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夜色深暗的晚上,一位身着藏青色长褂的中年男子,风尘仆仆走进一家澡堂,声称刚从江安坐船下来,准备洗一个热水澡。
伙计连连摆手:“客倌,已经收堂了,明日请早吧。”
“兄弟,通融一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客倌苦苦要求。
“你实在要洗,请跟我来。”伙计想:反正澡堂的脏水还未放,你愿意洗就去洗吧。于是关上大门,端着煤油灯,把他引到后面的浴池。
且说伙计回到堂口还不足20分钟,便听见客倌尖煞煞的叫声,惊得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前往。一跨进浴池门,只见客倌赤条条立在池边,神色紧张地嚷道:“伙计,我的衣服裤子全不见喽,快帮我找一找。”
伙计抬头一看墙上挂衣服裤子的一排铁钉,果然空空荡荡。于是端着煤油灯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寻了一圈,压根儿找不出衣服裤子的半点踪迹。怪了,这衣服裤子到哪里去了呢?他怀疑是客倌捣鬼,不由诘问道:“整个澡堂就你一个人在洗澡,衣服裤子不见了能不知道?假如有人进来偷,难道你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客倌见伙计怀疑到自己头上,怒气冲天地吼起来:“你的意思是我把衣服裤子藏起来了?那我还疑心是你悄悄偷去了嘞。我懒得和你这个丘二(当兵的)说,快把你家老板叫来。”
老板来了,问来问去还是乱麻一团,不知如何是好?他有点怀疑是客倌装怪,叫伙计脱了衣裤下池子摸了一遍,池子里是啥也没有。
客倌有理不饶人,气壮声高:“老板,我总不会是光叉叉走进来洗澡的吧?衣服裤子是在你们澡堂里丢失的,你们就要负责。告诉你,我那衣服里面有10多块大洋,现在没有钱了,你叫我饿死在泸州不成?”
老板闻言,气得七窍生烟。他开澡堂这么多年,还从未发生过失窍之事。真怪呵,平时澡堂挤得像蚂蚁包,却平平安安。而今晚,就一个客人在洗澡,反倒生出这等事来。如若说是伙计干的,又不像,因为他曾把捡来的怀表交到柜上;如若说客倌自己干的,那么他会把衣服裤子往哪儿藏呢?毕竟这不是他的家,再说又里里外外寻找了几遍;如若说是外面钻进来的强盗,一道大门已经关上,门口有伙计,浴池里有客倌,难道这强盗会飞檐走壁、来无踪去无影不成?
客倌进澡堂洗澡,在空无一人的浴池内丢失衣服裤子,盗窃的嫌疑人有门口接待客人的伙计,住在楼上的老板,还有客倌本人。如若是外来强盗作案,大门关闭,浴池有人,除非强盗会隐身法穿壁术,否则不可能盗走客倌的衣裤。
老板七窍生烟归七窍生烟,客倌可不管这么多,只知向老板索赔,否则见官。为澡堂的信誉,为自己的生意,老板无法,只有打掉牙齿合血吞:“这个贼娃子,如果有一天被老子抓住,非叫他龟儿子脱层皮不可。”
客倌临走时,整了整有点不合身的老板衣裤,颠了颠10决白花花大洋,诚恳地叮咛道:
“老板,以后做生意可要多长一个心眼,不然够你赔的了。”
那一夜,害得老板几乎通宵失眠。第二天,想不通气不过的老板请来一名侦探破案。侦探听取情况介绍后,又对澡堂门里门外楼上楼下查看了个遍,说道:
“首先可以排除外来强盗作案的可能。但客倌的衣服到底消失到哪儿去了呢,他甩出屋外了吗?不可能,仅有的通气孔又高又小,客倌即使有楼梯帮忙,也不能将长衫子塞出那小小的通气孔。这澡堂内也根本无藏衣服之地,他会不会把衣服藏在浴池里呢?”
伙计抢答道:“客官不傻我们也不瓜,这浴池水再脏,不过是人身上‘夹夹’,清水里又咋能藏住黑色的衣服呢?我不但仔细看过,还下去捞过,浴池里除了水之外,没有任何一样东西!”
侦探说:“有理!看来客倌将衣服甩出屋外或藏在屋里都是不可能的。那他会不会把长衫子塞进下水道放进阴沟里呢?”
“更不可能,下水道的空间比排气孔还小。不说长衫子,一条内裤都会将下水道堵塞。”
“有理!那他会不会将衣服在煤油灯上点燃烧毁,然后将灰尘搅入水中,使你们无从查找喃?”
“还是不可能,澡堂子不通风,烧衣服必然有烟有臭味,肯定会被我发现,那他不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要光着身子出门了?”
侦探笑道:“看不出小伙计还真聪明。不过,排除外来强盗的作案可能后,剩下的就只有伙计你、老板你和客倌3个人了……”
伙计和老板听侦探把自己列入嫌疑范围,十分不满,急切要辩白,被侦探阻止了:“说得脱走得脱。”侦探指指伙计与老板,“不是你我说是你,你不服气,是你我说不是你,事实不容。先说伙计,明明已经收堂了,你还让客倌进来洗澡,不想得点好处你会这样干吗?客倌不给你享头,你还不把他衣服抱走吗?”
伙计一听急了,争辩道:“我跟老板多年,老板还不晓得我的为人?如果我是贼,我又会把客倌衣服藏到哪儿去?只有巴掌大一个地方,当时旯旯角角都是查遍了的。再说了,如果我是贼,老板早把我扫地出门了!”
老板帮腔说:“伙计不是那种人,他捡到客人的怀表都能交到柜上,怀表总比衣服值钱吧?”
侦探双手一摊,说:“有理,所以伙计不是贼盗,应排除嫌疑!再说老板,你在楼上睡觉,偶然听见又有客人进来洗澡,下楼一看只客倌一人,想他包里的10块大洋,趁客倌不注意之时,抱走了他的衣服。你的卧房当时没有搜查吧?”
老板也急了:“收堂后我便上楼睡了,根本不晓得还有客人来洗澡,是事情发生后我才被伙计叫醒的。如果我当老板的要偷客人的东西,我的澡堂还能营生吗?如果客倌衣服真有10块大洋,他能让人轻易偷走吗?如果我贪财我还会为澡堂的名誉再花10块大洋,请你来破案吗?我又不是疯子!”
侦探双手一摊:“更有理!所以说老板也不是盗贼!现在只剩下客倌了。客倌走时不是告诫你‘以后做生意要多长一个心眼’吗?为什么你当时就不开窍呢?”
“开啥子窍?”老板奇怪的问。
“客倌穿没穿衣服呀?”侦探反问。
伙计插嘴,“当然穿了衣服罗,他总不是光叉叉走进来洗澡的吧?”
侦探双手一摊,说:“这句话是客倌反问你们的话,问题就出在这里,他根本就没有穿衣服来洗澡!”
老板、伙计大惑不解。侦探叫伙计去把浴池的脏水放了,又叫老板跟他出门,守在阴沟边看热闹。脏水汹涌而出,冲出片片藏青色长褂的“碎布”,侦探捞起一块,用手一搓,立刻成为渣渣。
老板傻眼了,原来昨晚来洗澡的客人,所穿的衣裤根本不是用布制作的,而是能溶于水的染过色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