高洁起初以为是她哥哥回来了,结果发现不是,原来是先前那个人又回来了。”
“然后呢?”莫兰紧张地问道,但忽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她头被蒙着,怎么知道第二个人跟第一个人是同一个人呢?”
“因为这个人知道前面的事,至少在当时,高洁认为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一个人,他怎么会知道刚才的那些事呢?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先让我说下去。这个人开始跟高洁说话了。”梁永胜自己都觉得现在他接下去要说的事很荒谬,“他问高洁,高竞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高洁说很快就会回来了。高洁本来是想吓跑他,不料这个人却坐了下来,他说他认识高竞,他很乐意等他回来解决些事情。但在这段时间,他想听她说说她的哥哥,如果她说得好,他就一点都不碰她,还会再给她二百元钱。请注意这个‘再’字,说明他知道前面已经给过钱了,而且还知道本来就该付五百元。”
“你说下去,我不插嘴了。”莫兰乖乖地点了点头。
“高洁当时吓坏了,因为那个人开始摸她的头,还朝她的脸上吹气,她哭着跟那人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人说没关系,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接着,这个人就问了一大堆关于高竞的各种问题,比如他喜欢吃什么,他几点睡觉,几点起床,每个月赚多少钱等等,还问她有没有女朋友。”梁永胜注视着莫兰,“还好,那个时候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高洁回答他‘没有’。”
高竞26岁那年,莫兰是21岁。当时她刚刚成为梁永胜的女朋友,他们两个都没想到,同样是在七年前,当他们两个正在享受幸福甜蜜的时候,高竞家正在经历一场恐怖的劫难。
“后来呢?”莫兰带着内疚轻声问道。
“这个人还问了很多问题,后来又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问东问西的。高洁说他对照片很感兴趣,一会儿问这个是谁,一会儿又问那个是谁,好像是来串门的,不是来干坏事的。高洁觉得他是真的在等高竞回来。最有趣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拿走了一件高竞的衣服……”
“高洁不是被蒙着脸吗?她怎么会知道那个人拿了高竞的衣服?”莫兰又插嘴了。
“是那个人告诉她的。他说,我走之前要拿走你哥哥的一件衣服。高洁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并说我哥哥的衣服都很旧了。他说,越旧越好,我要的就是那个味道,想的就是这个味道。听上去还真有点变态。”
但是莫兰好像一点都不吃惊。“还有什么?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刻的字?”
“你等一等,前面还没说完呢。刻字是他走的时候干的,在这之前,他问了很多高竞小时候的事。高洁也没办法,只好跟他说了一些,包括他们父母的事,叔叔的事,还有就是他哥哥现在的困境。高洁求他不要伤害高竞,因为她感觉这个人等着高竞是有目的的。他在那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如果他不想谋害高竞,的确说不出道理来。有趣的是,当他听到高竞小时候的事的时候居然好像很受打击,他突然就大发雷霆开始大骂高竞的母亲。高洁说大约过了五分钟后,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后来他凑到高洁的身边,开始劝她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高竞:你就说你是被强暴的,如果你把这些事告诉他,他会受不了的,伤害他的事就让我一个人来就好了。他就这么像女人似的求高洁,听上去很滑稽。
“最后他说他不等他了,他说要给高竞留个言,关照高洁一定要让高竞看。你知道,他就在那里刻了字。他一边刻一边还说,不痛的,不痛的,这比起你哥哥以前受的苦和将要受的苦算什么。他还说,我今天本来等他是想跟他做个了结的,但是听了你的话,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心情不好,我要哭了。他威胁高洁,如果不把留言给高竞看,他就会不断来骚扰她。他说,高竞可不是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哦。”
“那时候高洁是不是正来月经?”她很不合时宜地问道。
“这她没跟我说。她也没跟我说她真的让高竞以为她被强暴了。我以为高竞早就知道这事了呢。原来她真的按照那人说的去做了。我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梁永胜好不容易才用最简洁的方式说完了整个故事。当时高洁向他叙述的时候用了大约三个小时,直听得他目瞪口呆,冷汗直流。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年轻女孩,竟然有如此可怕的经历。
他本来以为莫兰听完这个故事会感动得哭了呢,谁知道她却冷静得出奇。
“喂,你还是人吗?”他轻轻推了她一下,“同样是女人,你难道不为高洁的遭遇感到难过吗?你也太冷酷了吧。”
“这些都是高洁跟你说的吗?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莫兰注视着他反问道。
他站起身走到饮水机边,自己给自己的杯子加满了水。
“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她,我调査过她说的事。”他又走回到她身边坐下,“那个发廊老板后来被抓了,我还到牢里去见过他,把高洁的照片拿给他看了。他证实了高洁说的话,他还说他见过这个变态,但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真的?你后来有没有再调査下去?”莫兰似乎马上来了精神。
梁永胜摇了摇头:“我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莫兰,我相信高洁对那些细节不会说谎。你不了解高洁,她不是个想象力很丰富的人,她编不出那些带同性恋色彩的台词。”他沉稳地说。
他说完这句,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我真没想到……”过了至少三分钟,莫兰才终于艰难地开口了,“难道对高竞来说,强暴的打击好过卖淫吗?我真的不明白。”
“强暴是被迫的,卖淫是主动的。你想想看,如果高竞知道他的妹妹为了他的面子,居然会主动去做这种事,他心里会怎么想?他可能真的会发疯。而且你也知道他是一个古板保守的人,他的确受不了。这一点我能理解。”梁永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能如此大度地体谅情敌的处境深感欣慰。
他转过头去,见她低头不语,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问,“可是,永胜,你明明知道高洁有这种事,你还娶了她,这是为什么?我记得你是一个要求很高的人呀。”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伤感地注视着她。
“你还说她是百分百的女人,这是什么意思?”她眼神忧郁地望着他。
他又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服了她。在经历过如此惨痛的人生经历后,她居然还能表现得如此镇定自若,如此有自信,这让我很吃惊。她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尽管她年纪很小,但她给我一种很成熟的感觉。她第一次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我没想到她居然经历过这样的事。她说,她知道说出一切后,我可能会瞧不起她,但她还是会说,因为她喜欢我。正因为她喜欢我,她才希望我了解她的过去。
“她说这事的时候,是我们离婚那天。那天我的情绪很低落,她一直陪着我,随后她就说了这件事,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也忽然让我注意到她的不同之处。其实我们两个自始至终都是她主动的,包括你走的那天晚上,也是她帮我脱的衣服。她应该有点自皁的不是吗?就是她的勇敢和沉着让我对她刮目相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