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梧桐路杀人案
1、
我生活的这个城市比较搞笑,尤其是在城市建设方面,规划者本着缺什么补什么的原则,起了一系列极具自嘲精神和反讽意味的地名。
比如下岗职工云集的幸福街、充斥着打架斗殴的和平广场、遍布色情洗头房和茶屋的文明路。
梧桐路也不例外,窄窄的街道两边一棵梧桐也没有,倒是栽种了两排张牙舞爪的国槐,一到冬天,干瘪的枝丫就会在风中摇摆不定,发出呜呜的声音,象在哭。
从梧桐路往南穿过2个十字路口,就是白兰的家。我第一次见到白兰哭,就在梧桐路上。那是个冬夜,有零星的雪花在街边路灯橘黄色的光芒中飞舞。
白兰站在路灯下,一只手扶着灯柱,另一只手攥着拳头堵住嘴,紧闭双眼浑身剧烈抖动。现在回忆起来她的哭声不大,但和呜呜的风声交织在一起,让我觉得瘆得慌。
后来我逐渐发现白兰是个爱哭的女孩,泪腺发达储量充沛。以泪洗面对她来说跟玩一样。
白兰有个姐姐叫白梅,据说也很爱哭。白兰那天晚上就是冲着白梅哭得伤心欲绝。
白梅没有陪着妹妹掉眼泪。她很平静的侧卧在离白兰不远的一根路灯下,双目圆睁。
路灯在那张挺漂亮的脸上投射出一大片阴影,精心漂染过的长发在路面上披成一个扇面。
扇面的左半部分被鲜血凝固住,上面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
很多年之后我都能异常清晰的回忆起白梅当时的姿态。
她的一只手压在身下,另一只手绷的笔直向前伸出。小巧的手腕上一只玉镯磕碎在地上。双腿屈膝交叉着,左脚皮靴的鞋跟上挂着一只肮脏不堪的塑料袋。白色的大衣上除了雪花,纤尘不染,领子上一大片醒目的红色。
如果她能保持这样的姿势站着,很明显那是一个奔跑的姿态,飞快的疯狂的奔跑。可惜她永远都不能奔跑了。
因为她的后脑上有一个洞,不大,仔细去看的话,能分辨出白色的头骨。
很多年前那个寒冷的午夜,后来一度成为我女朋友的白兰,惊恐万状的看到自己的姐姐凄惨的死在梧桐路上。生前最后的姿态,居然是在奔跑。
有那么一段时间,每当我从头回顾和白兰之间短暂的恋情,脑海里都会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画面。
那是一个凌空的俯瞰图,画面的正中是白梅的尸体,周围有闪烁的警灯,冻的缩手缩脚的技侦人员,漫天飘舞的雪花,交错虬结含义不祥的槐树枝桠。画面的右下角是哭得摇摇欲坠的白兰。一个男人在身边搀扶着她。
那不是我,是小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