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社会】如何装一个文明人(2)

时间:2015-03-10 16:30:33 

对不起

几个月前我到派出所办事,这已经是我跑的第三趟了,就为了一个十分钟便能办好的证件。大厅里,穿着警服的男工作人员一边和身边的女同事嬉笑,一边打着官腔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各种例行的问题,磨蹭许久,正当我怒火攻心几乎要拍案而起之际,《武林外传》里郭芙蓉的俏脸鬼使神差地出现在我面前:“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我若闹将起来,就能顺利把事办了吗?我告诉自己,不能。我若闹将起来,“衙门脸”就能弃恶从善了吗?我的生活常识告诉我,还是不能。

所以,我只有忍。但我一边忍一边鄙视自己。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我瞪了男民警一眼,愤愤地想,你欠我一个对不起。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我能装这种“良民”多久。

作为有理性的动物,人原本兼具神性和兽性。所谓“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是吾辈”,作为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可以装文明人,但不可以装圣人。

2014年“十一”放假回老家,我听说了另一个关于“对不起”的故事。

一个秋意萧瑟的上午,父亲带我看完太康陵之后,又带我去瞻仰了我的祖先顾佐之墓。顾佐是明朝建文年间的进士,永乐年间官至左都御史,为官刚正,被人称作明朝的包拯。他晚年解官归里,为太康县乡民屡办好事,传为佳话。

他的墓在太康西南的一大片麦田中,立有“顾氏族谱第四次修葺纪念”的石碑,墓前两根3米高的石头柱,名曰“拴马桩”。据父亲讲,“文革”期间顾佐墓被破坏,两根拴马桩也被附近一个乡民趁乱拿回家中,但从那之后,这拴马桩拴马马死,拴驴驴亡。那乡民一家恐慌不已,又悄悄把两根拴马桩送回了原处,烧香磕头,向老祖宗道歉。

这也许是乡野传说,我却似乎看到,即便穷乡僻壤,也总有一位戴瓜皮帽的老爷子叫骂,“道统!道统!”这是一种民间最朴素的敬畏。

你好

几年前的“十一”假期,我和两个同伴曾一起坐了三天三夜的汽车,从成都出发穿行了川藏线。沿途风景的大美自不必言,所谓身体在地狱、眼睛在天堂。当我在车里被陡峭的山路颠簸得一蹦三尺高、脑袋重重地撞在车顶时,窗外浩瀚无边的蓝天白云成为最美丽的安慰。

进入藏区之后,我发现一个奇怪的景象。那就是在行程中的山路边,每当遇到藏民家的孩子,无论他们在做什么,三三两两,总会向我们的汽车高高举手行礼。有一次,一个正在路边解手的孩子远远看到我们的车,裤子都来不及提起来,便慌不迭地光着屁股向我们敬礼。

我以为他们是为了索要东西。于是,在一个堵车地段,当一群孩子又在向我们敬礼时,我试图从车窗里向他们递出几块钱,他们却嬉笑着跑开了。

车上的藏族向导见此告诉我,这些孩子并不是为了要钱。他们向外地车辆敬礼是因为在当地的学校,老师告诉他们,外来的游客促进了藏区的经济发展,也为他们创造了上学受教育的条件,所以在路边看到外地车辆都要表示欢迎和敬意。

我听完之后,默然了。在我们所谓的文明社会,除了卖盗版光盘的和推销保险的,很难想象有人在熙熙攘攘的街头随便和陌生人微笑打招呼。

20世纪40年代初,翻译家戴乃迭曾在兵荒马乱的贵阳乡下教书,后来在回忆录中戴乃迭充满感情地提到当地的农民,说他们有一种“天然的尊严”,称赞“中国农村的农民即使贫困、没文化,也总是一种古文明的后嗣”。

戴乃迭是英国人,追随夫君杨宪益来到中国,历经各种政治风波,“文革”期间又不幸身陷囹圄,即便身处如此极端的环境,她依旧恪守人之为人的基本尊严和操守,每当看守送饭给她时,她总是报以“谢谢你”。

无论是学富五车的戴乃迭,还是大字不识的中国农民,他们身上所闪耀的人性尊严都是化性起伪、文明教化的结果,这是一种“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性情积淀和德行培养。

汉密尔顿在《希腊精神》这本书中说:“文明给我们带来的影响是我们无法准确衡量的,它是对心智的热衷,是对美的喜爱,是荣誉,是温文尔雅,是礼貌周到,是微妙的感情。如果那些我们无法准确衡量其影响的事物变成了头等重要的东西,那便是文明的最高境界。”

今天的中国,犬儒主义者装孙子,民族主义愤青装大爷。而在我看来,与其肆无忌惮地发泄心底的戾气,不如抑制住对伪善的厌恶,先装一装文明人。

(娇 子摘自《齐鲁周刊》2014年第41期,黎 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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