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她是家里的人?”沈碧云的声音干巴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的。”简东平停顿了一下问道,“可以告诉我,那天晚上章玉芬在哪里吗?”
沈碧云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简律师,后者以安慰的口气说:
“碧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不如今天把你的疑虑和想法都说出来吧,都这么多年了,也是该说一说了。”
“可是……”
“总该有个了结,别拖了。”简律师劝道。
沈碧云想了一想,最后似乎下了决心。
“好吧,那天她有亲戚来看她,我放了她大假,我走了之后,她应该就走了,但是当然,我没看见她走。”
“她跟曾宏关系如何?”
“她不喜欢曾宏,因为自从儿子死后,曾宏对方琪不太好。”沈碧云谨慎地说。
简东平明白,沈碧云嘴里的“不太好”,其实就是“非常坏”的意思。也就是说有可能儿子死后,曾宏报复性地虐待方琪。简东平在心里为方琪感到难过,但他明白现在不是深究这个家庭阴暗内幕的时候,他接着问了下去:
“那么方柔枝呢?”
“她那时候不跟我们住在一起。但是……”沈碧云停顿了一下,“我后来记起来,她每个前一天曾经打电话来,说那天晚上来吃饭,我忘了通知她我们出去了,但后来她说她没有来,因为老公不让她出来。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说法。”
“她那时候已经结婚了?”
“是啊,她结婚早,老公好像是同厂的工人,人品不好,她经常来我这里诉苦,说她老公好赌,骗她的钱。”沈碧云的口气变得冷漠起来,“当然我也经常接济她。“
“她有家里的钥匙吗?”
“她,有一次她老公打她,她逃来避难,我后来给她准备了一个房间。”
“那么方琪那天晚上在哪里?”
沈碧云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但她还是开了口:
“我带她和雨杉去朋友家玩了”沈碧云稍稍犹豫了一下,“但我整夜都在搓麻将,没注意两个孩子在干什么,后来,(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听雨杉说,她们两个晚上因为一件小事吵了一架,方琪一个人出去直到凌晨才回来。”沈碧云好像感到头痛,她手撑着脑袋,眉头紧锁。
简东平终于知道她的烦恼所在,也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多年,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的原因了。他笑了笑说:
“沈阿姨,我现在来告诉你凶手的名字。”他快速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推到沈碧云的面前。
沈碧云、简律师和凌戈同时凑近来看,三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简律师是得意,沈碧云是疑惑,凌戈是惊讶。
“我说什么来着?碧云,你输了吧。”简律师得意地朝沈碧云笑,随后略带几分欣赏,和蔼可亲地问他,“儿子,我早猜出是她,但我没找到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我也没有,那是98年的事了,要找到当时的证据实在太难了。但因为这件案子跟后面的案子息息相关,所以倒推下来她最有可能。”
“后面的案子,你指的苏志文的案子?”简律师问道。
“应该先是沈阿姨摔跤的案子,这应该也是一件案子,谋杀未遂案。”简东平盯着沈碧云看,“请问沈阿姨给苏志文的前妻打电话,是不是因为怀疑谋害你的人是苏志文?”
沈碧云惊讶地望着他,嘴角慢慢浮起微笑。
“想不到,你连这个都调查到了。”她喝了一口茶说道,“我摔倒后曾经跟你爸爸讨论过这件事,我们都很怀疑他,所以我们想办法找到了他的前妻。我知道他们彼此之间一直有联系,我想听听她怎么看志文这个人的。跟她谈过后,我觉得她是个理智的女人,虽然对他还是旧情难忘,但还不至于跟他合谋干什么蠢事,因为她自己在美国有很好的职业,非常稳定的家庭,还有两个孩子,我不相信她会为了志文抛弃这一切。她还告诉我,志文自己有钱,他有一笔钱存在她的户头上。”
“而且,他还写诗。出版过诗集,那时候他的笔名叫海风。方琪因为这本诗集还曾经跟他发生过激烈的冲突。”简东平紧接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
“小戈,你这小情报员干得不错啊。”简律师笑着嘲讽道。
凌戈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简东平忙说:“小戈本来就很棒。”
凌个红着脸,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沈碧云平静地说:“我看那天志文的反应,就怀疑是他写的了。因为我也看过他写的东西,还曾经让他给我的旗袍系列配过文字,他写得非常好,比公司搞文案的小姑娘写得有感觉多了,所以要说他以前出过诗集,我一点都不怀疑。”沈碧云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简东平,“你看,这就是他当初写的文案稿。”
简东平拿起照片,第一张是一个瘦弱的女模特穿着件白底小兰碎花的旗袍站在窗边沉思,照片后面是几行小字:“一朵小花开在山间,不够美不够香,只有一点点寂寞和哀伤。”
的确优美自然,颇有回味。
“我想冒昧地问一句,沈阿姨,你当初为什么要跟他结婚?”简东平很谨慎地问道,他看见父亲在朝他瞪眼睛,“不会是因为他的文采吧。”
沈碧云爽朗地笑了。
“东平,跟他结婚的理由实在太多,首先,他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年轻男人,我觉得以我的年龄能跟他结婚是一种荣幸,其次,我想告诉我的家里人,忽视亲情的代价就是,我随时可以找到一个人来继承我全部财产,而且,这个人还相当的年轻,第三,跟他结婚是一条爆炸新闻,这让公司的知名度大大提高,我等于是做了一次大广告。对我来说,这个婚结得真好。”沈碧云灰色的眸子跳动着嘲弄的光。
简东平觉得这三个理由充分体现了沈碧云的个性,精明务实、为所欲为,喜欢把别人玩在股掌之间。他相信这样的沈碧云在活着的时候是不会给女儿们多少钱供她们挥霍的,因为她很明白金钱是她能控制她们最好的手段。苏志文也许正是因为知道了这点,才想把自己的80万馈赠给方琪,他希望她能早日脱离母亲的控制真正独立。
如果方琪知道苏志文就是海风,还给她留下了这么多钱,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却猛然被简律师的话拉回了现实。
“你说把碧云推下楼的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人?”简律师一边吸烟,一边问道。
“是的。”简东平确定无疑地回答,“我怀疑第一次用绳子绊倒曾宏,凶手当时并没有想到要杀死他,大概只是想整整他或者让沈阿姨难受,因为谁也无法保证,曾宏摔下来真的会摔死,但是当曾宏真的死了,她发现这是个好方法,所以第二次干这件事的时候,她的目的是为了谋杀沈阿姨。”说到这儿,他转向沈碧云, “您是被小狗玻璃的玩具绊倒的吧。”
沈碧云微微蹙眉,点了点头,“大家都说是玻璃干的,当然这是最好的解释,但我不这么认为,那个玩具太大,它咬不住,所以向来不喜欢,一直把丢在自己的窝里,……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不是它。”
“我想也不是。”简东平喝了一口茶。“沈阿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沈碧云充满兴趣地注视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快点说吧。”简律师催促道。
“储藏室里应该有个钟,它是不是快了?”简东平问道。
沈碧云哈哈大笑。
“你这孩子真聪明,你怎么会知道?”她笑着回头看看简其明,“这还是你老爸给我出的主意呢。”
“碧云想测试有谁进过储藏室,我建议她把储藏室的钟拨快20分钟,去过储藏室的人总会在时间上出点纰漏,不管他们是否知道那个钟快了,都会露出破绽。”简其明斜睨了儿子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这点的?”
“我排了个时间表,发现凶手犯了一个错误。我猜凶手是在储藏室看过钟后才会犯这样的错误,很高兴我猜对了。”简东平得意地说,这时候,他发现凌戈朝他投来敬佩的目光,他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情不自禁地朝她身上靠了靠。
“我还是不明白?她犯了什么错误?”沈碧云疑惑地问道。
简东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能告诉我5月7日下午您在哪里吗?”
“她跟我在一起,”简律师道,“我们去会见她的一个客户和老朋友。那天的雨可真大。”
“我记得那场雨,我就是那天回来的,我还记得那阵子天气不好,接下来的几天都在下雨。”简东平接着问沈碧云,“那么其他人在哪里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