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传闻,虽不可尽信,听多了难免让人心生芥蒂。所以他家前后上门提亲过三次,前两次都被婉贞婉言拒绝了,但到了第三次,他们特意选了被逼债后的第二天。
杨婉贞没有勇气再同前两次那样一口回绝。
有谁会在这般走投无路的情形下拒绝这样一门亲事呢,如今她身边连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于是思前想后,应允了杨府的提亲,并在提亲后的第三天,便由一顶花轿吹吹打打,被送进了杨府那片奢华的宅院。
让她感到意外和不安的是,成亲那天,杨府内竟空无一人。偌大的喜堂内竟然只有她一个人,看不到一名仆人,看不到一名到贺的宾客,看不到礼官,甚至也不见新郎的踪影。这让她忐忑到近乎惶恐。
她担心这是杨家对她前两次回绝的报复。刚进门就遭此冷遇,往后的日子不堪设想。
就在她胆战心惊的时候,那名新郎官却出现了。
跟她想象中完全不同,杨少卿是个温文内向到几乎有些闭塞的男人。
沉默寡言,却又如此俊美,站在她身边低头看着她,那双眼睛就如一潭幽深清澈的泉水。
这令婉贞一颗少女心如同小鹿般乱撞。
他坦言说他不喜欢习俗。
他问她介不介意。
那一刻,她只沉浸在他说话时注视着自己的漆黑眼眸里,哪还知晓什么是介意和不介意。
九
婚后生活一如她所期望般美好。
虽然偌大一片宅邸内只有一个名唤秋月的丫环前后照料,但杨少卿对她极好,事事都顺着她的心,从没有因她曾经的拒绝而怪责于她,也没有因她家境的状况而看轻她。事实上,在她嫁入杨府后,便彻底同以往一切都断了联系,层层门墙将过往所有好与不好都隔绝于外,独留了府中那一方小小的天地给她,令她只看得见杨少卿,只属于杨少卿。
那时候她同杨少卿可谓琴瑟和谐,相敬如宾。
但两人床笫之欢却很少。
杨少卿说他身子骨不好,同他早亡的前妻杨典娘一样,有肺热之症,每到秋冬尤其厉害,所以冬天嫁入杨府时,两人几乎完全没有同房过。
对此婉贞并不介意。她觉得同他在一起便很开心了,每天听着他的说话声,看着他的眼睛,跟他一同躺在榻上听着窗外风吹过的声音……就这样简简单单相携一生,何尝不是一种完满。
可是这种简单的完满,很快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里突然间碎裂了开来。
那天,她记得很清楚,杨少卿咳嗽得有些厉害。所以晚膳过后,他没有同往常一样陪着她弹琴,早早便回房里睡了。但她睡不着,窗外雨声很大,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水缸里,那急促单调的节奏让人隐隐有些心烦意乱,于是剪亮了灯,她开始做起被自己搁置了很久的女红。
不知不觉到了二更时分,她忽然听见东面方向传来一声惊叫。叫声被雨水声冲得十分模糊,但仍能听出是杨少卿的声音。杨婉贞慌忙想叫秋月过去查看,但秋月没在外屋守着,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不安间,忽听到杨少卿在他房里大叫了声:“婉贞!”
声音听上去无比惊恐,这叫杨婉贞越发慌乱起来,忙寻了把伞跌跌撞撞跑出门,一路奔到杨少卿的住处。他屋中门窗都敞开着,屋里灯光全无,冲入屋内的风雨将地板打得一片潮湿。
她见状不禁有些害怕,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
正惶惶不安地站在门前发呆时,里头传来嘭的声响,不一会儿,杨少卿衣衫不整地从里屋奔了出来,一见到她,对她怒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
劈头一通质问,问得杨婉贞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一向温文尔雅的夫君为何会变得这样暴戾,也不明白,他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茫然间正打算开口,他却几步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拖进了房内。
他指着房里的地板,指着床,厉声问:“回答我!这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