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除了发现那几家公司偷逃税款的犯罪事实,这个刑事案后来还牵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腐败案,不同部门相继有官员落马。这中间有小丁的很大功劳。他在凌乱不堪的帐目中敏锐的发现了几笔资金的奇怪去向,通过银行记录顺藤摸出了不少西瓜。
那会专案组在一个宾馆包了一整层楼,我和小丁同住一个房间,隔壁就是临时开辟的简易审讯室,每天晚上都灯火通明,偶尔还能传出一阵惨叫。
我和小丁都不同情那些一向明火执杖横行霸道的家伙,所以对预审组那几位略显粗暴的仁兄甚至很有好感。但是夜里睡不了安稳觉也挺闹心的,经常彻夜聊天。
聊着聊着居然发现我们有相同的爱好——枪模。那时候玩枪支模型的人不多,所以我们很快就成了朋友。
向检察院移交了全部案卷和犯罪嫌疑人后,专案组吃了顿庆功饭,大家喝了不少酒。席间小丁告诉我,他在审查帐目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疑点,涉嫌洗钱。
那时候洗钱对我们来说是个陌生的新名词。他向上级反映了情况却没被重视,有点郁闷。
我那时候也挺郁闷,不知道专案组解散后个人的前途如何。
那天我们都喝醉了,互相搀扶着去了小丁的家。然后知道了一件事,大我4岁的小丁结婚了,但他老婆在婚后不久出了车祸。她的遗像一直悬挂在小丁家书房的墙上,笑容甜蜜,估计是从婚纱照上截图翻拍的。
后来我被调到市区近郊一个派出所当了2年片警,顺理成章的堕落了。
小丁的工作也有调动。不再搞稽查,去了一个新成立的部门,据说是负责社保基金的征收。他们那个系统的事当时我不太懂,后来非常精通。
那段时间里我们的关系很密切,我帮他改装各种枪模,让那些高仿真玩具更象真的。他教会了我品评各类洋酒,这个嗜好至今我依旧保持。
我重新调回市局是两年后的事了。
市局刑警队成立了一个支队,专攻经济案件,我动用了很多关系也花了不少钱才混进去,后来认识了不少诈骗犯和狡猾的商人。客观的说,经侦支队是个很有油水的部门。有一段时间我很有钱,队里常发奖金,都是案件的提成。那是公开的,合法的,因为案件的受害人总是心急如焚的盼望着我们尽快破案,心甘情愿的提供各类物质奖励和办案经费。
白梅死的那天,吃过晚饭,我正准备约几个同事去打麻将,小丁打电话过来,约我去泡吧,说他谈了个女朋友让我见见。我欣然前往,见到了白兰。
整个晚上我都在嫉妒小丁的好运气。因为我觉得白兰就是我梦想了无数次的那种女孩。
多年以后,我真的记不起那天晚上在酒吧里,白兰和我之间都说了些什么。能肯定的一点是,她和我之间的对话少得可怜,大多数时间她都是面带微笑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小丁,用我的话讲,眼皮里夹的全是爱。
小丁一直在跟我聊天。
他是那种很有气场的人,善于调节聊天的节奏和气氛。作为讲述者,能够兼顾所有听众的情绪,张持有度。作为聆听者,非常善于培养讲述一方的兴趣和自信,总在适当的时候作出适当的反应,偶尔插话,锦上添花妙语频出。好吧,我承认,潜意识里,我对小丁有种崇拜和嫉妒交织的复杂情感。
现在看来,这个故事如果让他来讲,会更出色更引人入胜。
当然,这个假设不成立。
那天我们聊到很晚,大部分时间是小丁在说,我发言很少,不疼不痒的拿小丁和白兰开了几个玩笑。在小丁去回传呼的间隙,我努力想跟白兰沟通,白兰反应冷淡的盯着面前的咖啡杯若有所思。等小丁回来又笑颜如花,让我很是不爽。
当电灯泡不是个好差事,尤其是当这种心怀鬼胎的灯泡。在我准备走的时候,白兰的传呼响了,我很自豪的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白兰浅浅一笑,出门打电话去了。那个笑容相当的迷人,让我心头一颤。
多年之后再回忆那个笑容,不夸张的说,某种程度上,那一笑影响了我的一生。
白兰脸色惨白的回来,冲小丁耳语。小丁告诉我,她姐姐出事了。
是我开车把他们带到梧桐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