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我要跟你谈谈。”他在门口冷淡地要求道。
里面没动静。
他又敲门。“开开门,我说完就走。”这次声音里带着恳求。
里面仍然没有动静。
“莫兰,开门吧。”他开始加重了敲门的力度,有点不耐烦了。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音越来越响。
他有点火了。
正当他准备举起拳头砸门的时候,一把钥匙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低头一看,是乔纳。
他们用眼神交流了两秒钟,他终于伸手接过了钥匙,开门进去的时候,他回头朝乔纳投来感激的一瞥。
妈的,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到位的一次马屁,可惜他不是局长。乔纳心中感叹道。
莫兰正裸身裹着毯子倚在枕头上看书,刚刚乔纳的那番“椅子理论”和高竞的敲门声让她心烦意乱,有那么一刻她的确很想去开门,但一想到辛晓琪的《味道》,她又气得要命,立刻打消了这念头。她决定就算他把门砸坏也绝不理他,但不料,门却忽然开了,看见高竞走了进来,她忙不迭地用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你来干什么?出去!”她生气地对他说,心想一定是乔纳给他钥匙的,除了她没有别人了,这表姐还真是多事。
“我有话说。”他平静地说。
“我不想听。出去!”她怒视着他喝道,脑子里全是辛晓琪的《味道》,这歌以前她挺爱听的,现在却成了不折不扣的催火棍。
他没在意她的怒气,还是走了进来。
“你出去!我要睡觉了!回你自己家去!”他的举动让她越发生气。
“闭嘴!听我说话你会死吗?!”他忽然恶狠狠地朝她大吼了一声,并径直走到她床尾的单人沙发上自顾自坐下。
居然比她还凶!莫兰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只恨自己没穿衣服,不然真想立刻冲过去给他一记耳光。
“你放心,说完我就走!我不会缠着你的!”他怒气冲冲地低声说道。你好像从来也没缠过我。她心道。
想到这里,她冷哼了一声,吧嗒关上灯,同时背过身去面向墙角,以示对他的抗议。她决定无论他说什么,都一概充耳不闻。
她本来以为他会马上说,但过了一分钟,他才开口,而他的开场白让她吃了一惊。
“莫兰,电台里说的,都是谎话。其实我早就认识她了,我说的不是什么陈丽莲,而是那个跟我在一起的女人。我们在一起没有四个月,是差不多两个月。”他道,“我认识她比认识你更早,那时候我大概19岁吧,有个哥们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就是她,她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我们谈过两个多月的恋爱,那时候我太年轻,不知道那算不算恋爱,我对她也谈不上什么感情。那时候只是觉得出去时身边有个女朋友很荣耀,更何况她长得很漂亮。但后来我们还是分了手。这是她提出来的,她说她的亲戚给她介绍了一个新的男朋友,各方面的条件都比我好,我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很喜欢她,尽管她既漂亮又温柔,但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我们就这样很平和地分了手。如果不是去买那个台灯,我早就不记得她了。”
高竞说的事让她十分意外,于是,她很注意地听了下去。
“我没料到她会在那里卖台灯,她说她是帮人看一下,因为这里的售货小姐正好吃饭去了,我猜那个售货小姐大概就是陈丽莲,这时候,我们都认出了对方。接着,她就向我介绍起了台灯,我奇怪她虽然不是专卖店的人,却好像很熟悉那里的业务,她向我解释,平时这么高级的台灯专卖店客人很少,所以售货员的工作很清闲,也经常会溜出去,她好像跟那个售货员很熟,所以就经常帮忙来看店。后来她说发货的事她做不了主,我就付了钱,给了她电话和地址,叫她送货的时候跟我联系。结果台灯第二天就送到了我家,我当晚就送来给了你,我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他缓缓地说着。
莫兰还记得那天他来送台灯的情形。台灯被送进别墅房间后,他站在台阶上跟她告别,虽然面无表情,神情冷漠,但现在回想起来,他说的话却是句句富含深意。
“希望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你晚上看书的时候,它会陪着你。”他说。
“我会的,那么漂亮的台灯,我会放在卧室床边的。”她笑吟吟地说着,同时低头打听道,“多少钱?大概至少要两千块吧。”
“分文不值,其实是分文不值,你别嫌弃,我只能送你这个了。”他说着抬头向她背后望去,在她身后,有几个工人正在帮忙布置新房。后来她邀请他进去参观新房,他勉强看了几眼,就借口局里有事匆匆走了。想必当时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可惜当时沉浸在新婚快乐中的她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些。莫兰想着,忽然想转身看他一眼了。
“你叫我去参观你的新房,我看了,真的很好,我真的无法给你那么好的房子。而且你当时那么高兴,看见你兴致勃勃地布置你们的新房,我真羡慕你。离开你家后,我突然就特别想结婚,可是我明白,我没有结婚的条件,那时候高洁还在上大学,我得供她念完大学才能考虑这问题,而且……”他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
莫兰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买台灯可能花掉了他手上所有可以活络的钱。但是这话,他说不出口。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下去:“那天晚上,我漫无目的地开车兜风,突然接到了这个女人的电话,她问我是否可以出来聊聊,我同意了。我们就是在那天联系上的,我们那天出去喝了咖啡,我没跟她提起你,但是我那天的确跟她说了很多。我说了很多工作上的事,我妹妹的学费压力,我母亲的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那么多,可能是那天我突然产生了想追求一个新女朋友的想法吧。我以为说这些可以表达我的诚意,后来我才发现说得太多了。”
他又停顿了两秒钟。
莫兰感到自己好像已经摸到了他的心。
“她对我说,她很后悔当年跟我分手,她说现在觉得有没有钱根本不重要,可是当时年纪小,觉得经济条件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做了错误的决定。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于是她说她不在乎我有没有钱,问我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我同意了。我送她回去的时候,她突然很激动,她就……反正,一切就这样发生了。后来,我们又一起出去了两次,就是像普通人谈恋爱那样,去看看电影,又吃了顿饭什么的,因为发生了那种事,我觉得对她有点责任,虽然跟她在一起很没意思,但是我还是安慰自己,要给自己机会。那时候我想救救自己,莫兰,我很想有个家,我打心眼里羡慕你跟梁永胜。”
他的最后那句话让莫兰在刹那间湿了眼圈,她转过身,透过毯子的缝隙偷偷观察他。在黑暗中,他跷着二郎腿,身子全靠在沙发上,一副颓废极了的样子。
“她后来突然就住到了我家,我们就这样生活在了一起。她好像很乐于照顾我,总是抢着给我洗衣服做饭,虽然做得不算好,但是我看出她尽力在讨好我。说实话,这让我很难过,因为我越是跟她生活在一起,就越是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她。但是,我又觉得每天晚上下班回来,有个女人在家等我是件很美好的事。可我们并没有像电台里那女人说得那么离谱,我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神经有毛病。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跟她的那件事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突然停了下来,好像正在运气,要把腹部的毒气逼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跟她一共只有三次。第一次在车里,后面两次在家里。就是这么简单。”说完这句,他重重把头撞到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