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先道谢坐下,然后严肃的看着姜山:“死者是章坚的舍友,现在章坚具有重大的投毒杀人嫌疑。你一定要说出实际情况,有什么隐瞒的话,可能构成包庇罪,你明白吗?”
姜山回避了张雨的后半句话,不动声色的反问道:“你们说章坚就是凶手,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充分的证据!”张雨意识到姜山很有可能知道章坚的下落,但是要让他开口,看来先得说服他。
“章坚和死者段明有很深的矛盾,这个你可能也知道一些吧?”
姜山没有否认:“是的,章坚曾和我提到过。”
“可以说他具备了作案的动机。”张雨顿了一顿,似乎再给姜山思考的时间,然后他又接着说道:“另外,有人证实,章坚曾在实验室无意中说过‘氰化物质用作毒药可真是不错’这样的话,显示出投毒作案的意向,而他同时又具备获取氰化钾剧毒物的能力。当时在场的有你,李冬当时在场的有你,李冬和郭婷婷三人,想必你也听见了他的这句话吧?”
姜山沉默片刻,忽然不屑地“嗤”了一声,说:“就算有这回事,那又怎么样呢?都是些主观的判断而已,不能据此证明章坚就会真的投毒作案。法律方面的东西我也懂一些,只有一个人同时具备了犯罪的主观故意和客观行为,你才能给他定罪。”
“你说的不错,凭这两点远远不能定案。”张雨并没有被姜山的态度激怒,说道:“看来你是一个懂法的人,那我们的工作应该更加好做才对。我们在段明周围宿舍同学和案发时在场的目击者中进行了调查。段明对门宿舍的同学反映,昨晚段明在熄灯后,曾拿着水杯在楼道里边喝水边聊天,然后即关门睡觉,屋里只有他和章坚两人。今天一早,段明就带着水杯去西操跑步,当时在场的晨练者都表示,摆放水杯的地点始终有人在来往喝水,现场下毒是无法做到的。所以,具备作案时机上推测,能够在水杯中下毒的只有章坚一人。”
姜山仍然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摇着头说:“只是一些主观的臆测而已,并没有人看到或有切实的证据证明章坚投毒啊。”
张雨的语调依然平和,但目光却直逼姜山:“在致段明死亡的水杯上,提取到两份指纹。一份是段明自己的,另一份经过比对,与留在章坚电脑键盘上的指纹完全吻合,这不是证据吗?”
姜山低头看着地面,不知是在躲避张雨的逼视还是在思索着什么,但他似乎仍不甘心,沉吟着说:“章坚和段明住一个宿舍,当然有可能接触到段明的水杯,留下指纹……也不奇怪。”
“是吗?那我给你描述一下详细的情况。杯身处留有章坚左手的指纹,杯盖处留有章坚右手手指指纹,且两处指纹均有轻微摩擦旋转的痕迹,经市痕迹专家分析认定,这样的指纹正是开启杯口时留下的!这还能解释成一般的接触吗?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你们真的是朋友,你现在应该怎样帮他!”张雨乘胜而进,步步紧逼着。
警方的证据居然已经如此详尽!连我都觉得有些惊讶了。
姜山更是陷入了无言以对的地步,嘴里喃喃的道:“这个……如果这样……”
正在这时,阳台上传出一阵异样的响动,立刻,姜山条件反射似地转头看过去,脸上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
张雨站了起来,用威严的声音询问:“谁在那里?”
姜山犹豫片刻,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实情:“是……章坚,我让他躲在阳台上……”
没等他说完,张雨便拉开后门冲了出去,我也赶紧跟着上了阳台。
阳台的围栏上站着一个削瘦的身影,正是章坚。他左手扶着墙壁,右手握着嵌在墙上的挂晾衣绳用的铁三角架。刚才的响动看来就是他踩着阳台上的杂物攀登围栏时发出的。
觉察到我们的到来后,他扭过头,狠狠的瞪着我们,那神情便象是一头困在陷阱中的绝望的野兽。这个阳台正处于楼层间的风口处,他的衣衫像风帆一样鼓起,那瘦弱的身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刮下围栏。
我和张雨不敢过分逼近,站在离他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住。
张雨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章坚,你要干什么?那里很危险,赶快下来。”
“你们……你们在诬陷我!”章坚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那声音既象是在咆哮,又象是在呜咽,听得我毛骨悚然。
“你先下来,如果你不是凶手,我们会还你清白的。”张雨边说,边向前迈了一步。
“滚开!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吗?”章坚低低的吼着,同时把左侧身体向外探出,想跨到隔壁屋的阳台围栏上,这时他全身的重量都加在了右手握着的铁三角架上,不甚牢固的架体与墙壁连接处立刻出现了松动的现象。
“危险!”张雨连忙抢上前想把他拉住,但是已经晚了,伴着一声惊呼,章坚的身体随着脱落的三角架一同坠落!栓在两个铁三角之间的晾衣绳立刻被绷的笔直,章坚两手紧握着那个脱落的铁三角,悬挂在阳台外围栏下方不到一米的地方。
这时姜山也来到了阳台上。在巨大的拉力作用下,另一个铁三角也开始晃动起来,张雨和姜山同时伸手拉住细细的晾衣绳,铁三角上承受的力量立刻小了很多,张雨向着愣在一旁的我吼道:“干什么呢!快去拉他!”
我如梦初醒,连忙把身体伏在围栏上,向悬挂在下方的章坚伸出自己的右手,但我把手臂伸得再长,指尖离那个脱落的三角架仍有大概五公分左右的距离,而就在我眼皮低下,晾衣绳栓在铁三角上的结扣已经开始松动了!
一层冷汗从我的脊背蹿出,我冲着章坚不停的大喊:“快把手伸给我!快点!”
章坚仰头看着我,在某个瞬间,他曾经犹豫了一下,他的右手甚至离开了铁三角,摆出了向上伸出的姿势。但随即,他瞪视我的目光中又充满了敌意,右手的动作也随之停止,我们就这样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僵持着,直到绳扣完全脱落,他的身体象一只麻布袋一样向着二十米开外的地面飘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