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不会保持缄默
当我早晨在洗手间里剃须时,每次都看到镜子上爬满了黑色的小蚂蚁,伸长触须摇头摆尾,骚手弄姿。
当我想要如厕时,又会看到黄色的小蚂蚁连接成长队缓慢在马桶上移动,他们爬过的地方,总会留下一条淡淡的黄色水渍,像一道油脂,更像是蚂蚁的血液。
是包裹在水泥里的尸体引来了这些蚂蚁吗?每当我想到这里,我都会不禁感到一阵凄惶与森然,还有羞愧。
但是,我绝不后悔。
“我也不后悔!”听完了我的话,霍瞳正视着我,坚定地对我说。
我闭上了眼睛,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当水泥倾倒进坑中时,看到那个女人的身体慢慢被掩盖,看到蚂蚁钻进她的嘴唇,再从鼻孔里爬出来,我的心里是多么地悲凉。不知道现在霍瞳的心里是否和我一样悲凉。
我搂着霍瞳向我的房间走去。在我的怀里,她是那么地柔软,我搂着她柔软的胸,她没有反感,将嘴凑到了我的耳边,细而柔顺的头发拂过我的面颊,弄得我痒痒的。
这样的感觉就像……蚂蚁慢慢爬过了我的身体。
我禁不住浑身一个颤栗。
这时,霍瞳轻轻在我的耳边,用最小的声音对我说:
“你知道吗,其实我并没有杀死李岩,我只是在他喝的水里加进了三唑伦,让他昏睡过去。直到我把他扔进坑里,他才醒过来。那个时候我已经将水泥倒了下去,迅速硬化的水泥固定住了他的小腿。”
一股寒气从我的小腿向上升去,凉意渗满了我的每一个毛孔。
“当水泥倒下去的时候,他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被掩盖,眼睛里全是惊恐。他的嘴被我用布塞住了,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当水泥淹到他的胸膛时,他完全崩溃了,眼睛里全是泪水,妄求我饶他一命。不过他错了,凡是想离开我的人,都得死!他会永远和那些蚂蚁呆在一起,只有蚂蚁才不会出卖我!”
我说不出话来,这真是个可怕的女人。我默默地扶着她走过庭院,当我踩过地面上,感觉地上微微凹凸不平,一定是蚂蚁又在聚集了。
“你的女人死了,我的男人也死了,我们杀人的方法也是一样,你没有后悔,我也没有后悔,难道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她喃喃地说。。”
进了屋,我们在爬满蚂蚁的床上疯狂做爱,霍瞳的叫声是那么肆意,欲望在阴冷的房间里弥漫,我们忘记了时间,更忘记了究竟我们做了多少次。
我只知道当我们筋疲力尽倒在床上时,身体上都爬满了黑色黄色红色褐色的蚂蚁,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它们轻轻噬咬着我们的表皮,想要从咬出的伤口中爬进去。于是我和霍瞳在床上翻滚着,压死了一只又一只蚂蚁。
我们赤裸着身体站在床边,看着曾经雪白的床单,上面已经留下了无数尸骸,蚂蚁的尸骸。蚂蚁们的体液将它们的尸体沾在了床单上,变成了黄褐色的痕迹,就像是一块肮脏的,渗满了尸液的裹尸布。
就这样,每天我和霍瞳在挤满蚂蚁的床上疯狂,在满足彼此的同时,又不断杀戮蚂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微不足道的蚂蚁在我的眼中不再可恶,反而变成了可以让我们冲动某种欲望中的情趣。
我们向窗外望去,橘树李树正在茁壮成长。树下的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除了那些蚂蚁,那些不会说话的蚂蚁。
那一天,一起床就发现是个不晴不雨的好天气,我与霍瞳决定去乡间的大山里去踏青。我们在山里玩得很高兴,甚至还在山中的溪水里裸泳了一番。我们这才知道原来在冰凉的溪水里做爱,竟然也是一件让人兴奋到崩溃的乐事。
当我们回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当我们走到围墙外时,就听到里面传出了突突突的巨大声响。
这是什么声音?我蓦地一愣,跨进了大门。
一群人正围在那两棵李树与橘树旁,突突突的巨大声响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我看到一个老妇女向我跑过来,是居委会的大妈,她大声对我说:
“小伙子,你家是怎么搞的?卫生局的杀虫老师发现你家里全是白蚁!他们用仪器查找到了蚂蚁的老巢,就在那两棵李树与橘树的下面。他们还找来了电钻,钻开泥土就可以直捣黄龙!”
她兴奋地大叫,“以后这里再也不会有该死的蚂蚁了!”
我惨然地看了一眼霍瞳,我看到她的眼中闪出了和我同样的凄然眼神。
几个工程师正兴奋地走到电钻旁,注视着挖开的大洞。
只听到吱的一声破响,电钻停止了工作。我知道,这是因为电钻碰到了比它更坚硬的东西。
依稀听到大妈还在我的耳边唠叨着,“这些白蚁真够厉害,听说是杂交出来的品种,嘴里分泌的唾沫,就连水泥也可以腐蚀出巨大的空洞来……”
我的脸上一片死灰。
原来蚂蚁也不会永远保持缄默的。
以上就是蚂蚁不会保持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