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不会保持缄默
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头疼欲裂,酒后初醒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我扶着马桶剧烈地呕吐着。在马桶的边缘,无数细小的蚂蚁正在缓缓移动,慢慢爬过我无力的双手。好不容易我停止了呕吐,然后看着这些蠕动着的蚂蚁,一埋头,又吐了。
我挣扎着将自己的身体移到了窗边,躲在窗帘后向外望去。月亮像个橘子一样挂在空中。
一大清早,我就被一阵敲门声闹醒了。我披上外衣打开门,看到霍瞳站在门外,冷冷地看着我。
“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好吗?”她问。
踏着很松软的落叶,我们来到了院子的那棵李树下。这里的土特别松软,软得就像才翻过土一般。我觉得脚上麻痒痒的,低头一看,脚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
我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头上的烟灰向后走了一截。我蹲了下来,用烟头细心地点着脚上的蚂蚁。
蚂蚁一只一只烧焦,落在了地上,变成了尘土。
“你不会以为我叫你到院子里来散步,只是为了来看你对蚂蚁处以极刑吧?”长时间的冷场后,霍瞳问道。
我不置可否地答了一声:“哦?!”
她也蹲了下来,就蹲在我的面前,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死死盯着我的瞳孔。
她一字一句地问:“昨天晚上你都看到了吧?”
我笑了,我猜我的笑容一定很灿烂。
是的,我都看到了。
当我午夜梦回推开窗户时,橘子一般的月光正好投射到了院子中。霍瞳那妖媚的身躯正曼妙地勾下,手里拿着铲子慢慢调合着水泥。
她将沙与水泥混合在一起,堆成了小山的形状,然后在小山的顶部刨开一个洞,将水慢慢倒了进去。手里的铲子不停搅动着,水泥、沙、水混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堆烂泥。
她手拿着铲子,一点一点将水泥铲进了一个已经挖开的大坑。用不了多久,这个大坑就会被水泥占满,再过一会时间,这些水泥就会变得坚硬无比,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下面还藏着什么东西。
“是的,没有人会知道水泥里还藏着什么东西,哪怕藏着的是一具尸体。”我微笑着对自己说,“除非有人用大型电钻切开水泥才会找到。可是,谁又会事不关己,无聊地跑到这里来用电钻切开地底的水泥块呢?”
我看着月夜下忙碌着的霍瞳,我猜,她埋在地底的东西,即将被无数蚂蚁吞噬身体吧。我知道,她埋掉的就是李岩,那个和她一起租了房子的男人。
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这里密密麻麻的蚂蚁。可惜蚂蚁不会说话,它们会永远保持缄默。
我端了一杯酒,站在窗帘后,欣赏着这美妙的景色。月光中,霍瞳蓦地站直了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忽然转过了身,直勾勾地向我所在的窗户望了过来,在月夜中,她的眸子熠熠发亮。我连忙闪身躲到了窗帘之后。
“你躲到窗帘后也没有用,我已经看到了你。”在霍瞳的眼睛里,隐约流露出了一丝疲惫与无奈。
于是我说:“你知道我看见了,那又怎么样?”
这时,她的脸上竟也露出了笑容,幽幽地对我说:“你知道吗?一开始,我并没有在这棵李树下挖坑,而是选择了另一个地方。”
她眼中颇含深意地望了望我。
我不置可否地说:“那又怎么样?”
她扬起了手,指了指一旁:“我一开始选的是在那棵橘树下挖坑。”
一丝冷汗从我的背心渗了出来,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霍瞳没心没肺地继续说,“当我的第一铲挖下去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刨开了面上接近一米的泥土,下面竟是巨大坚硬冰冷的水泥块,脚上爬满了蚂蚁。你这里的蚂蚁可真多啊。”
我的身体禁不住发抖颤栗,嘴皮不停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说,这水泥块里,你究竟埋了谁?”霍瞳一字一顿,向我紧逼。
我颓然坐在了地上……
不错,橘子树下的水泥块里藏了一具尸体,一个女人的尸体。她背叛了我,离开了我。当我在这里养病的时候,她还来百般嘲笑我。我终于受不了,将她埋在了地底。没有人知道她在那里,除了我。只有我知道她被藏在水泥中,与那些永远会保持缄默的蚂蚁呆在一起,直到腐烂。
从我埋下她的那一天起,屋子里就开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蚂蚁,各种颜色各种大小的蚂蚁。
以上就是蚂蚁不会保持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