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多晚回去,都不会有人来找我的。而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后,只能换来大伯父深深的叹息:“又跑去哪玩了?”和大伯母越来越变本加厉的斥责和怒骂,以及毫不留情地扬起腾条的一阵暴打。而她,还常常理直气壮地对他人说她这是恨铁不成钢。
大伯母终于失却了最后的耐性和宽容。尤其碰到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还会把所有的火气一古脑地发泄在我身上。也许是我始终对大伯父一家怀有愧疚之情吧,所以无论大伯母怎样地骂我,打我,我都不觉得有太大的难受。我总是一言不发,默默地忍受着。而对于外间一些村民对大伯母的怀疑和议论,甚至一些多事村民暗地里对我的打听,我也同样保持缄默,就像当初他们对大伯母夸张的涵奖一样。
五年后,我考取了省中专一所护理学校。
本来以我当时的成绩升上重点高中,然后考取大学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我知道,我伯父和伯母一定不会供我上大学的。于是在填写志愿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护理专业。
虽然我从不觉得当一名护士有多崇高和伟大。我仅仅只是觉得穿着白色的大衣,戴着燕子帽每天穿梭在病房里,和那些忍受各种疾病的人打交道,也许会比较适合我。当时的想法很幼稚,但我一点都不后悔自己所做出的选择。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得以认识了我的第一个丈夫―――吴铭
四
距离学校开学还有一星期的时间,我就独自一人背着简单的行李挤上了火车。九月一日开学前的火车总是很拥挤,乘车的几乎都是到各地上学的学生和护送他们的家长。在这分离的时刻,每个人的情绪似乎都相当失控,紧紧的拥抱,低低的细缀,泣不成声的嘱咐―――车厢的里里外外,我真怀疑是不是已经荡尽了人世间所有的愁绪和眼泪。只有我,安静地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心里感觉到的是一股淡淡的喜悦。熙熙攘攘,沸沸腾腾的车厢里,也似乎只有我是孤独一人的。
火车终于缓缓驶离了站台,车厢里的人都奋力地挤到窗口,伸出脑袋,对着窗外的亲人、朋友高声挥手告别,甚至有的还嚎啕大哭起来。我一直以一种复杂的心情看着车厢里这些激动万分的人。无论他们身在何处,远方总有为他们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人。
而我呢?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快要模糊了的时候,就赶紧移开了。
这时候我看到坐在我对面的一个男孩正对着我微笑。他看穿我了吗?
我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有点恼火。他看起来像个大学生。身上散发着一种很冷静也很温柔的气质。只是萍水相逢,我心里谨记着妈妈在世前常常的叮嘱,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火车终于开始奔跑在广袤的平原上了。车厢里吵吵闹闹的声音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我又像不经意地看了对面的男孩一眼,发现他原来也是孤身一人的。他此时的目光没有再望向我,而是专注地看着窗外绿色的田野。我和他都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窗外一晃而过的明丽的风光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的。然而,我却无力欣赏。
想到可以彻底摆脱大伯母的束缚了,我昨晚兴奋地一夜未合眼,现在却终于尝到了苦头。我开始感觉头晕脑胀,全身乏力了,胸口一阵接一阵的难受慢慢地涌了上来。我急忙趴在桌上打起嗜睡来,但是没有用,这依然缓解不了我的症状。过多久我又不得不挣扎着站起来,慢慢地向厕所里走去。我的胸口越发难受了,就像要把早晨吃进去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似的,并且头痛欲裂,走起路来飘飘然的。我想我一定是感冒了。虽然我很少生病生病,但曾经有过的两次感冒发烧却差点要了我的命。如果不是大伯父在我烧得不省人事,胡乱说话的时候把我送到卫生所去,恐怕我早就一命呜呼,去找我的爸爸妈妈和妹妹了。
这一次的生病会不会也和过去一样呢?可是还没等我担心完,我就感觉到眼前一黑,接着整个人随即失去知觉了―――――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白色的小床上。我环顾了周围一眼,就明白我已经被人送到医疗站来了。我又看到了那个坐在我对面的男孩,他原来落在报纸上的目光这时也正望向我,没等我问他,他就先开口了。“你昏倒了,是我把你送来这里的。你知道吗?你刚才一直在说胡话,你发烧了。医生已经给你打了一针,休息一会应该就没事了。现在你觉得怎样了?医生――――――”他又转头对着门口喊。
一个年约四十岁的女人随即走了进来,她简单地问了我几句,又从一个铁盒子里掏出一支体温计,让我挟在腋窝下后,就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十分钟后,叫你哥哥拿给我。”然后又走了出去。
“哥哥?”我心底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荡漾着。这两个往常在我堂兄身上直来直去的字眼,现在却让我感觉到无比的舒服、亲切,和温暖。对了,还有一股淡淡的甜蜜。
“刚才医生问我是你什么人,我就随口说了。”那人尴尬地笑笑后,又说,“请别介意。”
我却不知怎么了,眼眶突然地就红了起来,眼泪又掉下来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他大吃一惊,问。
我摇了摇头,说:“我叫你哥哥,行不?”
“想不到,你还真会打蛇随棍上啊!”他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我则认真地看着他,想弄清楚他真实的含意。
“好吧!”过了一会,他才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说,“我就勉为其难,做你的哥哥吧。”
“真的?”我破涕为笑。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我立刻伸出我的小指头来,他笑着也伸出了他的小指头。两个手指轻轻一勾,突然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遍涌我的全身。这是我们前世的约定吗?刹那间里我怔怔地呆了过去。我还看到,在哥哥的眼睛里,也有一种什么东西在闪动着。可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妹妹,我叫吴铭。”
“我叫林紫含,哥哥。”我笑了笑,发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很自然的,接下来,我就迫不及待地把我的身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眼前这个新认的哥哥听。也许是我太专注于自己的故事了,我丝毫都没有感觉到哥哥脸上那微妙的变化。他只是认真地听着。直到我一口气讲完,刚停下来时,他突然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我,在我的惊愕与迷惑中,我听到了哥哥重重的叹息声,说:“其实刚上车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我在心里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呢?看起来是这么的忧伤,孤独,却又是这么的冷漠和孤傲。却不曾想到你还有这样悲惨的遭遇。我现在明白老天爷为什么会让我们相遇了,因为,我们都是同样苦命的人。”
然后,哥哥放开了紧抱住我的手,在我的身边坐下。向我缓缓地讲起了他的故事。
原来哥哥也很可怜。在他两岁那年,他的父亲,一个矿井工人在地下作业时工地突然发生了严重塌方,连同两名同事,都被活活埋葬在了地底下,甚至至今连尸骨都找寻不到;他的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到了十岁,却突然被确诊为晚期肝癌,不到三个月也离开了他,从此哥哥只能和年过半百的爷爷和奶奶相依为命。两年前哥哥考上了大学后,爷爷在下地里干活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不久之后也撒手人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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