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上,当科里同事们听到王刚竟然全部否定当初确定的嫌疑对象,案子要从零开始侦破的时候,有的惊讶,有的迷惑,有的沉思,有的反对。当一阵议论静下来之后,局长问王刚:“你从哪里作突破口?”“猴猴。”大伙一听,全愣了:猴猴?一个四岁的小孩子?简直是不可思议!人们交头接耳,会场里一片“嗡嗡”声。
“好!”局长站起身来说,“俗话说:‘童言稚真’!还是请王刚同志把他的‘锦囊妙计’和盘托出.咱们再评头论足吧!”
王刚清清嗓门说:“前一段,当我们全神贯注于我们设计的‘疑点’时,却忽略了一个人物——猴猴。在通常的侦破中,是不会想到一个四岁小孩的,然而在万家小巷3号案件里,我们会发觉,猴猴处于一种特殊的位置:他是联结两名死者和各个疑点的纽带。在我们‘山穷水尽’的时候,他或许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作为成人所难以知晓的宝贵线索,为我们指出那‘柳暗花明’之中的‘又一村’。”
时钟敲响了十二下,会议室里灯光通明。人们听了王刚这个独特、新颖的分析,一致同意,并决定立即接回猴猴,进行单独的试探性“侦讯”。
两天后,王刚手里拎了一架录音机,急匆匆走进刑侦科,局长和全科同志立即被请进会议室,王刚等大家坐定,一按键钮,立即传出了他和猴猴的对话声。
“猴猴,你知道妈妈哪去了吗?”
“叔叔,我妈妈是不是见上帝去了?”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给妈妈的牛奶里放了耗子药。”
“真的?!”
“叔叔,哄你是坏蛋!我妈妈说,我长大要是不孝敬她,就给我的牛奶里放上耗子药,让我见上帝去。她说,叫上帝爷爷好好教训教训我;妈妈不孝敬奶奶,我也给她的牛奶里放耗子药,让她先见上帝去,让上帝爷爷好好教训教训她。省得她不听爸爸和奶奶的话。”
“谁给你的耗子药?”
“是我自己从面柜底下找到的,那儿有一大包哩。我常拿它逮耗子玩。耗子吃了,睡着了,我怎么玩它也不动弹,我就不怕它了。”
“嗅!——原来是这么回事。”
“叔叔,耗子吃了它的药,也会见上帝吗?”
“唉!傻猴子。”
“我才不傻呢。我奶奶说我灵,才叫我‘猴猴’哪!耗子尽偷吃我们家粮食,让它吃了药也见上帝去,让上帝爷爷也好好教训教训它,以后再别偷粮食吃了,是吧?叔叔。”
“唉!别说了,我的傻猴子!”
录音机关了,人们不禁摇头叹息,感叹不已。
该结案了。王刚写好结案报告,踱到窗前,推开玻璃窗门,极目眺望着远处连绵不断的山峰和烟雾缥缈的暮色,伸直双臂,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连日来紧张工作所带来的疲劳,顿觉消逸。今晚正好又是周末,他打算跟孩子痛快地玩一玩。
突然,办公桌上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他走到电话机前,拎起话机,“啊!”惊得目瞪口果。
电话是居委会主任打来的,她说万宝和猴猴一起跳楼自杀了!
王刚放下话机,顾不得多想,急忙骑上摩托车,向现场飞驰而去。
原来半个钟头前,猴猴被居委会送到正在学院值班的万宝身边。当居委会主任向他介绍了猴猴投毒的真相之后,万宝如同五雷击顶。他疯了一般扑向孩子,双手抓住猴猴的胳膊,急切地问:“真的?猴?!”猴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眨巴着两只大眼睛,不敢说话,只是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就在他还没明白过来的一瞬间,“叭”一记大耳光搧得他口鼻出血,倒在地上。此刻的万宝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见他捶胸顿足,不能自已。说时迟那时快,万宝一把将猴猴举起向窗外抛去。居委主任被眼前的突变惊得魂灵脱壳,她两条腿象被钉子钉在地上,想挪也挪不得。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跟前一团黑影飞出窗外——万宝已经跳楼了。
一个月后,万家小巷3号院里,万家堂屋正中的供桌上,并排安放着三个骨灰盒。王刚要在这里举行一个别开生面的与死者“告别”仪式。他邀来这条小巷里所有的居民和附近的里委干部。
仪式开始了。屏声静气的人们,看见王刚手把手领着一个头裹白纱,臂戴黑布的小孩走了进来。“猴猴!”人们一见小孩禁不住惊叫起来。
原来,猴猴被万宝从楼上扔下来之后,正巧摔在花坛里,经及时抢救,脱离了危险。今天,猴猴象突然长大了几岁,他不哭,不闹,也不说一句话,只是紧闭着小嘴,瞪着黑豆豆似的大眼睛,来回盯着那三个黑盒盒出神儿。他紧紧地贴住王刚,两只手牢牢地抱住王刚的腿。
王刚用手紧紧地护着猴猴,思如潮涌。他暗自决定,他要把身边这个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同他连结在一起的无知小“凶手”抚养起来,用他先辈遗留给他的那笔钱,用他们的不幸,用他王刚自己的心血,把这个本应不是孤儿的孤儿,抚养成人。他要供孩子上学,考大学。那盘录音带,将作为一部特殊的生活教科书,留给他……
灵堂里肃穆‘幽静,静得仿佛都听得见彼此心房的跳动;这里的空气仿佛也加大了它的压力,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时而有几声断断续续的抽泣,刺激着人们的鼓膜,然而,更多的,却是沉思,沉思,绞脑揪心般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