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后,巫问热心地想给他们沏两杯热茶。程启思婉言谢绝了,这时候他觉得自己需要一杯热咖啡。
一杯咖啡下肚,程启思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开始灵活起来了。他这一天又冷又累,碰到的怪事却接连不断,感觉真是脑子都僵掉似的。他看钟辰轩坐在桌子对面,还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钟辰轩懒懒地说:“现在才一点,要在这里坐一个晚上,太无聊了。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程启思瞅了他一眼,钟辰轩的眼睛亮闪闪的,带着一丝笑意,似乎有点不怀好意。
“你想玩什么游戏?”
钟辰轩说:“讲故事吧。在座的人,一人讲一个,怎么样?”
云乐抬起了头。“讲什么故事?”
钟辰轩眨了眨眼睛。“大半夜的,一群旅人在荒村野店,能讲什么?当然是讲鬼故事了,而且要讲自己亲身经历的。”
程启思皱了皱眉,他实在觉得钟辰轩的这个建议有点荒唐。但是,一个他最想不到的人却开口来支持钟辰轩了─那个一直在面壁、名叫齐轩的男人。
“这个建议不错,打发时间的最佳方法,哈哈。”
他笑了两声,那声音又干又涩,听起来让人难受。“我参加。”
云乐看了身边的吴宏一眼,吴宏伸了个懒腰。“鬼故事?能有什么鬼故事讲?”
钟辰轩微笑地说:“听说这条线容易出车祸,年年都有冤魂。各位都是常常旅游的人,当然都很清楚。讲讲亲身经历,时间比较容易打发,是不?”
刘建明叫了起来:“哎呀,我们来的时候,还真是出了一件怪事。我们在路上的时候,有一段路被泥石流给隔住了,司机就说很奇怪,他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大一堆的。于是,就开不过来,只有折回去了。”
程启思忍不住一笑。“这也算鬼故事?”
云乐轻声地说:“吴宏,我们来的时候,也遇上了奇怪的事情,不是吗?……真奇怪,明明我们头天晚上都睡得很足的,可那时候,我特别特别想睡觉,感觉就像是有个人在脑子里给我唱催眠曲似的……
“那时候的路又特别难走,吴宏开着开着,差点一下子翻了下去!”
吴宏点了点头。
“这倒是,我当时昏昏沉沉地不觉得什么,清醒过来才一身冷汗。还好云乐把车里的音乐开到了最大,那藏歌本来就闹就吵,把瞌睡吵醒了一半。后来,我想起来,那条路上有一个『危险』的标志,听说是这些年来事故的多发点……”
钟辰轩笑着说:“你开车的技术实在很好呀,在这样昏昏欲睡的状态下,还能顺利地开出来。真佩服你,我跟启思开得全神贯注,还吓得要死。”
吴宏摆摆手。“要不是这条路开过很多次,我怕我早就一头冲下万丈深渊了。当时不害怕,后来才知道后怕呀!”
“你们常常出来旅游吗?”钟辰轩又问。“常常到这一带?”
云乐抢在吴宏之前说:“是啊,我们常常出去旅游,我跟吴宏,都特别喜欢自己开车出来,跟着旅游团像在打仗一样,而且什么好看的都看不到。这一带呀,好风景真是数都数不尽,再怎么看都不会腻的。”
钟辰轩忙问:“那妳能给我们介绍几个地方吗?我看了很多旅游书,但总是纸上谈兵,有时候感觉很不实际的。”
云乐正要说话,这次是吴宏抢过了她的话头。
“说真的,我不赞成你们去这些比较原始的地方,不仅交通不便,还有危险性。我劝你们还是走一些常见的路线吧。”
钟辰轩又笑了笑,道了一声谢,然后转向了齐轩。“齐先生,既然你赞成我讲鬼故事的提议,那你一定是有故事要讲给我们听了。”
齐轩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你们真的要听见了鬼的事吗?”
他的声音几乎是阴森的,这时候,“吱呀”一声,堂屋的门被风吹开了。
木门的绞链大概早已生锈,那“嘎吱嘎吱”的声音悠长不绝,听得一群人都寒毛直竖。巫问连忙跑过去把门给重重地掩上,还用了个凳子抵住。
云乐朝吴宏的怀里缩了缩,一直在母亲怀里睡觉的刘愿还没有醒。
程启思略略提起了几分好奇心,问:“见了鬼?见了什么样的鬼?”
“我今天开车在翻山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齐轩的声音,又阴恻恻地响了起来,“我仗着自己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决定不停下来,连夜开车,一直赶到下一个镇。
“我的车况不错,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可以赶到。这里的天,你们都看到了,黑得像锅底,而且今天晚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他停顿了一会。没有人说话打断他,他又继续讲了下去。
“突然,我看到有人在路前面招手,我吓了一跳,赶快停了车。我并不觉得奇怪,在这里,如果车子不幸抛锚,就只能留在原地等待别的车救援。路过的人,都不会吝于帮助的,于是,我下了车。”
钟辰轩注视着他。“拦你车的人,是个女人?”
齐轩慢慢地点了点头。
“一个女人,一个裹着一件厚厚的毛皮大衣的女人。我觉得很奇怪,但看到她冷成那样,还是让她上车了,我知道这里有一家小旅馆,我打算把她送到那里去。”
程启思心里打了个突。他插口问:“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齐轩放低了声音,却显得更加阴森诡异。“跟你们形容的一模一样。”
程启思觉得有点恼怒,彷佛是被人耍了一道似的。“那在刚才,我们询问古婵的情况的时候,你为什么说谎?你明明见过这个女人的!”
“……是的,我确实见过她。但是,我不认为她是一个『女人』。”
钟辰轩笑了。“你的意思是─那是一个『女鬼』?”
屋子里又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柴被火烧得响的声音。过了好久,巫问才迟疑地开口。
“齐先生来的时候……就叫我拿两个杯子。我心里犯嘀咕,他明明一个人,要两个杯子做什么?不过我还是把杯子拿来了,然后我去干我的事了……后来,我就看到齐先生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云乐突然尖叫了起来:“鬼!我知道了,你看到她的地方,就是我们今天觉得特别想睡觉的地方……那里常常发生车祸,到了晚上,鬼就出来了……你……你车上搭着的那个女人是鬼!她跟着你,一路到了这里……”
徐玫脸色也有点发白,拉了一下刘建明的衣角。“建明……这,不会吧?我们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啊……”
刘建明嘘了一声。“小声点,别把孩子吵醒了。”
程启思说:“可是,当我和辰轩进来的时候,我确实看到了古婵。我们还跟她说了几句话。”
云乐小声地说:“我还以为是你们两个在跟对方说话呢……我当时听到你们说名字怎么怎么古典的,还觉得奇怪来着……”
吴宏也抖了一下。“你们的意思是说,那个……那个女的就跟我们坐在一起?那个时候?”
程启思没好气地说:“对啊,我记得很清楚,就坐在你的左手边!”
吴宏像触电似地跳了起来。“什么?你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程启思说,“我坐下的时候,她还往你那边挪了挪,为了给我们让位置呢!”
钟辰轩一转头,看到巫问站在旁边,脸上有种奇怪的表情,便问:“巫老板,你有什么话想说吗?说出来,大家讨论一下也没有坏处吧。”
巫问又迟疑了很久,“好吧……不过我可得先说,这个我也没有亲眼见到,是听以前这里的老板讲的。好像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你们都知道,这里的风景很好,就有一个摄制组到这里来拍电影。
“里面据说有个还有点小名气的女明星,长得很漂亮。车翻了,别人没死,就她一个人死了……听说呀,本来还有得救的,车一撞她就飞出去了,掉在崖边上。但是她穿着一双很细很高的高跟鞋,一扭就摔下山崖去了……”
程启思慢腾腾地说:“你的意思是,这个女明星死了不甘心,她的冤魂还留在这里?在昨天晚上,这个女鬼跑出来搭车,然后一直来到了你的旅馆?我们都在不同的时间,看到过她,而她现在又走了?”
巫问忙把双手一阵乱摇,“我可没这么说。我说的只是我以前听过的一些事,是真是假我可不负责。”
钟辰轩“嗯”了一声,“听起来倒是满合理的。不过,这个女鬼就只是出来转转,耍耍我们而已?那她也未免太无聊了。”
程启思打了个呵欠。“你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屋子里一下子沉寂下来,众人都不说话了。过了一阵,云乐轻轻地对吴宏说:“我好倦,想睡一会,这么坐到天亮,我恐怕是不成的。”
吴宏犹豫了一下,向巫问说:“巫老板,有没有可以睡的地方?凑合着能够过一夜就好,我女朋友吃不消了。”
巫问又抓了抓头,说:“这样吧,如果不嫌弃的话,到我屋子里将就一晚上,怎么样?不过,嘿嘿,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单身男人,那屋子里,哈哈,不太能见人的……”
云乐已经站了起来,“哎,现在哪怕是一堆稻草,我都能睡着。巫老板,走吧。”
她果然是一副疲倦得不得了的样子,连眼皮都搭拉下来了,整个人都吊在吴宏的手臂上。
吴宏揽住她的肩头,说:“好吧好吧,去吧去吧,难得巫老板人这么好。”
云乐和吴宏跟着巫问走了出去。钟辰轩也把手臂搁在桌子上,脸靠在上面打盹。
程启思推了他一把。“别睡呀,这不是睡觉的时候。”
“我现在想睡啊……”钟辰轩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这凳子硬得要命,我怀念家里的沙发……”
“出来玩,就不要怕苦。”
程启思把另一杯咖啡推在了他面前。“喝两口吧,会提提神。”
过了一会,巫问跟吴宏两个人回来了,一回来就又坐到了火前面。堂屋里又陷进一种令人难熬的静默里,钟辰轩跟程启思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有点大眼瞪小眼的感觉。
突然间,从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女人恐怖的尖叫声。在这种偏僻地方的深夜里,这种叫声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程启思跟钟辰轩同时跳了起来。
吴宏的脸色也变了,只说了一句:“云乐?!”就往门口冲了过去,把门“砰”地一声撞开了。
他跑得比程启思还要快,三步并成两步就冲到院子里的另一间屋子前面。他用力推门,但那门却连晃都不晃一下,跟堂屋那扇风中之烛一样的门大不相同。
“云乐!妳怎么了?快开门,云乐!出什么事了?云乐!”吴宏一边撞门,一边大叫。
程启思也赶过去帮忙,一撞之下他却吃了一惊,那木门又重又厚,活像是什么古装电视剧里面的老古董,他的肩膀都撞痛了,那门居然还是纹然不动。
钟辰轩已经探头往窗子里看了过去。玻璃窗是从里面扣着的,窗帘拉了一半,里面还点着半根蜡烛,勉强可以看得见里面的景象。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很大的柜子之外,没有别的家具,床上铺着被褥,非常朴素的花色。云乐躺在床上,被子盖得齐齐整整,一直盖到她的下巴。
她的眼睛闭着,额头上有一个弹孔,鲜血还正在往外面冒。但她的死状相当安详,很明显是在熟睡的时候被人杀死的。
跟过来看的吴宏发出一声惨叫,捂着眼睛蹲了下来。
程启思正犹豫着要不要砸碎窗户,钟辰轩却贴在他耳边,非常轻地问:“你那把枪呢?”
程启思心里一沉。他的枪是放在随身的包里,但这一晚上在野外跑来跑去,早冻得人都迟钝了,根本没有去注意枪的问题。
钟辰轩看到他的表情,瞇着眼睛再看了一眼云乐的尸体,说:“5.8mm口径的枪。是一样的吗?”
程启思缓慢地点了点头,他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已经看到一把枪被扔在床头的角落里,看样子正是自己的那一把。
钟辰轩喃喃地说:“看这枪落下来的位置,倒是很像从云乐手里滑了出去,掉在地上的。可是……”
巫问正站在他们身后,踮着脚从他们肩头上往里张望。当他看清了屋子里的景象,一阵瞠目结舌之后,只急得连连搓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刚才云小姐睡下的时候还好好的呀……怎么会这样?她怎么……”
压抑的呜咽声传了过来,是吴宏坐在地上,捂着脸在痛哭。
钟辰轩说:“巫老板,麻烦你把他扶回那边去吧。”
巫问“哎”了一声,伸手去扶吴宏。吴宏却是整个人都瘫了似的,巫问连拖了好几次才把他拖起来,连拖带拉地把他往堂屋的方向扶了过去。
钟辰轩望着堂屋那边的亮光,若有所思地说:“真奇怪,这么闹腾一下,居然那一家三口都没人出来看看。”
程启思忽然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就想往玻璃窗上砸。
钟辰轩慌忙拦住他,问:“你发什么疯?不能破坏现场还要我教你吗?”
程启思压低了声音,“你该知道我们这里对枪枝管理得有多严。我私自有枪,还带出来到处走,暂时不说会不会有人怀疑我是凶手,光凭这一点,搞不好会判刑的。我可不想为了这么无聊的事去折腾!”
钟辰轩瞪了他一眼。“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知法犯法?好了,我保证你没事,行了吧?”他没有理会程启思疑惑的眼神,喃喃自语,“是谁把枪从你那里偷出来的?又为什么要杀云乐?”
玻璃窗是从里面扣死的,门也在里面闩住了。这是一扇老式的木门,门闩就是一根沉重的木杠,横在门里。
钟辰轩看了半天,说:“启思,你看,玻璃窗里面还有铁栏,就算是一个小孩子的头都挤不出来。如果要你从铁栏的间隙开枪,你能够打准云乐的额头正中吗?”
“这个容易,床跟窗子刚好是正对着的,她又睡着了,等于是个死靶子。”程启思指了指窗子,“但是,窗玻璃是完好的,我也没有听到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突然停住了,回头盯着钟辰轩看。
“确实,没有玻璃破碎的声音,但是,我也没有听到枪声。枪声也许是用了消音器,隔着一个院子,听不到是有可能。问题在于……云乐明明是在睡着的时候被枪杀的,为什么我们还听到了她的叫声?!这根本不可能!”
钟辰轩透过玻璃窗,静静地注视着床上云乐的尸体。
蜡烛的烛焰忽明忽暗,映着云乐死白的脸和一滩鲜红的血,分外诡异。她的头发散在枕头上,烛焰一摇动,发丝彷佛就在
动,看得人心惊。
“这是个完全的密室。高水平的谋杀案啊……平时碰到的谋杀案,大多数都是冲动式的犯案,一言不合或者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杀人了,即使有些小圈套也是很容易被识破的。
“即使是林明泉那桩杀人割取器官的连环案,与其说是高智商犯案,不如说是没有人会想到凶手是他。
“说来,我们合作这么久,倒是孟采桦那个案子最有趣,她具有纯女性的思维。”钟辰轩缓缓地说。
程启思不悦地说:“你还在夸奖凶手了?那你把他逮出来我看看?”
钟辰轩本来一直戴着厚手套,这时候在门上小心地试着推了推。“这种门,甚至可以排除所谓机械密室的可能性了。
“现在那种防盗门,用一些比较专门的工具,一个专业点的小偷都可以搞出个密室来,这种老式木门,直接在里面闩上的,根本就没这个可能性了。窗子也是从里面扣好的,既然这样,凶手是怎么出去的?难道他就真的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程启思哼了一声,正想说话,只听到堂屋那边又是一声尖锐的惨叫。
这声惨叫甚至连是男是女都听不出来了,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所发出来的声音就是如此的。程启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直浸到了脚,一时间跟钟辰轩两个人就面面相觑地站在那里。
巫问从堂屋里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他的脸色惨白,但却黏上了一些黑灰,又被他用手抹花了,看上去很滑稽。但这时候,程启思跟钟辰轩就算看到卓别麟,估计也笑不起来了。巫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一只手哆嗦地指着堂屋的方向。
程启思奔到了堂屋前面。钟辰轩跟在他后面,一看到里面的景象,也闭了闭眼睛。
堂屋里的景象是惨不忍睹的。那堆一直在加柴、一直烧得很旺的火上,如今倒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脸朝上─但是那已经不能说是一张脸了。
头发被烧光了,那张脸的表面已经被完全烧掉,露出里面的血肉,而肉也被烧得焦黑,扑簌簌的往下掉。
而他的上半身还在火上被烧着,一股焦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催人作呕。下半身却还在地上,从那条裤子和鞋子上,可以认得出他便是那个总是对着墙壁的男人─齐轩。
过了好一阵,钟辰轩才低声地说:“一直没有看到过他的脸,没想到现在……是真的看不到了。”
程启思心里一动,但屋子里弥漫的焦臭味,实在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钟辰轩话里的含义。
他看了看,堂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巫问还抱着头蹲在门口。他拍了拍巫问的肩膀,巫问发出一声惨叫,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看到是程启思,他才按了按心口,说:“吓死我了……”
“救命─救命啊!救……”
突然,从院门对着的树林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却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
巫问浑身一个激灵。“这是谁?”
程启思说:“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
三个人来到了树林里,在里面乱钻。可是,找了好一阵,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程启思不死心,刚才那呼救声三个人都听到了,绝对不是幻觉。但是不仅没看到呼救的人,连尸体都没有。
“回去吧,启思。”钟辰轩最后说,“凶手的目的,也许就是想把我们引开。”
程启思一震。“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我们避开了一个圈套,还会有下一个圈套,防不胜防。”钟辰轩说,“何况,如果真的是有人在呼救,我们难道就因为害怕是圈套而不来了吗?”
程启思只能默然。
回到堂屋,屋子里除了那具烧焦的尸体,仍然是一个人都没有。程启思问:“那一家子上哪去了?”
巫问好像人都有点木了,嗯嗯啊啊了好一会,才想了起来,说:“啊,那小孩说要上厕所,于是他父母就带他去了。”
程启思又问:“吴宏呢?你不是扶他过来,他人呢?”
“我……”巫问使劲转动着眼睛,转了好一会才说:“是这样的,我扶着吴宏刚走到门口,就碰到那一家子了。他们问我厕所在哪里,我就说在后面,我带他们去……
“我本来想把吴宏扶进去,他却嫌里面闷,说也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然要昏倒了……于是我们就一起往后院走了……吴宏一个人蹲在那里捂着脸发呆,另外几个人去厕所了。我就回来看看,一进门,就看到……”
巫问说不下去了,使劲捂住鼻子,一副要呕吐的表情。程启思说:“你离开的时候,齐轩在干什么?”
这个问题把巫问问傻了。他想了好一阵,才说:“当时听到一声惨叫,我根本没有去注意别的,就跑出来了……”
程启思瞅了瞅钟辰轩,钟辰轩说:“我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动,还是在那里面壁。”说完这句话,他又说,“我们还是去看看那几个人吧。好像,他们也去得太久了一点……”
程启思想,不是去得久了一点,而是过于久了。他对巫问说:“走吧,去找他们。”
所谓的后院还是一片荒地,荒芜得连草都没长几根,有一间小棚子在院子的一角,就是所谓的厕所。在一路上,程启思和钟辰轩早已对这样的厕所见惯不怪了。
但是,后院里,包括那个小棚子,都是一个人也没有,不管是刘建明和他妻子、儿子,还是吴宏。
巫问扯起喉咙叫了几声,除了风的声音,没有半个人回答他。他脸色发白地转过头来,对着钟辰轩和程启思看。“他们……他们……人呢?”
程启思冷冷地说:“这话我也想问你。”他转过头,低声对钟辰轩说:“我看这情况很奇怪,不乐观啊。”
钟辰轩环视着四周。除了这间小棚子,院子里也只有一些矮矮的杂草,实在是没有可以藏得住人的地方。
他问巫问:“只能从堂屋那条路走到这里吗?”他已经注意到,院墙的顶端都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人要想从那上面毫发无伤翻出去是不太可能的。
巫问回答:“是,就是我们刚才过来的这条路。这个院子没有别的出口了。”
钟辰轩指了一下墙上的玻璃片。“这些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防贼?”
“哦,贼倒没有,贼也不会偷到这个地方来。”巫问苦笑着说,“这里有野兽,为了安全起见……你们看,我睡觉的屋子的门就很结实,就算来只狼也不怕。”
程启思又问:“你确实看到他们到这里来了?”
巫问说:“当然,我是一直把他们送到这里,然后才回去的。一回去就看到……”
他停下来不说了。钟辰轩跟程启思对望了一眼,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个局面。
没电话,手机不通,又是半夜,等于是被困在了这个地方。要在半夜出去找人帮忙,恐怕连自己也会迷路。
“怎……怎么办?”巫问小心翼翼地问,他一直缩在程启思的旁边,似乎生怕面前的两个人也突然消失一样。
程启思正要说话,钟辰轩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地面说:“启思……那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程启思注意地看了两眼。确实,那块地的土质感觉要比旁边的都松软许多,像是刚被人翻开过似的。
刚才天太黑,除了手里一盏煤油灯,就没有别的光源,没能注意到,而这时候月亮好歹从云层里露出半边脸,总算是有点自然光了。
钟辰轩走到那块地前,用脚去拨弄两下。他又蹲下身看了一会,然后抬起头。“巫老板,有没有锄头之类的东西?”
巫问“啊”了一声,指了指小棚子。“那里,那旁边就靠着一把锄头。”
程启思看了一眼,喃喃地说:“这还真是方便。”他走过去把锄头拿过来,然后开始对着那块地挖了起来。
这个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轻松。只挖了三五下,锄头就碰着了什么东西。程启思深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把浮土拂开。
他看到一个人睁着的眼睛。
“咕咚”一声,巫问栽了下去,昏倒了。
钟辰轩也没有扶他,一直盯着被埋在土里的人看。虽然没有戴眼镜,但还是可以认得出,这个人就是刘建明。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嘴也张得很大,里面满满地填着泥土,脸色都成了青紫色,看来是窒息而死的,而且死亡之前非常痛苦。
他被塞在一个木箱里,以箱子的体积要装下一个人实在是很勉强,所以刘建明等于是被硬塞进去的,让程启思想起了马戏团里一种被装在大罐子里的人。
程启思站起身,机械性地拍掉身上的泥土。“我在想,我们接下来,应该继续找的是不是剩下的三具尸体?他妻子的尸体、吴宏的尸体,还有那个小孩?”
钟辰轩勉强地笑了一下,但这笑容却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我看……你别停手,再挖挖吧。也许……他妻子和孩子就在他身边也说不定?”
程启思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继续又开始挖。
但挖了好一阵,程启思已经挖得满身是汗,也只挖出了一些杂草,破麻袋之类的东西。再往下挖,土质就变得非常硬了,一锄子敲上去像石块。
程启思把锄头扔到了一边,说:“下面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了。这么短的时间,除非用机械工具,否则凭这把锄头不可能把这样的土挖开。”
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一边问:“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钟辰轩瞟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巫问。
“死人,就让他们留在这里吧。活人,我们总不能不管。把他扶回房间里去吧。”
程启思皱了皱眉。“你是准备去云乐中枪而死的现场,还是齐轩被烧成了焦炭的现场?”
钟辰轩“唔”了一声。
“可是,除了这两间屋子,听巫问说,别的房间他都是锁着的,而且都堆着杂物,完全没有打扫。”
“这时候还顾得了那些么?”程启思把沉甸甸的巫问拖起来,用力往屋子的房间拉。没拖几步,巫问就醒了,一个挺身站了起来。
“我……我怎么了?”
钟辰轩说:“你昏过去了,所以,现在你最好不要回头。”
巫问眨巴着眼睛,眨巴了好一会,还是乖乖地听了钟辰轩的话,跟着程启思往屋子的方向走。钟辰轩走在最后,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荒芜的院子,略带困惑地皱起眉头。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墙头上密密麻麻地插着的玻璃片。这是一种很古老却有效的防贼的法子,一个普通人想要爬过墙头,不可能越过这些锋利的玻璃片。既然如此,吴宏、徐玫、刘愿是怎么平空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