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淡如
带着孩子和一位朋友吃饭，他也带了妻子和儿子。
我的孩子才两岁多，正牙牙学语，很爱自己吃饭，虽然吃得乱七八糟、一地碎屑。
朋友的妻子一口一口喂着孩子。孩子低着头，在纸上用彩笔画一个又一个圈圈，沉默着，偶尔发出一两句只有他妈妈才听得懂的话。
那孩子长得又高又帅，以身高来看，大家都会以为他是四五年级的学生，其实他才刚上小学一年级。他是一个自闭症患儿。
他的妈妈很温柔地说：“他已经进步很多了。现在，已经可以带他到公众场合吃饭了。以前，都要担心吵到别人。”有时，他会做一些很可爱的动作，发出尖叫，妈妈会轻声说：“喂，太高兴了喔。”我知道，这一对夫妻走过了好些年艰苦的岁月。孩子两岁前，他们并未发现异常，只觉得孩子爱哭闹了点，某一次带他去看小儿科医生，医生惊觉不对劲，要他们做进一步检查，因为这孩子的眼睛不肯与任何人四目交接。
他们曾在家中抱头痛哭，不敢带孩子出来。后来，他们靠着宗教信仰的力量，靠着最大的爱与慈悲，找到了方向，不再追问“为什么是我们家”，并积极地带孩子接受特殊教育。一个孩子，得专门请一个老师，自闭症患者的家庭经济负担沉重。
朋友笑着对我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所接触的个案，有好多自闭症患者的父母都有很好的职业、很高的薪水。我们只能安慰自己，就因为我们承担得起，所以他们才决定投胎到我们家中来吧。他们还真会选家庭呢。”他的妻子不敢再生孩子，决定花一辈子时间照顾这个独子。
我认识一位罕见疾病患儿的妈妈，也是极坚强的，她说：“既然这种病没药医，也好，那就不用一直吃药、开刀折磨孩子了，我只能把他当成正常的孩子养大，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因为折磨，他们懂得在生命的夹缝中寻找阳光，懂得珍惜一点点的进步，而不是抱怨孩子的不足。
我所看到的，似乎最该愁云惨雾的家庭，却都是最乐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