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南北朝西魏时,有一天,来到京城长安做生意的贾仁,闷闷不乐地坐在酒馆,自斟自酌借酒烧愁。他已经来到京都二月有余,可生意尚未有一点进展,这对第一次远道做买卖的年轻人来说,的确是十分焦虑的事。
望着窗外丝丝细雨,真有点江南黄梅季节的风光。贾仁又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妻小,眼下又无计可施,不禁有些凄凉。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怀中衣袋,那里面有他住房的钥匙,房中存放着带来的二十锭黄金的资本,这是万万不能大意的。他明白,这二十斤重的金锭就是他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依仗这些资金,他要做生意,虽不能大发家业,也要挣出一年又一年的生活用度。他的心思游动,一会想到眼前生意艰难,一会儿又想到妻儿老小……
望着窗外的雨丝,贾仁正出神,不知什么时候,同桌已经坐下一位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小和尚。只听道:“心神不宁,必有忧患,施主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贾仁听到问话回过头来,只是一名清秀和尚,也不在意,只是随口应道:“些许小事,并无大碍。”那和尚嘻嘻一笑,说:“施主可瞒酒肉之徒,怎瞒我出家之人呢?”贾仁听了一愣,心生疑窦,就问道:“师父可知在下有什么忧患?”只见和尚一副庄重神态,口中念出二句偈诗:“营运场上常失意,举棋难决自焦心。”贾仁听得目瞪口呆,好似和尚已经窥破自己心中的难为事。于是又问:“师父可以指点迷津吗?”和尚又是诡秘一笑答道:“旬日冰即化,三日防金流。”
贾仁听了,先是一喜,后是一忧,心想:“旬日冰即化”不是说再过十天半月我的生意就可以有望了吗?可“三日防金流”是不是这三天里会有什么差错,他不由得惦记起房中存的金子和怀中揣的房门钥匙,手又不自觉的去摸那衣袋。忽然他又自觉失态,就缩回手,想再问个清楚,可刚要开口,却听到和尚呼唤茶房。贾仁为了问清自己的前途,就说:“师父可要酒肉?”和尚说:“出家人只用素斋。”贾仁说:“小可敬奉斋饭,略谢师父指点。”和尚也不推让,只是双手合什说道:“如此小僧谢过。”不一会贾仁为和尚点叫酒菜上来了,二人就边吃边饮。贾仁一味想让和尚揭开偈语迷津,和尚总是笑而不答,东西南北,海阔天空,时而高谈阔论,时而又神神秘秘,把个贾仁弄得神魂颠倒。和尚不一会儿酒足饭饱,起身道声:“阿弥陀佛。”飘然而去。此时天已傍黑,饭馆客人多散,这贾仁怀着喜忧参半的心绪回到自己的住房,然而心绪不宁,怎么也不能安息,直到天明,困乏已极,才昏昏睡去。等他醒来时已经太阳偏西了,懒懒起床,洗漱未罢就觉得饥肠辘辘,又想起那和尚的一番指点,心中总有不明的事儿想再讨教,所以又朝每天吃饭的饭馆走去,一则是为填饱肚皮,也为能再遇和尚。
一进店堂,只见昨日坐过的餐桌,和尚已在自酌自饮了。贾仁自然也到这桌落座,和尚却似未知。等饭菜上好,和尚仍在低头闷饮,毫不理会贾仁的到来。贾仁忍不住只得开口说:“师父,昨日……”话没说完就听和尚似自言自语般说:“善缘已尽,何必搅我清静。”贾仁说:“小可愚钝,还请师父指点。”和尚听罢略略思索,说:“只要施主防得三日金流,旬日就定会有好运。昨天吃了施主的酒,今天小僧就还请了罢,既有一面之交,也可借酒消磨半夜日光。”贾仁忙说:“使不得,还是小可为师父添些酒菜,咱们共饮吧!”于是招呼店家添酒加菜,二人共饮起来。也是因为许久没与人说话,与这一面之交的和尚,虽谈不到知心,但也因为他的四句偈诗而拉近了关系。他们吃吃聊聊,不知不觉,贾仁开怀畅饮已到了酩酊时节,不觉就趴在桌上呼呼睡去。和尚关心地走过来,拍着贾仁的肩叫道:“施主怎么就喝多了,小心凉着。”这时他眉心紧促,叫来店家说:“这位施主酒多了,我方便一下,你就稍稍关照一下,我去少时便来!”店家忙说:“师父请便,这位多日来都在小店用饭,小的们都认得的。”
和尚出了饭馆,不一会又回到了座位上,一直陪着贾仁。店家来说:“师父既是客官朋友,何不送他回去?”和尚说:“我们也是这两天才认识,并不知他住何处。”店家说:“原来如此,师父如此认真,可真是仁慈佛心了。”过了许久,贾仁慢慢醒来,见和尚还在陪伴自己,十分过意不去,起身相谢,就回家去了,因为头脑昏昏沉沉,倒床就睡去了。第二天下午他又到饭馆,想再遇和尚,好表示对自己关切的感谢。可是一晚上和尚都没有到来。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起了“三日防金流”的偈诗,十分不放心店中的存金。
他匆匆赶回,开了房门就去察看存放的金子,可万万没想到那二十斤金锭竟不翼而飞了。贾仁好像跌入了无底深渊,心想这和尚的话居然这样灵验,早知如此,就一步不出门了。他慌忙跑到县衙,报告县太爷自己失财的经过。县太爷问他:“你存如此重金,有人知道吗?”贾仁摇摇头,县太爷又问:“你房门钥匙常在哪里呢?”贾仁说:“在自己身上。”县太爷又问:“既如此,你的房东可知你是来做生意的?”贾仁想了想,就说:“那日中人介绍,即告知来京做生意,租得此屋。”于是县太爷吩咐捕快拿房东来见。
公堂之上房东不知所措,县太爷发问说:“你知道贾仁的二十个金锭哪里去了?”房东听得莫名其妙说:“老爷,小人实是不知,青天大老爷明鉴。”“胡说,贾仁经商,租住你家房屋,而他住屋钥匙时时带在身上,如不是你作手脚,为何门窗不破而单单地金子会失去?分明是你行窃还敢抵赖?”县太爷越说越气,大呼:“刑杖侍候!”于是四名差人把房东按倒在地,一阵刑杖打在他的屁股上。房主先还大叫着:“老爷冤枉、冤枉!”等着实打了二十杖以后,房主吃杖不过,哭喊着说:“老爷别打了,小人招了!”县太父仍然气愤地说:“你早早招了,何必大堂动刑!”于是吩咐书办录供划押,移送公文。
说来也是这房东祸中有福。时值任雍州(西魏州名,治所长安)别驾的柳庆,是一位精明的官员。他夜阅县官送来的窃金案卷,越看越觉有问题,房东虽已招供,可没有作案的工具为证,又没供述作案过程。其中势必有疑,于是决定明日再审。
第二天,柳庆传来贾仁,细问案由。柳庆听了贾仁的答话,与案卷所录没有什么区别,就又问:“你来此地与人同住过吗?”贾仁说:“不曾与人同住?”柳庆又问:“与人一起吃过酒吗?”贾仁说:“只是与个年轻和尚一起吃过两次酒,那天下午吃醉伏在桌上睡着了,可是醒时和尚还在陪伴。”柳庆就断定必是和尚所为,于是派人追捕。
过了几天,和尚被缉拿到案,并起获了全部所窃的金锭,房东也因之释放。
原来这和尚是乘贾仁饮酒时,摸了他的钥匙并自己开门取金的。那天贾仁摸衣袋,和尚以为必有财可图。谁知摸出来的竟是门钥匙,心想屋中必有大财,于是开门取之。为防怀疑,故等其酒醒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