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心中居然藏着些许不舍。
她轻触伤口,舔舔嘴唇,仍是平静地望着我,目光如同千言万语。我走到门边,侧身对着她,手缓缓伸向呼叫铃。指尖触到呼叫铃的瞬间,我又犹豫了。下一秒,隐约的不舍突然蔓延开来,如同一只老酒坛被打破,酝酿多年的酒香顷刻四溢,充斥在知觉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我扭头看向叶秋薇,她穿着那条我再熟悉不过的衣裙,端坐在玻璃墙之后,像博物馆里陈列的精美艺术品,令人沉醉而难以割舍。她对我露出微笑,笑容仿佛一双有力的手,瞬间就拽紧了我的心。我轻抚胸口,缓缓转身,心中一阵难以形容的不安。
理性地说,我明白这种感受来自叶秋薇的暗示。她穿着明溪最喜欢的裙子,戴一副和明溪一样的细边黑框眼镜,她和明溪身材相仿,连说话语气都带着同样的阴郁、温婉。她在我面前呈现的形象,正是她对我暗示的基础与重要部分。所以,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在她的言语诱导下产生了强烈的性冲动,甚至产生了与明溪有关的幻觉。从进入病房的那一刻起,她的暗示就正式开始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种形象上的暗示是一种有效的自我保护——叶秋薇通过暗示让我对她产生了类似于明溪的感觉,如此一来,即便我掌握了她的心理弱点,也不可能发起完全理性的进攻。所以,我才会在潜意识的支配下,贸然发起正面进攻,因而溃败。我原以为刺杀失败是因为自己的冒失,但此刻才明白,从八天前见到叶秋薇的那一刻起,这场失败就已经注定。
尽管对自己的感受有着清晰的理性认识,但我却无力摆脱感性的束缚。叶秋薇太像明溪了,我爱明溪,因此隐约爱上了她。所以,明知自己的身份与使命,明知她是敌人,我却对她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深厚情感。我拼了命地想要离开病房,最终还是放下手臂,用满眼的火光照着叶秋薇,内心一片温热。
有几个瞬间,我觉得我并没有把叶秋薇当做明溪的替代品,我惊恐地察觉到,心中的感情似乎正指向叶秋薇本人。
在强烈的感性中,我理性而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输给了叶秋薇,已经完全被她征服了。所以,当她再次开口说话时,我根本无力抵抗。
“一新。”她突然改变了对我的称呼,“我们之间的话还没说完呢。”
我走到玻璃墙跟前,自然而坚定地坐下,点点头说:“那就请继续吧。”
她露出真实的微笑,拨了拨头发,叹了口气说:“直到此刻,你仍然没有完全了解自己,或者说,你还不知道自己的经历背后隐藏着多么可怕的真相。”
我疑惑地望着她。
“袁新强。”她说出袁主任的名字,而后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说,“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他应该就是对你委派任务的人。”
我不置可否——对叶秋薇而言,这就等于肯定回答。
她问:“一开始,是他主动找到你的,对吧?”
我仍然没有回答,但叶秋薇大概已经从我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
“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怎么找上你的呢?”她的声音能穿透我的心,“或者说,他为什么会找上你?利用暗杀操纵他人心理的行为,即便是被暗示的对象也很难察觉,这个袁新强,凭什么认定你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呢?”
我愣住。2006年6月,袁主任在城郊的一座石桥下找到了我,几年以来,我一直认为这件事是理所当然,却从未考虑过事情本身的起因。确实,袁主任为什么会找上我?我——
我看着叶秋薇的眼睛,心中突然一阵不安。
“我可以告诉你原因。”叶秋薇靠近我说,“因为他曾经是和你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我下意识地搓揉额头,越发困惑,“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