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绿尸初现
“你是说那具尸体是绿色的?”坐在对面面容有些苍白的姑娘问。
李炎一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寒噤,那张月光下蒙着薄纱的狰狞的脸是绿的,虽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在他的脑海中仍挥之不去,他肯定地点点头。
“那个男的你没看清?”
问话的男子说起话来慢悠悠的,正吸着一支纸烟。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是市公安局张局长带来的,李炎并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只知道他们是专门来破炸桥案的。
“没注意看。他戴着一顶破鸭舌帽,看不太清脸,好像留着胡子,听口音,好像岁数不大。”李炎努力回忆着。
“什么口音?”
“当地人。”
“当时你没有觉得异常?”那个男子继续问。
“开始没顾得想。他说是他老婆,还挺着个大肚子,我只当是生病的孕妇。后来觉得那人很凉、很沉,感觉有点不对劲,再一回头,那个人没了。这时火车就过来了,火车的声音很大、很响。”
那男子眼睛猛然发亮,像刚醒过来一样,猛吸了一口烟,问道:“当时离你很近?”
“也就二百多米。”
那男子摁灭了烟,搓搓手,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姑娘说:“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一定是一列油罐车。”
“一捏肚子就知道是假的,我们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当时也没有多想,放了两枪,我就抱着她跳了下去。”李炎继续说道,那一幕想想还是有些紧张。
“你的警惕性蛮高的嘛,”那个姑娘禁不住夸奖他道,“还很勇敢。”
虽是九月,暑热未退,黑夜中起起浮浮的江水涌起一阵阵快意的凉气,传来“哗哗”的水声。从背后看这个男人,肩虽然微微有些驼,但人像块岩石一样的结实,凌雨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突然间他站住了,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灯光闪动的桥头。这一刻他静默得如同一尊雕像,凌雨琦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跳。
一艘渡轮从桥下经过,发出“呜呜”的汽笛声,十分清晰。
“如果换了你,”他转过身来,缓缓地问:“炸掉这座桥,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我呀,”凌雨琦掠一掠被江风吹散的头发道,“当然是想着怎么把炸药带到桥上,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是最重要的。亏他们想得出。你呢?”
“这么一座大桥,遮是遮不住的。要是我,最要紧的是得到一张图纸。”他淡淡地说,说话间又点起一支烟,“一张桥梁结构图。”
凌雨琦眼睛一亮:“我知道了,龙组长。”
两个人默契地笑了笑,龙飞继续说道:“那个桥梁设计者叫曾倪,是个了不起的桥梁专家,目前在省规划设计院工作,有个女儿叫曾秋盈,在照相馆工作……”
“挺不错的名字,”凌雨琦说道,“人一定很漂亮吧。”
“可惜先天小儿麻痹,落下了腿疾,靠拐杖、轮椅过日子。”
凌雨琦感叹道:“蛮可怜的。打听得挺清楚的嘛。”
“说到哪里去了,”龙飞无奈地说,“你呀,就喜欢打岔。”
江风吹来,凌雨琦穿得单薄,感到了凉意,缩缩肩膀道:“怎么,后悔带我来了吧?天天绷着个脸,你不会对南云嫂子也这样吧?”
面对凌雨琦一大堆夹缠不清的话,龙飞只能傻傻地苦笑,说起妻子南云,他们已有两年没见面了,好像注定他们总是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一想起她就有几分心酸。
和凌雨琦已经共事几年了,两个人心意颇为契合,龙飞早已觉察出她对自己的一腔柔情,只能装傻,而凌雨琦那一头偏偏越加痴迷起来。
凌雨琦注视着他,那张熟悉的脸有着清晰的轮廓,她精通人像素描,不只一次在心里轻易地勾勒出那张脸的线条,他的身上透出男人浓浓的气味,那气味是一个男人经过岁月历练所留下来的。每当碰到那双锐利的眼神时,她多少有点紧张,担心有一天会情难自禁地靠在他的胸前——那只是一个梦,多年以前就酝酿着的梦。
一夜之间,李炎就成了护桥的英雄,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第二天的报纸、电台把他的名宇传遍了武汉三镇,若不是根据部队的要求,医院进行严格控制的话,恐怕此时的医院会挤满了送花的人们,尤其是一些狂热的姑娘们。这是一个英雄的年代。
当值班医生梅林带着一身清香走向他时,他的骨头有些松了,变得飘飘然了。
当兵六年了,枯燥、刻板的部队生活他有些倦了,至今还不过是护桥部队的一个排长。因为是个农村兵,平时不得不比别人更努力,眼见快二十八岁了,还没有找到对象。
他盯着那双白皙的手,梅林正把一束花插进花瓶里,“又一个崇拜者。”她笑吟吟地说,把一封信递给他。她举止优雅,白色的护士服更衬出洁白的肌肤,眼睛如波光流动,换药时,当她冰凉的手指触到李炎时,李炎嗅到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他迷醉了,几乎窒息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磕磕巴巴问她的情景,当时她一抬头,阳光正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肌肤像透明的一样,目光饱含着温情。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他问她的第二个问题是:“你有男朋友了吗?”
此时,他故意当她的面把信扔在了一边,叹口气说:“再过两天我就出院了。”
“我知道。”她悄声地说,“本来我今天休班的。”
一听到这句话,李炎的心开始乱跳,有些把持不住,鼓起勇气低声说:“可以和你交朋友吗?”
“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
说完,梅林顿时扭涅起来,头低垂着,双只手绞在一起。
正尴尬时,门被推开了,凌雨琦走了进来,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两个人显得有些慌张,倒是梅林先镇定下来,说了句:“好好休息吧。”便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梅林转过身,抬起一只手,悄悄地、颇有意味地向他摇了摇。
路明拿起凌雨琦画的那张头像图仔细地看着,根据李炎的描述,那天夜里出现的“鸭舌帽”基本勾画出来了,他不禁感叹道:“我忍不住又想夸你几句了。”
“又要贫嘴,”凌雨琦娇嗔道,“有没有来认领尸体的人?”
“有几起失踪案。家属来看了,都不是。头儿上哪儿去了?”
“他这个人神出鬼没的,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不知他在想什么。”
“你们两个不是一向形影不离的吗?”路明的话带有几分酸味,他抬眼看着这个一脸温情的女人,见她脸色一沉,马上说道:“开句玩笑。我说那个‘鸭舌帽’还在市里吗?”
两个人最近有些别别扭扭的,很简单的原因就是:路明在追求凌雨琦。半年前,路明和女朋友高琳分手后,虽没有向凌雨琦明确表白,但部里的人都看出几分端倪来。按路明的话说,干这一行,最好是就地“消化”。
在凌雨琦眼里,这个男人大大咧咧的,不够成熟,不是她欣赏的类型,她索性也采用龙飞的“装傻”方式,可见龙飞对她影响之深。
路明悻悻地出了屋,到市局发通缉令去了,虽是一张不甚清晰的头像图,但有可能找到有用的线索,路明曾在武汉办过案子,对这里的情况颇为熟悉。
专案组就设在省厅旁边的一个清静的院子里,路明刚出门不久,凌雨琦就接到几宗报案:武昌百货大楼的底楼,一名女营业员下班时发现一个丢弃的包,打开后,里面装的是一个男人被分解的下半身肢体,呈绿色,与第一具绿色尸体的情况相仿;汉阳中心电影院,在座位上发现一男尸的上半身;在汉口劳动公园的垃圾箱里,清洁工发现一颗人头。
经法医鉴定,同属一个人体,死者暂时身份不明,正在辨认。接到报案,凌雨琦心头沉甸甸的,如此猖狂甚至挑衅的做法,用意十分明显:干扰专案组的视听。又是一次捉迷藏的游戏,一遇见离奇的案情,凌雨琦就有种临战时的亢奋,很久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重案了。
正想着,龙飞悄悄地走进屋,凌雨琦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龙飞曾经告诉过她,干这一行天生有种灵敏的嗅觉。在这一点上,她颇为自豪,女人嘛,都有着超强的直觉。
她把发生的事简要地说完,龙飞摸出一支烟点着,眼皮耷拉着,像是很疲倦,听完后“嗯”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问:“你以前吃过甲鱼没有?”
“什么甲鱼?”凌雨琦一愣,这个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也是才知道的,好像是什么天门甲鱼……”龙飞挠挠头说,“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凌雨琦知道问他也没有,这个人是个天生的闷葫芦,什么时候都沉得住气,只好忍住了好奇心,问道:“你总该告诉去哪里吧?”
二、甲鱼钓美女
这个院落有着武汉常见的民居风格,住着十几户人家,十分热闹。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姓王的大妈,人很爽朗热心,说话的语速很快。她给两个人沏好茶,便叹口气道:“这个丫头真是可怜呀,平时文文静静,要模样有模样,戏也唱得很不错,就是命不好啊。”说着眼圈红了。
凌雨琦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尸源,而且曾经就住在隔壁,名叫黄彩云,是楚剧团的一个演员,目前单身。凌雨琦心里不禁暗叹龙飞办案神速。
“自打去年她离婚搬到这儿住,生活蛮有规律的,早晨六点钟起床,晚上六点钟准时回来,身边也没有个孩子,从不和外人来往,也没个声响,像只猫一样。我们隔着一层墙,稍大点动静就能听得见,平常也和我说几句话。”王大妈滔滔不绝地说着,再看龙飞,眯着眼睛,津津有味地听着。
黄彩云是个小有名气的楚剧演员,今年二十五岁,两年前嫁给了市财政局的一个副局长,不到一年,丈夫就因贪污受贿罪被法办了,早早地就寡居了。
王大妈继续说道:“前天人就不见了,我好心问了一下她单位,说也在正找她呢。昨天又没有见她人影,我就急了,报了案,今天派出所的同志让我去了一趟,辨认了一下,才知道她让人给害了,做成了人体炸弹,真是惨啊,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弄得跟鬼一样,那些人真是丧尽天良啊。”
龙飞眨了一下眼睛问:“大妈,听说三天前她带一个男人回家了?”
“是啊,”王大妈喝了口茶,“院子里的人都看到了,她还是头一次带男人回家,他们还有几分相熟,说起这件事也巧了。”
三天前的傍晚,王大妈从女儿家回来,乘坐4 路公交车,她坐在后车厢,坐了两站,看见黄彩云一个人从前门上了车,估计是下班回家。此时车里挤满了人,王大妈也就没有叫她。
车快到家门口时,忽听见黄彩云尖叫道:“哎!……怎么是你?”声音很大,王大妈听得很真切,这个女人一向说话细声细气的,她连忙挤过去,一看究竟。
王大妈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站在满面通红的黄彩云跟前,向她低声解释着什么,见众人围观,两个人都很窘,低着头。王大妈原以为是那男人对彩云不规矩,喊道:“彩云,别怕,大妈来了。”走到跟前才发现,原来是那男人手里拎着个网兜,网兜里装着一只甲鱼,甲鱼头钻出网眼,咬住了彩云的右手食指,难怪彩云声音那么大,又羞于说出口。那是只天门甲鱼,属于名贵的那种,价格不菲。
周围人见状嘻嘻哈哈地笑着,见到王大妈,黄彩云更是慌张,那甲鱼倒是松口了,手指却被那男人攥着,黄彩云一跺脚,挣脱出来,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偏偏又是你。”听那口气显然两个人曾经很熟悉。
那人欲言又止,车也到了站,黄彩云拉了一下愣在那里的他,“还不下车?”便和王大妈一起急急忙忙地下了车。一路上,两个人并不说话,低着头在前头匆匆走着,弄得王大妈倒有几分尴尬。
进了院子,黄彩云转身对王大妈低声道:“他是我过去的一个同学。”说完,便在院里人好奇的眼光下一前一后进了屋,关上门后再也没有打开过。
王大妈描述了一下那个人的模样,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凌雨琦带来的那张人像图,点头说:“像,只是没有胡子。那天夜里,我睡得早,半夜醒的,迷迷糊糊听见那她哭了好半天,很委曲,后来就没有动静了,我又不好过去,那个男人一定在屋子里。总觉得他们的关系怪怪的。”
凌雨琦和龙飞对视了一眼,然后说:“大妈,我们可以看一下她的屋子吗?”
黄彩云的屋子在大院的最里面,房间套着房间,有三间小房,看起来十分的隐蔽幽静。
推开屋门,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却十分整洁,外屋的一张桌子上还扣着几盘没吃完的菜,散发出微微的臭味,其中一盘就是剩下来的清蒸甲鱼。王大妈说,黄彩云的厨艺不错。
最里间便是卧室,虽十分窄小,却收拾得很温馨,一张红木的梳妆台上摆着一瓶已经枯萎的花和女人用的小物件,最突出的是那张带着鲜艳色彩帐子的木床,看起来是件古物。散发出一股檀香味儿,床上粉红色的缎面被子凌乱地摊着,像刚刚有人睡过。
龙飞上前捏了捏被子,慢慢地掀起来,被里雪白干净,落下几根头发自然看得很清楚,他又在被褥上嗅了嗅,搞得一旁的凌丽琦脸都红了,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女人的被窝里嗅来嗅去实在教人难堪,她扭过脸检查着别处。幸好王大妈在外面等着呢,她说过,黄彩云的卧室她还从来没有进来过。
最后,龙飞在灯下比较了几根头发,然后微笑着回头问凌雨琦:“你发现了什么?”
凌雨琦一边翻着立柜里的衣服一边说:“我可以肯定,那个男人就是在这里杀了她,她当天穿的衣服还留在这里。”
“哦,这么肯定?”
“我在她的衣服上闻到一股药味,还有一点酒味。”凌雨琦转过身说,“不知你闻到了什么味?”
龙飞尴尬地笑了。
回到专案组,路明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正等着他们呢,三个人凑在一起开始研究案情。这次路明倒谦虚起来:“你们先说。”说到“你们”两字,语气有点意味深长。
再看龙飞,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吸着烟,眯着眼睛慢吞吞地说:“雨琦,想清楚了吧?”
凌雨琦瞟了路明一眼说道:“都学会卖关子了。好,我说。可以说,杀黄彩云和炸大桥的是同一个人,杀人的第一现场就在黄彩云的卧室里,那种药味很浓,和尸体所散发的那股药味一样,她脱下的内衣上就有,黄彩云就是他们所选的人体炸弹。那个人与黄彩云过去一定有过不正常的关系,正好黄彩云又孤身一人,非常符合他们的条件,于是便精心设计了公共汽车上的巧遇,接近她下手,然后移尸别处,做成炸弹。”
龙飞点点头说:“雨琦说得不错。他们有过恋人关系,而且感情很不错,查查黄彩云的过去就能知道,那天晚上他们发生过关系。同时,这间屋子里还出现过第三个人,也就是说,移尸是两个人做的。雨琦,你有没有注意到后窗?”他忽然拍着头想起了什么,“我明白了,第二现场一定就在黄彩云家的附近,我怎么给忘了呢?”
路明听完,兴奋地说:“你们的收获蛮大的嘛。我呢,按照龙组长的要求,查清了一件事,他们果然向曾家动手了。”
路明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从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了龙飞。
凌雨琦凑近一看,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的半身照,那女人眼送秋水,眉毛细而弯翘,十分婉约秀气。再看那男人,凌雨琦“噫”地一声,似曾相识,照片中的女人亲密地靠在男人的一侧。
“你说照片中的人就是他?果然有几分相似。”
“没错,”路明说道,“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名叫梁宝,他们很早就认识,而且快要结婚了。而那个女人叫曾秋盈,是桥梁专家曾倪的女儿。”
“好漂亮的姑娘呀,”凌雨琦叹道,“真够可怜的,和我想的差不多,红颜薄命。那个人呢?”
路明说:“跑了。昨天夜里十一点钟,江东派出所接到报案,曾秋盈被一个男人从渡轮推进江中,被一名渡轮的水手救上来,现在正在医院里,人是没事了,派出所的人前去询问,她又哭又痴,很是伤心,最后才说出那个人就是梁宝,而且说他就炸桥的那个人,别的就不愿多讲了。”
从“鸭舌帽”到提甲鱼的男人,最后是曾秋盈的恋人,凌雨琦不禁说道:“这个家伙够复杂的,但案子绝不是他一个做的,他只不过是个执行者而已。别卖关子了,曾秋盈怎么说?”
路明“嘿嘿”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她的家人倒是挺配合的,做了不少工作,曾秋盈才答应见我。”
一直沉默不语的龙飞说:“小路,你什么时候变得狭隘起来了?”
路明摸摸脑袋道:“曾秋盈说,昨晚梁宝约她十点钟在渡轮见面,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和她谈,梁宝这个人心事很重,他们谈了半个小时,梁宝主动向她承认自己就是那个炸桥者,是受人指使的,不知道怎么办好?曾秋盈逼着他自首,当时两个人情绪都很激动,拉扯之间,曾秋盈腿脚又有毛病,失足掉到江里了,而梁宝趁乱溜掉了。她把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交给了我,而且告诉了他家的地址。她说梁宝这个人性格懦弱,自己肯定没有这么大胆做这件事。”
“明白了。我需要再核实一件事。”龙飞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们俩,“雨琦,你跟我再去一趟黄彩云家。”
又是絮絮叨叨的王大妈把他们领进了屋,然后站到屋外,说进了死人屋怕沾了秽气。龙飞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后窗,凝视着小路那边的院子,小路的一头直通这个院门,另一头连着马路。后窗上干干净净,看不出任何痕迹,有一方花格的帘子挡着,黄彩云是个爱干净的人。
那个院子很幽静,有几株高大的柏树,可以看见一幢旧式红砖尖顶的三层楼房,问起王大妈,她说那曾经是一座专家楼,如今住在里面的人很杂。
找来派出所的人,他们来到了这个院落。询访了这里的住户,最后疑点落在三层阁楼的一户人家,户主是一个退休的老教师,平常和儿子一起住,这间房子就空下了。半个月前,有个男人来找他租房,说是家里房子紧张,暂时出来一段时间。这几天却没有见到人,老人还奇怪呢。
凌雨琦问:“你看过他的证件吗?”
那位老人说:“看过,还到街道登了记。”
“那人叫什么名字?”
“梁宝。”老人很肯定地说,“人看起来很本分的。”
凌雨琦掏出那张照片递给老人辨认,老人摇摇头说:“不是他。”
龙飞摸摸下巴问:“您老进屋看过没有?”
“没有。”老人说,“不好翻人家的东西。”
房间打开后,凌雨琦嗅到那种奇怪的药味,对龙飞点点头。老人检查了一遍,说屋子里的东西和租前一样,不多也不少。
四周细细地检查一遍,龙飞的目光落在一块地板上。他跪在地板上,掏出一只放大镜,仔细地看着什么,手指沾了一些尘土,搁在鼻子下唤了嗅,然后满意地拍拍手道:“不错。”
老人头脑有些迟钝了,描绘起那个人的特征时,总是说不明白,凌雨琦只能作罢,周围的邻居也说不清楚,只说晚上偶尔见过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了。
三、祸兮福所倚
武汉长江大桥的设计者曾倪博士家高朋满座,笑声朗朗。
今天是曾倪的六十大寿,前来祝寿的有不请自来的老友,有研究所、设计院的同事,还有政府官员和自家亲戚。
市公安局的张江局长与曾倪博士是忘年之交,今日脱不开身,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几位政府要员的贺词与贺礼,顿使厅堂蓬革生辉,更使曾倪脸上添光,现在又有公安局的同志专程送来张局长的贺礼,大家都要求老寿星打开看看是什么礼物。
曾倪接过一只精致的长条盒,打开一看,是一幅精工裱装的书法立轴。他慢慢舒展开来,只见上面写着“松鹤遐寿”四个大字。那笔锋苍劲有力,雄健浑厚,恰似龙飞凤舞。还有几行小字,定睛一看,乃“青山有雪传松性,碧天无云畅鹤游,贺曾倪博士六十大寿,张江撰句并敬书”。右上角盖的一方闲章,形似老寿星,左下方是张江的私印。
“哇!好字!好句!”原来张局长还是位书法大家,功底如此深厚,学识如此渊博,满堂宾客,齐声喝彩,热烈鼓掌。
“你们还不知道吧,”曾倪介绍道,“张江同志还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呢!他的字博采众长,自成一格,耐看耐品味啊!我与张江老弟有缘,还在一起共过患难呢!”
大伙儿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曾倪道:“他原是搞地下工作出身,四八年因身份暴露,组织上让他撤往香港。当时我也在香港办事,收留、掩护了他。他不愿靠我接济,就卖字,他的字很受海外华人的赏识。”
忽然,有人发现盒子里还有东西,“哟,还有一样礼品呢!”
曾倪拿出来,打开红绸布一看,竟是一只银光闪闪的手表。
“哟,好精致的手表!”大伙儿齐声赞叹。
就在此时,曾夫人领着一位英俊的小伙子走进了大门,叫道:“老曾,来客人了!”
曾倪是手表鉴赏收藏家,当时也没介意,随手将手表放进盒子里。
曾倪知道夫人亲自接来了爱女的救命恩人,急忙迎上前去,紧紧握住来客的手,“欢迎欢迎!多谢多谢!”
来者是位陌生面孔,看上去才三十多岁,虽挺拔俊秀,但不知何故受到寿星的如此礼遇?令满屋客人讶然。
金炽一见这阵势,惊讶道:“呀,晚辈实不知今日是伯父的六十大寿,空手而来,真是失礼得很!”
曾倪是要面子的人,怕多说会弓!起客人的猜疑,抖落出爱女的事,便向大家介绍说:“这位是我的远亲,刚从外地来武汉工作,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金炽一表人才,气宇轩昂,连连向客人们含笑点头致意。可谁会想到,他只是市轮渡上的一名水手。
还有令客人奇怪的是,为何没见曾倪的独生女曾秋盈?
龙飞请李炎协助,让市公安局配合对有炸药库的单位重点调查,看哪家少了炸药。市建筑公司第三分公司报告:该公司仓库保管员梁宝很像被通缉的“鸭舌帽”。梁宝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经盘点发现仓库里少了五公斤炸药。
就是他!
龙飞让路明等人去建筑公司调查情况。
问明地址,雨琦带领专案人员直奔梁宝家。
梁宝肯定不会在家等警察来抓他。
一进门,雨琦就呆住了。与她同来的人都感到惊讶,没想到他家如此困难,一贫如洗!是的,他家太穷了。母子俩挤在一间旧式工房里,只有十平方米,一张双人床,是他的父母睡的;一张单人铺是两条长凳搁上一块铺板,是他睡的。屋内除了一张方桌,几个方凳,一个旧挂衣橱和一个旧木箱,再没别的东西了。
梁宝妈一见来了几个警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子有两天没回家了,原以为他是在女朋友家,现在一看这架势情知不妙,慌忙让坐。
“这是梁宝家吗?”
“是的。”
“他人呢?”
“不知道,他有好几天天没回家了。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涉嫌重大破坏案件。”
“啊——”
只听“咣当”一声响,梁妈手中的茶杯落地,人也一下昏倒在地。
可怜天下父母心!
雨琦急忙将她抱到床上,掐人中,抚胸口,总算将她救醒。
只听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如泣如诉:“同志们呀,你们搞错了吧!我家宝儿循规蹈矩,胆小如鼠,他怎么会又怎么敢去犯罪呀!”
雨琦安慰她:“大妈,你别急也别怕,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现在我们只是怀疑,只有找到他才能确认,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一有他的消息,立即通知我们。否则,你知情不报,也犯了包庇罪!”
“同志,请放心。如果宝儿真是罪犯,我决不留情,大义灭亲!”梁妈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与焦虑,却没有虚伪和狡诈。
也不知何故,雨琦同情她、相信她。
交谈中了解到,别看梁妈一副穷酸相,她可是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礼,只因丈夫出身不好,在五七年被划为“右派”,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才家道中落,孤儿寡母苦熬多年,总算把儿子培养成人,参加了工作,但就靠梁宝那点工资,仅够母子两人开销,如遇人情往来,就捉襟见肘;如要添置衣物,便前吃后空。
雨琦分析,梁宝很可能是经不起金钱的诱惑,被敌特拉下了水。
市公安局技术处将绿色碎尸拼凑、复原后,确定死者为健康男性,二十五岁左右,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但面部被毁容,只能画出大概模样。
被分尸者究竟是什么人?
敌特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他?
龙飞、雨琦和路明在分析案情。
雨琦不无担忧地说:“从死者的年龄、身材等特征来看,与我们要抓的‘鸭舌帽’梁宝差不多,很可能敌特组织怪罪他没能完成炸桥任务,况且已暴露,干脆杀了他。”
路明同意雨琦的分析,补充道:“敌特好阴险好狡猾,企图一箭三雕,一是杀鸡儆猴,威慑部下;二是制造恐怖,浑水摸鱼;三是掐断线索,干扰破案。”
“你们说的不错,”龙飞补充道,“如果死的是梁宝,那你路明还少说了一点,敌特是在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对方来头不小,很可能是我们的老对手——台湾的梅花党所为。”
“好啊,那就较量较量!”雨琦毕竟年轻,一听要与高手过招就来劲。
龙飞皱眉道:“不可掉以轻心。还是说这碎尸案吧,我们何以确定死者就是梁宝呢?”
三个人一下都没话了。
也巧,李炎回来了。他昨天就去部队办移交、拿东西。
路明一见他就大叫:“李炎,你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分析碎尸案呢,你看这死者像不像梁宝?你可是唯一见过梁宝的人啊!”
李炎知道责任重大,先看了技术处送来的报告,又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好像是他。”
一锤定音。
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龙飞与专案组的同志心情沉重起来。
寿宴结束,送走客人,曾倪这才松了口气。
金炽本想告辞,是曾夫人将他留了下来。
金炽刚才在寿宴上举止得体,谈笑风生,给曾老夫妇和客人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此刻已无外人,他们才得以自由交谈。金炽自我介绍曾是上海名牌大学的学生,“反有运动”中被送去劳改,历经坎坷,刚来武汉投奔姑妈,言谈中流露出对桥梁设计与建筑材料很感兴趣,也有一定的研究,使曾倪对他刮目相看。
曾倪博士是英国剑桥大学的高才生,著名的桥梁专家。解放后由国务院安排第一批回到祖国。他知恩图报,精心设计了武汉长江大桥,现又奉命设计南京长江大桥,并挂帅研制新超标速干水泥。
听说金炽还是单身,没有妻室儿女,没有亲人牵挂,曾老不由心里一动:看他倒是个人才,在轮渡上做水手太屈才了。他又救了女儿的命,于我家有恩,如果能成为女婿,不仅解决了爱女的心病与终身,自己也增加了一位得力助手。当然,曾博士明白现在他所从事的设计与研究都属于国家一级机密,不可能轻易让金炽介入。首先要了解考察一番,如果合适,凭着他的威信与分量,调金炽进他的单位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曾秋盈没有下来参加寿宴,此刻的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昨夜的噩梦令她伤心透顶,失去了生活的勇气。但经过父母一夜的开导,使她逐渐平静下来。
现在,客人已散,母亲叫她去客厅见见救命恩人,她没有理由不去。
曾老夫妇坐了一会儿就悄然离去。
当秋盈初见金炽的一刹那,不知为什么心头狂跳。金炽年龄大了些,但比起梁宝,无论是体形与气质都胜出许多。但她的第六感觉总有些不安,是害羞?是胆怯?是紧张?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秋盈在沙发上坐下后,轻启朱唇:“谢谢金大哥的救命之恩!”
金炽连忙欠身应道:“秋盈不要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作为渡轮工作人员,乘客出了事,我也脱不了干系的。”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衷心地谢谢你!”秋盈突然想起梁宝,心中像撞翻了五味瓶。
“谢就不用了,你若真的要报答我,就别胡思乱想,打起精神,去直面人生,”
金炽两眼注视着秋盈,神采飞扬地说,“小盈,你年纪轻轻,美丽端庄,虽行动不便,但才思敏捷。你有你的长处呀!听伯母说你很崇拜李清照,可她的一生多么曲折坎坷!你要知道,不幸的经历也能成为一种财富,‘悲愤出诗人’嘛,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中国当代的李清照呢!”
秋盈被逗乐了,“金大哥真会说笑话。”
“只要你爱听,以后大哥就陪你说、陪你笑、陪你吟诗填词。你此刻的心境,倒令我想起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金炽声情并茂地背诵了全词,使秋盈十分佩服。
他从她的神情上看到了什么,颇受鼓舞,又说:“我虽然对格律诗词也有兴趣,但这在当今时代已少有读者,更缺知音,你不妨写点新诗,向报刊投投稿,倒不是为了名利,可以使自己的精神有所寄托,生活得充实一些。”
如果说秋盈原来对他只是应酬的话,现在却对他有点佩服了。她说她也写过,总不敢见人,更不敢投稿了。
金炽不失时机地说:“能让我先睹为快,拜读大作吗?”
秋盈犹豫片刻,还是将金炽请进了她的闺房。
秋盈的卧室兼书房足有三十平米,整洁亮敞,幽香扑鼻,书卷气十足。
秋盈并没有急于拿出她的诗作,金炽也不提起。俩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语,这也许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诗情画意吧。
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事不可能发生?
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金炽是位“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彬彬有礼,只坐了几分钟就起身告辞说:“小盈,我该上班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临走时,又像大哥哥对小妹妹似地拍拍她的肩:“好好休息,听话。”说罢推门出去,又向曾老夫妇打了招呼,走了。
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曾夫人对金炽印象极好,她也是留过洋的知识女性,鉴赏力不低。那时梁宝的出现,已是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老两口是不得已顺水推舟,梁宝怎么能与金炽相比!
因此,金炽前脚出门,曾母后脚就进了女儿的房间,笑眯眯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妈,瞧你!”女儿羞得头也不敢抬。
曾倪也跟了进来,呵呵笑道:“祸兮福所倚嘛,我相信我女儿是有福之人。”
秋盈撒娇地说:“爸,你女儿嫁不出去,就赖在家里不走了!”
哈哈哈,老两口开怀大笑,庆幸雨过天晴,云开日出。
曾博士回到自己的书房,忽然想起张局长送来的手表还未得及欣赏,便找来看看。上午人多没在意,现在手里掂掂分量好沉,仔细一看,惊讶不已!
怎么啦?
这是一只比黄金更贵重的稀有铂金表呀!
再仔细看看,咦?这种式样的表从未见过,虽在表壳后面打有“瑞士制造”的英文字样,却没有牌子,这就奇了。作为一个钟表收藏家,可以断定这是一个无价之宝,就是不懂行的人,也知道这白金表壳和表带的价值。心想:老张啊老张,你也太客气了!当然,凭你我的交情,已不分彼此。但君子不夺人所爱,你老张也是钟表鉴赏家,得到这块表肯定不容易。我可不能把你的客气当福气。
他决定明天亲自送回去,向老朋友当面道谢。
第二天上午,才九点多钟,曾倪就来到市公安局。张局长的办公室没人,推开隔壁一间房门,想问问张局长的去向,一看里面都是陌生面孔,就想退出来。
房间里正在开案情分析会的是龙飞、雨琦和李炎等人。李炎一见不认识的曾倪探头探脑,便问:“你找谁?”
曾倪说:“我找张局长,是他的老朋友。”
李炎笑脸相迎,说:“张局长去市里开会了,有什么事可以让我转告吗?”说着就要跟出去,边走边说:“我是张局长的秘书。”
曾倪一听他是张局长的秘书,就停住脚步,说:“请你把这块手表还给老张,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谢谢他的美意!”想了想又说:“请他千万别介意,他能亲笔题字为我祝寿,已很难得,还送这么贵重的手表,实不敢当。”边说边把手表递给李炎。
李炎的表情显得意外又为难:“曾博士,这表我不能收,这表是张局长送给你六十大寿的贺礼,我怎么敢收回呢?我想,就凭您和他的交情,他送什么给你也不为过呀!”
曾倪善解人意地说:“那就不麻烦你了。”说着就欲告辞。
“请等一下,”龙飞对他俩的对话很感兴趣,对曾倪手中的表更感兴趣,走上前来招呼道:“曾博士就是大名鼎鼎的桥梁专家吧?您手中的表很别致,能让我开开眼界吗?”
“这位是……”曾倪问李炎。
李炎说:“哦,我来介绍,这位是专从北京赶来破炸桥案的龙飞,专案组长。”
曾倪当然知道几天前敌特企图炸桥的事,那长江大桥可是他毕生心血的结晶啊,岂不着急?于是上前紧握龙飞的手,“失敬失敬!”同时将手表递了过去。
龙飞接过手表一看,便知这确是一块非常少见的名贵手表,但表壳却是光滑平整的,既无品牌,也无厂名,更为稀罕的是这只表好似囫囵一个,严丝合缝,连表盖也不知从何开启,在一旁的雨琦、路明等人也看得呆住了。
正在此时,张局长从市里开会回来了。
曾倪一见到老朋友,赶紧迎上去,“张局长,谢谢您的盛情,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秀才人情纸半张’,有您送的书法,分量已够重了。这块手表我可不能收啊。”
“手表?什么表!”张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送给你手表了?”
当曾倪将手表递给张江时,张江一怔:“这么珍贵的手表,我可买不起哟!会不会搞错了。”
这时,张局长已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龙飞等人也跟了进来。
曾倪说:“怎么会搞错呢?肯定是从你的礼盒里拿出来的,当时在场的有好多客人呢!”
张局长年纪才四十多岁,或许是由于工作关系,过早地两鬓染霜。他经历的大风大浪太多了,早就练就了沉着稳重的性格。现在遇上这等怪事,也像平时一样,语气平稳,他转头问李炎:“这礼盒是不是收发室小吴送去的?请他上来一下。”
李炎立即打了电话。
不一会儿,收发室小吴来了,小伙子长得挺精神。
曾倪一见,连忙说:“没错,是这位同志送来的。”
张局长问:“小吴,我让你送的礼盒,你离过手吗?”
“没有!”小吴肯定地回答,“路上也没耽搁。”
这就怪了!
是谁冒充公安局局长的名义给曾们送手表?
这表怎么会跑到张局长的礼品盒里去的?
这么做的人目的何在?
这手表里又有什么花头?
一个个问号同时闪现在各位公安人员的脑海里。
“哦,没你的事了,”张局长平静地对小吴说,“你可以走了。”
小吴走后,张局长又对曾倪说:“曾兄,手表先放在这儿吧,我们要研究一下。刚才我在市里开会,市长特别要求各方面都要提高警惕,加强国庆节前后的安全保卫工作,要保证长江大桥万无一失,还要加强各要害部门和重大项目的保卫保密。看来,敌特不仅瞄准了长江大桥,又盯上了您这位设计、科研专家,千万要当心,保重!您先回去吧,我再与您联系。”
一席话说得曾倪茅塞顿开:“哦,我明白了,会警惕的。有什么情况再向您汇报。”说完走了出去。
四、梅花金表之谜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
龙飞终于忍不住说:“张局长,我断定这块手表肯定有问题,赶快送去做技术鉴定吧。”
“好!”张局长立即派局办的人将表送技术处,然后脸色凝重地说:“龙飞同志,我们来研究一下案情。市里要求我们在国庆节前必须破案,将敌特人员一网打尽。可以告诉同志们,这个案子有来头、有背景,斗争复杂,任务艰巨,较量才拉开序幕。你是侦破此案的主帅,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保证配合好。”
龙飞说:“这需要我们双方紧密合作,请转告市领导,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手表的秘密很快解开了,技术处报告说,手表机芯内安装了微型照相机与录音发射器,形状如梅花,只有绿豆般大小,不仔细检查根本看不出。
为什么手表内是照相机、窃听器而非定时炸弹?如果敌特是为了炸桥,小型炸弹不起作用,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把手表送给曾倪呢?敌特肯定另有阴谋,或是声东击西,曾倪不仅是武汉长江大桥的设计者,还是研制造桥所需的特种材料的科学家,看来敌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在龙飞的主持下,侦破组进行了讨论,大家充分发表意见,张局长与李炎都参加了会议。
会议决定:一、这块手表留下,首先要查清它的来历;二、要对曾倪实行暗中保护措施,并注意哪些人接近他,展开调查;三、继续严查碎尸案线索,不能轻易放弃。
龙飞最后披露了他的个人意见:从绿色尸体与梅花手表来看,他可以断定是台湾PP组织即梅花党所为。对这些既狡猾又凶残的老对手,绝不可掉以轻心,而且时间非常紧迫!昨夜,他与北京李副部长通了电话,李副部长说中央首长对此案十分关切,务必速速破案!
最后做了明确分工:由龙飞和雨琦负责侦查梅花手表的来历,因为他俩不是本地人,可以自由活动;由李炎负责组织本地警力,对曾倪实行保护,并排查可疑之人;由路明追查其他可疑线索,争取突破口。但互相之间要保持密切联系,分工不分家,一有线索,及时通报。张局长负责协调。支援。
回到住处,龙飞立即向公安部汇报武汉发现的梅花表经过,不无忧虑地提到这块表是从武汉市公安局张局长送出的贺礼中发现的。
李副部长好像看透了龙飞的心思,沉吟片刻,果断地指示:“排除干扰,引蛇出洞!”并告诉龙飞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根据省委组织部的报告并经公安部同意,武汉市公安局的张江局长已升任湖北省公安厅副厅长。考虑到目前的工作需要,他仍要兼任一段时间的市公安局局长。并嘱咐龙飞,要想完成侦破任务,离不开当地公安机关的支持,注意处理好关系。当然,有事可以随时向公安部和他李副部长报告。
龙飞放下电话,心情越发沉重。现在是敌暗我明,就说要查清这块手表的来历,谈何容易!更何况在这么大的城市,要寻找一块手表的主人,真好比大海捞针。
雨琦很少见龙飞愁眉不展,提议先去收购钟表的店家探探路,也许能发现蛛丝马迹。龙飞欣然接受。
他俩打扮成一对有钱的夫妇,首先寻找武昌的老字号钟表店。
当他俩在武昌闹市区看到一家名叫前进钟表店的时候,就走进去碰碰运气。刚走到柜台前,店经理就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又是敬烟,又是递茶。
龙飞扬了扬手表,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个朋友有块手表,因急于用钱,想将手表脱手,开价就要五万。我看这手表半旧不新的,且既无品牌又无厂名,不知能值这么多钱?我想您是行家,请您帮我看看,估估价。“
经理只觉眼前一亮,正要伸手去接表,龙飞却又揣进了口袋。
经理见面前这位阔客仪表堂堂,谈吐不俗,身边又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夫人,想必来头不小,不敢怠慢,忙说:“同志,您既然信得过小店,本人一定为您效劳。”随即眼珠一转,压低声音说,“这里人多眼杂,说话不方便,请跟我上面去谈。”
“那就劳驾了。”龙飞说着示意雨琦一起跟经理上去。
进了经理室,自称“鄙姓杨”的杨经理将办公室的门关上,果然清静。
当杨经理接过龙飞递上的白金手表时,失声惊叫:“呀,好一块白金手表!”
龙飞不动声色地问:“何以见得?”
“单这白金表壳、表带,已价值高昂,不过……”杨经理突然将话头煞住。
“有话直说。”雨琦笑吟吟地鼓励道。
“这……”杨经理将表又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有心压价把它收进来,但话已出口,人家未必肯脱手。再说,店是国家的,赚的再多,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于是斟字酌句地说:“表倒是好表,只是没有品牌,没有厂标,不好估价、如果您的朋友急需钱用的话,小店倒可以帮忙,六万元收下,不知同志你意下如何?”
龙飞心想:我说五万,他就出六万!但是生意人讲的就是个“利”字呀,他不压价,反而抬价,倒叫我不好说了。这表你就是出六十万,我也不能卖呀,幸亏事先早与雨琦商量好对策,此刻用上了。
龙飞沉默了一会儿,故作神秘地说:“不瞒经理您说,你我是同行,我也是吃这碗饭的。”杨经理一惊,“哦,失敬!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雨琦接过话头,装出缺心眼的样子,直通通地说:“我们是北京来的,上海也去过了。没人能识这块表的来历。我丈夫的朋友并非缺钱用,他和我丈夫打赌,如果我们能报出这块手表的家门,就将手表白送给我们。否则,我们就要把祖传的一幅唐伯虎的画送给他。我们还真被他‘将’住了。开始,我们把希望寄托在大城市,总以为大城市的行家见多识广。但一次次希望落空,白折腾了半个多月,只剩下一星期期限。后来有人提醒我们到武汉来试试,说老一辈中有人在武汉见过这块表。我们心想,对呀!武汉地处要冲,雄踞中原,承东启西,支撑南北,人才苔革,藏龙卧虎,自古以来就是我国内地的重要商埠。来到武汉后传闻您杨经理精通此道,见多识广,才冒昧特来求教的。如果先生能帮上忙,我们是不会忘记您的。”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不由杨经理不信,况且人总喜欢听恭维话。杨经理脸上绽开了笑容,“好说,好说!”语气一顿:“虽然我也说不上这块表的来历,但可以给你们指条路,有个人倒可以去问问。”
“谁?”
“老广东。”
“他姓甚名谁,在哪个单位?”
“这我就说不清了,”杨经理想了想,又说,“我只知道他姓林,曾经是个钟表巨商。过去曾开过几家钟表店,可惜因生性好赌,把多年的家当全给输光了。后来只得靠做钟表贩子糊口。但这更增加了他的阅历,是位罕见的钟表专家。现在已老矣,不知住在何处。”
龙飞与雨琦颇党失望,“这可如何找他?”
杨经理是故意卖关于:“别着急,他活着,也肯定在武昌。我一星期前还在一家茶楼里见到过他。他瘦了,背也驼了,到底七十岁了。好像在那家春来茶馆。那些酒楼茶馆可是他收集信息、洽谈生意的好场所啊!”
龙飞闻言精神一振,紧紧握住杨经理的手,连声道谢。临走时又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交个朋友,来日方长。今后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定当尽力。最后叮嘱:务必设法打听老广东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即通知。但对他俩今日的造访,不可对外人说起。
杨经理以为他们害怕走漏消息,会遭打劫,怎么会想到他们是公安部的侦破大员呢!
闹钟叫醒金炽时,已是日上三竿。他翻身跃起,匆匆漱洗打扮一番,便直奔秋盈家而来。
秋盈请了病假在家,爸爸去了单位,妈妈出去买菜。她正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忽听门铃响起,保姆开了门,“哟,是金先生,请进!”
随即传来金炽的声音:“你家夫人在吗?”
保姆调侃道:“呀,你不是来看我家小姐的,那让你白跑了,夫人不在家。”
“哦,不不,我也是来看小姐的,她在吗?”
保姆掩嘴一笑:“小姐在等你呢。”
秋盈在心里骂小保姆多嘴多舌,该死!但又觉得有种莫明其妙的冲动与期待,情不自禁地脸就红了。
金炽来到她的房门口,门虚掩着,他轻轻叩门,问道:“秋盈,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秋盈的声音有些颤抖。
金炽进门,一眼看到秋盈脸色鲜红,很自然地走到她的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地问:“怎么还没起床,是不是病了?”
他的手暖暖的、柔柔的,弄得她心里慌慌的又甜甜的。“我没事。”她伸出手,本能地去推他的手。却被他捉在了手心里,又不经意间触及乳峰,一阵眩晕。
金炽吓了一跳,急忙拍手:“对不起!”
秋盈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没有松手;是为了报恩?是为了替代梁宝?是为了心灵的慰藉?她也说不清楚。
金炽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迟疑片刻后,那不听使唤的手,竟在少女的身上游走起来,慢慢滑向禁区。
两人同时血脉喷张!
秋盈突然用力推开金炽。
金炽一时呆住,手足无措,满面通红。
秋盈此刻心慌意乱,她想起了梁宝!
一个声音说:你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不知羞耻!
一个声音说:梁宝是特务,是罪犯,是豺狼,把他忘掉,你没错!
金炽羞愧难当,默默转身向门口走去。
秋盈叫道:“大哥,把门关上。”
这是个明确的信号!
金炽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把门给关上了,急步返回床边,结结巴巴地说:“原谅我,小盈。我,我活了三十几岁,还从未接触过女性,女人对于我是个谜。我爱你,能让我看,看你吗?”
秋盈忽然觉得他好可怜,自己动手解开睡衣,露出一对可爱的小天鹅,看得金炽眼睛发直,却不敢造次。秋盈捉住金炽的手,闭上了眼睛……
是秋盈引导手忙脚乱的金炽进入她的体内……
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秋盈幸福地哭了。
金炽边为她擦泪边轻轻拍着她,又是道歉又是安慰:“秋盈,我真的该死!有道是:施恩图报非君子,我此乃小人行径,无耻行为。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是别哭。”
秋盈呜咽道:“是我觉得愧对于你,因为我已不是完整之身。”
金炽动情地说:“像我这么不幸的人,年龄又这么大了,你不嫌弃我,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不过你放心——秋盈啊,你是一朵娇艳的鲜花,我是一围扶持的绿叶;你是一泓清澈的湖水,我要在湖心中扎根……”
秋盈如喝了酒似地如痴如醉,软软地偎在金炽的怀里。
俩人正在缠绵之际,曾夫人回来了。
保姆告诉夫人,金炽来了,在小姐房里。
曾夫人心中欢喜:这事儿成了!
龙飞与雨琦抱着侥幸的心理直奔春来茶馆碰碰运气。
地处武昌闹市区的春来茶馆是百年老店。茶馆门口的门柱上刻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劳心苦劳力苦且喝一杯茶去;下联是:为名忙为利忙再打二两酒来!
虽显俗气,倒也有趣。说是茶馆,还兼营酒莱小吃。上下两层,楼下供应茶点;楼上茶、酒俱全。
龙飞与雨琦挽手进入店堂,用眼一扫,底楼还蛮热闹,但没见老广东那样的人。于是步上二楼,挑了一个临窗的座位,要了几碟小菜,一壶好酒,俩人对饮起来。目光却在每张桌子上巡逡,当他俩的目光扫到临窗的第三张桌子时,不禁心中狂跳,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天助我也!
那张桌子旁坐着一位白须白眉的老人,干瘦,躬腰,正一个人自斟自饮,眼睛却扫向楼梯口,似在等人。他真是杨经理所说的老广东。
龙飞心想:如何证实这位老人就是老广东呢?又不好冒冒失失地上前询问。该怎么办呢?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有了!他故意卷起袖管,让手腕上戴着的白金手表露出来,对着窗外射进的阳光,将手腕晃了几晃,那亮闪闪的白金手表恰似一面镜子,把日光反射过去,直冲老广东的面门。
那老广东的眼睛花了一花,立即寻找光源,目光随即定位在龙飞的手腕上,眼睛瞪得有鸡蛋大。
只一会儿功夫,老广东就坐不住了。
他颤悠悠地踱到龙飞跟前,满脸堆笑,操着浓重的广东口音问:“同志,您可是贵姓钱?”
“哦,不,我姓龚。”龙飞一听他的口音,心中大喜,“前辈莫非是……”
“嘻嘻,鄙姓林,人称‘老广东’。”
“啊,久仰,久仰!”龙飞连忙起身相邀,“我们是同行,前辈如若不弃,不妨坐下一起喝两盅?”
“别客气,素昧平生,怎好叨扰。”
“瞧您说的,请坐!”龙飞打了个响指,叫道,“服务员同志,请再来一壶好酒,添二盘好菜。”
老广东见龙飞如此热情,也就顺水推舟坐下了,口中却说:“无功不受禄,怎么敢当?”
“生意场中人,烟酒不分家。一回生二回熟嘛!来,先干一杯!”
“那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然后反客为主地拿起酒壶,边为龙飞斟酒,边问雨琦:“这位想必是尊夫人吧?好漂亮,好年轻啊。”又自我解嘲地说,“与您坐在一起,真叫老朽返老还童了,呵呵呵。”
雨琦虽经常与龙飞在执行任务时扮为夫妻,但也经不住老广东如此一说。也许喝了酒的缘故,脸儿红得像蒙了块红绸布。因这话触到她的隐秘处,心里又酸又甜、又甜又苦,只得点头应酬道:“来,小女子敬前辈一杯!”
几杯酒下肚,老广东飘飘然起来,趁着酒性放开胆子要求道:“龚同志,这块表能让老朽开开眼吗?”
“行呀!”龙飞边答边解开表带,将表递给他。
老广东只审视了一眼,就肯定地说:“不,不对。如果您不姓钱,不可能是这块手表的真正主人。”
“啊,林老前辈何出此言?您可别门缝里看人哦!”龙飞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老广东的眼力,庆幸自己不虚此行。
老广东笑眯眯地说:“不是我瞧不起您,因为这块表实在非比寻常。可以说是当今世界独一无二的!它的主人姓钱……”老广东说到这里突然打住,眯起老眼盯视着龙飞。
龙飞不动声色地递上一支烟,坦然地说:“林老真是好眼力,不愧为钟表界的泰斗!这块表是我好朋友托我寻根的。不过,您说这块表是世上独一无二,未免言过其实了吧?”
经不住龙飞这么一捧一激,老广东卖弄地打开了话匣子:“既然龚同志也是我们的同行,老朽不妨告诉您。我一点也没夸大其辞,这事是鄙人亲眼所见!”于是便滔滔不绝地说出了这块手表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二十多年前,瑞士有一位钟表巨商,一次贩运大批名表漂洋过海。谁知在太平洋上遇上了海盗,被洗劫一空,总算他的命大,死里逃生,辗转来到了武汉。因为武汉有他生意场的老朋友。
可是生意场上没有朋友!有的只是相互利用。套用我们中国人的一句古话,就叫“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他一旦破产,即被视为倒霉鬼,谁也不愿沾了晦气,弄得告贷无门,欲哭无泪,甚至去找本国的同胞借几个盘缠回家,也无人理睬,处处遭白眼,极尽屈辱。
正在他走投无路之际,忽然想到一位建材行业的大老板钱广,曾有一面之缘,反正人穷志短,不妨找他一试。
钱广号称“建材大王”。他的大本营在武汉,上海及京津都有他的分行。他的发家说起来也是奇迹,赤手空拳打出来的江山。虽然现在家财万贯,但对人和气,笃守诚信,在圈子内口碑极好。
当瑞士钟表商忐忑不安地找到钱老板时,钱广正在家里大宴宾客,庆贺公子满岁,那个排场与热闹劲就不用说了。当时的瑞士钟表商已穷困潦倒,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自惭形秽,在钱府外徘徊,不敢贸然闯入。
人是有自尊心的!何况他曾是那么显赫、那么富裕!
既然来得不是时候,又何必自讨没趣!
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就此离开,又于心不甘!
也真叫天无绝人之路,合该这位瑞士人转运。恰巧钱广送一客人来到大门口,瑞士人不失时机地叫道:“钱老板留步!”
钱广本来与他只一面之交,没什么印象。又见他如此落魄,不由一怔:“先生是……?”
瑞士人报出姓名,并说已在门外恭候多时。
“哦,想起来了!”钱广一拍脑门,“失礼失礼!快快请进。”
瑞士人不好意思地说:“今日府上有事,我就不打扰了。若钱先生明日在家,我再来造访。”
“哪里话,四海之内皆兄弟,何以到了家门而不入?今日犬子满岁,正好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喝上一杯喜酒。请!”
钱广将瑞士人先请进书房稍坐,瑞士人却如坐针毡。心想:还是早点说明来意,自己只是想向钱老板借几个盘缠回国去,行就行,不行也死了心,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瑞士人双手抱拳施礼道:“对不起,钱老板,今天是府上的大喜之日,我不该开口,但我已走投无路,不知钱老板肯不肯帮我。”
不料钱广一口答应,并亲自去自己的卧室挑了一套名牌服装,让瑞士人换上,然后到客厅向来宾—一引见。
瑞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是夜,钱广留下这位外国朋友,瑞士人叙述了自己不幸的遭遇。
钱广听后想了想说:“你来得不巧,我这几天手头有些紧,先生就安心在寒舍住几天,我去筹划一下,争取一周内帮你解决。”
瑞士人一听,心已凉了半截,想不到这个钱广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借给我几个盘缠,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这么说显然是推托之辞了。再一想,既来之则安之吧,自己现在又能到哪儿去?
瑞士人一连三天没见到钱老板。管家却对他十分客气,照顾周全,他也不能不辞而别,只能等。
第四天晚上,钱广突然回来了,一见外国朋友便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并让随从递过来一只箱子。“请你先用,我现在只能给你这点钱,今后如还需要,再跟我联系。”
瑞士人大喜,心想:总算没有白等,只要钱老板借给我路费回到自己的国家,一切都好办了。可当他打开箱子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箱子里是一扎扎美金大钞。他一看,足有100 万!
“钱先生!”瑞士人“扑通”一下跪在钱广的面前,声泪俱下,“您的大恩大德叫我如何报答?!你们中国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自懂事后从没向人下跪过。今天,你对我恩同再造,请受我三拜!”
钱广跑过来,一把扶起瑞士人:“不敢当!快快请起。”
两人坐下后,瑞士人诚恳地说:“钱老板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么多钱,我不知何时才能还。您的资金也很紧张,我就少借点吧!”
“什么借不借,”钱广淡然一笑,“就算我投资钟表生意吧。我看好我们中国这块大市场!咱俩合作,我出钱,你出力,利润你六我四,怎么样?”
“OK!”瑞士人高兴地拥抱了他,“朋友,你凭什么相信我?”
“凭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你!”钱广不愧为商业大亨,胆识与气魄就是不同凡响。他了解眼前这位落魄人是遭了海盗抢劫,可人家毕竟是钟表业巨子。不管怎么说,饿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斤钉呢!凭着他的本事与关系,回到国内马上会东山再起。而自己拿一百万美元赌一把,值!
就这样,瑞士钟表商一去半年无消息,他用这一百万美金从南洋到澳洲,又辗转欧美来回倒腾了几批畅销货,资本翻了三番。又回到瑞士,还清债务,将所赚的钱全部投入自己的表厂,将产品源源不断地运到中国,交由钱广销售。这两位异国朋友成为跨国合作的最佳拍档。几年后,这位瑞士表商已拥有十几家表厂,成为亿万身价的钟表大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钟表大王准备来中国为他的异国兄弟钱广做五十大寿,以报他的大恩大德。
这次一定要带一件有意义的礼物去。带什么呢?当然是手表!
但普通表不稀罕。这几年他一直酝酿这件事,终于有了主意。他让手下最有名的二十几个工程师精心设计了这块表,以最昂贵的白金做表壳,制造了一块无与伦比的金表。起先,也准备在表上刻上厂名,打上商标。可又一想,牌子再响,厂家再有名,总还有个标价,还是不要打厂名和商标的好,并吩咐立即毁掉这块金表的模子,让世界上再也造不出第二块这样的表来。
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龙飞与雨琦听了觉得有趣,雨琦说:“这还真像个传奇故事,蛮感动人的。”
老广东吱地又喝了一盅酒,眉飞色舞地说:“你们不信?不是吹牛,老板的五十大寿鄙人也有幸参加了。当时我也是钟表行业叫得响的人物——唉,英雄不提当年勇,不说也罢!就在那天的生日宴会上,瑞士钟表大王向中国建材大王当众献上了这块金表,并说明原委,博得一片赞叹喝彩之声。这是本人耳闻目睹之事,岂会有假?不信,我还可以说件事儿给你听听,当钱广收下这块金表后,也当即作出一个惊人之举:当众宣布他放弃钟表业,将他在瑞士的股份和中国的钟表店全部赠送给这位外国兄弟,惊得大家目瞪口呆。”
龙飞终于问了他最关心的事情:“那钱广现在何处?”
“听说他解放前就离开武汉,一直定居在南洋。”
“哦——”龙飞显然有些失望。
老广东狡黠地笑笑说:“龚同志好像不是生意人吧?”
龙飞心里一惊,却不动声色,“凭什么说?”
“你如果要了解这块手表的来历,我已和盘托出;你若要想找这块手表的真正主人嘛……”老广东居然吊起人家的胃口来。
雨琦不失时机地撤起娇来:“林老前辈,我再敬你一杯。喝了我的酒,祝您活到九十九!”
“哈哈哈……”老广东高兴地一仰脖子,干了杯中酒,压低嗓门说,“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今日能见,便是有缘。告诉你们吧,听朋友说,钱广回国来了,现在武汉。”
说完起身一躬腰:“告辞了!”
老广东已走得不见人影,龙飞还在发愣:这是真的吗?
有人说龙飞也许是天上的什么星下凡,破案如有神助!
雨琦也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巧,这么神,一个原以为是大海捞针不可能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手表是南洋巨商钱广的,可怎么会出现在张局长给曾倪的贺礼中呢?这是一个谜!这也是侦破此案的关键所在,但这个谜也不好解呀。
龙飞眼望窗外的滔滔江水,心潮起伏……
就在龙飞庆幸顺利查到梅花表的来历与主人,并准备查找钱广时,接到报告:桥东医院发生了一桩奇案。
五、神秘的2500
傍晚六点来钟,一场秋雨飘飘洒洒,天气顿时凉爽下来。
桥东医院的门诊部门前,一辆黑色小轿车悄无声息地驶了过来。车门打开,只见一个戴大口罩的男子跳下车来。这么晚了,又下着雨,光线暗淡,却见他还戴着一副墨镜,令人好生奇怪。他环顾一下四周,迅速从车上背下一个病人,“噔噔噔”快步向急诊室走去。
此刻,正是下班时候,值班医生、护士都到食堂打饭去了。门诊大楼显得空空荡荡,那人将病人往急诊室床上一放,转身就走,疾步如飞,钻进轿车。车未熄火,立即启动,一溜烟不见了影子。
这时,急诊室的两位医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女医生梅林,就是抢救过保卫长江大桥。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李炎排长的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她手里拿着饭盒,显然是刚刚去食堂打饭回来,还没顾得上吃,一见病床上躺了个病人,并被裹得严严实实,却没一点动静,不禁奇怪地“嗯”了一声,放下饭盒,紧走几步,上前揭开病人头部的毛毯一看,“呀!”不由一声惊叫,触电似地往后一退三丈远。
走在后面的是一位男医生,三十多岁,名叫侯家竞,闻听惊叫,急忙走了进来,问道:“梅大夫,什么事?”
几个护士也闻声快步跑来。
梅林呆立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喘气,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病床上的病人。侯医生上前一看,只见那病人双目紧闭,脸皮浮肿,呈现出许多绿色的斑块,他也不由地“哟”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怎么回事?”小护士们凑上前一看,“妈呀!”撒腿就往外跑,与正巧经过急诊室门口的强院长撞个满怀。
“小丫头,疯什么?”强院长年过半百,平时不苟言笑,下属们都怕他。
此刻一声叱斥,吓得小护士直伸舌头:“院……院长,那……那病……病人,吓……吓死人了!”
强院长一见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非常生气:“你们是怎么搞的,遇事要镇静,难道医生还怕病人吗?”
梅林与侯家竞两位值班医生见院长动了怒,只得硬着头皮走到病人跟前,解开了裹在病人身上的毛毯。
强院长一瞧,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一惊:又是一具绿色尸体?为什么要送到医院来?急忙问:“是谁送来的?”
大伙儿面面相觑,没一个答得上来,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刚才都到哪儿去了?”强院长厉声喝问。
“我们都打饭去了,”侯医生壮胆回答。
“胡闹!为什么同时去打饭?急诊室可以没人吗?擅离职守,就是耽误病人!与医德和院规都大相径庭,统统给我检讨!”强院长边说边给病人做起检查。
幸亏还没死!
病人脉搏微弱,生命垂危。强院长赶紧让护士给病人注射强心剂。
过了一会儿,病人似有好转,眼皮动了动。
强院长觉得病人似还有救,忙问:“是谁送你来的?家住何处?什么时候发的病?”
病人只微微睁开双眼。强院长一看,啊?连眼球也发绿了。不好,得赶紧问明白:“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病人的嘴唇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他的表情也起了变化,似很焦急。
强院长凑近他的耳朵说:“你这看上去不像是病,而是中了毒。什么人对你下的手?为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说完,睁大两眼望着病人。
只见病人眼睛睁开闭上,闭上又睁开。继而眼皮又连续眨了五下,接着又硬生生从眼眶里挤出两滴眼泪。然后,又昏过去了。
强院长一看,连忙对侯医生和梅医生说:“你俩赶紧采取紧急抢救措施!要不惜一切代价,延续他的生命。我去给公安局打电话,并找几位大夫来协助你俩。”说完就匆匆走出急诊室。
等强院长向公安局详细报告了案情后,又找了住院部的值班医生一起来急诊室时,病人已不见了。
“病人呢?”强院长问。
侯大夫说:“死了。”
强院长吃惊地问:“怎么会这么快就死了?”
梅大夫说:“你走后,我们又对病人做了仔细检查,发现病人已没了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已经回天无力了!”
“那尸体呢?”
“送太平间了。”
“这么急?”强院长虽心里疑惑,却又不好说什么,忙问:“谁送去的?”
“当然是勤杂工了。”
“走了多少时间?”
“大约十分钟吧。”
强院长正要追上去看看,刚走出急诊室,迎面碰上公安局的人,赶紧上前迎接。可一看,除了一名当地派出所的熟人,其他没一个认识的。
来人是龙飞、雨琦、路明和李炎等专案组人员。
李炎与梅林医生相遇,四目相对时,有些不自然,他出院后就没有来看她,此刻不好意思打招呼。
而梅林呢,也故意将头转向龙飞。
只听派出所的民警向强院长介绍:“这位是公安部派来的专案侦破组组长龙飞同志,这位是副组长凌雨琦同志……”
强院长与龙飞等人一一握手:“欢迎欢迎!”
龙飞连忙问:“强院长,你说的病人呢?”
强院长遗憾地说:“已经死了。”
“啊,让我们看看尸体可以吗?”雨琦问。
“当然,不过要去太平间,请跟我来。”强院长不敢怠慢,转身朝前领路。
当龙飞一行穿过门诊大楼,七拐八弯来到太平间门口时,发现太平间的门虚掩着。值班的老于头不知去向,就在靠门口的停尸床上,看起来是刚送进来的尸体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强院长心想:这个老于头平日里勤勤恳恳管了几十年太平间,今天怎么也擅离岗位?一边想着一边走过去,掀开白布,不经意地用眼一扫,便叫道:“啊呀,不好——”差点跌倒在地。
发生了什么事?
一件奇得不能再奇的事就发生在眼前:这具尸体全身呈现绿色,毗牙咧嘴,面目狰狞,令人不寒而栗!
要说强院长已五十开外,见多识广,身经百战,刚才还在急诊室训斥医生护士不该怕病人。难道他身为一院之长还怕死尸不成?
强院长不怕尸体。
强院长又怕眼前这具尸体。
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具绿色尸体!
原来,这具尸体被他认出,就是太平间的看守老于头!
这怎能不叫强院长大吃一惊?!
而太平间内并没见那抢救过的“绿色病人”的尸体。就是说,太平间里根本就不存在第二个“绿色尸体”。也就是说,他们想要看到的绿色尸体不见了。这又如何不教强院长目瞪口呆?!
当专案组人员弄清是怎么回事时,立即对侯、梅两位医生和护士们进行分别询问、调查,但问不出什么线索。
龙飞感到事情来得蹊跷,绿色尸体的出现,定是梅花党特务所为。
而那个“绿色病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他本身是特务呢还是受害者?
为什么PP组织成员既要害他又要送到医院抢救?
他到底死没死掉?
如果死掉了,为什么又要弄走尸体?
如果是为了怕留下绿色尸体惊动警方,害怕暴露何以人死后会成为绿色尸体的秘密,又何必偷梁换柱,留下太平间看守老于头的尸体?
没有理由,不符合逻辑呀!
一个个疑问就像一团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龙飞猛地想起强院长在报告案情时曾提到过,病人似乎有话想说,但苦于说不出来,好像是在用表情暗示什么。
强院长根据回忆重复了一遍。
如果是这样,那么病人睁两次眼睛,眨五下眼皮,又挤出两滴眼泪,是什么意思呢?他把问题提出来,请大家讨论。
路明说:“组长,依我看病人的几个表情是连贯的,很有可能是表示一个什么数字。是否睁两次眼睛代表‘2 ’?眨四下眼皮代表‘5 ’?那么挤出两滴眼泪当然也代表‘2 ’了?连起来肯定是‘252 ’。我们可以想想这252 代表什么。”
雨琦摇了摇头,说:“我看前两个数字差不多,但两滴眼泪也代表‘2 ’的话,他可以干脆再睁两次眼睛算了,同一个数字,为什么要做不同的表示呢?我看是另有含义。”
路明原以为自己这次的分析不会错,经雨琦这么一否定,觉得在李炎等外人面前丢了脸,神色便不大好看,冲她说道:“你说是代表什么意思?”
“雨琦说的有道理!”龙飞认为雨琦讲得对,“路明的分析思路没错,但结论我也不敢苟同。我觉得有可能那两滴眼泪代表‘0 ’,会不会是‘2500’?”
李炎立即响应:“龙组长、凌副组长就是棋高一招!”
路明酸溜溜地说:“人家是正唱副和,最佳搭档嘛!”
哈哈哈,大家难得开心地一笑,也都没在意。
此话话中有话,只有雨琦听得明白。
龙飞没反应,也许是在装糊涂。
路明自打雨琦调到专案组以后,就害上了单相思。最初雨琦还“嫩”,路明的资历老,对自己追求雨琦还蛮有信心。后来发现雨琦对龙飞“一厢情愿”,暗暗觉得可笑,心想:人家龙飞与南云是什么夫妻?患难与共、生死相许、历经考验的神仙伴侣哟!还当面以开玩笑的方式“开导”过这丫头。而这丫头就是死心眼,那看着龙飞的眼神依旧,让路明感到不舒服。特别是在分析案情时,他俩一搭一档,一唱一和,还总是他俩正确,又不得不佩服。他非常了解与尊敬龙飞,却对丫头“爬到他头上”当上副组长感到很不服气,但又奈何不得。他知道现在再想追她,那是三十晚上看月亮——没指望了。可路明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也是千锤百炼的新中国第一代优秀警官,公私分明,工作上那是没话说。就是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屁股一转也就忘了。
此刻,龙飞的思想又集中到“2500‘意味着什么——门牌号码?
汽车牌照?
电话号码?
接头暗号?
总之,“2500”与死者有关,这条线索必须追查下去,于是请李炎立即回市公安局,马上通知房管局、交通局和邮电局等单位协助查询。
“好!”李炎应声离去。
龙飞又向强院长了解侯家竞、梅林二位医生的情况。
据强院长介绍:侯医生是从上海广慈医院调来的骨干,医术很高,人也本份。梅林则是武汉市人,新中国培养的大学生,医学院本科毕业。她生性活泼开朗,社交广泛,但也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现象。
龙飞问他们几点下班。强院长说,因为是八小时工作制,医生也是三班倒,中班应该是二十二点三十分下班。
一看手表,哟,现在离下班还不到一刻钟。
龙飞请强院长通知这两位医生再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侯家竞和梅林走了进来,神色免不了有些紧张。
龙飞热情地招呼他俩坐下,并说:“请二位来没别的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你们要注意安全。我判断你们卷进了一场复杂的斗争,因为你们接近过‘绿色病人’,敌特很可能会对你们下手,我让两位同志送你们回家,你们自己更要提高警惕,有什么情况可以立即与我们联系。”
两位医生显然受了惊吓,为了消除他俩的心理负担,也为了避免夜里走在路上太扎眼,龙飞让路明送女医生,雨琦送男医生。
路明心想:男的送男的、女的送女的多好,这样多别扭。他在枪林弹雨中可以不皱一下眉头,可就是在女人面前手足无措,因此至今仍在打光棍。
此时夜深入静,路明与梅医生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感到浑身不自在,有意与梅林拉开几步距离,而梅林却落落大方,故意放慢脚步等他,还嘻嘻地笑着说:“哟,没想到我们的大侦探还如此封建!哪有半夜三更一男一女这样逛马路的?你是在押送犯人呐!”
“那,那你说该怎么走呀?”路明反问。
“应该这样,我教你,”女医生把手伸进路明的胳膊肘,挽住他的手臂,“这才像一对恋人嘛!”
路明像被火烫了似地一下跳开了,“不要这样。”
“怎样了?你这个人呀!”说着又挨了上来,“你不是来保护我的吗?像你那样离我八丈远,一旦有事你还救得了我?”
路明想想也是,就不再拒绝。
他俩挽臂默默走过两条街,这漂亮姑娘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摇神荡的气息,似麝如兰,幽香扑鼻。在拐进一条弄堂时,梅林忽然站住,踮起脚尖,“啪”地在路明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说:“到家了。就是这一间,就我一个人住,进去坐坐吧。”说着掏出钥匙,开了门锁,把门一推,拉路明走进去。
路明平生头一回被这么美丽的少女亲吻,热血腾地涌上脑门,脸红得像个关公,幸好在黑暗中无人看见。
此刻路明已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他心里清楚,梅林在故意勾引他,这一步跨出容易收回难了,便说:“梅医生的好意我谢了,但实因公务在身,身不由己,改日再来拜访。再见!”
梅林撒娇地说:“什么意思嘛,怕我吃了你?胆小鬼!”
路明这才理解龙飞为什么要自己送这位年轻的女医生。觉得这案子古怪,是她第一个接触的病人,本有疑点;现在又轻浮风骚,明摆着是在用色相勾引公安人员。目的何在?意欲如何?不如顺水推舟,进去看看她有什么花招,或许能在她家里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于是嘿嘿一笑说:“笑话,难道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还怕你不成?”
这么一来,还真把梅林镇住了,眼珠一转,嘻嘻笑道:“你这人真有趣。好了,我的大侦探,为了你的形象,我只好不留你了。请回吧,晚安!”说着“砰”地将门关上。
路明差点被门夹伤,又不便硬冲进去,再一想,好险!如果真的跟她进去了,又查不出什么,那可是犯纪律的。万一她倒打一耙,我就傻了。于是仔细辨认了门牌号码,转身返回驻地。
雨琦送侯大夫来到交叉路口时,看到一家饮食店,里面有不少人在吃宵夜。侯大夫便对雨琦说:“凌组长,你看这深更半夜的,还要劳驾你护送我回家,真不好意思。”他指着饮食店对面的一幢楼房说:“你看,三楼第二个亮着灯的窗口就是寒舍。我今天被绿色尸体弄昏了头,连晚饭也忘了吃,现在还真饿了。走,我请你去吃宵夜。”
雨琦肚子也饿了,便说:“好吧,我请客。”
他俩走进饮食店,侯大夫要抢着要付钱,雨琦说:“别争,否则我就不吃了。”
侯大夫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不客气了。”说着退了下来,在就近一张桌子旁坐下等着。
当雨琦拿着两碗馄饨,一客小笼包子的餐券找侯大夫时,人已不见了,只一眨眼的工夫,就跑了?
雨琦拔脚追出门外,哪里还有姓侯的影子?太大意了。这对雨琦来说,真是又气又恼。但也由此判断侯大夫有问题,龙飞才要自己送他回家,这叫敲山震虎,他果然沉不住气,跑了!
不用说,他指的那一家肯定不是他的家。
当她懊恼地回到住处时,路明也回来了,向龙飞一汇报,龙飞一跃而起,“果然不出我所料!立即行动,先去梅林家看看。”
当他们三人驱车赶到梅林家时,见楼上还开着灯,路明终于舒了口气,心想:还好人没跑掉。可是,当他在门外喊了几声,屋里没有反应时,又有点急了,伸手一推,门居然没有锁上,怎么回事?
雨琦心想自己是女同志,便抢先走了进去,喊道:“梅大夫,梅大夫”!还是没人答应。
龙飞情知不妙,“快上去看看!”
三人上到二楼,一看果然没有人。
原来唱了一出“空城计”!
路明气得骂了起来:“这个臭女人,竟敢把我当猴耍!”
龙飞与雨琦交换了一个眼色:莫非这屋里有什么古怪?
这间屋子十几平方米,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张写字台,一个挂衣橱,没别的。跟旅馆差不多,但收拾得干净利落,一尘不染。好像主人有洁癖,又好像不是天天来住。就在这时,“当”地一声响,原来是自鸣钟敲响了半夜一点钟的钟声,这声音吸引了三位侦探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到座钟上。
这个自鸣钟配着红木框子,有三尺多高,一看造型便知是西方国家制造的,奇怪的是木框子上雕刻着一朵朵梅花。再仔细一看,紧发条的匙眼也呈梅花状,并与众不同地凸现出来,活像一个按钮开关。
龙飞伸手一按,只听“啪”地一声,说时迟那时快,雨琦将龙飞朝前一推,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飞刀射了出来,正对准龙飞原先站立的位置。若不是雨琦出手相救,龙飞定遭不测!
好险!三个人同时惊出一身冷汗。
忽听梅林的笑声响起:“哈哈哈,都说龙飞乃大陆警方第一神探,不过如此!先给你个教训,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小心你的脑袋!拜拜!”
龙飞等三人几乎同时“唰”地拔出手枪,背对背四面寻找目标。
咦,屋子里根本没人,这人在哪儿?莫非出鬼了!
梅林在不在屋里?
不在。
在不在附近?
也不在。
那她的声音从哪里来?
龙飞知道上当了:这是梅林的录音,而这座自鸣钟内不仅安有飞刀,还有录音机,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东西呢,“不好,有定时炸弹!”
雨请已经从匙孔中取出那梅花状的金属物,龙飞迅疾出手将挂钟的时针反拨了几圈,“嘀哒”之声立即消失。
在回驻地的路上,三人一直沉默着,谁也不想说话。
雨琦知道龙飞的心情沉重,而自己心里的滋味又何尝好受?
路明则对敌特恨得牙根发痒。
案情越来越复杂,敌暗我明,难道我们就这样被敌特牵着鼻子走?
龙飞从没有像这次破案如此窝囊过,对手竟敢明目张胆地将“绿色病人”送往医院,又将“绿色尸体”调包盗走!
什么用意?
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有意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他们是双管齐下——对我们是能杀即杀,不能杀也要声东击西,而且还会有更大的阴谋。而为什么我们会如此被动?今夜又差点中了敌特的连环套。他们这一招太狠了,必须给予迎头痛击!
该检查一下我们自己是否也有问题了……
六、灵堂里的枪声
龙飞与雨琦通过市公安局查找到白金手表的主人钱广的住址。
这是一幢法式建筑的花园洋房。他俩没有冒失地撞进去,以免打草惊蛇,即使去见到钱广,又能怎么说呢?这对“恋人”手挽手围着钱宅转了一圈,发现钱宅占地面积很大,花园内隐约可见假山、喷水池、雕塑……气派非凡!
龙飞与雨琦调头去了市工商联,了解钱广的家世背景。
据工商联的同志介绍:钱广是一位爱国心很强的民族资本家。出身小业主家庭,父亲是靠烧土砖、卖沙石起家的,可惜积劳成疾,过早地去世了。留下一份仅够母子俩糊口的砖厂,于是钱广从十五岁开始,便集经营、管理、推销一身。他也受骗过、失败过,但没有灰心过、放弃过。
他的商业信条是:“产品体现人品,质量就是生命!”
他的经营策略是:“守住自己的金矿,抓住身边的机遇!”
他的做人原则是:“诚信为本,真诚待人!”
因此,他赢得了生意场上的众多朋友,圈内人士对他评价颇高,口碑极好。这得益于他的乐善好施、广结善缘。
解放以后,他虽人在国外,却心系祖国,为国内赈灾和建校捐赠过上千万元。
钱广有两个老婆。原配夫人周英是煤的之言、父母之命的糟糠之妻,老实、贤惠、育有一子,名叫钱世,已经三十来岁。武汉解放前夕,在国民党的胁迫下,钱老板只好带着资金和孩子去了南洋。夫人周英不肯去,说虽然主要产业和资金已转移到国外,但祖传家业仍在国内,她要留守。钱广到国外后一直回不来,年前才找了个比他年轻得多的二夫人,名叫李华,未生育。
大约一个月前,夫人周英被诊断患了肝癌,她向政府提出想最后见见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市政府向中央报告,通过外交途径,同意钱广先生全家回国。于是钱广在阔别祖国十六年后,终于在半个月前携二夫人李华和独生子钱世回到家乡。
工商联的同志又说,刚才接到讣告,周英已经病故,明天上午举行葬礼。
龙飞听了心里一动,觉得这是接触钱广及其家人的好时机,便向工商联提出,由侦破组的同志们以工商联的名义前往钱府吊唁,工商联的同志表示同意。
龙飞的这个计划,因事关党的统战政策,便向省公安厅张江副厅长与北京的李副部长分别做了汇报。
张副厅长原则上同意这一方案,为慎重起见,又特地请示了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上级的指示精神基本一致,主要可归纳为两点:第一,对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打击要稳、准、狠,若掌握证据,就一网打尽,绝不让一个漏网;第二,不要把自己的同志和朋友也当成敌人,弄得草木皆兵或冤枉好人,造成不好的国际影响。
在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长江与汉江汇聚之处,形成了武汉三镇。武昌在长江南岸,是文化区;长江以北的汉口与汉阳,又被汉江一分为二,汉口位于汉江西岸,是商业区;汉阳位于汉江东岸,为工业区。
武汉三镇各具特色,优势互补,人文荟萃,是为省会。
武汉长江大桥“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乃交通要塞,对促进与繁荣湖北省和中南地区的经济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这天上午,大桥上车来人往,川流不息,由东面驶来一辆军用卡车,开到大桥中间突然停下。
值勤巡逻的战士小王正巧撞见,急忙上前询问。卡车司机是位军人,他跳下车来,笑着说:“可能是机器出了故障。”
司机爬到卡车底下半天才出来。
“修好了。”他把沾满油污的手在车身上抹了抹。
司机钻进驾驶室,但卡车还是开不动。
司机又跳了下来,再次钻到卡车底下。
不一会儿,司机钻出来,又走入驾驶室,卡车仍然开不走。
“没办法,我去打电话。”司机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朝桥头的电话亭走去。
高度警惕的小王疑惑地看着司机的背影,见他的走路速度越来越快,疾步如飞,心头一惊:连忙掀开车厢的油布,只见是一堆堆麻袋,麻袋里装着土豆。小王还是不放心,“嗖”地爬上车,又往下摸去,麻袋里仿佛装的不是土豆了,他打开麻袋一瞧,原来是炸药!
小王急忙朝桥头发出信号。
自从那夜发生敌特企图用绿色尸体炸弹炸桥事件后,守桥部队加强了防范与培训。此刻埋伏在那里的两名解放军战士连忙将司机截住。
小王在驾驶室内发现了定时炸弹,表针“嘀嗒嘀嗒”地走着,小王迅速拆除了爆炸装置。
而那司机知道阴谋败露,服毒自杀,当场毙命。
部队在检查尸体时,发现他的胸前有一朵纹身梅花,急忙与公安局联系。李炎接到电话时,龙飞等人不在。他知道他们有重大任务,不便分心,况且事情已经过去,就带着几个人赶来了。
了解情况、勘察现场后,李炎义愤填膺:“敌特冒充军人,还偷了军用卡车,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实施爆炸,简直是胆大包天,丧心病狂!”
龙飞与雨琦、路明等再次来到钱府时,只见钱府已变了样:门前挂着黑球,门上贴有白色挽联,屋内香烟绦绕,从大门口至灵堂,道路两旁分列着数不尽的花圈与挽带,气氛肃穆。大门口警卫森严,四个彪形大汉犹如庙里的四大金刚,分列两侧,一位形似管家的瘦老头不断向前来吊唁的客人点头哈腰,忙着接待。来者要先向管家出示拜帖,管家同意后交由守门大汉传报来客姓名。
龙飞现在的身份是省工商联副主席,雨琦是秘书,路明等人则是随行人员。
此刻,路明紧走几步,迈到管家面前,递上一张名片。
管家接过一看,脸上多云转晴,“哟!是省工商联的贾主席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请三位稍等。”在后亲自跑进灵堂禀报。
不一会儿,就见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在管家的陪同下急步走了出来,一见龙飞躬身施礼道:“不知贾主席大驾光临,怠慢怠慢!贾主席能亲临寒舍,叫我们实不敢当,三生有幸,这也是大姐的福气呀!”
管家介绍:“这是我家夫人李华。”
雨琦朝李华一看,不由一惊:没想到钱广老来交了桃花运,竟找到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雨琦本是位美女,而李华竟能引起雨琦的注目,其美艳之程度已不必形容了。
李华身着黑色旗袍,黑发披肩,衬托出她的肌肤更加白净细嫩。她胸前别着一朵小白花,虽淡装素裹,却分外娇饶。尤其是那双乌黑闪亮的会说话的眼睛十分生动,摄人魂魄。
此刻,四位大汉齐声叫道:“省工商联贾主席到!举——哀——”
一声“举哀”,灵堂里的十几个和尚随即敲响了法器,念起了经文,李华引导龙飞等人至大夫人的遗像前站定,自己站到灵枢旁边,低下头,掏出手娟擦起了眼泪。
随着司仪的叫声,龙飞等人向死者三鞠躬,然后默哀三分钟。
趁默哀的机会,龙飞暗暗把灵堂观察了一番。只见中间用八张八仙桌拼成供桌,软缎子的桌帷拖到了地面。桌前有一对白蜡烛闪着白光,香炉中缕缕香烟缭绕,桌上堆着各色供品。花圈挽联布满灵堂。供桌两侧坐着十六个身披袈裟的和尚。在供桌的后面,两张长凳架着嵌有周英遗像的灵枢,上面覆盖着蓝缎子材罩,一直拖到地面。两边挂着一排排黑绒慢子和祭帐,把灵枢后面遮了个严严实实。这一切,给人的感觉是肃穆而隆重。
从这场面上,谁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默哀毕,李华款款上前:“请贾主席跟我来,钱广因悲伤过度,身体不适,在书房恭候大驾。”
龙飞正想正面接触钱广,就招呼雨琦与他一起去见钱广。
按事先约定,让路明等人留在灵堂内观察,有人为他们送上茶水。
钱广虽是生意人,也有书房,而且很大,足有五六十平方米。沿墙一溜儿全是书橱,线装书、精装书分门别类,琳琅满目,除了《资治通鉴》、《历史演义》、《诸子百家》等,。还有天文、地理、医药等方面的书籍,更有建筑与商业方面的专业书籍,可谓包罗万象。真不知这些书要值多少钱,也不知这些书他会不会看,也许是附庸风雅,做做样子,装装门面罢了。
除了书橱,屋子内没什么东西,一张宽大超长的红木写字台,台上有文房四宝,年轻时好像经常练字。写字台后面是一张高级真皮大转椅,台前也有几把略小一些的转椅,另一边靠墙放着大小沙发,看来是书房兼作会客室。
当龙飞与雨琦走进书房时,钱广已撑起身子,迎上前来,握着龙飞的手说:“爱妻去世,惊动大驾,实不敢当!”
龙飞道:“先生乃爱国人士,为国为民作出过贡献,政府理当关心,只是省长要去北京开会。听说尊夫人驾鹤西去,嘱我工商联代表政府前来吊唁。还望节哀顺变!”
“谢谢政府!谢谢省长!谢谢贾主席!”钱广一连三个“谢谢”,自然、真实。
他牵着龙飞的手在沙发上落座,佣人送上香茗。
李华陪雨琦坐在对面,女人与女人之间总有话说,她俩年龄相近,不一会儿就熟了。
钱广对李华说:“外面还有好多客人,你去大厅里照顾一下吧。让管家吩咐厨房多弄几个菜,我要请客人留下吃饭。”
龙飞忙说:“夫人请便。秦秘书,夫人忙不过来,你去帮帮她。我还有不少问题要请教这位工商界的巨子,老前辈。”
“好吧。”两位女子相挽着走出书房。
房间里只剩下龙飞与钱广时,钱广似觉轻松了点,话也多了。老人家已年过花甲,身高一米有七,秃顶,肥头大耳,挺个大肚子,身着西装,很有点大老板的派头。
龙飞道:“听说您经商半个多世纪,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也有自己独特的感受,晚辈想讨教一二。”
钱广对龙飞印象不错,又是政府高官,自然客气,“哪里,浪得虚名罢了。不过要说商场如战场,机遇与风险并存,稍一不慎,就会陷入困境。唉,大有大的难处啊!”
“听说您有一句格言;‘守住自己的金矿’,能具体解释一下吗?”龙飞的提问,像个记者。
钱广笑道:“我给你先讲个故事吧。美国田纳西州有一位秘鲁移民,在他的居住地拥有六公顷山林。在美国掀起西部淘金热时,他变卖家产举家西迁,在西部买了九十公顷土地进行钻探,希望能在这里找到金沙或铁矿。他一连干了五年,不仅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反而折腾成了个穷光蛋,这才不得不重返田纳西州。当他回到故地时,发现那儿机器轰鸣,工棚林立。原来被他卖掉的那个山林就是一座金矿,主人正在挖山淘金。那人看到这情景,几乎悔断肠,恨不得跳楼自杀。如今这座金矿仍在开采,它就是美国有名的门罗金矿。”
钱老板感慨地说:“一个人一旦丢掉属于自己的东西,舍近求远,盲目随从,就有可能失去一座金矿。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潜藏着独特的天赋,这种天赋就像金矿一样,埋藏在我们平淡无奇的生命中。一个人是否能有幸挖到这座金矿,关键看他能不能脚踏实地发挥自己的长处,去经营自己的人生。”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龙飞由衷佩服,“听说您曾帮助过一位瑞士钟表大王,他对您感恩戴德,如果是我,有这样的机会,一定会进军钟表业。而您却主动放弃,就是为了守住您的建筑王国。以前我不明白,现在听您这么一说,真的很佩服!哎,那位瑞士朋友还与您来往吗?”
钱广伤感地说:“他已去世三年了。”
“哦!听说他送给您一块白金手表,乃无价之宝,您总算对故人有个纪念。”
龙飞很自然地把话头扯到正题上,注视着钱广的表情。
钱广高兴起来:“哦?你也知道那块手表?其实我帮他并未图什么回报。‘人在难处拉一把,胜似远去烧高香’,那时如果我不说是与他合作投资,像他那样的个性是断然不会接受的。当然,我作为一个商人,投资有所回报,总是高兴的,不仅是钱的问题,还说明了我的眼光、决策没错。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我见好就收,将股份全部送给了他。不过,他送我手表是他的心意,我猜想您也是出于好奇,想看一看那块表吧?我答应你,下次吧,今天不是时候。”
龙飞装出兴奋的样子:“那就一言为定。”他已证实了白金手表是钱广的,但他也许不知道表已不在家里了。
通过谈话,看不出钱广有任何破绽。不过想想,作为一个身价数亿的爱国人士,又怎么会去参加梅花党,炸长江大桥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他的家里人就难保不出问题了,尤其是那个李华,她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比她大三十多岁的男人?是仅仅图钱,还是另有图谋?当龙飞第一眼见到她时,心里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此刻,又不能向钱广打听,正想告辞时,忽听灵堂内传来“砰砰”的枪声。
灵堂顷刻陷入一片混乱。
路明留在灵堂里,边品茶边注意在场的每一个人,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而雨琦听龙飞说要她陪伴李华,也已会意。她对李华也是“一见钟情”,粘上了。
李华暗暗叫苦,她已接到密报:公安部专案侦破组组长龙飞将带人以工商联的名义前来吊唁。她也想过何不趁机一举除掉龙飞等人?但她知道,钱府已受到公安人员的严密控制,硬拼不是办法,要保存实力,主要目标是长江大桥!
而雨琦与路明心里清楚,钱府是敌特的大本营,临来之前开过会,如发现敌特人员,当场擒获,只要有一个活口,便可为破案拨开迷雾,也可以打击敌特的嚣张气焰,变我方被动为主动。
路明趁人不注意,悄悄钻进馒帐后面,想看看里面有什么秘密。可没想到背后突然被枪口顶住,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路先生,我们真有缘啊!”
路明回头一看,“怎么是你?”
原来那女人竟是失踪的梅林医生。
梅林此刻握着无声手枪,只要手指一句,路明便完了。
但她不敢开枪,她事先接到命令,由她伺机勾引他,不惜一切代价拉他下水。因为根据情报,知道路明在专案组不痛快,处处受龙飞的压制,而他至今单身,喜欢的女人凌雨琦又偏偏不喜欢他,反而暗恋有妇之夫的龙飞。上峰的意思是对他用美人计最为有效,不信他路明能抵挡美女加金钱的诱惑!
此刻,路明被枪顶着,不敢乱动,嘻嘻笑道:“梅小姐,那晚你要是让我上去,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梅林伸手缴了他的枪,压低声音说:“乖乖地跟我走,别耍花样!”
路明耸耸肩,无奈地说:“去哪儿?你带路吧。”
紧靠他们站立之处,就有一扇暗门,梅林伸手打开门,将路明推了进去。
房间不大,是空的,也就七八个平米,好像楼梯下面堆放杂物的储藏问,但并不憋闷,还安有电灯,设有床铺。
梅林用枪指着路明:“快把衣服脱光!”
“这……”路明不知如何是好,“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梅林嘻嘻浪笑,面若桃花。
路明说:“难道就在棺材旁边做爱?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不敢,何况还有鬼魂呢!”
梅林脸一变,嘿嘿冷笑道:“那就再多一个鬼魂吧!”说着作势要开枪。
“好,我脱,我脱。”路明看样子是害怕了,抖抖索索地宽衣解带,却壮着胆调侃道,“你就这么拿着枪做爱呀!”
梅林盯着路明健康的体魄,发达的肌肉,春心荡漾。她用一只手解起了裙扣,连衣裙滑落在地,一尊汉白玉似的美妙胴体展现在眼前,路明赶紧闭上眼睛,“别……”
美女蛇的目光不离路明:“怎么,我很丑吗?把内裤脱了,我奉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不!”路明暗暗叫苦,这可怎么办?只好把戏演下去了,装着迫不及待地一把搂住那发烫的肉体,双臂一用力,梅林发出一声欢快的呻吟,手中的枪也滑脱出去。
机不可失,路明顺势将她扳倒在地,整个人压了上去,顺手捡起了手枪:“对不起,梅小姐,请把衣服穿好,你被捕了!”
梅林恼羞成怒地翻身爬起。“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算姑奶奶我瞎了眼!”她一边骂一边摇摆着身体,“本小姐看上的是你的福气,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你以为进了这道门,你还能出得去吗?你开枪呀!”说着又要冲上前来。
这下轮到路明为难了。他确实不能开枪,他要抓活的。但若再让她缠上身,那就没辙了。
就在此时,突然“砰”地一声枪响,这枪声来自路明背后,只听“咕咚”一声,有个人轰然倒地。
怎么回事?路明回头一看,倒地的是一个男人,他竟是侯家竞医生,侯医生手里也握着把手枪。
梅林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只听雨琦叫道:“路明,快穿好衣服出来!那女人交给我。”
路明像着了火似地套上衣服,逃也似地离开暗房。
当雨琦箭一般射向梅林时,仍然晚了一步!
梅林趁雨琦不敢看路明的光身子,而路明又忙着穿衣服的一刹那,按动脚下机关,不见了踪迹。
再看那受了枪伤的侯家竞时,他已将藏在牙齿中的毒药咬碎,吞进肚子,顷刻气绝身亡。
在搜查侯尸时,发现他的胸前赫然一朵纹身梅花。
枪声一响,灵堂炸了锅,小和尚吓得屁滚尿流,宾客们惊慌躲避,瞎碰乱窜,碰翻了棺材,从棺材里竟滚出个吊着氧气袋,半死不活,全身发绿的男青年。
这时龙飞与钱广也来到大厅,灵堂里已走得一人不剩。埋伏在周围的公安人员纷纷冲了进来,等候龙飞的命令。
钱广没想到灵堂会弄成这样,十分恼怒,一看龙飞提枪在手,知道“上当”了,冷笑一声:“原来贾主席果然是‘假主席’!请问钱某人犯了什么案,值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我要你们给我个明确的说法!”
龙飞正想解释,忽听路明大叫:“龙组长,你快来看!绿色病人!”
龙飞急步上前,“咦?这是怎么回事?”只见棺材是空的,旁边却躺着个挂着氧气袋的病人,急忙问跟上来的钱老板:“这人是谁?”
钱广定睛一看,吓得一声惊叫:“我的儿呀……”就晕倒在地。
龙飞命令:“快叫救护车!”又问雨琦:“李华呢?”
雨琦说:“我去救路明时,李华就不见了。”
钱广父子俩被送往医院抢救,强院长组织最有经验的医生竭尽全力。
钱广很快醒来,他只是受到强烈惊吓,心脏吃不消,一时昏迷。
公安人员对钱宅现场进行了清理,李华与四条守门的大汉已不知去向。管家是钱广的贴心人,已六七十岁,他是跟着大太太的,对李华的情况一无所知。现在一见躺在棺材里的竟是少爷,而大太太的尸体不翼而飞,也是目瞪口呆。
七、老夫少妻
龙飞赶到医院去看钱广。此刻的钱老板与前判若两人,精神不振,一下苍老了许多,他见到龙飞时竟孩子般地失声痛哭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可见这位驰骋商场半个世纪的风云人物,已是何等的悲痛。他深感对不起患难与共的结发妻子,悔恨不该被李华的美色所惑。当龙飞再问起李华的事情时,钱广竹筒倒豆子,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就在一年前,他在海外定居时,一次去香港谈一桩大买卖,无意中碰到李华在被人追打,他命保镖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原来她父亲欠了黑社会的高利贷,连本带利有三十万港币之多,还不起,那老板就要李华顶债,做他的姨太太。李华不从,就遭到追打、强抢。钱广一向广结善缘,就替她付了三十万,摆平此事。
李华楚楚动人,可怜兮兮,央求钱老板带她走,否则她只有死路一条。于是钱老板动了恻隐之心,就来了个“救人救到底”,带在身边当了秘书。钱老板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感到李华与众不同,多才多艺,是自己的好帮手,渐渐地感到有些离不开她了。
作为商场老手的钱老板并不好女色,深明“色字头上一把刀”,何况已是花甲之年,原配夫人即使不在身边这么多年,他也没想过另找女人。有道是:“患难夫妻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更何况纠缠他的女人还不是都冲他庞大的财产而来?他是位定力很强的男人。
可李华太不寻常了。为报恩,愿以身相许,却从不提非份要求,他本想收她为义女,李华不干。
钱广的独生子钱世已经三十多岁,对突然闯入他家的年轻貌美的秘书小姐没感觉,也不过问。知道父亲是爱他母亲的,但十几年的单身男人也确实不易。何况祖国大陆的制度容不下资产阶级,回国团聚无望,干是不反对父亲找个知冷知热的女人,也好老来有伴。
钱广在一次醉酒后与李华上了床,李华使尽浑身解数让钱广飘飘欲仙,刻骨铭心。
就这样,他俩结了婚,婚后的李华颇讲妇道。钱世为了父亲,对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继母也很尊敬,只是敬而远之而已。
就在半个月前,钱广接到妻子病危的通知时,一向对大陆不满的李华一反常态,竭力怂恿钱广带她一起回国。钱广心里是李华大度,十分感激。谁能想到,回国后会发生这样的事!
“李华是什么人?”钱广反而问起龙飞来,又自言自语道,“她图什么呢?即使她只拿三分之一的财产,几辈子也享用不尽,为何要害我的世儿呢?”
看着眼前这位只懂经商不懂政治的钱老板确实被蒙在鼓里,龙飞感慨万千:“老人家,怎么跟您说呢?”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白金手表,“这块表是不是您的?”
钱广不用细看,就知道没错。“这,这怎么到了你手里?”
“有人在表里安放了窃密装置,搞破坏活动。”
“什么?!”钱广大吃一惊。
“老人家不用害怕,”龙飞安慰道,“我们相信您!先好好休息,我要去看看令公子。”
钱广一跃而起,“我与你一起去。”
“不必了,他还没醒过来。但请你相信,我们会尽力的。”
“谢谢贾主席”!钱广差点给龙飞下跪,“请你们务必救救我的儿子!”
龙飞将他扶上床躺下,吩咐路明不要让任何人接近钱广。
钱世的病房内,强院长与医生已采取了许多措施,雨琦陪在一旁。
医生们分析,这个病人是被注射了一种针剂,这种针剂是根据剂量,可以叫人昏迷,也可以致人死亡。根据这位病人的症状,可以断定,这种针剂有解药,如果没有解药,他早就一命呜呼了。鉴于这种药剂内含有中草药成分,强院长又请来中医专家,共同配制了一种针剂,给病人注射,果然见效。
不一会儿,病人清醒过来,并能开口说话了。
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龙飞了解了大致情况:就在他们回到国内的第一天晚上,他从医院探视母亲回来后,发现父亲传给他的白金手表不见了,吓了一跳。他知道这块表的价值,更知道这块表的意义。
谁有这么大的胆?!
他想起他是与父亲一起去医院的,当时父亲伯母亲受刺激,决定让李华暂时不要露面,在家等消息。现在父亲仍守在母亲的病榻旁,最可疑的当然是李华了。
钱世对这位年轻风骚的二娘是越来越讨厌了。本来他并不反对父亲娶她,可这些日子发现她行动诡秘,神态反常,还有意无意对自己卖弄风骚,教人恶心!
当他去找李华时,李华不在房里。一问家人,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想回自己的房里时,又不甘心,于是回转身进了父母的卧室。
在回国之前,钱广把自己保险箱的钥匙交给了儿子,也就是把家业交给了他。钱广想叶落归根,这次回国如果感觉好,就不打算折腾了。儿子却要在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后回到南洋,海外的产业不能没人打理。
但他没告诉李华,儿子有保险箱的钥匙。
此刻,钱世打开保险箱,没见到白金手表,却发现夹层里有个铁盒子。这铁盒子没有锁,也不知从哪儿打开,出于好奇,钱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看出点名堂来。原来盒子背面有一朵梅花,而梅花的花芯是突出的,有豆粒大小,用力一按那花芯,“啪”地一下盒盖开了。可里面除了一个绿色小本子外,别的什么也没有。钱世好奇之极,翻开本子一看,上面是李华的笔迹,记的好像是通讯地址。好哇,既然藏在保险箱里,一定很重要。我要你拿金表来换这本子!于是偷偷揣上本子回到房里,将本子藏到只有他自己才找得到的地方,然后就睡下了。
是夜,钱世被一阵嘤嘤的哭泣声惊醒,黑暗中闻到一阵阵幽香。拉开电灯一看,只见二娘身披薄如蝉翼的睡衣,与赤身裸体无异,坐在他的床边抹泪。他吃了一惊:“二娘,你……”
二娘一抖肩,睡衣脱落,猛地抱住他又啃又亲:“我的世儿,想死我了!”钱世吓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叫又不敢叫,躲又躲不开,怀里像揣着个火炉,直朝外推。
二娘越发将他抱紧了:“世儿,你难道还看不出我的苦心吗?我难道会甘心守着一段没用的枯木吗?我是为了你呀!”
“这可是乱伦!你还有没有点羞耻?”钱世一听她竟敢污辱父亲,气不打一处来,用力一推,“快滚,否则我要叫人了。”
李华见软的不行,避过一旁,嘿嘿冷笑道:“说,你为什么要偷我的东酉!”
钱世说:“你倒打一耙,是你先偷了我的表!”
他到底太嫩,这一说等于招供了。本子是他拿的,他哪里知道,这可是李华的命根子。那本子上记载着中南地区所有潜伏特务的名单及地址。
李华气急败坏又恼羞成怒,“你交不交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钱世乃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心想:我还怕你个小女子不成?如果不是看你赤身裸体,我早就将你打翻在地了。再则,我还要顾忌到父亲,一旦惊动家人,传出去会毁了老人家一世英名。如果她在父亲面前来个恶人先告状,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钱世优柔寡断,还没等他想好对策,只见李华拍了一下手,门应声而开,进来两个大汉,上前按住钱世,先是一双臭袜子塞进他嘴里,然后将他捆绑起来。李华吩咐:“将他送2500。”
“2500是什么意思?”龙飞急忙问,“还有你说的绿色小本子藏在哪里?”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思儿心切的钱广走了进来。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也许是钱世过于激动,又昏迷过去。
龙飞十分焦急,却无可奈何。
不过他已听明白了,大致的情况是——白金手表是李华拿走的,做了手脚,想嫁祸钱世,逼他就范,乖乖听她的摆布。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通讯录会被钱世拿走。
她想用美色控制钱世交换通讯录没能得逞,一气之下便下了毒手。
当她找遍了钱世的房间也没找到本子时,又急忙为他注射解药。但因耽误了时间,一下抢救不过来,她急忙命人将其送到医院,命梅、侯两位医生安排抢救。
没料到会被强院长发现,又慌忙掉包,想搅乱警方视线,将龙飞引入误区。如运气好,还能趁机将他们除掉。
不料座钟上的飞刀未能击中,龙飞被雨琦救下,定时炸弹也被排除。
也可能是李华要钱世开口说出通讯录的下落,必须保住他的性命。但巧的是钱夫人周英病死,便来个移花接木,将周英的尸体偷埋了,将钱世藏在棺材之中,否则会被钱广发现。而钱广对儿子的突然失踪已起了疑心,好在善于演戏的李华巧妙遮掩过去。
龙飞立即返回钱府搜查通讯录,结果无功而返。这一来一去,花去了两个小时,再回到病房时,路明不在,而钱世又一次被人做了手脚,拔了输液针和氧气管!
龙飞当即联络路明,质问为什么擅离病房。路明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感到十分委屈,因为他是接到李炎的报告,说有人举报在汉口发现了特务的踪迹,当然不可错过良机。他临走时关照过留守人员的,怎么就让钱世出事了呢?而自己赶到汉口又扑了个空,真是气死人了。
幸亏龙飞发现得早,钱世又被抢救过来,命虽保住,但危险加重,昏迷不醒。
李炎正巧也在医院。
他说他来医院有两件急事,一是向龙飞报告敌特利用军用卡车爆炸大桥之事;二是通知路明发现了特务的踪迹。他来到时,龙组长、凌副组长都不在,而路明也是专案组主办人员,谁知对他一说,他也没与你们联系,就行动了。
龙飞早已养成沉着冷静、临危不乱的性格,见李炎如此说,他就将话题转向李炎,随口问:“曾倪博士那边情况怎样?你可是分工监视那一块的,最近有没有反常情况?有没有人借故出入曾家呀?”
李炎不知是不是龙飞组长迁怒自己,连忙答道:“没什么异常呀。”
龙飞说:“没有就好,但我要你提醒市局的同志们,千万别掉以轻心。我们回去吧。”
路明吁了口气,朝雨琦扮了个鬼脸。
雨琦面无表情。
路明尴尬之极。
李华趁乱逃出钱公馆后,急急如漏网之鱼,惶惶似丧家之犬,武汉是呆不下去了。她长期生活在国外,大陆没有亲戚朋友,虽然她是PP组织的重要成员,代号“狸猫”,但按梅花党严格的纪律,只准单线联系,没有指令,是不允许自说自话找同伙的。
一年前,梅花党总部将原大陆中南站潜伏人员名单交给她,命她去香港,接近华侨巨商钱广,设法嫁给他。这样就由她这位“狸猫”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让钱广‘英雄救美“,终成佳话。她虽然不甘心嫁给一个大半截身子已入土的人,但上命难违,老头子又对她宠爱有加,知冷知暖,她还动了真情。想想也不错,过上了贵夫人的生活,要什么有什么,想怎么就怎么。将来以”二夫人“的名义名正言顺地继承部分钱家财产,几辈子也花不完。如果就这样平安地过日子多好,免得从事特务工作,整日里提心吊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太危险了。
果然好景不长,一个月前她接到指令,命她设法动员钱广一起回大陆,用他做挡箭牌,有非常重要的任务要她去完成。并任命她为上校联络员,与中南情报站站长平起平坐,这让她的精神亢奋起来。上级要她进大陆时,可以带几个助手,并给了几个武汉的名单,包括侯家竞、梅林归她指挥。而一到大陆,“黄鼠狼”就像影子似地跟着她,对她时时发号施令。
当她接到指令,要她偷出钱世的手表,交给“黄鼠狼”的手下时,她极不情愿,那是钱府的传家之宝呀!她怀疑“黄鼠狼”是否假公济私。但她清楚违抗上峰指令的后果,只得照办。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出去送表交差时,钱世也趁这空档拿走了她的通讯录,这不等于要了她的命吗?
她只能挺而走险,只能不顾廉耻,只能软硬兼施。
结果,什么结果也没有。
钱世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个书呆子!小冤家!
无奈,她让手下人先将他押往“2500”收拾他。
“2500”是一个非常隐蔽的梅花党窝点。那里的刑讯逼供设备俱全,其中一种绿色的药水,名叫“长效麻醉诚实剂”,注射了这种药水,一可以使人长期处于昏迷状态,而不断气;二可以讲出自己记忆中最诚实的话来。可她手下的那帮饭桶竟给钱世注射过了量,由于钱世拼命挣扎的缘故,合该出事。顿时,钱世浑身起了绿色斑块,危及到生命,哪里还能说出来话来!
李华急红了眼,她急忙派手下将病人送往侯家竞、梅林所在的江东医院抢救,以便见机行事。
侯、梅二人在接到指令后,立即让急诊室的人去打饭,为同伙悄悄送来病人制造机会,没想到被强院长碰上了。如抢救过来,能开口说话,岂不糟糕?一旦惊动公安,自己是死路一条!只好谎称病人已死,送到太平间,又用了调包计,偷偷将病人转移出去。
白忙一场,虚惊一场!
侯、梅二人为此暴露了身份!她让他们躲进了自己家中,一来安全,二来也需要帮手。趁搞大夫人的吊唁活动,将钱世藏在棺材内,由二位医生来维持他的生命。只等大夫人丧事过后,再让钱世开口说话,找到通讯录,便化险为夷了。岂知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怎么办?遗失通讯录,那可是死罪!
她不敢向“黄鼠狼”汇报。此刻为了保命,唯有三十六计——走为上。
她离开钱公馆,直奔飞机场。她来到售票大厅,正巧有航班飞往济南。
就去济南,离开武汉要紧!
她只能听天由命了。
代号“狸猫”的女特务,能被封为上校联络员,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她在台湾和美国都受到特别训练,使用美色勾引男人是她的绝招之一。
在飞机上,她的邻座的是一位年过不惑的男人,一看便是干部模样。他是济南人,姓袁名平,园林工程师,来武汉参加一个专业会议,现在是返回济南。
李华持有外国护照,便是华侨,因为突发事变,她身上没带多少钱,否则她就逃往国外了。上飞机后不久,她便去了洗手间,在身上喷洒了一种特殊香水,这种特殊香水大有名堂,它能有效刺激男性的感官,带有恰到好处的迷幻作用。
袁平工程师坐在李华这样一位大美人身边,不知为什么浑身燥热,精神亢奋,控制不住自己想与她交谈。而李华又似冰美人,气质高贵,不苟言笑,正襟危坐。
终于他憋不住了:“您是去济南出差?”
李华礼貌地回答:“也算是吧。”
袁平工程师好奇地问:“怎么叫‘也算’?”
“我是公私兼顾,”李华嫣然一笑百媚生,“从没去过济南,就想去看看。听说济南的名胜古迹不少,最出名的是‘天下第一泉’,很想见识见识。”
李华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身边这位正是济南的园林工程师,这话题正是瞌睡给了枕头,一提到济南的名胜古迹,袁平就有了表现机会,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你说得没错,济南值得一游!你说的‘天下第二泉’,名叫‘趵突泉’。”
趵突泉位于趵突泉公园烁源堂前,泉池呈长方形,长30米,宽18米,深2 .2米,泉水出露标高为26.49米,恒温18t ,最大涌水量达每日 16 .2 万立方米,为趵突泉泉群中水涌量最大的泉。
趵突泉三窟鼎立,“泉源上奋,水涌若轮”,清代刘鹗在《老残游记》中这样描述:“三股大泉,从池底冒出,翻上水面有二三尺高。据土人云:‘当年冒起有五六尺高。”’元代赵孟殴《咏趵突泉》诗云:趵水发源天下无,平地涌出日玉壶。
谷虚久恐元气泄,岁旱不愁东海枯。
云雾润蒸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
时来泉上灌尘土,冰雪满怀清兴孤。
大诗人张养浩也有“三尺不消平地雪,四时尝吼半空雷”的优美诗句。“趵突腾空”被古人列为济南八景之一。
趵突泉水质清冽甘美,相传乾隆皇帝下江南时,沿途饮用北京玉泉水,当到济南品尝了趵突泉水后,即改饮趵突泉水,并将趵突泉封为“天下第一泉”。自古至今,趵突泉即是济南的象征。“济南七十泉流乳,趵突独称第一泉。”历来就有“不到趵突泉,空负济南游”之说。
袁平口若悬河,一口气介绍完趵突泉,把李华给镇住了。“你是在济南当导游的?”
袁平卖弄地说:“我可以当导游,导游可干不了我的工作啊!”
李华窃喜,故作惊讶状:“敢问先生是……”
“济南市园林管理局副总工程师袁平。”
“哦,失敬!”李华这下真的高兴起来,很自然地握住袁平的手,“幸会广袁平周身通了电流般地一颤:”与你认识,三生有幸!“
此刻飞机遇到强劲的气流对冲,忽然剧烈震动起来。乘客猝不及防,失声惊叫,在过道上行走的空姐,也差点摔倒。李华就势“哎哟”一声,将头撞向袁平的胸口,袁平也趁机拍了拍美人的后背,“别怕,别怕,飞机是遇上气流了,一会儿就会好的。”
李华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气喘吁吁,那种极有韵味的气息一会儿喷在脸上,一会儿喷在脖子上,弄得袁平痒痒的,身上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可心里却舒服极了。
飞机平稳后,袁平问:“你济南有亲戚朋友吗?”
李华正想到了济南举目无亲,投宿无门,故作调皮地反问:“此问何意?”她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看他怎么说。
袁平的脸红了:“哦,没别的意思。你从未到过济南,我们既然相遇在飞机上,那就是有缘,有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我愿尽地主之宜,并当你的免费导游呀!你只知道天下第一泉,其实济南的的突泉是个泉群,的突泉群有七十二泉,泉群位于古城区西南隅,分布面积约十七万平方米。除了七十二泉之首的的突泉之外,还有老金线泉、漱玉泉、马跑泉、杜康泉、望水泉等。哦,说到漱玉泉,你值得一看。”
“何以见得?”李华故意问。
袁平又如数家珍般详细介绍了漱玉泉。
漱玉泉位于的突泉公园李清照纪念堂南侧,为一长方形石砌泉池,长4 .8 米,宽3 .至米,深2 米,东、西、北三面饰石雕栏杆,池北内壁嵌“漱玉泉”石刻,为济南当代书画家关友声1956年书写,字迹俊秀,落落大方。
“漱玉泉”一名,源于《世说新语·排调》记载的“漱石枕流”这一典故。史载孙子荆年少时想隐居,他告诉王武子自己要“枕石漱流”,可他却错说成“漱石枕流”,王武子问他:“流可枕,石可漱乎?”孙灵机一动答道:“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砾其齿。”隐喻洁身自爱、磨砾其志的意向。“漱玉”泉将玉代石,更加妥切地表达了泉水清洁柔润的水质。
听到袁平提及李清照,李华似触动心事,眼圈儿红了,“唉——”一声长叹。
袁平一愣:“你怎么啦?”
李华凄楚迷惘地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李清照是你们济南的骄傲,也是我们女人的骄傲啊!”
李清照是令人同情的,特别是她遭逢国破家亡、丧夫离异、颠沛流离的后半生;她是令人惋惜感慨的,作为一个女人,她生前身后蒙受那么多的评弹讥笑;然而她更是令人景仰的,她当世就有“才女”之称,身后被王的推为“本朝妇人文采第一”。清代词作辑本刊行之后,重为世人刮目相看。“五四”以来,女权运动兴起,她又被重新评价,声誉与日俱增。现在大陆已出版作品集、注解本近十种,资料汇编及论文集也陆续出版。港台出版也成果斐然,仅天一出版社的《李清照传记资料》一书就有九册之多,国外如日、美、苏。瑞典等也都翻译了她的作品。台湾更有人以《九百年来一词后》作为李清照论文的论题,又有人称之为“词国女皇”,又与李煌合称之为“男女皇帝”,可谓推崇备至。
李华的侃侃而谈,又把袁平给镇住了,心想:都说漂亮女人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没想到她才貌双全!我今生若能得此红粉知己,死也无憾呵!只是不知她的来历,她的想法。
见袁平想入非非地出了神,李华暗喜,又含泪吟出李清照的《念奴娇》: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
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
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
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
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于情倚。
被冷香消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
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
“想不到夫人还是位才女!佩服!”袁平由衷赞叹,接着说:“这首词是李清照南渡前的作品,是写离情别绪的闺情佳作,为李清照的代表作之一。不知夫人何以对这首词情有独钟?”他之所以将称呼改为“夫人”,是从她读这首词中揣摩出来的。心想:她在思念丈夫了?看起来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心里不知何故产生了一种失落感。
李华不愧为演戏高手,早就看透了他的心事,掏出手绢抹了下眼睛,“让先生见笑了。”
“恕我冒昧,敢问夫人,你丈夫怎么没陪你一起来?”袁平投石问路了。
李华生气地说:“咳,我与他已经……不提也罢!,我这次就是出来散心的。”
“哦,是这样。”袁平似觉有机可趁,安慰道,“那夫人就在济南多玩几天,我陪你。”话说到这份上,已赤裸裸的了。
李华就梯子上房:“袁兄如此仗义,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着飞机的降落,他俩的心也各自落定。
八、做鬼也风流
李华跟着袁平走出机场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这里的空气也是自由的。她多么想就此隐姓埋名,过一个正常女人的生活啊!
袁平是有家室的人。妻子在仪表厂当技术员,虽相貌一般,但人品很好。女儿上小学了,美丽、活泼,人见人爱。他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但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他总感到生活平淡乏味,古圣贤也说:“食色,性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人心不足,现在袁平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家花不及野花香”,迫不及待地将李华安排进齐鲁大旅社,开了单人间,住进214 房,房门一关,就是俩人世界了。
袁平连家也不回,反正出差在外,就说会议之后又有活动,老婆不会怀疑,今夜他要陪李华共度良宵。
此刻,一心想偷尝禁果的袁平心痒难耐,听着卫生间里李华洗澡的淋喷头的“哗哗”水声,他真想冲进去。可李华太讲究、太细腻,洗了半个小时还没出来。
李华慢慢地打着香皂,轻抚着光洁的皮肤,心中一阵阵感慨,一阵阵激动,一阵阵惘然,下一步该怎么办?她想:还能怎么办?!已经到了无家可归的份上,只能是烂泥萝卜擦一段吃一段了!幸亏天不亡我,让我在飞机上遇到了袁平。今夜只能先稳住他、拉住他、拴住他,再从长计议。但也不能让他过早得手,一步到位。让他既尝到甜头,又不能称心。因为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知珍惜,同时也让他知道本夫人的尊贵与价值,不要以为我是那种下贱女人。
李华想到此,擦干身子,慢慢穿好内衣,披上浴巾,款款步出浴室。
袁平眼睛一亮,只见出浴后的李华长发披肩,粉脸通红,双乳高耸,媚态百出。袁平再难自恃,急步上前将大美人一把搂进怀里,另一只手就势动了起来。
“不要这样,请不要这样!”李华被这男人一搂一摸,已浑身酥软,无力抗拒,但潜意识告诉她:必须拒绝,毕竟她是受过特训的女人,定力自不同凡人。只要她不肯,任袁平怎样都不能得手,而越是这样就越能激起雄性的力量,他已失去理智。
李华与他对抗,无声地较量,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如果再推、再扯,就会走向反面,不把他吓跑,也把他气跑了。
值此要紧关头,只听娇喘吁吁的李华温柔地叫道:“亲爱的,我也爱你!可你想过‘一失足成千古恨’吗?我正因为爱你,才不能现在就给你,我不能害了你,你说你有妻室,有个宝贝女儿,你能为我毁了这个幸福的家庭吗?难道你我只满足于一夜的露水夫妻?请君三思。”
袁平的头脑已膨胀到极点,“亲爱的,我不管,我爱你,我要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为了你,我可以不要那个家,不要,什么也不要了,就要你!”
李华叹了口气,不再挣扎。“你们男人啊!也许你我前世就是一对冤家。你说
‘百年修得同船渡’,你我难道是千年修得共枕眠?”
袁平没有作答,而用他的行动在说话。
啊,人生如梦,潮起潮落……
袁平心满意足了。他活到四十岁,还是第一次有这么美妙的体验。
正当袁平陶醉在仙境之中难以自拔时,李华向他提出,让他明天另找间民房,搬出去住。
袁平说:“干吗这么着急?一时半会儿上哪找房子?”
李华语气强硬:“明天一定要搬走,这里不好。”
“为什么?”
“这……”李华从一住进这个旅社就感到不安,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她才思敏捷,眼珠一转,有了!便说:“这个房间号码不好,很不好!214 ——尔要死,你看看,太不吉利了。”
袁平啼笑皆非:“瞧你胡思乱想到哪儿了。没事的,有我呢!不过住旅馆也太贵了,你如果不急着走,我再想想办法。”
“你就是想赶,也赶不走我了!”李华一语双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就是赖上你了。”说着直往他怀里钻。
袁平不知大祸即将临头,还美滋滋地表白:“你反正已离婚了,你就是要走,也走不了了。”
俩人闹够了,李华这才让袁平去洗个澡,说自己累了,要睡觉。
袁平进了卫生间后,李华想穿上内衣睡觉时,本能地四处察看一下,这是特工人员的警觉,也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可这一看不打紧,直吓得她三魂丢了二魂,根根汗毛倒竖起来——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正朝她发出阴森森的冷笑。
李华触电似地弹了起来,伸手想从枕头下掏枪,但枪在包里,够不着。
“联络员不必惊慌,”大汉平静地说,“上峰请你去一下,他就在三楼。”
“好吧!”李华知道反抗已无济于事,一听他叫自己“联络员”,就知道他是自己人,只要他不是大陆公安,就不怕。
李华抓起床头柜上的首饰,拎起旅行袋,乖乖地跟着大汉上了三楼,被带进了“314 ”房间。李华瞧一眼这房间号,心惊肉跳,怎么又是“要死”!
314 房间与214 房间面积一样大,格局差不多,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十分阴森恐怖,烟雾绕绕中,李华隐约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狸猫,你知罪吗?”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压低喉咙问道。
“请问阁下是……”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老板要我跟着你,我也是上命难违。”
“为什么?”
“你这个妖精,尽给我们闯祸,把我们的计划全扰乱了,还牺牲了好几个干将。该当何罪!”那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凶狠,充满杀气。
李华一惊,但马上回击:“你还没资格对我这样说话,报上名来!”她心里明白,现在反正落在他手里,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你该知道,我是总部特命的上校联络员!”
“哈哈哈!好一个上校联络员,尽管你是‘狸猫’,却要服‘黄鼠狼’管,不服气吗?”
李华大吃一惊,“啪”地立正:“您……您是少将部长阁下?”她虽然不断接到“黄鼠狼”的指令,却从没见过。
“说!没有上峰的指令,你为什么擅自逃离武汉,躲到济南?”那人不正面回答她,却连珠炮般地发问:“什么原因?什么用意?不准说谎!如果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我可以放你一马。”
李华知道不能再隐瞒了。如果说实话,或许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况且她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已看清了那人的相貌,真该死啊,怎么这样大意!她在飞机上见过他,他就坐在她的旁边,仅隔了一条过道。她知道PP组织的厉害,不敢说谎,便将遗失通讯录的情况如实招供。
听说“狸猫”遗失了组织名单,那还得了?“黄鼠狼”呼地一下跳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妖精,除了勾引男人,你还有什么本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你死有余辜!”
李华已知这回是在劫难逃,但求生的本能使她“扑通”跪了下来,恳求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并说今后愿为他当牛做马,声泪俱下。
“黄鼠狼”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嘿嘿冷笑道:“现在你说什么都晚了。考虑到你也是立过功的人,就自行了断吧。我知道你喜欢上了那个袁工程师,就成全你们,做一对儿上‘路吧!”说罢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李华知道梅花党的手段,让她自裁,已是上等待遇,此刻只得心一横,咬下假牙,饮毒自尽。
那袁平交了桃花运,与李华一见钟情,坠入情网后,还喜滋滋美滋滋地盘算,最好是与妻子离婚,干脆把李华接回家去,可她究竟是何来历?自己怎么不弄清楚就跟她发生了关系?她不是说现在赶不走她了吗?万一她来路不正,是个骗子,是个坏女人,那,那我岂不要为她家破人亡,人财两空,丢官失业?值得吗?!
人,往往就是这样,患得患失。
袁平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如何再面对李华,于是就在卫生间慢慢磨蹭,可惜了白花花的自来水,一冲就是半个小时,咦?怎么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女人疯累了?睡着了?我何不趁她熟睡溜之大吉?谅她这样来历不明的女人,也不敢再去纠缠我!
想到此,袁平穿好衣服,悄悄推开通往卧室的门,一看,咦,人到哪里去了?房里房外找了一圈,不见人影,连她的行李也不见了。
已是深夜时分,她会到哪里去呢?
袁平想:看她对我不像说谎,难道她临时有急事,不告而别了?他现在又若有所失,希望能再见到她,再与她温存一番。
想着想着,他靠在沙发上竟睡着了。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李华骂他没良心,叫他赶快去找她……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凌晨三点多钟,还没见李华回来,心想:这可怪不得我,是你不辞而别的。
袁平站起身,脚下碰到一件硬邦邦的东西,他揉揉惺松的睡眼,禁不住叫了一声,好像看到了一只箱子。连忙拉亮电灯,仔细一瞧,哟!这是一只做工精巧,挂了把小锁的皮箱!拎拎没什么分量,不由心里一动:这里面是什么宝贝?该不会是李华念及“一夜夫妻百日思”,送给我做纪念的吧。当他拿开皮箱,一低头发现地上还有封信,信没封口,他急忙抽出信纸,看了起来——
袁平: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真的有急事,必须马上赶回武汉。虽然我向你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再次请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我爱你!我把一只箱子留给你,也就是把我自己留给了你。如果你还想见到我,就请你带上箱子立即飞来武汉,到时会有你意想不到的惊喜和收获!
我会好好奖励你!
你的华拜托!
袁平看了此信,被征服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恩爱一场?
去!
袁平马不停蹄地又乘上飞机赶往武汉。
他想:她一定在机场等我。
啊,飞机就要降落了!
情人又要相见了!才一夜不见,真的如隔三秋啊!
袁平提着皮箱和自己的行李来到出口时特意放慢了脚步,用眼睛四处寻找李华的情影。
他失望了:没有!
他彷徨了:咋办?
正当袁平探头探脑时,忽然被几个壮汉拦住了,其中一人问道:“你是袁平吗?”
“是呀。”
“我们是李华派来迎接你的,请!”
袁平跟着几个壮汉乘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轮滚滚,扬起一片尘土。
袁平终于舒了口气:李华没骗他。看来她来头不小,自己真是福星高照呀!
轿车七拐八弯,驰过长江大桥,停在一僻静处。
“到了——下车!”开车的人说。
几个壮汉突然出手,毫不费劲地制住了袁平,袁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头皮一麻,好像被打了一针,就魂归西天,追寻李华去了。
九、一夜惊心
长江边上,又发现了一具绿色尸体!
消息像长了翅膀,再一次轰动了武汉三镇。
龙飞接到报告,正要去案发现场,李炎又接到电话,说有人在公安局传达室门口放了一只皮箱,还有写给龙飞的一封信。
李炎吩咐传达室立即送上来。
李炎接过信,转手递给龙飞。
龙飞见信封上写着——武汉市公安局转:龙飞同志收内洋
龙飞拆开一看,只有几行字:尊敬的龙组长:国庆节就要到了,特献上一份厚礼。
请查收并视节日愉快!
你的老朋友即日龙飞自言自语道:“这会是谁送的呢?打开箱子看看吧。”路明好奇,抢上前去:“我来。”
箱子没上锁,路明打开箱盖,不料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直冲脑门。再定睛一看:“啊呀!”一声惊叫,连鼻子都气歪了。
箱子里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还是女人的头!
“呀!是李华的头!”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就连定力最足的龙飞也气得浑身关节咯咯作响。“梅花党太嚣张,太惨无人道了!这笔账一定要清算!”
凌雨琦拍拍龙飞,提醒道:“不要气,只要记。记住他们的罪行,抓住他们的尾巴!我们如果气昏了头,就正中敌特的下怀,还是冷静地分析一下吧。”
李炎也许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血淋淋的场面,面色苍白,愤怒地说:“敌特实在太猖狂,太气人,竟打上门来了!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龙飞镇定下来,“还能怎么办?先去案发现场。”说罢,示意雨琦跟他走。
路明还是老规矩:留守。
已是吃晚饭的时候,李炎见路明心情烦躁,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着急,雨琦说得对,如果我们意气用事,更要出错。”
“这案子还怎么破?一点头绪也没有,急死人了。”
“急也没用,饭总是要吃的,走!”
“不吃了,气也气饱了。”
“大哥,你怎么耍起小孩子脾气?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李炎动手拉他,“走吧,食堂的菜老三样,今天我请你去饭馆喝几杯,也让我略尽地主之宜。”
“这恐怕不妥吧?”路明犹豫着。
李炎笑道:“你一个大老爷儿们怎么扭扭捏捏的?走吧!”
路明憨厚地一笑:“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走,大哥我请客!”
李炎也不与他争。
俩人来到离公安局不远的一家中档饭店,找了一个小包房,要了四个菜,一瓶酒,边喝边聊。
济南齐鲁大旅社的服务员王霞,在214 的客人退房时收拾房间,换床单时,“叭喀”一声,有件东西掉到地上,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枚像纽扣似的徽章,呈梅花状,便随手放进了口袋里。
下班以后,王霞回到家里。
她那七岁的女孩珍珍嚷着要妈妈给买苹果。王霞从衣袋里掏钱时,把这小徽章带出来了。
珍珍一看,哟,好逗人哩!花纹别致,银光闪闪,美着哩。她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说:“妈妈,给我,快给我嘛!”
“看你喜的!好,妈给你。”
珍珍接过小徽章,高高兴兴地别在胸前的衣服上,喜爱地瞧了又瞧,问妈妈:“妈,好看吗?”
“好看,漂亮极啦!给你钱,妈忙着哩,你自己去买两个苹果,回来洗干净再吃,啊,路上小心!”
“知道!”珍珍蹦蹦跳跳出门去了。
马路斜对面有一家水果店,有个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头,正在忙着给几个顾客称水果。珍珍跑上前去,举着钞票往老头面前一伸,嫩声嫩气地说:“老爷爷,我买两个苹果。”
“好,好!”老板拿下老花眼镜,看看小珍珍,随即给她拣了两个大苹果,用一个纸袋装好,递到珍珍的手上说,“小妹妹,快回家去,别在路上贪玩。”
珍珍回到家里,把苹果交给妈妈。王霞从纸袋里拿出苹果,一看,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呢!她取出来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一个“急”字,旁边还加了个“!”号,王霞以为是一张废纸,也没介意。珍珍吃完苹果,就跑到马路对面去玩“造房子”。
水果店老板走到她面前,用手拍拍她,问道:“小妹妹,我的苹果好吃吗?”
珍珍天真地说:“好吃极了。”
水果店老板指指珍珍胸前的徽章说:“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是你捡来的吧。”
“不,是我妈妈的。”
水果店老板一听,眼珠一转,急忙又拿了几个苹果,递给珍珍说:“你喜欢吃苹果,爷爷再给你几个。”
珍珍小手直摇,“不要,我妈妈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你拿回家给你妈,”水果店老板说着硬把几个用纸袋装好的苹果塞到珍珍手里。
小珍珍拿了苹果跑回家喊着:“妈妈,妈妈,苹果!”王霞接过一看,纸袋里又有一张纸条,上面并排写了两个“急”字,旁边两个“!!”号。王霞感到奇怪了,便问珍珍这苹果是哪来的?珍珍说是水果店老板给的。
过了一会儿,王霞想想还是叫珍珍去付苹果钱,结果带回来的是三个“急”字,外加三个“!!!”号。
真是奇哉怪也!
过去,珍珍也到那家店里买过水果,可从来也没出现这样的事。今天看来,这纸条显然不是无意识地带进去的,一次多一个“急”字,多一个“!”号,说明是有含义的。她仔细想了想,是不是那朵梅花徽章在起作用呢?她决定亲自去试一试。
王霞把珍珍那枚梅花徽章取下来,别在上衣的左上方,来到了斜对面那家水果店,对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头说:“老板,请给我称三斤苹果。”
老板望了她一眼,很热情地给她称了三斤,也用一个纸袋装好,交给了王霞。王霞回到家里,把苹果全倒出来,可是却没发现纸条。
王霞更加迷惑不解,为什么珍珍三次都有“急”字,而我去却没有呢?是不是他欺负小孩儿幼稚,想通过她的手来传达什么信息呢?王霞想到最近旅社里经常开会、学习,要大家提高警惕,防止敌人的破坏,而这枚小徽章又是在旅客的房间里捡到的。现在发现了这个怪事,不管它是不是敌情,也应该及时向公安局报告。于是,王霞不顾天色已晚,带着这枚梅花徽章来到公安局报案。
济南市公安局一见梅花徽章十分重视,他们接到过公安部的通报,怀疑这是梅花党的标识,不敢怠慢,立即向北京报告,惊动了公安部的领导。
李副部长当即将情况与龙飞做了通报。龙飞也把武汉的情况向老首长做了报告,并检讨了自己办案不力。他在报告中讲到敌特送来的皮箱里的人头是钱广二夫人李华的,长江边上的绿色尸体也已查明是济南市园林局的副总工程师。联想到机场登记过李华去过济南,觉得济南方面也值得重视。他提出是否该去济南调查一下。
李副部长一口同意,并让他与凌雨琦扮作夫妻一起去,就住齐鲁大旅社。
龙飞觉得不妥,一则一男一女单独出差不方便,二则雨琦走了,武汉的事情怎么办?
李副部长说:“不是还有路明吗?”
路明是个好同志,可比较粗心,万一遇事处理不当,岂不误事?
李副部长说:“就这么定了,要相信同志,相信组织。”
龙飞只好服从命令,但在挂断电话前,还是说了自己最大的忧虑:“我们的队伍中有内奸!”
李副部长说:“既要保持高度警惕,又不能草木皆兵,要有证据,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快了。因为敌人比我们还要着急!”
挂断电话,龙飞又喜又忧。喜的是,听部长的口气,已认定我们内部有敌人的奸细,并已心中有数;忧的是自己还搞不清究竟是谁?内奸不除,后患无穷!
他到雨琦房里,把与李副部长通电话的内容向她说了。雨琦也为案情的复杂与我们的被动而担忧。现在一听要让她与龙飞一起去济南,感到不可思议。
“这里的情况很棘手,怎么可以让我们两个同时离开呢?”雨琦提出疑问。
龙飞故作轻松地说:“难道您不愿跟我一起去?这里还有路明嘛!”
雨琦瞪了龙飞一眼,“领导的指示,我敢不听?什么时候走?”
龙飞说:“马上走,军用飞机送我们。”
深夜一点,龙飞与雨琦到达济南空军机场。军车将他俩送到市区,就开走了。
龙飞与雨琦来到齐鲁大旅社,以夫妻的名义登记了一个房间,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俩正巧住进了李华与袁平偷情的214 房间。房间内仅有一张双人床,两个单人沙发。龙飞想:这怎么睡嘛?看来今夜只能睡地板了。他匆匆去卫生间冲了个澡,便抱了被子铺在地上躺下。
此时,奔波劳累了一天的雨琦已进卫生间洗澡,当她全身赤裸地站在梳妆镜子前,看到了自己洁白如脂的胴体,圆润挺拔的乳峰,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
哪个少女不怀春?只是“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她,感慨造化弄人。有多少翩翩公子与自己门当户对,自己偏偏看不上,而自己看得上的人朝夕相处,却又偏偏是有妇之夫。她早已在心里暗恋龙飞,只是龙飞的夫人南云是自己尊敬的大姐,且对龙飞情真意切,他俩是珠联璧合、生死相许的一对,雨琦不可能有机会。但她对其他异性总提不起兴趣,以至二十六七岁了,仍待字闺中。也不知是否造化弄人,老天给这位痴情女子创造了机会,南云作为外交官被派往国外执行特殊使命。这下龙飞没有了“家”的概念,全身心扑在案子上,而雨琦则与之形影不离,不仅是他工作上的得力助手,还是他生活上的“监护人”,但在感情上却无越轨之举,成为最佳拍档。
自己天天面对他,近在飓尺又似远在天涯,可望而不可及!今夜同处一室,正好是个机会,向他大胆表白。只要他爱我一次,就心满意足。爱,不是占有,我可以不要名分。想到此,自己也觉得脸红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镜子,这一看不打紧,只听“啊——”一声惊叫,又尖又急。
一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浑身长满绿毛的大老鼠正瞪着一对绿眼对她虎视眈眈!这位身经百战的女公安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怕老鼠。
这声尖叫,惊得龙飞一跃而起,意识到雨琦有了危险,不及细想一下撞开卫生间的门,冲了进去。
其实卫生间的门并没有锁。
龙飞因用力过猛,地上又沿,竟与淬不及防又赤身裸体的她撞个满怀。雨琦惊魂未定,就势将龙飞紧紧抱住,“吓死我了,有……老鼠!”
龙飞一听只是个老鼠就把她吓成这样,害得自己也虚惊一场,真是啼笑皆非,急忙将她推开。
雨琦羞红了脸,连忙抽过浴巾将身体裹住,仍余惊未消道:“我没骗你,我明明看见一只长了绿毛的大老鼠,恐怖极了。”
龙飞仔细搜索,并未发现老鼠的踪迹,摇头苦笑道:“你看花了眼吧。”说着就走了出去。
雨琦呆立良久,不敢面对龙飞。
当她走出卫生间时,龙飞已发出均匀的鼾声。
可当雨琦拉亮电灯时,突然看见那只绿毛大老鼠已趴在龙飞胸口,正对着龙飞的面部,作势进攻。由于灯光一亮,那老鼠愣怔了一下,机不可失,雨琦抓起床头柜上的圆珠笔,疾如匕首地击中了老鼠,那老鼠“吱”地一声哀叫,蹬直了腿。
当龙飞惊醒时,看到枕边足有二斤重的绿毛老鼠,也大吃一惊。
这只老鼠不寻常。
他俩分析,老鼠身上长绿毛,闻所未闻,可以断定,这是只人工喂养、改良、训练过的老鼠。联想到不断出现的绿色尸体,定是梅花党的杰作。
龙飞怕老鼠有毒,让雨琦不要用手接触,用塑料袋装起来,以便回去化验。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恶作剧,也许是一场罕见的谋杀案!
就是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俩才乘军用飞机秘密飞来济南,而且扮作夫妻住进这里,但敌人显然已掌握了他俩的行踪,还认出了他们。
这真是奇也怪哉!
他们立即对房间进行仔细检查,没有发现其他老鼠的痕迹,再仔细一看!卫生间的抽水马桶后面有个洞。
隔壁住的是谁?!
他俩提枪跑了过去,一看是服务员的值班室。敲了几下门没反应,睡得这么沉?
将门一推,门是虚掩着的,进去后拉亮电灯,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倒在地上,脸上已现绿色肤斑。一摸,还有气,急忙送进医院。同时与山东省公安厅取得联系。
病人被抢救过来,能开口说话了。
她就是王霞。当她拿着梅花徽章到公安局报案后,公安局立即去水果店抓捕那老头,但晚了一步,让他跑了。
此刻,王霞报告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她说:“下午我来上班的路上,忽然见到那个水果店老板骑着辆自行车拐进了胜利桥下的惠民路。我心里一动,也骑着车慢慢跟在后面,看见他进了四时水果店,与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打了招呼后一起出门向东,进了三十号底楼一单元。我去看过门牌号码,没错。”
她喘息一阵,又说:“后来我就来上班了,心想在这旅社打电话人多耳杂不方便,还是明天一早去公安局报告,没想到刚才迷糊中,小腿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只全身绿毛的大老鼠咬溜一下钻进了墙洞。我被这一痛一吓,就晕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谢谢你们救了我。”
龙飞一听,精神一振,立即带领公安干警直奔胜利桥惠民路,将卖水果的老头和妇人堵在了被窝里,他们束手就擒。
这对男女都是PP组织成员。据他们招供,前几天从武汉过来一位自称“上校站长”的人,要求他们协助抓李华,并出示了梅花党大陆工作部少将部长、代号“黄鼠狼”的手令,他们不得不按他的命令执行。
这老头是梅花党华东工作站山东分站中校副站长,而这女人则是他发展的特务、多年的老姘妇,担任联络员工作。因为一直没有上峰的指令,他们乐得逍遥待命。因此这女人并无直接犯罪,经过雨琦的政策攻心,她决心戴罪立功,交出了她知道的山东PP组织成员的所有名单,共有84人。他们分布于全省各地,而济南有29人,这家齐鲁大旅社就是他们的一个窝点。
省公安厅立即部署全省公安系统统一行动。只用两个小时便全部解决,但站长还是逃脱了。同时又电告公安部,将山东站副站长交待的情况报告了华东局党委。于是,一场搜捕梅花党的大网,在上海和华东地区悄悄撒开……
十、“双龙”蒙冤
龙飞与雨琦只用了一夜的时间,赴济南大获全胜之后,当即飞回武汉,并向省公安厅张江副厅长通报情况。张江仍在市公安局局长的办公室内与龙飞、雨琦交谈。
济南的告捷,大大提高了专案组的士气。而张副厅长则内紧外松,也许他感到武汉的破案进展缓慢,感到了压力,不无忧色,提出对于长江大桥的保卫仍是重中之重。
当龙飞暗示我们的队伍中有敌特的奸细时,张副厅长面无表情,说不是没有可能,但实在想不出会是谁。既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草木皆兵。还是那句话:要有证据。
龙飞想: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本想深入讨论的龙飞便多了个心眼,点头称是,告辞出来。
他俩回到驻地,路明还在睡觉。见到他俩不由一惊:“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龙飞嗅了嗅鼻子,推开窗户,问道:“你昨晚喝酒了,还喝得不少?”
路明反问:“不可以吗?”
龙飞一愣:“你这是什么态度?”
路明回击:“你那是什么语气?”
龙飞说:“你吃了火药了!”
路明不服气:“你龙组长是在审问我吗?你不相信我,瞧不起我,处处压制我,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我就明说了,我早受够了。我向李部长打了报告了,要求调回北京去。”
龙飞这下真火了:“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是十几年的战友啊!我什么地方瞧不起你了,还压制你!你给我再说明白点。”
“好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什么好处都是你的?”路明说着还有意识瞟了雨琦一眼,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雨琦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喊道:“路明,我们战友一场,情同手足,你不要意气用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路明冷笑道:“我岂止傻?简直是蠢!”
雨琦毕竟是多情的少女,想想路明对自己可谓一往情深。现在出于妒忌,竟失去理智,影响了团结。今天竟公开翻脸,这难道真应了古人的话“女人是祸水”吗?
这里的争吵声被李炎听到了,赶紧报告张副厅长,想请他去调解。
张副厅长听了置之一笑:“人家是北京来的大员、钦差大臣,手中有尚方宝剑!这个路明也真是,胳膊拧得过大腿吗?”
李炎听了一惊:“这像公安部门的高级领导说的话吗?难道他……”
张副厅长惊党失言,又弥补说:‘峨,我们还是要尊重专案人员的意见,特别是龙组长,可不能不B 他啊。至于人嘛,牙齿与舌头也要磕碰呢,你别管他们内部的事。“
李炎恭敬地说:“我知道了。”
张副厅长语气一顿:“哎,我说李炎啊,梅花党真厉害呀!我们可别轻视了对手哟。你是我从部队要过来,又一手提拔起来放在我身边,你可要为我争气争光啊!”
李炎忙说:“厅长放心,我保证一切行动听您的指挥,绝无二心。”他暗想:张副厅长在暗示我什么?他不敢往下想。
只听张副厅长又说:“你可以设法安慰一下路明,同时处理好与龙、凌二位组长的关系。毕竟保卫长江大桥要紧,在武汉出了事,我可要担当头责啊。”
李炎退了出来,慢步向专案组办公室走去。他边走边想要不要把张副厅长的话透露给龙飞,最后还是决定见机行事。李炎走进专案组时,正听见龙飞在打电话:
“李副部长吗?我是龙飞呀,路明说他家里有事,想回北京,什么?不行?”
话筒里传来李副部长严厉的声音:“龙飞同志,路明已向我做过汇报。你们要搞好团结,不要自乱阵脚。作为领导,你应该大度点。路明在吗?让路明接电话。”
龙飞将话筒递给路明,脸色很难看。
“李副部长吗?我是路明,我的要求您考虑了吗?”
“路明,我明确告诉你,大敌当前,不要做逃兵!至于你的工作嘛,我会考虑
的,可以见机行事。明白吗?”李副部长“啪”地挂了电话。
路明和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金炽已有两天没去曾倪家,曾秋盈还真想他。
想到曹操,曹操就到。金炽在傍晚时分来到曾家,秋盈见到他吓了一跳。金炽脸色憔悴,精神不振,一副病态。面对曾家一桌好酒好菜,金炽就是不动筷子,秋盈用手一摸他的额头,滚烫!
秋盈心疼地说:“才两天不见,怎么搞成这样?快去医院看看。”
金炽说:“不用了。”
回到房间里,金炽抓住秋盈的手,深情地注视着她说:“我已躺了两天,去医院看过了,开了药,打过针,没事的。我不放心你,忍不住想见到你,就来了。”
秋盈感激地依偎着他说:“你呀,一个人住,病了要喝口水也没有,那怎么行?我去跟妈说,你就在我家住几天,等养好身体再说。”
秋盈的父母当然欢迎金炽这位未来的女婿。
这样,金炽就在曾家的客房住下了。
秋风秋雨愁煞人。
龙飞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已整整半天了,连雨琦也不让进。他要冷静地将案情梳理一遍,为什么去山东破案轻而易举,可在武汉的行动却处处被动?结论是: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就连路明这样的老部下,也与自己情绪对立,其中必有文章。
刚才在食堂吃饭时,他无意中听到侦查处的两位同志在议论,说曾博士的残疾女儿被男朋友扔进江里,多亏了被渡轮水手金炽救起,金炽现在成了曾博士的座上宾,不久可能成为曾家的乘龙快婿呢!
龙飞心里一动: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什么不报告专案组?保护曾家的是市公安局的同志,专案组分工由李炎负责。李炎知不知道?如果知道为何不报?也许他是部队出身,没有侦破经验?联想到李炎还单独请路明喝过酒,什么意思?
而路明又的确反常,竟公开对自己表示不满,他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会不会是受人挑拨离间?
这个人会不会是李炎?
不不,怎么能胡乱猜疑呢!
李炎为什么要那样做?没有道理呀!我们是国家公安部的,他是地方公安局的,没有提拔、加薪等利害关系。如能胜利破案,大家都有功劳,对他的前程更有好处哇。除非他居心不良,另有图谋,那不是帮助了敌人吗?或许他就是特务?可能吗?
不不不!李炎可是舍身保卫长江大桥的英雄啊!敌特的主要目的就是炸桥,有这个必要让他上演苦肉计吗?绝对不会!
那又是什么原因?
是自己多疑?是自己小气?
这些问题真叫龙飞头痛。
雨琦又来敲门。
龙飞开了门,说他正要找她。
雨琦见龙飞胡子拉碴,疲惫不堪,实是心疼:“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伸手就要摸龙飞的额头。
龙飞将头一偏,“没事,我有话对你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雨琦心跳加快:“什么话?痛快点说嘛!”她见龙飞从来没有用这种表情对她说过话,难道他对我……
龙飞此刻哪里了解雨琦的想法,仍不敢轻易开口,犹豫不决地说:“我怕说错了,会影响我们……同志的关系。”
这下雨琦更误会了,一双美目闪烁着热望,鼓励道:“不会的,你还不了解我?我有思想准备。”
“你说路明今天是怎么啦?”
“别提他!”
“怎么回避得了呢?你应该多关心他,了解他。”
“什么意思?你是怕我嫁不出去,纠缠你?要把我推给他?”雨琦生气了。
“你别误会!”龙飞其实还真想成全路明。此刻却解释起来,“你听我说……”
雨琦一跺脚,就想出去。龙飞上前一把拉住她,请她坐下,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雨琦这才明白龙飞为何吞吞吐吐。她对龙飞的怀疑深有同感,却也不能准确作出判断,不知如何表大雨琦说:“这样吧,我去做做路明的思想工作,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龙飞说:“好,别忘了曾家这条线,必要时你去向曾秋盈了解一下情况。”想了想又说:“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雨琦笑道:“该打的时候要打,该惊的时候要惊。你不惊动它,它总潜伏着,它暗我明,怎么行动啊!”
龙飞也笑了,“看来非常时期要用非常的思维,采取非常的行动。好,我赞成!”
他俩手拉着手,相视一笑。这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不料门被“砰”地推开,路明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一见他俩这个亲密镜头,冷笑道:“原来打死我也不敢相信的!可现在……我说龙组长,你对得起南云嫂子吗?”
龙飞与雨琦同时惊呆了。“路明,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们自己看吧!”说着将一只背在后面的手伸出来,将手里握着的一叠照片甩到桌上,扭头便走。
龙飞叫也叫不住他,再回身一看,看到的是雨琦又羞又怒的神情,拿着照片的手在瑟瑟发抖。
龙飞凑上去只看了一眼,脑袋轰地一声,气往上冲,血往上涌——“无耻!”
那是龙飞与雨琦双双一丝不挂,在卫生间淋鸳鸯浴的情景及雨琦羞于见人的部位特写……
他俩立即冲出去找路明,“这些照片是哪儿来的?”他俩已猜出,是前天在济南住的齐鲁大旅社214 房间里,暗藏录相装置,又被人翻拍了照片,经过技术处理,制造出两位组长的桃色新闻来。
真没想到敌人会有这么一手!
路明说:“是局长办公室收到的,李炎向张局长汇报了。局长说让你们知道一下也好,我就拿来了。”
雨琦气恼地说:“李炎他什么意思?竟把这,这种照片给你看!”
路明板着脸说:“人家李炎不好意思直接给你嘛!”
雨琦红着脸说:“路明,你也相信?”
路明仍面无表情,“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
“你……”雨琦羞愤之极。
龙飞镇静下来,劝道:“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求做人问心无愧!”
十一、谁是“蟑螂”
三人正感到尴尬时,李炎急匆匆走了进来。他装出对照片之事一无所知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进门就说:“这是山东转来的绝密文件,请专案组看看。”
龙飞抽出一叠文件,都是山东省公安厅抓捕的梅花党特务的口供。其中有一份PP组织山东省情报分站副站长即那个卖水果的老头的供词,说案发前收到过武汉方面一个代号“蟑螂”发来的情报,通知济南方面,公安部专案组正、副组长将于今夜到达济南。龙飞对这份口供看了又看,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强烈震惊,心想:我和雨琦去济南,只一夜工夫。如果不是专案组内部有奸细,怎么会这么快就通知了敌人。不过,这样一来,也就缩小了怀疑的范围。
谁是“蟑螂”?!
专案组排除当事人龙飞与雨琦。路明是自己的老战友,虽生性粗犷,但不至于变成特务。其他几位同志也是经过严格审查,并跟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而这位李炎,又是保卫大桥的英雄。虽然对他印象不是太好,侦破经验不足,工作中也有失误,可他是张局长亲自点的将!
张局长!
张江——张郎——蟑螂?
想到此,龙飞自己也吃了一惊,他想自己是否想岔了,精神压力太重,所以导致七想八想,竟怀疑到我们公安内部的高级干部身上。如果……假设是他,为什么?没有道理呀!他曾与自己共过事,出生入死,久经考验啊!可再一想,斗争形势复杂,什么可能都会发生。我们的同志不曾被枪林弹雨所击倒,却被糖衣裹着的炮弹所击垮。而梅花党的背景是国民党,曾经统治了中国几十年,势力庞大,根深蒂固,撤退到台湾前潜伏了大量特务。叶枫不就是混进我公安部反间组,还当了副组长吗?而张江解放前还到过香港。这么一想,觉得世界上只有还没发生的事,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龙飞在众人告退后,一个人又关在办公室里,拿出三朵梅花,反复观察研究。
第一枚梅花,是从张江局长送给曾倪博士的寿礼的礼盒中夹带的白金手表中发现的;第二枚梅花,是在梅林住处的挂钟里发现的;第三枚梅花,是归国巨商钱广的二太太李华,很可能是在慌乱中遗失在旅馆床上的。
这三枚梅花尽管大小不一,但造型、花纹一模一样。这是梅花党的标志无疑!
现在,梅林和李华都已证实为梅花党的特务,并一逃一死。那么,白金手表中的梅花也肯定是李华安放的,那这块表怎么会到了公安局,又进了礼品盒?
而这个礼品盒里装的又是张局长的亲笔书法作品。张江难逃嫌疑!
“这就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龙飞有了目标,心情舒畅多了。他决定主动出击,先去接触一下张江。
龙飞刚想去找张江,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起,一听是凌雨畸的声音:“龙飞,你赶快来江东医院!一个小时前,两名手持武汉市公安局公函的公安人员到医院把钱世接走了。我来医院是看看钱世的情况有无好转,想问他敌特名单,也就是那绿色通讯录藏在什么地方。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现在人车已无影无踪了。”
龙飞接报不敢怠慢,驱车直奔江东医院。
雨琦正在院长室里,强院长陪着她说话。见龙飞来了,他俩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迎接。
龙飞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强院长说:“那两个穿公安人员制服的人出示了武汉市公安局的介绍信,要接钱世出院,医生见手续齐全,就让他们接走了。他们没有向我报告,否则我会先与你们联系的。现在该怎么办呢?”
龙飞冷静地问:“那份介绍信呢?”
强院长从抽屉里取出,递给龙飞。
龙飞接过一看,介绍信并非武汉市公安局铅印的有编号的介绍信,而是印有“武汉市公安局”红色抬头的普通信笺纸,而这种信笺整个武汉公安系统都可以领用,只见信笺上写着:
江东医院:
兹介绍我局李武、王文二同志前来贵院接钱世同志,另有安排。
请协助为荷。
武汉市公安局
九月二十日
信笺上赫然盖着武汉市公安局鲜红的大印!
龙飞沉吟道:“看来敌特的来头不小,神通广大呀。强院长,这份公涵我要带回专案组,可以吗?”
强院长忙说:“当然可以,我们的警惕性不高,工作没做好,还请龙组长鉴谅!”
龙飞说:“这不能怪你们,我们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强院长说:“警民一家,就不说客气话了。”
“那好,我们先告辞了。”龙飞与雨琦立即赶回去。
在龙飞的住处,雨琦悄悄找来路明和专案组的另外几位同志:“我们现在开个碰头会,会议内容切勿外传,包括地方公安人员。”
明显指的是李炎和张局长。
路明等人庄重地点了头。
神色凝重的龙飞出示了“武汉市公安局”给江东医院的公函,让大家发表意见。
公安部来的专案组负责管文件的小刘一看,“哎,这字的笔迹怎么这样熟悉?”
“谁的笔迹?”路明问。
“这……不好说。”小刘欲言又止,连忙去翻文件档案,抽出两份张江副厅长的批件,递给龙飞。
龙飞早已想到却不愿看到的是:假公函上的笔迹与张江批件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专案组成员都震惊了,室内鸦雀无声。
还是雨琦打破了沉默:“其中会不会另有花头?如果张江是敌特,会亲笔写这样的介绍信,把证据留给我们吗?”
路明附和道:“不错,也许有人模仿张局长的笔迹,既偷运走病人,又嫁祸于他人呢!”
“嗯,”龙飞点头,“路明现在也粗中有细了,分析得有道理。那模仿张局长笔迹的又是谁呢?”龙飞盯着路明问。
“这可能是……,没证据不能乱说呀!”路明原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龙飞也不勉强,说:“那就先休会吧。我去找张江通报一下情况,号号脉。你们分头去忙,几条线索:曾博士家,钱广家及钱世的去向,务必不要放松!”
等大家走后,龙飞立即打电话向北京李副部长报告了案情的发展,强调了内奸的事,提到了市公安局的假公函,笔迹像张江的,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副部长并不惊讶,说道:“现在一切都在我们掌握之中,我会尽快作出安排的,你就放心吧。”
听了李部长的话,龙飞吃了一颗定心丸。
正在此时,李炎推门进来,“办公室里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外出了哩。”
“什么事?李秘书。”
“张副厅长请你去省公安厅,有事商量。”
“好,我这就去,”龙飞正想会会他,心想:以往都是在市公安局碰头,今天怎么改在省公安厅了?他的消息来得好快呀!
正是周末的夜晚,在武昌闹市区的一条繁华的大街上,彩灯闪烁,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一派迎接国庆节的喜庆气氛。
东海电影院在放映电影(青春之歌),座无虚席,观众全神贯注,被影片的精彩内容所吸引,为林道静的精神所感动。
当放映厅里的灯光亮起来之后,观众纷纷涌向出口。
忽听一位姑娘“啊”地一声惊叫:“我的皮鞋呢?”
这叫声又尖又急,惊动了周围的观众:“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姑娘名叫秦芬,俏脸羞得通红,急得眼泪也要掉下来,道:“不知是哪个缺德鬼偷走了我的一只皮鞋。”
“咯咯咯,要死!”——是女声;“哈哈哈,有趣!”——是男声。
人们被眼前这一出活报剧笑得前仰后合。
一位老阿姨说:“别是哪个小伙子瞧上你了,就来了这么损的一招。丫头,如果逮着他,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那倒不一定。”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说不定是她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报复
她呢!”
一位大爷指着几位起哄的小伙子问:“你们谁拿了人家的一只皮鞋?嗯?这么缺德的事情也做得出,还不快拿出来!”
“谁拿了她的皮鞋?”其中一个小伙子不买老人的账,还故意调侃,“皮鞋穿在她的脚上,谁有这么大的胆去偷?这小偷的本事也太大了吧!”
又引来哄堂大笑。
秦芬更羞得无地自容了,她想逃走,却不敢赤着双脚。拎着一只皮鞋走上大街。怪只怪自己太随便太大意,泪水已在姑娘的眼眶里打转。这可叫她怎么办呀!
正在此时,忽见一位戴眼镜的小伙子走到秦芬跟前,彬彬有礼地说:“同志,别着急,我刚才正巧给妹妹买了一双鞋,不知合不合你的脚?请试试,如果能穿就穿上赶紧回家吧。”
说着,小伙子将一只盛着皮鞋的盒子递到姑娘面前。
秦芬眼睛一亮,这真是雨中伞、雪中炭哪!一看鞋盒的商标,便知是大上海出产的蓝棠品牌。姑娘此刻顾不得矜持与难为情了,双手接过皮鞋,连声道谢。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盒子,拿出鞋子,一试,正合脚。
那几个怪腔怪调的小青年一见这小伙子解了姑娘的围,没戏了,不太情愿地散
去。
那对老夫妻见状,却由衷高兴,边走边议论:“老头子,你说这事儿奇不奇、怪不怪、巧不巧?那姑娘的鞋被偷了一只,明摆着是别有用心嘛,而这小伙子就刚巧买了一双新鞋!”
“老太婆,这也许就是缘分,你跟我不也是偶然相识?却嫁给了我。”
老大妈眼一瞪,佯嗔道:“又来了,美得你,那还不是我少不经事,上了你的当,受了你的骗?”
“哈哈哈,”老大爷开心地笑了,“后悔啦?”
秦芬听得清楚,心里越发地感激身边眼前这位小伙子。她已二十三岁了,在市建筑公司当仓库保管员,可谓“万绿丛中一点红”,特抢眼特吃香。虽然单位里追求她的人可以编成一个加强连,但她一个也相不中,她不愿找本单位的人。现在忽见一个帅小伙儿从天而降,难道是天作之合?
出了电影院,小伙子作势要走,秦芬说:“哎,你别走,我这鞋怎么还给你?”
小伙子说:“区区一双皮鞋,何足挂齿,送给你吧。”
秦芬说:“那怎么行?我可从来没接受过男人的礼物。”
小伙子心里一动:她对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嘴里却说:“那你就别把它当作礼物,用完还我就是。”
秦芬想到,如果用钱向他买下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当手伸进口袋欲掏钱包时,又缩了回来,好像身上带的钱不够,于是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不知你尊姓大名,什么单位?家住何处?怎么再找到你还皮鞋呀!”
小伙子把手一挥,慷慨地说:“真的不用还了。我走了,有缘自会再见!”
“哎,你,等等!”秦芬急了,“我不能白要你的皮鞋,再说你帮我这么大个忙,我总该谢谢你!”
也许世上的事就是这样,男女青年谈情说爱,你越是不在乎她,她越是在乎你;你越是盯着她,她越是不理你。秦芬被多少小伙子追着捧着,还从未遇见这么冷傲的人,她对他真的产生了兴趣。
小伙子说:“常言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这是碰巧帮了你,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但你执意要谢我,却之不恭,你说怎么个谢法?”
“这……”秦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想,鼓起勇气说:“要么请你跟我回家,到家后我换了鞋,你就可把新鞋带回家送给你妹妹。要不,我给你钱买下来?”
“那……好吧。”小伙子沉吟片刻,答应了。
守桥部队的战士小王双喜临门。由于他保卫长江大桥立了大功,被破格选送军校深造。
明天他就要暂别部队去军校报到,现在抽空去百货公司买点东西。在路过公安局时,忽然想起李炎排长对自己的帮助,就去找他报个喜道个别。李炎见到他十分高兴,勉励他珍惜机会,好好学习,说“农村兵能进军校学习真不容易”。
坐了一会儿,小王见李炎很忙,便告辞出来。去百货公司买了些日用品后,就挤上了返回部队的公交车。
正是下班高峰,公交车犹如沙丁鱼罐头,汗臭屁臭问得人喘不过气来。小王被挤在车门口,一只脚悬空,身子不由往后倒,又够不着扶手,整个后背紧贴在一位姑娘的胸脯上,犹如靠在海绵垫子上,心里忐忑不安,既感到内疚,又无可奈何。刚才挤上车时,他是被这位美丽的少女推了一把,借力上来的,没想到这位林黛玉似的小妹妹竟有这么大的力气挤上车来。而她此刻被如此挤压着,却不推不吭不避,真叫小王过意不去。
小王急出一头一脸的汗,那背后的酥胸不是海绵似针毡!
他想,只要车子一停,他就下去。
突然,只听他前面的一位乘客惊叫:“我的钱包不见了,抓小偷!”
车厢里一阵骚动。小王隐隐觉得屁股上像被蚊子叮了一口,麻麻的痒痒的。
此刻,售票员正扯着嗓子大叫:“谁捡了人家的钱包赶紧扔出来,否则就把车开到公安局去!”
那前面被偷了钱包的大汉猛地回过头来盯视着小王,周围的乘客几十道目光如探照灯般聚焦过来。
小王一脸的茫然与尴尬,只觉一阵头晕眼花。
突然,那大汉一拍脑袋,对售票员说:“哎哟,对不起,看我这记性!钱包忘在家里了。”
“开什么玩笑!”
“你有毛病啊?”
大伙儿虚惊一场,骂骂咧咧。
车已到站,乘客一哄而下。小王硬撑着才没倒下,勉强往前走了十几步,一头栽倒在马路上。
行人纷纷围拢过来:“不好啦,解放军同志晕倒了!”
“哎呀,不得了,他怎么脸色发绿?”
“连眼睛都绿了!”
“这不是传说中的绿色尸体吗?”
吓得围观的人一哄而散。
交通警来了,大吃一惊,急忙报告……
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多久便传遍武汉三镇。
李炎一接到报告,立即通知了专案组。
龙飞不在,雨琦当即与路明赶赴医院,小王已经遇害身亡。
敌特又欠下了一笔血债!
而且又是一个谜案!
雨琦心急如焚,路明义愤填膺……
在省公安厅办公大楼,主管反间谍机构的副厅长张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听电话,有人轻轻叩门。
“请进——哟,龙飞,请坐。”
龙飞在张江对面坐下,“张厅长找我有事儿?”
“别局长、厅长的,咱们老兄弟还这么见外?”张江亲热地说,“难道要我叫你龙组长?”
龙飞道:“现在你可是一厅之长!”
张江笑道:“副的!”
龙飞话中有话:“争取早点把‘副’字去掉呀!”
张江也回敬道:“那可要仰仗您的神力了。托福!”
俩人斗了会儿嘴皮子,张江语气一顿:“唉,就怕这带‘副’字的厅长屁股还没坐热,就得让位!”
“此话怎讲?”
“山东的梅花党组织几乎一网打尽,可咱武汉的案情复杂,进展缓慢,处处被动。你还不知道吧,刚才,保卫大桥的功臣小王被谋杀,成了一具绿色尸体横躺在大街上,影响极坏,又一次惊动了公安部。万一长江大桥有个什么闪失,你我怎么向党和人民交代嘛!龙飞,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龙飞听了大吃一惊,头皮发麻,但没有表露出来,“我也正想找你通报,看来我们之所以处处被动,是因为我们内部有敌特的奸细,敌暗我明,怎不受制于人呢?”
张江并不惊讶:“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但有目标了吗?有证据吗?”
龙飞拿出山东转来的特务供词,“有,他的代号叫‘蟑螂’!”说着两眼直视张江,看他有何反应。
张江接过供词,只看了一眼,便说:“这份材料我已看过了。看来当务之急,就是要挖出这个败类!”
龙飞不失时机地又亮出市公安局的假公函,说道:“知道这份介绍信吗?瞧瞧上面的笔迹!”
这回张江的脸色难看了,气愤地一拍桌子:“真是胆大妄为,竟冒充我的笔迹,一石二鸟,好阴险毒辣!”
龙飞观察着张江的神情变化,“您看这大印、公章是真的还是假的?”
张江仔细看了看,“好像是真的,送技术处鉴定了吗?”
龙飞说:“我已经请专家鉴定过了,公章是真的,就连印泥也用的是局长办公室的。”
张江眉头皱了起来,“龙组长对此事怎么看?”
龙飞字斟句酌地说:“当然要辩证地看。他们用假公函偷走钱世,是给我们的侦破工作带来麻烦,但他们留下了证据,露出了尾巴,那就快了。真相即将大白于天下,对我们而言,坏事变成了好事。张厅长,你说对不对?”
张江诚恳地检讨:“在我们武汉市公安局内部发生这样的事,我是要负主要责任的,领导失察。但我会抓紧查处,给你专案组一个交代。”
龙飞说:“好,我等你的好消息!”说罢就要走。
张江说:“一起吃饭吧。你们到了武汉,一直忙,咱们哥儿俩还没一起吃过饭。”
龙飞推辞道:“还是等破了案,我们再好好喝杯庆功酒吧!”
张江将龙飞送到门口。
正在此时,张江桌上的那部红色专线电话急骤地响了起来。
他俩不由地同时收住了脚步。
张江紧跑几步,抓起话筒:“李副部长!哦……是!我明白了。”
龙飞一听是李副部长的电话,就放慢了脚步,第六感觉告诉他,这电话好像与他有关。
果然张江叫住了他:“龙飞,李副部长找你。”
龙飞心想:“李副部长有什么急事,非要将电话打到这里呢?在张江面前怎么向李副部长说呢?”
只听电话那头的李副部长说:“龙飞呀,你马上将专案组的工作移交给路明负责,部里决定调你去上海任市公安局副局长。”
龙飞一听就急了:“为什么?这里的案子正到了关键时刻,快要水落石出了。我怎么能走!”
李副部长说:“上海是我国的经济命脉,重要性我就不多说了。那里也发现了PP组织成员,也许正酝酿着更大的阴谋。你必须服从大局,明天就去上海报到。”
“那专案组的工作……”
“你放心,我自有安排。让路明负责,雨琦配合。”
“这”
“要相信组织,相信同志!好了,再见!”
龙飞一时怔住了,拿着话筒的手久久没有放下。
张江说:“恭喜老弟,上海可不是武汉能比及。走,我们一起去市局,我为你饯行。”
为什么?为什么?!龙飞想不通,难道是敌特拍摄拼制的我和雨琦的裸照引起上级对我的不满?这不是正中敌特的下怀么?
张江亲自送龙飞到专案组,召集雨琦、路明、李炎等人,宣布了公安部的决定。谁也没这个思想准备,一个个惊得张飞穿引线——大眼瞪小眼。
路明第一个跳起来:“怎么回事儿?我给李副部长打电话!”
龙飞也只好劝道:“不必了,上级决定必须服从。”
凌雨琦很难过,但她认为公安部决定让龙飞去上海任副局长,还是器重他的,只是让路明负责专案组,她觉得不妥。但如果表示出来,人家会以为她有私心,有野心。此刻见路明这样说,便趁机表态:“路明,你就放心大胆地干,我会尽力配合你的。”
路明一听,大为高兴:“好,雨琦,有你这句话,我只好勉为其难了。”
路明转头问龙飞:“你什么时候走?我们先找个地方聚一聚。”
张江说:“我已让局里安排了,大家请吧。”
晚宴就设在市局招待所小餐厅内。
面对丰盛的酒菜,龙飞却难以下咽,大家也没了胃口。
路明现在是专案组代组长了,他想让气氛活跃些,先敬龙飞,又敬张江,再敬雨琦。看得出来,大家只是礼节性地应酬。只有当路明敬到李炎时,对他的工作表示赞赏,感谢李炎沟通了省、市公安与专案组的密切合作。李炎当然高兴,因为路明是在张厅长面前表扬自己,脸上充盈着笑意。
饭后,龙飞向路明办移交,只有他们两个人。
路明对龙飞抱歉地说:“龙飞,原谅我说过的那些不该说的话。”
龙飞说:“雨琦是个爱憎分明的好姑娘,你要相信我和她是清白的。”
路明狡黠地一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以后你也会理解我的苦衷。”
龙飞说:“好好把握,苍天不负有心人。”
路明诚恳地说:“还是说说案子吧,你对案子还有什么指示?”
龙飞说:“既然你问我,指示倒不敢,想法有几条:一。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内奸;二、发动群众,尽快救出钱世;三、依靠地方,保护监视曾家,重点调查曾秋云的男朋友;这第四嘛……”
路明说:“加强内部团结,尤其是正、副组长的团结,不能让敌特钻了空子!”
龙飞亲热地拍拍路明,“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
路明说:“你放心,我们再相逢时,我会给你一份满意的案卷。”说着说着,这位大汉的眼圈湿润了。
此刻,窗外传来电影《怒潮》的插曲,悲壮的旋律和着优美的歌词钻入这对老战友的耳膜:送君送到大路旁,君的恩情永不忘。
农友乡亲。心明亮,隔山隔水水相望……
当龙飞推门进入雨琦的房间时,见雨琦正和着窗外飘来的音乐,轻轻哼唱:送君送到小河边,知心话儿说不完。
风里浪里君行船,我持梭标望君还……
当泪流满面的雨琦突然看见龙飞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头扎向龙飞的怀里。
龙飞没有躲避,让她依在自己的肩上,像大哥哥哄小妹妹那样拍拍她的肩,“好了,丫头,还哭鼻子呀!”
“为什么要调你走?我想不通!”
“部里的决定,自有道理。我走后,你要配合路明,他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的呀!”
“你看他那得意劲儿。哼,还有那个李炎,我看他俩眉来眼去,关系不简单,”雨琦嘟起小嘴。
“同志间处得来,就关系好些,你不至于吃李炎的醋吧!”龙飞存心逗她。
“我会吃他的醋?我是说真的,听其他同志反映,李炎经常拉路明出去喝酒。”
龙飞也严肃起来:“也许路明心里有数。”
“但愿如此,”雨琦说,“不说这些了。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八点的飞机,你们就别送了。记住我的话,抓紧破案要紧!”
“大哥,陪我出去走走好吗?”雨琦突然改变了称呼,目光中满是期待。
龙飞不忍拒绝。
十二、美丽的香港记者小姐
登上武汉江关大楼,极目远眺,江阔天高;举目四望,楚地生辉。“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长江大桥,犹如长龙卧波,横锁龟蛇。长江、汉水在脚下合流,激浪扬波,奔腾东去。
龙飞触景生情,心境开朗起来,竟放声朗诵起苏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联想起国内因三年自然灾害造成的经济困难,引发了党内的政治斗争,预感到总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而台湾敌特定必趁机制造祸端,大造国际舆论。眼见国庆就要来临,一旦这座大桥被炸毁,那政治影响极坏,经济损失惨重,自己更是愧对党和人民的培养和信任!为此,龙飞的吟颂声戛然而止,显得神情严峻,心情沉重。
凌雨琦乃将门龙女,其父身居高位。她对国内外形势及上层的动向比龙飞知道得更多。又与龙飞共事多年,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此刻,龙飞因为自己而被调离,内疚加伤感,不禁泪水涟涟。“大哥,对不起……”
龙飞竭力掩饰心中的烦躁,安慰雨琦道:“不要这样,与你没关系。哎,你说敌特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
雨琦压低嗓门说:“山而欲来风满楼!台湾方面好像闻到了大陆方面的什么气味,宣扬反攻大陆的最佳时机即将到来,向大陆派遣了大批特务。也许我们的国家要出大事,高层的路线斗争日趋激烈……大哥,千万要珍重!”
“哦?!”龙飞为雨琦的分析由衷折服,“你也要保重,一定要保住长江大桥!”
“是啊!”雨琦深情地说:“长江,是我们的母亲河,孕育了华夏光辉灿烂的古代文化,也孕育了武汉这颗璀璨的明珠。”
“不错,”龙飞接口道,“武汉自古以来就是我国内地的重要商埠。远在秦汉之际,中华民族的祖先就在此地繁衍生息,依江筑城。早在三国时代,已有了夏日即今天的汉口和沙羡即今天的汉阳,当时就以商业繁荣而著称。及至明清之际,汉口更是‘十里帆船依市立’”
“万家灯火彻夜明!”雨琦脱口接对,“看来你对武汉蛮有研究嘛。”
“彼此彼此。”
“岂敢岂敢。”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第二天,龙飞走时,而流没有去送,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是路明与李炎将龙飞送上飞机的。
分手时,龙飞对路明小声说:“哦,有件事我来不及处理,你要抓紧办。我已查过曾博士的女儿的男友金炽,可能就是PP组织的干将,代号‘金钱豹’,你现在就去抓住他!”
“是!”
在从机场返回局里的路上,李炎笑了。
路明问:“你笑什么?”
李炎直言不讳地说:“为你高兴啊!你终于搬掉了你的绊脚石,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这下就连凌雨琦也不得不听命于你,你可要抓住机会啊!”
路明说:“这还要感谢你啊,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李炎说:“我还得靠大哥多多关照、提携呢!”
两人都开心地笑了。
路明一回驻地,就叫雨琦带上专案组的人去抓捕金炽。雨琦一听异常兴奋,带上武器直奔曾博士的家。
从市公安局到曾家,开车需要二十分钟。
当车到曾家时,院门开着,叫了几声,却无人答应。
路明叫声:“不好!”一拉雨琦,二人同时拔出手枪,率先冲了进去。
只见小保姆被打昏在地。
秋盈躺在自己的床上,脸色发绿,已不省人事。
雨琦一惊,“她刚被注射了毒针。”立即打电话叫救护车。
路明冲进曾倪的书房,只见曾博士与太太头破血流地趴在地上。屋里明显地打斗过,写字台、保险箱都被打开,书籍、资料弄得满地都是,乱七八糟。
救人要紧!路明仔细一看,曾太太胸口插着把匕首,已奄奄一息,而曾倪还有救。他们立即采取抢救措施,先包扎伤口,止住血流。
当救护车赶到时,他们将这突遭不幸的一家人一起送往医院。
小保姆第一个醒过来,她述说了事情的经过:“出事的几分钟前,电话铃响,我一听是找姑爷的,就喊姑爷接电话。姑爷出来听了电话,神色惊慌。当时,我还没走开,听见秋盈姑娘大声责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秋盈屋里也有电话,串线的。也许是小姐好奇,也接听了电话。
“只见姑爷冲进小姐的房间,恶狠狠地说:‘你偷听了我的电话?那就休怪我无情了。’我怕小姐有事,就想去劝姑爷,可也没见姑爷怎样,小姐就不吭声了。
“我想去看看小姐怎么了。刚想进门,姑爷正往外冲,我被他一撞,感到头颈后一震一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事发时,曾老先生正与夫人在书房里说话。我想,书房里也有电话,曾先生也接听了。发觉有什么不对,正想赶出来看女儿时,姑爷冲进了书房,并对曾先生下手……”
路明与雨琦一听心中有数了:肯定是我们出发后,有人立即向这位“姑爷”报警,致使他仓惶而逃。因为曾家人都听到了电话内容,他就一不做二不休,对他们下了毒手,从现场看,他临走前还不忘窃取曾博士的情报、资料。
令人担心的是,曾博士的情报、资料是否被盗走了?
曾博士是硬伤,不一会儿也被救醒。捶胸顿足,老泪纵横,说只怪自己爱女心切,看人不准,引狼入室,祸从天降!“幸亏张局长提醒过我要提高警惕,我的设计图纸和研究资料全都转移到单位去了。”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曾夫人因伤势过重,不幸身亡。
秋盈的病情很快得到了控制,因为金炽给她注射毒针时心急慌忙,加之秋盈极力反抗,进入体内的剂量并不多,况且桥东医院已经医治过几个注射了这种毒液的病人。在抢救钱世的过程中摸索出一些门道,也因为秋盈被发现的早,抢救及时,所以很有可能将她治好。
这对于已经痛失爱妻的曾倪博士来说,能保全爱女的生命,也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路明等曾倪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后问道:“曾博士,请您回忆一下,是什么人给你女儿的男朋友打的电话?”
曾倪答道:“是个男人。”
“多大年纪?”
“听声音年纪不大,二三十岁吧。”
“什么口音?”
“本地口音。”
“请具体说说电话内容。”
曾倪努力回忆,一字一句地说:“‘蟑螂’传话,公安部专案组的两个组长马上要到曾家抓人,迅速撤离!”
路明与雨琦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会心地笑了。
雨畸又问:“曾博士,秋盈是怎样认识这个男朋友的,他的名字肯定是假的吧?”
曾博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唉,家门不幸!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为了你们能尽快破案,我还是实话实说吧。”
“秋盈是在她的工作单位照相馆里认识梁宝的,而梁宝竟是想炸毁长江大桥的特务,这是见到你们公安局的通缉令后,我们才知道的。没想到他们设了个连环计,将秋盈骗上渡轮。那狼心狗肺却占据了秋盈整个身心的特务梁宝,竟将秋盈抛进长江,而以渡轮水手为职业掩护的这个特务,又跳进长江救人。因此成了我们家的座上客,后来又花言巧语骗了秋盈的心……唉,小女的命好苦啊!原来只是身残,现在又加心碎,我真担心她啊!”曾倪说不下去了。
“老伯,”雨琦改变了称呼,“您请宽心,好人自有好报,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过这场劫难,我01都会提高警惕,那狗特务跑不了的!”
“是啊,老伯,”路明也接着雨琦的话说,“你放心,好好休息,我们会再来看你的。”
在离开医院前,路明和雨琦又去找了强院长,希望院方配合公安人员,对曾倪父女加强保护。
他俩离开医院,已是下午一点多钟,机关食堂已没饭吃了。路明邀请雨琦一起去饭馆吃饭。雨琦此时还为调走龙飞气不顺,哪有心情陪路明吃饭。但现实是路明现在是领导,不能太伤他。再说现在必须搞好内部团结,才能协同作战,尽快破案。她也想趁机摸摸路明的底,便欣然答应。
他俩走进附近一家门面不大,却挺清静的饭店。
路明想找个单间,说话方便,又怕雨琦不愿意,以为他有企图,便欲在大堂内入坐。
雨琦笑道:“今天也让我表现表现,与领导搞好关系,我请客。走,找个单间去。”
路明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自我解嘲地说:“我真是受宠若惊了,恭敬不如从命,请!”
雨琦瞪了他一眼:“少贫嘴,等会儿和你算账!”
在单间坐定后,服务员先给他们斟了茶。
趁还未上菜,房里无人,路明举杯说道:“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雨琦也举起茶杯,笑道:“既是敬酒,总有个说法吧?”
路明脸一红,“我为昨天照片的事儿,向你赔不是。”
一提照片的事儿,雨琦羞得满面通红,凤眼一瞪:“你看够了吧!”
路明指天发誓:“我如果仔细看过,明天就害偷针眼!”
雨琦看他那憨相,忍俊不禁,心想:以前我怎么没注意到,这家伙还傻得蛮可爱的呢!“路明,你也相信我与龙飞有,有那种事儿?”
路明假装悲天悯人地叹息道:“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什么意思?”
“想听真话?”
“讲!”
“好!”路明认真地说,“你喜欢龙飞,大家眼明心亮,谁还看不出来?龙飞也喜欢你,但那是种大哥与小妹的兄妹之情、战友之情。说句不恭的话,就算他有贼心也绝无贼胆。再说他与南云大姐浓情蜜意,生死相许!因此,我们谁也不会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你还当着外人的面,用照片来打击龙飞,什么意思?”
路明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摇头苦笑道:“没想到我在你的心里是如此不堪,你这样认为,我岂非小人一个?”
“你既然说不会相信那些照片是真的,为什么部里把龙飞调走?龙飞可是正厅级干部,调上海去当副局长,不是明摆着降职使用,对他不信任了吗?”
路明嘻嘻一笑,“你错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雨琦感到茫然:“我不明白。”
路明说:“现在我也不好说。”
“怎么,对我也保密?”
“别,别误会,有些情况我也不知道。”
“那你说说李炎吧,你与他称兄道弟,是否走得太近了?不正常!”
“这个嘛,”路明不知怎么说,“你我应该心照不宣,同仇敌汽!”
“好一个心照不宣,同仇敌忾!”雨琦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像莽张飞似的路明,近来还真粗中有细了。作为特殊战线上的一位经验丰富的女侦探,她知道纪律,干这一行的,不该问的不问,能听到“心照不宣”四个字从路明嘴里出来,雨琦心中豁然开朗,并对路明刮目相看了。
龙飞下了飞机被接到上海市公安局,安排在小会议室坐下,办公室的同志给他泡了茶,并说:“您先休息,领导同志开完会就来看你。”
龙飞等了二十分钟,也不见一个上海市局的领导,心里便不是滋味。这不明摆着让我坐冷板凳,给我下马威吗?难道部里真的相信我有生活作风丑闻,把我与雨琦分开?难怪人家上海方面不欢迎!我本是犯了错误、降职使用之人,给个副局长,已经给足了面子,副职也可以是闲职。
龙飞正胡思乱想时,忽然门开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龙飞到了?”
龙飞一怔,怎么会是李副部长?紧走几步迎上前去:“李部长,我……
走在一群人前头的正是龙飞的主管领导李副部长。上海市公安局的局长、副局长也都来了。
“没想到吧?龙飞同志!”李副部长握着龙飞的手,“怎么,不想来上海?”
“不——是……”龙飞激动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上海市公安局局长说:“欢迎你来上海——作客。”
“什么?作客!”龙飞惊疑地望着李副部长。
李副部长笑了笑,还没开口,只听那局长又说:“如果我们的中国第一神探真调来上海,我这个局长就该让位了。”说得大伙儿都开心地笑了。
“李副部长,这是怎么回事儿?”龙飞可真急了。
“龙飞,先坐下,”李副部长说,“我这次来上海,就是要与你在上海见个面,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龙飞心头一热,眼泪忍不住要掉下来。
李副部长说:“为了让敌特组织相信你已调离武汉,今夜上海市公安局有个大举动,届时你可以露面并接受记者采访,明天的报纸、广播会报道出来。记住:你现在是上海市公安局没有任命书的副局长,只能给你过一天的副局长瘾。”说罢哈哈大笑。
“原来组织上是在声东击西,瞒天过海!那么说我还得回武汉去?”龙飞喜出望外。
李副部长语气凝重地说:“看来斗争的复杂,出乎我们的预料呀。”
龙飞不再多问。
是夜,上海市公安局为迎接国庆节的到来,做好节日的安全保卫工作,出动上万名公安干警,对全市各个饭店、旅社、公共场所和角角落落进行了拉网式大检查,收容与抓捕无证与犯罪人员几百人。其中不乏犯罪在逃、越狱出逃的犯人以及恶行较多、民愤极大的地痞流氓,群众拍手称快。
行动结束后已近半夜,那些中外记者要求采访。这是意料中也可以说是事先安排的事。因此在福州路会堂,龙飞代表上海市公安局首次亮相新闻界。
“请问龙副局长,”在龙飞对答如流地回答了不少记者的提问后,记者群里站起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操着广东普通话的女记者,“龙局长,我是香港《文汇报》记者,请问贵局今夜的行动有无实质性的目标和实质性的收获?”这位女记者姓黄,是香港大华实业公司的老板。此行的任务是采访新中国建国十六周年的建设成就及庆典活动。
龙飞反问道:“如果我们没有实质性的目标,又怎么开展这么大范围的行动?如果我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又怎么会举办这么大规模的新闻发布会?”
台下一阵哄堂大笑,记者纷纷鼓掌。
龙飞巧妙的回答赢得了主动,便乘胜追击:“这位香港同胞,我不知你说的‘实质性’究竟是指什么?”
女记者是香港公民,奉行的是“自由世界”那一套,随便惯了,她可不怕你是局长还是总统。此刻语出惊人:“我说的‘实质性目标’当然不是小鱼小虾啦,听说现在台湾敌特组织在大陆活动频繁,前几天想炸毁武汉长江大桥未果,上海会不会炸毁杨浦发电厂呢?”
记者们一阵骚动,窃窃私语。
这个问题问得很大胆,说起来也是给警方提个醒。这听在各人耳朵里就有各种不同的感觉。
龙飞也一怔,这个女记者不简单!但他平静地说:“国际国内的反动势力亡我之心不死,我们早就严阵以待,就怕它不来!搞什么爆炸大桥、发电厂等卑劣的行动,将危及人民的生命财产,属于恐怖活动,不得人心,必将遭到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的反对,他们的阴谋是注定要失败的,因为历史事实不止一次地证明,中国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全体记者热烈鼓掌。
香港女记者也由衷赞叹道:“好一个文武双全的龙大警官!”并举起照相机,为龙飞抢拍了特写镜头。
记者招待会结束以后,龙飞回到住处。他被安排住在李副部长的隔壁房间。
李副部长正在等他,一见到他就打趣道:“龙局长,新闻发布会开得好吗?”
“还不错,开始我还真有点紧张,”龙飞说,“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你说呢?有什么新的发现?”李副部长问。
“我觉得有一位香港女记者不简单,”龙飞说。
“哦?”李副部长来了兴趣,“说说看,她怎么个不简单?”
龙飞说:“凭直觉。”
“我请你来上海就是要你会会她。她名叫黄妃,可能是条大鱼,对她不可轻率行事,而是要掌握确凿证据。她明天就会离开上海,你亲自去送她一程。如果她是返回武汉,那说明他们的主要目标仍是长江大桥。你如果跟到武汉,先不要去专案组,这里有个地址。记住……”
“那武汉公安内部的隐患也必须清除,您心中有数了?”龙飞还是关心这个问题。
李副部长笑了,“路明已经掌握,你放心吧。那只是小角色,你就对付大鱼吧。但要小心,不要低估了对手的能量,见机行事吧。”
龙飞此刻已不必多问。上面早就成竹在胸,那当然是稳操胜券了。
“李副部长,黄妃住在哪里?我要不要马上去盯住她?”龙飞已坐不住了。
“你先睡个好觉。黄妃住在国际饭店1108房间,有人盯着呢。她已订好明天上午飞广东的机票。”
“她会不会逃往境外?”
“估计不会,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她订机票可能是虚晃一枪。”
龙飞送走李副部长,已是后半夜,大脑皮层异常兴奋,不想睡,他在脑海里像过电影镜头似地将这个星期的案情前后连贯,梳理剪辑一番后,打了个盹,天已蒙蒙亮。
十三、小城蒙难
龙飞化装成老华侨,乘坐由市公安局安排的上海牌“出租车”,悄悄驶离福州路,来到南京路国际饭店门口。
国际饭店高二十四层,是全国的最高楼房,也是上海的标志性建筑。它坐落在最繁华的南京路,正门对面是人民公园的大门,左边有全国最大的上海第一百货公司,右边有气派非凡的上海图书馆。
龙飞对上海的地形并不熟悉,两次到上海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没有好好玩过。开车的市局李处长特意绕道外滩,让他走马观花,看了看号称万国建筑博览馆的外滩。那一幢幢高楼大厦风格各异,鬼斧神工,令他大开眼界!龙飞感慨之余,又想到这些建筑毕竟是西方列强所造,是上海滩百年沧桑的历史见证。新中国成立十六年来,上海并没有什么大手笔的新建筑。而武汉长江大桥却是我们中国人自己设计建造的,是显示新中国成就的标志性建筑,绝不能让敌人破坏的阴谋得逞!
龙飞正神游长江大桥,忽听侦查员报告:“她出来了。”
只见黄妃坐上一辆出租车,朝南京西路开去。
李处长启动轿车,悄悄跟在后面。
黄妃的出租车将到中苏友好大厦时,本应往延安西路去虹桥机场,但却忽然拐向北京西路。
搞什么名堂?看来黄妃真是虚晃一枪,订了飞机票,却赶往火车站!
龙飞追随黄妃到了北站之后,与李处长握手道别,跟着黄妃跳上了开往西安的列车。
眼见黄妃进了6 号软卧车厢。开车后,龙飞去8 号车厢补了张6 号车厢的软卧票。六十年代的中国,不是有钱就能买到软卧票的,至少要处级以上的干部,才有资格坐软卧车厢。
当龙飞戴上假发套,粘上假胡须,化装成一位老干部进入8 号软卧车厢时,只见黄妃已躺在1 号下铺悠然地看着书。车厢里只有四张床铺,睡在2号下铺的是一位解放军军官,高大威武。龙飞的铺位是2 号上铺。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1 号下铺的情况,有利于监视黄妃,但不利于行动。
过了一会儿,又走进一位西装革履的商人,一开口便是广东普通话。
龙飞心想:这个商人是什么来头?听口音也是黄妃那边过来的,如果他们是一伙儿的,那就麻烦了。
龙飞尽量不说话,但又不可能不说话。
旅途寂寞,总要互相交流。
黄妃作为记者当然善于交际,她问那位解放军军官:“请问你是去西安吗?”
解放军军官看了她一眼,“是的。”
黄妃又问:“可以采访你吗?我是香港(文汇报)的记者。”
军官礼貌地说:“谢谢!部队有纪律,不可以。”
黄妃又自然地转头抬眼望着龙飞,问道:“同志是市政府的官员吧,在哪儿高就?”
龙飞说:“在机电一局工作。你不是想采访我吧?”
黄妃说:“正有此意。”
龙飞说:“对不起,我们国家干部不能私下接受境外记者的采访。”
黄妃自我解嘲地说:“也难怪,大陆还没有言论自由嘛。”
她没有问睡在她上铺的旅客。也许是看不见、不方便的缘故。
那商人好像一夜没睡,很累,躺下就睡着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车厢里沉默了。
问上心头瞌睡多——大家都睡着了。
傍晚的江边树林,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凉风习习,行人稀少。秦芬与那位“雪中送炭”的小伙子并排坐在草地上。
那天小伙子本已答应去秦芬家的,但走了一段路,忽然改变了主意,说忘了一件急事必须去办,于是约了今天在这里见面。临分手时,他告诉她,他的名字叫严鸣。
严鸣望着西边的落日感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秦芬依偎着严鸣:“你才几岁?怎么会有这样的感叹,老气横秋的!”
严鸣坐直了身子,“世事无常,人生难测。小芬,你是一位好姑娘,可我配不上你!”
秦芬与她喜欢的人单独相处,心里甜甜的,正闭着眼睛等待他的亲吻,没想到等了半天,却是这么句不成不淡的话,有点生气了:“你究竟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不是一个你所希望的人,”严鸣说,“我觉得自己在做梦。”
“你是不是心里有事?还是你另有所爱?所以你故意这样说?是不是!”秦芬连珠炮般地发问。
“不,是我自己的问题,”严鸣似有苦衷,赶紧站起身来,“走,我送你回家吧。”
秦芬刚要发小脾气,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四个男青年,一看装束与做派,就知道是一伙儿流氓。
只听为首的大胡子说:“哟,弟兄们,没想这里还有位七仙女,咱们可一饱眼福了!”
秦芬大吃一惊:“你们想干什么?”
四条汉子已将他俩围住,两把匕首已顶住严鸣。
大胡子嘻笑着说:“我们想跟这位大哥商量一下,把小姐借给我们玩玩,识相的就老实坐着别动!”说着就与另一个瘦猴动手来架秦芬。
秦芬惊叫:“你们放手,我要叫人了!”
大胡子唰地亮出匕首,“你敢叫,我就放你的血!”
严鸣似被吓傻了,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秦芬怒目而视,气愤地骂道:“你们这群流氓,简直无法无天!严鸣,快救我!”
此刻,秦芬已被两条恶狼拖出几米,严鸣竟然说:“对不起,小姐,我也没办法。你就陪几位兄弟玩玩吧。”
秦芬一听,泪水唰地流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贪生怕死的东西!算我瞎了眼!”
大胡子得意地说:“他这叫识时务者,好汉不吃眼前亏。”
严鸣趁机说:“大胡子,别跑远了,就在这里干革命,让兄弟也开开眼!我跟她谈了两年朋友,她却一根汗毛也没让我碰过,这回我也想跟着兄弟们沾沾光!”
“好哇,来吧,咱们先奸后杀!”大胡子开心地大笑,“欢迎兄弟加入我们的行列!”
秦芬彻底绝望了,她恨自己太轻率了,此刻她对严鸣的仇恨要超出那些流氓,大骂:“严鸣,你这个胆小如鼠人面兽心的东西,我就是死了,也要变成厉鬼来找你。”
此时大胡子等两人已将秦芬往树林里面拉,严鸣对身旁的两个流氓说:“你们还愣在这儿干啥?还不快去看好戏,尝新鲜?”
这两个小子心想:对呀,量这小子也没什么花头。于是丢下严鸣,往前面跑去。只听秦芬凄绝的叫声:“救命啊!”
突然,“噗噗”两响,走在后面的两个家伙栽到了地上,鲜血顺着裤管流了下来。他俩扭头一看,只见严鸣提着手枪走了过来。
“你,你是警察?!”两个流氓惊恐万分。
严鸣伸手缴了他俩的匕首,又在他们的伤腿上各踩了一脚。
“哎,公安大哥饶命!”
大胡子与瘦猴子听到惊叫,连忙放下秦芬。“怎么回事儿?”
“不准动!”严鸣用枪指着他俩,“如果不想吃枪子儿,乖乖地扔下匕首,把双手举起来!”
大胡子做梦也没想到会碰到警察,这下完了!急忙扔了匕首,噗地跪在地下直磕头:“我的警察大哥!我们是有眼不识泰山!”边说边扇自己的耳光,“求你开恩,放过我们吧!”
此时秦芬一见眼前的景象,又惊又喜,大叫:“严鸣哥,绝不能放过他们。”说着捡起匕首,又狠狠地给了他俩每人一脚。
严鸣一晃手枪,喝道:“你们这两个熊包,还不快去,一人背一个,走!”
那两个家伙这才爬起来,狼狈不堪地一人背起一个受伤的同伙,可怜兮兮地问:“大哥,上哪儿?”
“还能上哪儿?派出所!”秦芬喝道。
这下轮到歹徒自己一子汉不吃眼前亏“了,在枪口的威逼下,一人背起一个受伤的同伙,乖乖地朝前走去。
秦芬一下扑到严鸣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边哭边捶:“你坏死了!你吓死我了!”
“好了,没事了!”严鸣轻轻推开她,收起枪,提醒道,“注意,别让他们跑了。”
秦芬破涕为笑,“叭”地给了他一个甜吻,然后说:“明天上午九点,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你,一定要来!”说罢感到难为情,扭头朝前跑去。
严鸣也不吭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出了树林,三百米处就有个派出所。
秦芬将四名流氓押送进去,转身再找严鸣时,已不见了踪影。
“咦,人呢?”秦芬一惊,忽然想到他怎么会有手枪?他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他是警察,为什么到了派出所又回避?难怪他总是神神秘秘的,简直就是个谜!
警察问她:“怎么回事儿?”
她说这是四个流氓犯,在公园里企图强暴她,是一位过路人救了她,可她并不认识他……
列车广播喇叭里正在广播新闻:“昨夜,上海警方为保证节日安全,出动大批警力,突击检查,抓捕了一批罪犯逃犯,收容了一批地痞流氓。据市公安局副局长龙飞同志介绍,这次行动很及时,很成功……”
解放军军官拍手称快:“好,地痞流氓就要打击!我弟弟就是被他们打瞎了一只眼睛。”
黄妃不甘寂寞,开口道:“听说这位新上任的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长龙飞,还是中国第一神探,让他去管上海的治安,打击地痞流氓,不是高射炮打蚊子吗?”
军官问:“此话怎讲?”
黄妃咯咯一笑:“大材小用嘛!”
军官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上海是什么地方?国际大都市,中国经济的命脉所在,你好像很了解他?”
黄妃娇笑道:“我与他是老朋友了。昨夜我还参加了他的新闻发布会。”见解放军军官不以为然的表情,又说:“你不信?昨夜我还采访过他呢!”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那军官看。
龙飞一惊,他已看清那是自己的放大的面部特写,是她昨夜在新闻发布会上抢拍的,不愧是记者,照片拍得非常清晰:棱角分明的嘴唇,厚实而挺拔的鼻梁,尤其是一双锐利的龙眼闪闪发亮。龙飞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因为自己的右边眉毛生有两根特别长的“彩眉”,民间传说彩眉是运气的象征,剪不得。现在虽然化了装,却不一定能瞒过黄妃的眼睛。
解放军军官仔细看了看照片,还给黄记者,并说:“神探就是神探,你瞧他那双眼睛,多么厉害;眉毛也生得与众不同,他可是我心中的偶像啊!”
列车在京沪铁路上轰隆隆地向前飞奔,过南京,过徐州,又拐上陇海铁路向郑州驰去。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大家都累了,龙飞也昏昏欲睡。但他不能睡觉,黄妃如果要去武汉的话,很可能在郑州下车,他必须做好准备!
车过开封以后,大约三十分钟,在一个小站停了下来。黄妃突然拎起行李朝车厢门口走去。
龙飞一跃而起,跟了出去。
那军官一见龙飞下车,也紧跟在后面下了车。
夜幕笼罩着小城。龙飞跟踪黄妃,见她走进了两层楼的跃进旅社。
龙飞在门外重新换了假发套和衣服,装扮成农民,也进了这家旅社。
在登记住宿时,他看到黄妃住204 ,他就在205 住下了。但关上房门后,龙飞想怎么监视黄妃呢?自己是个男人,如果雨琦在就好了。想到雨琦,还真不放心路明他们,不知武汉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想想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吧,黄妃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为什么住进这家旅社?这里有没有PP组织的特务接应她?如果有的话,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退一步说,黄妃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不行,得去看看。
龙飞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一看有个阳台,从这里的阳台到隔壁204 的阳台对于他来说不费什么劲。204 的窗帘没拉严实,有条缝。龙飞见里面亮着灯,透过缝隙朝里一望,“啊呀,该死!”差点失声叫起来,只见黄妃刚刚洗了澡,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白白的身子一丝不挂。此刻正对着镜子自我欣赏呢!
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想不到“狐狸精”似有千里眼,顺风耳,叱道:“外面的朋友,怎么有胆量偷看,却没胆量进来?”
“哎呀,不好!”龙飞这一惊非同小可……
第二天早上,旅社女服务员发现205 房间有一具绿色尸体,一声惊叫,惊动了整个楼层的旅客。
不一会儿,跃进旅社发现绿色尸体,而且死的是号称中国第一神探龙飞的消息便不径而走。
龙飞遇难的消息,当天就通报到武汉。
路明和雨琦是从李炎那儿得到龙飞遇难的消息的,犹如五雷轰顶,悲痛万分。
李炎情绪也很激动,声泪俱下。
张江副厅长被紧急召到北京去开会,路明有事总要与李炎商量。而李炎对路明也是有求必应,积极支持。所以,他俩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几乎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心朋友。
李炎竟在安慰路明时说:“龙飞牺牲是一大损失,可对你来说,倒是个机会……”他指的是雨琦。
噩耗传来后,雨琦哭成个泪人儿,几乎失去理智,大骂路明不该挤走龙飞,否则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路明的悲痛程度虽然不亚于她,却教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他毕竟是男人,现在又是领导,只有多安慰她。当她骂完后又失魂落魄地扑倒在他怀里与之抱头痛哭时,他的心碎了,也醉了。他真想就这么搂着她,拍着她,可是……大敌当前,岂能儿女情长?
路明心里翻江倒海,发誓一定要为龙飞报仇!
今天,是妈妈的六十大寿,秦芬准时来到电影院门口,她不知严鸣会不会来,但希望他来。她觉得他有些怪怪的,也许是在执行特殊任务?假如说“皮鞋事件”是个圈套,那“英雄救美”绝非演戏!不管怎么说,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都要报答他。她想趁全家给母亲祝寿之际,把他领回家,让家人认识他、接纳他。
严鸣迟到二十分钟,就在秦芬失望心凉,已往回走了几十米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抱歉地说:“秦芬,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秦芬猛一见他吃了一惊,只见严鸣头缠绷带,脸上贴着膏药,忙问:“你怎么弄成这样?”
严鸣笑道:“没什么,昨夜执行任务受了一点轻伤,家常便饭,你放心。”
秦芬不便追问,便请他到她家去。
严鸣苦笑道:“你看我这样子能去吗?”
“那有什么关系!”
严鸣开玩笑道:“好,就依你,反正也不是省亲。”
秦芬笑骂道:“看来你的伤还不重,等会儿收拾你!”
秦芬领着严鸣回到家时,父母亲见了觉得惊奇,悄悄问女儿是怎么回事,秦芬就把情况说了。
父母听了哈哈大笑,“竟有这等巧事?怕是女儿的缘份到了。”因为他们知道女儿眼界很高,从未带小伙子来家。
也是芝麻落进针眼里,巧得令人难以置信——在前来秦家祝寿的人中,有一位竟是路明!
秦芬的哥哥秦钢是路明在部队时的老部下,转业后回武汉工作,分配在武汉钢铁厂保卫处当处长。听说老首长在武汉破案,就趁母亲做寿之际,请路明来家里吃顿饭。
路明想请雨琦一起去,雨琦说她身体不适,想休息。
路明碰了个软钉子,没想到在秦钢家里会碰上严鸣,他虽然化了装,可路明一眼就盯住了他,这不是像被通缉的罪犯“鸭舌帽”梁宝吗?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不动声色,暗中观察,又从秦钢处听说了梁宝与秦芬的“巧遇”,再一了解,秦芬是建筑公司仓库保管员,已知梁宝的动机,从而确定他就是炸桥的敌特嫌疑人。
趁无人注意,路明打电话给雨琦,让她立即赶到这里,但没说什么事。
雨琦听出路明在电话里是以命令的口气,也就想给他点面子,问明了地址,自己驾车赶了过来。
当路明向秦钢介绍雨琦是自己的女友时,雨琦含笑默认了。他俩一起入席吃饭,向秦母敬酒,气氛十分融洽。
席间,路明示意雨琦朝秦芬身边的梁宝看,并附耳轻语:“你看他像谁?”
雨琦定睛一看,心中大喜:他太像被通缉的炸桥嫌疑犯了!
路明与雨琦饭后一直盯着梁宝,俩人商量怎么办,一致认为秘密抓捕为上策。不要惊动当地公安机关,以免走漏消息,避开内奸的耳目。但这样有难度,在哪儿审讯他呢?
路明提议将此事对秦钢说明,他是自己部队中的老部下。现在又是武汉钢铁厂的保卫处处长,可以信任。
寿宴即将结束,不能犹豫不决了!
雨琦权衡了一下,表示同意秦钢介入。
秦处长知道路明是公安部专案组组长,既然提出不要惊动地方公安局,便已经领悟到其中的奥秘,他也就不问了。再听说要抓的是差点骗了他妹妹的严鸣即梁宝,更是庆幸及早被发现了。否则遭殃的不仅是妹妹,还会危及全家!
为了进一步确认,秦钢趁严鸣上厕所小便时,突然叫道:“梁宝!”
梁宝本能地应声:“唉!”
当他醒悟过来,为时已晚。
路明与秦钢一起出手制服了他。
那梁宝似乎也不想反抗。
没有惊动任何人,梁宝就被悄悄押上警车,由雨琦驾驶,秦钢指路,十几分钟后就来到了武汉钢铁厂的保卫处。
因为是星期日,处里没人,正好对梁宝进行审讯。
十四、反戈一击
梁宝吓傻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抓住。他还年轻,他还要报仇,他还不想死!
当路明向他交代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将功赎罪,从轻处理”的政策后,梁宝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怎样被表哥金炽利诱威逼而拉下水,并被胁迫作案的过程,毫无隐瞒。
他像做了一场噩梦。
正如雨琦分析的那样,梁宝曾是一个“品学兼优”的高中生,由于父亲被打成“右派”并“自绝于人民”,报名参军没人要,政审通不过;想考大学家里又穷,父亲死后,是母亲守寡苦熬八年才将他抚养成人。他深爱母亲,也颇讲孝道,母子俩相依为命。由于他聪明过人,深得同班女同学黄彩云的仰慕,未出校门,已山盟海誓。苦恋了多年的他,忽见彩云翻脸无情,嫁了个有钱有势的半大老头,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发誓要杀了她已解心头之恨!
然而缘分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他又一次偶然的邂逅,遇上了残疾少女曾秋盈。
一日午休时,梁宝因失恋撕毁了黄彩云的所有照片,事后又后悔,拿着一张底片来照相馆重印。见秋盈在写着什么东西,就没打扰,定睛一看,她正在默写李清照的《一剪梅·红藕香残》。此刻正写到:“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梁宝脱口吟出:“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秋盈吃了一惊,抬头见是个文静的小伙子,报之一笑,红着脸说:“让你见笑了,你也喜欢李清照?”
梁宝喜欢李清照,几乎能背出李词的所有佳句,于是笑道:“看来你也喜欢李清照?李清照是封建时代为数不多的女词人中最优秀的一个,即使在属于男人世界的封建文坛上也堪称大家,虽然她留存的诗词数量不多,但质量与名气可以与陆游、辛弃疾并列,也可以与陶渊明、杜甫、李白、韩愈等前代大师比肩。”
“哦,为什么?”秋盈明知故问,想进一步考考他。
“因为李清照自己创出了个‘易安体’,更何况她的《词论》在文学批评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没想到你如此学识渊博,失敬!”秋盈调侃道。
“不敢当,我这可是关公面前舞大刀,饭店门前摆粥摊,现丑!不过,抛砖是为了引玉,还望您多多指教!”
他不仅是抛砖引玉,更是在投石问路:“下班后,咱们去公园里聊个痛快,好吗?”
秋盈脸儿红红,心儿咚咚:“嗯,在哪里?”
“下午五点,人民公园假山旁,不见不散。”梁宝说完一溜烟跑了。
“哎,你不是要印照片吗?”
“不印了。”
梁宝回家梳洗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于四点半就等在了约定地点。一直等到五点半,也没见到秋盈。
怎么回事?
是不是地点不对?
明明说的是假山旁!
从五点零五分开始,他就围着假山转,因为不是星期天,游人并不多,好像有个坐轮椅的姑娘从面前经过,也没见过其他什么年轻姑娘啊,他怎么会想到秋盈是残疾人?连正眼也没朝轮椅上看!
坏了,难道坐轮椅的姑娘就是她?
第二天午休时,他又去照相馆,希望秋盈说昨天临时有事没有赴约。
秋盈见到他,平静地说:“昨天我去了公园,你没理我,我不怪你。”
梁宝已有思想准备:“对不起,我……昨天没认出你。今天我等你下班。”
就这样,他俩好上了。
梁宝妈听说儿子有了女朋友,乐坏了,催着儿子把女朋友带上门来见见。
梁宝便找秋盈商量,秋盈说他们刚刚认识,没跟家里说过。
梁宝只能对妈妈支支吾吾,推三阻四。
妈妈起了疑心,逼他说出真相。
梁宝说姑娘是个双腿残废的人,怕妈妈不同意。
妈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乍一听,心里一凉;再一想,认为只要儿子喜欢,当妈的不必多管。她教儿子慎重考虑,不要轻率行事,以免误人误己。再想想现在的家境,能找到媳妇已经不错了,条件太好的姑娘靠不住,于是坚持要请秋盈来家做客。
当秋盈再次听梁宝说是他妈妈邀请她上门时,不便推辞,“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嘛,便欣然同意。
当她走进梁宝家门的一刹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他家家徒四壁,如此贫困。但见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倒也清静、温馨,最重要的是人好,也就不计较他家的贫寒了。
今天,为迎接未来的儿媳妇上门,妈妈买了鸡鸭鱼肉,又不知母子俩要吃多少天的咸菜了。
妈妈见秋盈美丽贤淑,就把家里的实际情况先说了,请姑娘考虑好,免得日后反悔,对大家都不好。
梁母的真诚打动了纯情少女的心,“伯母请放心,您的话我听懂了,也记住了。我不会计较经济问题,关键在于真心相待、两情相悦!”
梁母一听,喜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样交往数月,梁宝并不知也不问秋盈的身世家门。秋盈只说自己也是工人家庭出身,父亲年老多病。梁母说你们真是同命相怜,应当相互珍惜。秋盈有时在这儿玩晚了,也不回家,与梁母同睡;每月的工资,也悉数交给梁母。
时间一长,梁母为儿子着想,竟创造条件,到亲戚家去住了一段日子,让他俩品尝了爱情禁果。
秋盈在头一次经受了刻骨铭心的阵痛之后,床单上涸红一片。她紧紧抱住梁宝,泪流满面:“梁宝啊,我虽是残疾之躯,却是完整之身,我把我最宝贵的贞操献给了你,以报答你对我的真情。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可以对我明说,我不会妨碍你的!”
“怎么可能,我对你永远爱不够!我妈又那么喜欢你!如果我将来对不起你,天打五雷轰……”
“不许胡说!”秋盈伸手捂着心上人的嘴,“谁要你发毒誓啦!”
梁宝趁机说:“那,我们结婚吧!”
秋盈说:“别急,现在太早了点。”
“为什么?”
“你还没通过我父母的关口呢9 ”
“哦?困难吗?”梁宝假装害怕地问。
“这当然要看你的造化啦!”秋盈调皮地答。
“但愿能顺利通过。”梁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心想:一个残疾姑娘,能找到我这样的女婿,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错矣!
梁宝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老丈人竟是从英国留学归来的大名鼎鼎的桥梁专家曾倪博士!而秋盈的家,竟在一座闹中取静的花园洋房内,人家的停车库比他家的房间大,人家的浴缸比他的床还大,人家的……嗨,这不是自己一不小心一跤跌进糖缸里了吗?
梁宝以为是在做梦!
不是梦!
也是梦!
梦才刚刚开始。
曾倪博士年近花甲,膝下无子,只有秋盈这么个宝贝女儿,视为掌上明珠。
人之将老,对女儿关心更切,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女儿的终身依托。现在好了,女儿自己找到了如意郎君,看起来人还不错,大为宽心。他是一家之主,通过了他这一关,当然没什么障碍了。
只是丈母娘提醒梁宝,婚事要办的像个样子,否则就做上门女婿。
看似说笑,却令人心跳。
梁宝想结婚,可他太穷了。
秋盈想提议梁宝在她家结婚,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撇下他妈一个人生活也于心不忍,就忍住没说出口。
而对于梁宝来说,秋盈虽不是金枝玉叶,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将她风风光光娶进门来?不让她受委屈呢?
关键是一个字——钱!
正在梁宝想着如何多快好省地赚钱时,他那多年不见的表哥金炽从广西来到武汉,慷慨解囊,大把大把地掏钱给他另租房子,布置新房,添置家具。
但亲兄弟明算账,借钱写借据是天经地义的事。
一日,梁宝在家陪金炽喝酒,梁母突发奇症,送医院救治需花一大笔钱。再向金炽借时,金炽为难地说自己的钱花完了,他也要去向朋友借。
半小时以后,只见金炽满头大汗地跑回医院,交给他五百元钱,并要他在一张表格上签个字,说参加了组织,就有了保障。
在急诊室里,昏头昏脑的梁宝救母心切,还以为是民间形式的什么组织,也没细看,就签了名。
梁宝怎么也没想到,他参加的是台湾敌特组织!
现在他如果报告公安局还来得及,但他没这个勇气。金炽告诫过他,这个PP组织神通广大。“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如果能完成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可以得到丰厚的奖金,也可以送你去国外生活。否则,你和秋盈,你妈和我,都别想活命。”
妈妈和秋盈是梁宝的最爱,绝不能让她们受到伤害!
当梁宝同意金炽在他的胸前刺上一朵永远洗不掉的梅花时,梁宝认命了。
说也奇怪,梁母的病就此不治而愈了。
因为金炽刚到武汉时,表兄弟多年不见,分外亲热,梁宝什么话都对表兄说,金炽知道梁宝对黄彩云因爱生恨,便设计了方案,指使梁宝用一只甲鱼去咬彩云,“这不仅能让你出口恶气,还能叫你如愿以偿!”
梁宝只能照办了。
那天进入彩云家以后,梁宝剁下了甲鱼头,掰开甲鱼嘴,彩云的手指伤得很深,梁宝抓过彩云的手,怜惜地将她的伤指放进自己嘴里吮吸淤血。
彩云长时间未与男性亲近,现在面对的又是她的初恋情人,如何把持得住,终于倒在了梁宝的怀里,并叙述了她现在的丈夫是用怎样卑鄙的手段骗她失了身。
此刻的梁宝已是热血沸腾,想想自己与她相爱多年,却将她当作圣母玛利亚看待,连接吻都不敢,却白白便宜了那恶棍,是爱?是恨?是悔?……
是爱,也是恨!
是嫉妒,也是报复!
是温情,也是疯狂!
在一阵风急雨暴、山呼海啸般灵与肉的相搏之后,梁宝眼望天花板没了声音,却听彩云嘤嘤低泣:“阿宝,只要你不嫌弃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梁宝没有吭声,他有太多的难言之隐,他已经辜负了秋盈,但绝不能抛弃她。
过了一会儿,彩云默默起身,去做晚饭,清蒸了那只甲鱼,好让梁宝补补身子。
他俩喝了酒,趁着酒性,梁宝说自己已经准备结婚。
黄彩云愣了一下,虽内心失落却说她并不计较名分。
梁宝没想到彩云如此大度,此刻的他甚至想到是否应该选择她而放弃秋盈。他心头一热,再次将彩云抱上了床……
等他醒来时,已是深夜,屋里一片漆黑,他轻轻叫了几声,彩云没有应声。拉开床头灯一看,梁宝差点被吓死!只见一丝不挂的彩云瞪着一对死不瞑目的大眼睛,毗牙咧嘴,直挺挺躺在自己的身边,全身呈现绿色。
梁宝像被火烫了屁股,“嗜”地一下腾空跃起,头皮一阵阵发麻,根根汗毛倒竖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你杀了她,做得很好!”一个阴森森的男低音忽然响起,人随声到,金炽赫然出现在房间里。
梁宝颤声问道:“是你杀了她?为什么!”
“为了组织的利益!”金炽面无表情,低声说:“快,此地不宜久留,立即转移。”说着打开后窗,背上尸体,率先跳了出去。
至此,梁宝才知道,金炽就住在这巷子的另一边,仅一路之隔。他并不知道金炽偷拿了自己的工作证在这儿租了房子。
自己从仓库里偷来的炸药,也藏在这里。
当金炽命令梁宝动手帮他掏空尸体的肚子时,梁宝吓瘫在地,嘴里念叨:“这……太……太残忍了,太……太可怕了……”吓得不敢看。
是啊,刚才还欢蹦乱跳、含情脉脉、柔情似水的心上人,顷刻间变成一具僵尸,况且死了还要被人糟蹋,怎么叫他下得了手?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恶毒诅咒金炽不得好死!
金炽见他胆小如鼠、吓瘫在地,又好气,又好笑,真是恨铁不成钢,将他一把拎起来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及人家女孩子的胆量,看见尸体就吓成这样,还怎么干大事!”于是,一边动手示范,一边教训道:“这是斗争需要,你必须锻炼胆量。就当是在杀一只鸡,一只狗。记住:组织的利益高于一切,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说来也怪,这绿色尸体虽令人发怵,但好像气味并不难闻,毕竟“秋老虎”还没过去,如果血腥气重,又腐烂发臭的话,房东和邻居早发现了。
经过了一天的忙碌,尸体炸弹制成了。
梁宝不解地问:“这是要干什么?”
“去炸长江大桥。”
“啊?!”梁宝惊得目瞪口呆,“这个……能行吗?”
“行!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保你万无一失。”
“你,你是要我去炸桥?”
“不是你去,难道还是我去?”
梁宝绝望了,知道这一去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央求道:“表哥,请看在我妈,也是你亲姑妈的分上,派别人去吧。”
金炽眼露凶光,恶狠狠地说:“贪生怕死的没出息的东西,你去不去?”
“我是怕自己没经验,完不成任务连累你。”
“别说了!说多了也没用。明说了吧,完不成任务咱们都得死!你背着尸体炸弹上桥,有我在暗中接应,胜算把握较大。可你如果不去,就地正法!”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梁宝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二天深夜,在金炽的精心安排下,梁宝被逼无奈地背着女尸上了桥……
桥没炸成,不是梁宝的错。
金炽接到上司“黄鼠狼”的严厉密令:“金钱豹行动失败,记过一次,执行第二套方案。总部下了死命令,十月一日共党‘国庆节’以前,必须炸掉大桥!”
金炽的代号就是“金钱豹”,是个老牌特务,原来潜伏在桂林,以旅游局导游的身份做掩护。别看他现在凶残成性,可他确实是从上海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毕业后分配到广西的一家出版社工作。1957年反右时,他因为给领导提意见而被打成“右派”,他不服气,提出申诉,不料后果更严重,被判了劳改。劳改农场在云南西部一个荒凉的地方。他忍受不了劳改农场苦不堪言的生活,于是在一个深夜逃了出来。有家不敢回,妻儿不能见。万般无奈之中,牙一咬,心一横,越过中缅边境,逃到了国外。
在缅甸山区,他落入国民党残部之手,没想到会被PP组织看中,在梅花党的缅甸训练基地,经受了一年多严格的特种训练与考验。各种特工技术样样精通,还与梅花党二号头目的大小姐黄护发生过一段“爱情故事”,因此颇受器重。
不久前,他接到密令,上峰委任他为PP组织中南站上校站长,接受“黄鼠狼”的领导,命他速去武汉执行炸桥任务。他在武汉人生地不熟,便找到表弟梁宝家落脚。上峰说到时候自会有人暗中相助。
“黄鼠狼”是谁?
为什么不露面呢?
此刻,躲在阴暗角落里的“金钱豹”必须继续出动,执行第二套方案。虽然表弟已经暴露,被公安通缉,但现在还不能让他死。他一为需要帮手,二为手足亲情,下不了手。苦思冥想了一夜,先找了个相貌、身材与梁宝差不多且又冒犯了他的小特务,做了替死鬼,并将他分尸,派手下四处乱扔,到处制造恐怖气氛。这一招果然奏效,可谓“一石四鸟”的神来之笔:威慑部下、打击公安、制造混乱、保全梁宝。
这么说金炽还有点人性,梁宝还要感谢他?
非也!
他另有打算。梁宝还有利用价值。他虽然已经暴露,不可再接近秋盈,但秋盈的身份很重要。经过周密思考,终于有了办法。
金炽在长江渡轮上当水手,他为梁宝准备了长发套,帮他化妆成女人,命令他于那夜准时上他的渡轮,将秋盈投入江中,就什么也别管了。并说自己会去救她,从此以后,他不许再去见她,不得违抗命令。金炽打电话将秋盈骗上船的,梁宝也是在金炽保证秋盈没有危险的前提下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但要“留得青山在”,才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后来,金炽又命他盗取炸药,他想能出去自由活动总比关在地牢里好,他也想过趁机逃跑,却舍不下孤苦无依的老母,只能听天由命了。
梁宝躲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只要不出门,警察是绝对找不到的。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像老鼠钻进地洞里,永远不见天日的滋味也太难受了,这与关在地牢里差不多。现在出去活动,虽有危险,却也刺激。
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秦芬,她是一位身材高挑,面貌姣好,穿着时髦的姑娘,他认识她。
建筑公司的仓库里当然有炸药。梁宝曾在建筑工地当过仓库保管员,与秦芬照过面,但他认识她,而她并不认识他。
那时,梁宝正想着怎么样才能接近秦芬,却见她在电影院的售票处停下脚步。她看了看电影排片表,又看了看广告之后,掏钱买了张电影票,走了进去。
梁宝一看,放的是电影(青春之歌),连忙也去买票,提出最好是要刚才那姑娘旁边的座位,售票员表示理解地笑道:“小伙子,现在能买到一张退票就不容易了,还想挑三拣四?”
梁宝不再多说,接过电影票走进了放映厅,电影还没开映,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后,东张西望地搜寻着目标,却没有找到。
当他失望地考虑是否要退场时,忽然喜出望外,差点叫出声来,秦芬就坐在他的前面一排,她竟在他的鼻子下面!他只要俯下身,就可以闻到她的发香。
此刻,他不禁想起了第一个女朋友黄彩云,他们也是在这家电影院第一次约会的,禁不住心中一阵阵悔恨,一阵阵恐惧。他竟然害死了她,残忍的表哥“金钱豹”竟掏空她的肚子,填满炸药!
而他的第二个女朋友曾秋盈,又是表哥金炽强行拆散,并据为己有!是表哥金炽逼他走上绝路,现在又要他盗窃炸药。他越想越气,暗暗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由于梁宝走了神,电影开始了多久也不知道。一阵紧张的音乐声将他震醒,心思又回到秦芬身上,怎么样才能接近她呢?他往椅背上一靠,无意中往下面一望,两眼立即放出毫光,心儿咚咚直敲响鼓:天助我也!
原来梁宝发现秦芬脱了皮鞋,忍不住用手在捏脚丫。光线暗淡,观众又全神贯注于银幕上,谁来管别人的闲事?但梁宝是“有心人”,眼珠贼溜溜一转,心生一计,差点乐出声来。
梁宝趁无人注意,用脚悄悄将前排座椅下的一只皮鞋勾了过来,俯身拾起,放进自己的提包里。然后悄悄离开座位,来到门口,对检票员说,要出去帮朋友买止咳药水,等一会儿还要进来。检票员心想买止咳药水是好事,看电影咳嗽会影响别人,便欣然同意。
梁宝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电影院附近的皮鞋店,拿出包里的皮鞋,让营业员按尺码挑一双最贵的女式皮鞋,付过钱,道了谢,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电影院,见电影还没放完,舒了口气。
他并没走回原位,就在最后一排没人坐的角落里,坐下闭目养神,等待另一出好戏上演……结果如愿以偿。但他并不想骗取姑娘的芳心,他忘不了秋盈,他只想偷取仓库的钥匙。
梁宝讲完他的“传奇故事”,表示愿意“将功赎罪”。他不仅交待了他们活动的秘密巢穴,还说钱世没死,就藏在西区教堂里,拨开了困扰专案组的疑云,证实了市公安局内确有个代号叫“蟑螂”的内奸。但究竟是谁,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只是在喝酒时,金炽借着酒性吹嘘自己时对他说的。他还说金炽代号“金钱豹”,是梅花党组织中南情报站的上校站长,他的上峰是大陆工作部少将部长“黄鼠狼”,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也就是说,那人只是发号施令,却从未现身,就连金炽也在骂“黄鼠狼”凶狠狡诈。
十五、内奸现形
路明与两价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说道:“梁宝,我们可以放你回去,还可以帮你搞到炸药。”
“这……”梁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
“当然有条件,”路明说,“第一,你必须保密……否则你自己性命难保;第二,你必须随时向我们报告你的行踪以及所有情报;第三,你可以继续装着与秦芬谈恋爱,将情报通过她的哥哥秦钢交给我们。非到万不得已,不要找我们,也不要对我们三人之外的任何人说。”
“就这些?”
“就这些!”
“那我一定做到!”
“不过,”雨琦补充道,“还有一点,你别再动秦芬姑娘的歪脑筋。”
梁宝表示:“我哪还敢!”
就这样,梁室又回到秦芬家,神不知,鬼不觉……
雨琦由于路明发现并抓获梁宝,掌握了重大线索而激动暂且平息了心中对龙飞的哀悼,心想:现在为龙飞报仇的时候到了!
路明与雨琦一起回到专案组。
李炎正在等他们,一见他俩亲热地走在一起,显得很高兴,迎上来说:“张副厅长去北京开会,刚才来电话询问案情有无进展,我又不好说什么,到处找你们,上哪儿去啦?”
路明说:“我请雨琦散散心。张副厅长还说什么了?”
李炎说:“也没说什么,他过两天就回来了。”
路明说:“那好,等他回来,看看部里有什么指示再说吧。”
李炎说:“那我就走了。晚上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雨琦说:“谢谢,现在哪有心情吃饭?”
路明朝李炎扮个鬼脸,意思是:她不吃,我也没办法。
送走李炎,雨琦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人真叫我捉摸不透。”
路明关上房门,“怎么,你怀疑他?”
雨琦嘴一撅,“岂敢,他可是你的朋友啊!”
路明庄重地说:“雨琦,你难道还没看出来?我早就怀疑他了。”
雨琦一怔:“真的,什么时候?”
路明说:“从他第一次请我喝酒,对我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
“那你还跟他走得那么近,又不与我们通气?”
“那时还没有证据,人家是保卫大桥的功臣!万一弄错了,要影响与地方公安的关系,对破案不利,”路明语气一顿,“现在实话告诉你吧,当时因为怕他背后还有人,不好说,也不能乱说。我向李副部长报告了,是李副部长让我接近他,在你们面前演戏,是想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啥药!”
“现在弄明白了?”雨琦迫不及待地问。
“只能说疑点甚多,可没有证据,”路明仍不肯全盘托出,“但我们去曾家抓金炽,只有他知道。”
雨琦问:“现在怎么办?”
路明果断地说:“我们既已知道钱世还活着,被藏在西区教堂里,就先救他出来,争取拿到李华的绿色通讯录,再对号入座,请君入瓮。”
“好!”雨琦精神一振,“教堂里有机关暗道,咱们先去探探路?”
路明说:“为了不打草惊蛇,只有委屈你,咱俩要装成一对恋人去教堂做礼拜。”
雨琦娇喷地说:“你怎么说话酸溜溜的,工作需要,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再说,你现在是领导,官大级压死人哪,我敢不听?”说着自己也“扑”笑出声来。
路明被她一笑,笑呆了,两眼直愣愣看着雨琦,随后也跟着呵呵傻笑起来。
雨琦被他看得羞红了脸,“瞧你的傻样!”
路明并不生气,“傻有傻福呀!”
天将黄昏,路明挽着的雨琦手臂走向教堂。
雨琦还真拿他没办法。
教堂是一座哥特式高大建筑,它的左侧有一幢两层楼房,溜尖的铁栅栏把整个教堂与那幢两层楼房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教堂的大门边,有一座小门房,平时人们就从那扇小门进出。小门上挂着一排搪瓷水牌。进入教堂的人,要用毛笔在水牌上写上自己的姓名和事宜,交给守门人传递给神父,获准后才能进去。
守门的是一位白须、白眉,身患“抖抖病”的驼背老教徒。当路明去敲门的时候,老人不停地摇着头,抖着手,拉开小门上的小窗口,一见路明和他身后的雨琦,好像一怔,沙哑着喉咙问:“你们有什么事?”
雨琦抢上前说:“老爷爷,我们想进去礼拜、祈祷。”
守门老人摇了摇头:“不行,已过了时间,明天清早来吧。”
路明心想怎么进教堂也这么麻烦,就急躁起来,说有急事要见神父。
老人指指自己胸前的十字架,对他俩说:“你们又不是教徒,怎么可以随便进出教堂?”
关于这一点,他俩倒疏忽了。经老人一点拨,这才惊出一身冷汗:“我们这样进去,人家一看就有问题,岂非自投罗网?”连忙向老人致谢后离去。
怎么办?
就这样放弃?
还是天黑后翻墙进去?
他俩挽臂在马路边闲逛着,悄悄商议着。
还是女人心细,雨琦忽然想起,钱广胸前挂着的十字架说与看门老人的十字架一模一样。她高兴地说:“有了,我们去钱广家,向他借!”
路明一拍后脑勺,“对呀,瞧我多笨,真不配当你的领导!走。”
雨琦生气地说:“看你,又贫嘴了。这是什么时候!”
路明用力挽紧了雨琦的胳膊,“真的,雨琦,告诉你吧,我只是临时的代组长。这是演戏给内奸看的,其实我对龙飞和你是心服口服的。”
雨琦受了感染,也紧挽住路明的胳膊,“现在龙飞已不在了,你还说这些有什
么用。其实我心里清楚,我对你的态度是不应该的,请你原谅广”我明白,我们谁
也没有错,”
路明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随缘吧。”
沉默。
好难堪的沉默。
走了好长一段路之后,雨琦终于开口了:“路明,给我一段时间,好么?”
钱公馆到了,可大门却紧闭着,叫了半天没人应声。
不对呀,钱公馆那么多人,怎么会没有反应?
路明生怕曾家的惨剧重演,急忙蹲下身子,对雨琦说:“快,上身,越墙,打开门。”
雨琦用脚在路明背上轻轻一点,“嗖”地爬上围墙,一看里面仍没动静,便悄
声落地,将小门打开。
路明一头钻了进去。
才几日未来,昔日繁荣气派的钱公馆已萧条凄凉,偌大的府第见不到一个人影。奇怪!
路明和雨简直奔钱广的书房。只见钱广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原先大腹便便的他,一下子变得让人不敢认了,面黄肌瘦,一蹶不振,那双大眼睛也没了神采。
钱广见到他俩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进来的?”
路明说:“对不起,我们担心你出事就翻墙进来了。”
雨琦问:“钱老板,您怎么啦?”
钱广摇头叹息:“唉,都走了,都走了。剩下我一个孤老头,活着也没意思了。”
睛说:“快别这么想,我们来就是为了救您的儿子。据可靠情报,他就被押在西区教堂里。”
“真的?”钱广挺身坐起,他已两天没吃东西了,此刻不知哪来的力气。
路明说:“当然是真的,我们正在设法营救。但又不能硬闯,你儿子在那些特务的手里,怕危及他的性命。”
“那怎么办?”钱广急切地问。
“只能智取,”雨琦说,“我们想扮作教徒进入教堂,可我们不是教徒,又没有标记,能把您的十字架借给我们吗?最好是两枚。”
钱广一听,很是振奋:“有,有!”说着解下自己的十字架项链,套在路明的脖子上。
路明用手一掂,“呀,都是白金的?太贵重了,能换一条吗?”
钱广打开抽屉,取出一条稍细的十字架项链,亲自给雨琦戴上,并说:“这是我夫人的,是她临终前在医院交给我的,没想到她死后连尸体也不见了。现在,我每次看见它就想起她,就一阵阵心痛,还是眼不见为净,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这怎么行?”雨琦和路明异口同声地说,“太贵重了!我们只是借用一下,用完保证完璧归赵!”
“瞧你们这两位同志!”钱广激动起来,“你们为我儿子出生入死,这东西对我来说,能比儿子贵重吗?钱财是身外之物,就别推辞了。”
说着,他又打开保险箱,拿出一大叠人民币,“这是我对你们公安的一点心意,要破案总需要费用。”
路明与雨琦真是啼笑皆非,心想:他还以为是在旧社会或是在国外了。路明连忙说:“我们人民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哪能要您的钱。您把钱收好,这十字架我们先借用一下,您就等着好消息吧!”说罢不敢再停留,拔脚就走。
只听钱广老人还在一个劲地喊:“哎,等等,拿着钱……”
见他俩已跑得没了影,钱广自言自语道:“难怪共产党能够坐天下……”说着虔诚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你们!保佑我的世儿平安无事!”
路明与雨琦在一家饮食店吃了碗面条,刚走出店门,正撞见李炎身着便装,搂着一位漂亮姑娘的柳腰,有说有笑地走过去。也不知他看没看见他俩。
这个姑娘好面熟!
路明想起来了,这不是市公安局附近的红旗饭店的服务员吗?好像名叫杨洋,才二十出头年纪,生得冰清玉洁。李炎请他第一次喝酒,就是在这家饭店,就是由杨洋招待。她怎么成了李炎的女朋友?凭李炎现在的身份,怎么会去找个饭店服务员?当然革命工作没有贵贱之分,姻缘这东西也说不清楚。但心高气做的李炎曾对他说过,他的女朋友是位千金小姐,是什么老首长的女儿。他与李炎你请我,我请你,每次都是在这家饭店喝酒,而且每次都是杨洋招待。点菜开单,倒酒上菜,结账买单,都是她一手操办。但李炎与她一本正经,从不多说,最多是常客与服务员的关系。现在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亲密?
这个姑娘有问题!
路明也与雨琦来了个“小三角”,头靠头地朝前跟踪而去。
没想到这两对走的竟是同一条路线!
西区教堂就在前面五十米处!
在横穿马路时,一辆公交车抢先通过。只眨眼工夫,先穿过马路的李炎和杨洋已无影无踪!
既然已经到了教堂门口,救人心切的路明还是想进去碰碰运气,雨琦当然赞成。也是“艺高人胆大”,他们想现在已解放十六年了。在共产党的天下,一个小小的教堂何足惧怕!
路明又去拍教堂的小门房——小门房里推开了一个小窗口——小窗口里伸出一个白眉白须的老人的头。
当老头再一次看到他俩时,感到十分诧异,两眼闪出了与其年龄、身份不相称的光芒,沙哑着嗓子说:“你们怎么又来了!”
路明说:“老人家,请帮个忙,我们真的有急事,今夜必须向上帝祈祷。”
雨琦央求道:“老人家就行个方便吧!”
老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我可以放你们进去。但你们要好自为之,我只给你们二十分钟,九点以前必须出来。黑灯瞎火的千万要当心。”
路明一牵雨琦的手,“快进去!”
雨琦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谢谢老大爷!”
老大爷目送他俩跨进教堂,无奈地摇了摇头。
路明挽着雨琦走进了那个高大空旷的拱形大厅,双双立在十字架前,装着在向上帝祈祷。
忽见左手边门人影一闪,是饭店服务员杨洋。她原是向大厅走来的,或许是突然见到路明和雨琦,转身就跑。
一定有鬼!
路明一扯雨琦的衣角,雨琦会意。俩人拔腿追了上去,悄无声息地跟着杨洋进入教堂旁边那幢两层楼房,却不见了目标。
怎么回事?
危险正在向他俩逼近!
路明和雨琦已经明白,这是敌特故意引他们上钩。怎么办?如果现在退回去,或许还来得及,但这就意味着前功尽弃。现在已经惊动了敌特,如不一鼓作气拿下,敌特会转移,要救钱世就更不可能了。但他们只有两个人,两把枪,又没通知当地公安机关接应,明摆着寡不敌众,胜算不大。可他俩毕竟是中国警方反间谍战线的佼佼者。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十六、教堂地下的罪恶
路明和雨琦此刻是同仇敌汽的战友,心有灵犀,生死与共,不畏强敌,全力一搏!他俩仔细检查了装备,观察了地形,寻找着通道。
雨琦忽然发现楼梯下面有一扇门,估计是通往地下室的,轻轻一推,门是虚掩的。雨琦立即拔出手枪,示意路明与她一起进去。
通往地下室的过道阴暗潮湿,没一点亮光。他俩摸索着往下走,刚走过十二级楼梯,只听“喀嚓”一声,触动机关,他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身不由己地扑倒在地,几乎与此同时,灯“喇”地亮了。
四个彪形大汉从后面猛扑上来,一人扭住他俩的一条胳膊,夺了他俩的枪,用麻绳将他俩紧紧捆绑起来。
几条恶狼一见貌美如花的凌雨琦,馋涎欲滴,对为首的马脸说:“大哥,干吗这么麻烦,不如干脆杀了这个男的,这漂亮妞就赏给弟兄们去去火,不好吗?当然,由你大哥先尝鲜,我们跟着解解馋嘛!”
不料马脸把眼一瞪,开口就骂:“你们他妈的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上峰说了,这两个人都是大鱼。男的是上峰的朋友,一定要争取过来;女的是我们的筹码,谁也不许碰她!谁他妈的乱来,就别想活命。听明白了吗?”
“是!”另外三个人同时回答。马脸边说边朝另一扇门走出去。
只听马脸又说:“你们两个给我在这儿守着,你和我去请上峰。”
路明和雨琦听得真切,没想到会自投罗网,跳进陷阱。此刻后悔也没用,只能想办法逃出去。但他俩都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哪里还能动弹?更可怕的是,敌特不让他俩死!
如果他俩被枪弹打死,虽说壮志未酬,大仇未报,当然遗憾,但总比受尽折磨,惨遭凌辱要痛快。
现在,敌特明摆着要招降路明!
雨琦急啊,他们刚才已说得明白:自己是筹码,什么筹码?当然是威胁路明的筹码!人家已知道路明喜欢我,等会儿就会逼路明招供或叛变。路明若不干,他们会当着他的面来强暴自己,路明能受得了吗?这才是雨琦最担心的!
路明同样心急如焚,悔恨自己轻率大意,连累了雨琦。如果不是手脚被捆绑着,他真会抽自己两个耳光!敌特的意思,他已明白,万一雨琦遭到不测,自己将愧对组织、愧对雨琦、愧对龙飞的在天之灵!
“雨琦,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组织的事情!”路明轻声说。
雨暗心头一热,“路明,我相信你!”
路明说:“我还有一句话要对你说,我爱你!”
雨琦说:“路明,我知道。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路明固执地说:“不,正是时候。平时我不敢说,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雨琦被感动了,“我也一样。如果还有今后的话,我会报答你对我的真情。可是,路明,你要切记,一旦敌特用我来威胁你,你千万不要管我!我会咬舌自尽。你可以设法脱身,哪怕诈降,打入敌方心脏,我相信你不会变节!”
路明感动得热泪盈眶,“雨琦,如果我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也许不会碰你。”
雨琦说:“敌特是想收买你,你是专案组组长,对他们十分重要,而他们绝不会同时收买两个人,你应该明白其中的要害。也许,他们会让你亲手杀了我。你千万别心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前功尽弃,遗恨千年!”
路明自信地说:“我理解,我明白,我自有分寸,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别做傻事。我能与你死在一起,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安慰。”
“路明!”雨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热泪滚滚而下。她突然探过头来,在路明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路明惊喜不已,这更激起了他求生与求胜的决心:一定要保证雨琦的安全,必要时就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雨琦!
此刻,路明凑近雨琦的耳朵悄声说:“我估计‘蟑螂’就在这座教堂里,我要逼他现身。到时候,请你配合我。”
雨琦庄重地点点头,“不管你让我干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这时,门外过道里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人还不少。
一群凶神恶煞般的大汉,簇拥着一位绝色美人走进地下室。
路明与雨琦抬眼一看,为首的原来是失踪的梅林梅医生!
原来她躲在这里。
梅林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哎呀,我让你们请来的贵客,怎么这样对待?还不快松绑!”
两个大汉应声上前,解开了捆在路明身上的绳索。当他走近雨琦时,被梅林喝住:“慢着!先委屈她一下再说。”
“路组长,没想到我们会在此重逢吧?”梅林娇笑道,“想不想我呀!”
路明活动了一下被捆麻了的手脚,嘻嘻一笑道:“咱俩有缘,自会相见。”
“那好,请跟我来吧!”说罢,转身引路。
路明朝雨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然后跟着走了出去。
来到另一个房间,梅林笑道:“路明,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知道你喜欢那个女人,可她不喜欢你!那是个雌老虎,你跟她不合适。而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真心喜欢上你了,咱俩一起干吧。”
路明也笑问:“咱俩一起干?怎么个干法?”
梅林说:“只要你参加了我们的组织,前途无量,我愿意嫁给你!”
路明道:“好是好,不知你是什么角色,你怎么保证我前途无量?”
路明语气一顿,“即使我现在身不由己,答应了你们,我又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信任我,会重用我?”
梅林一听路明的话中有话,相信“蟑螂”提供的情况属实,这个人可以争取过来,便娇羞地说:“如果不信任你,我怎么会以身相许?”
“那可不见得,”路明不客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你许过多少人。”
“你……”梅林再开放,也不能容忍他在这么多同党面前羞辱自己,禁不住脸一红,怒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惹急了老娘,送你上西天!”
“悉听尊便。”路明冷笑道,“不过,杀了我,你如何向主子交代?”
“那你要怎样?”梅林问,“是不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现在反正在你们手里,怎么处置是你flJ 的事,可以挑明了说,我是不见真佛不烧香!”
“那好,”梅林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无奈地问:“你想见谁?”
路明毫不犹豫地说:“我要见‘蟑螂’!”
“你们看着他!”梅林吩咐同党,“我去请‘蟑螂’。”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穿警服,高大挺拔的男人走进来。“是谁想见‘蟑螂’?哦,是路组长!”
路明猛一见这身形,还真像张江,可仔细一看,不是,心里不觉失望,冷冷地说:“阁下不是‘蟑螂’。”
那“警察”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蟑螂’?我是潜伏在市公安局十几年的老特工,重要情报都是我提供的。”
梅林也在一旁帮腔:“是呀,他是我的上峰,我是他的联络员,你还不相信?”
路明生气地说:“既然你们不相信我,没什么好谈的,随你们拿我怎样吧。”他想这肯定是个假警察,“蟑螂”绝不会轻易现身的。
果然,他们沉不住气了:“那你说谁是‘蟑螂’?”
路明说:“去把李炎请来。”
“李炎?”梅林吃了一惊,心想:他怎么会知道的?蒙我的吧?
“李炎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可是你们保卫长江大桥的英雄呀!”
路明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们在真人面前还说假话,算了吧!”
“好吧,实话告诉你,”梅林好似下了决心,“反正你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蟑螂’现在不在武汉,在北京开会呢!”
路明吃了一惊:难道真的是张江?那可就问题严重了。他尽管也曾觉得张江有嫌疑,可他也不愿意相信,便装着不屑地说:“你们当我是什么,三岁小孩?别忘了,我是公安部委任的专案组组长,连这一点都分辨判断不出,我岂非白痴?那你们要我参加你们的组织,还有什么用处!”
话已说到这份上了,梅林与那假‘蟑螂’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会意地一点头,同时说出个“好”字,然后一起走了出去,商量怎么办。
假‘蟑螂’性急,说宰了他算了,免得夜长梦多。
梅林立功心切,说这个人能拉过来,是大功一件,台湾老头子知道这个人。还是与“蟑螂”商量一下。
“蟑螂”就在隔壁。
这位神秘人物终于揭开面纱,登场亮相了!
他是谁?明明猜到是他,可又不愿真的是他!
他就是李炎!
李炎听命于梅林。他没想到会让他公开身份,面对路明!但在梅林的眼里,路明比李炎重要十倍百倍。道理不说自明:李炎只不过是武汉市局长办公室的一个秘书,知道的情况有限;而路明则是公安部反间谍机关的专案组组长,直接受公安部领导,他的地位、作用与掌握的情况,那是关乎全国与全局的。如果有了他,PP组织将如虎添翼,所向无敌!当然,梅林也知道,李炎与路明不同,李炎还嫩,经不起威逼利诱;而路明就不那么简单,身经百战,久经考验,对一个曾经九死一生、无所畏惧的人来说,不是能轻易拉下水的。但梅林又自信她百试百灵的媚功,没有一个男人能逃过她的掌心。为此,她下令李炎出面劝降路明。
此刻,李炎一进门就笑着说:“路大哥,小弟终于等到你了。”
路明淡淡一笑:“果然是老弟!你等我?怎么说?”
李炎说:“该说的梅医生都对你说过了。我只是来劝劝你,欢迎你加入,让我们一起为组织建功立业吧!”
路明脸色一正:“不是不可以考虑。但就凭你们几个?你们是什么级别,能说了算数?”之后,又一字一句地说:“我可是公安部的专案组组长,级别相当于湖北省的公安厅厅长。你们能给我什么职务?再说了,‘先进山门为大’,只怕我还要听命于你们几个。有道是‘士可杀而不可辱。’看在你我有过一段交情的分上,痛快点给我一枪,也不枉你我称兄道弟一场!”
“这……”李炎没想到路明会来这一手,如果他说誓死不降,倒有理由鼓动梅林杀了他。如果他路明真的过来了,还有我李炎的地位?现在自己不过被任命为少校情报组副组长,受梅林中校站长的领导。而听路明的口气,给他个上校还不一定满意,这不是要烧香赶走和尚吗?
梅林与李炎可不一样,她想:如果自己立了功,官升一级就是上校;而路明如果成为自己的丈夫,上面即使封他个少将也不为过。在她心里,男女有别,男人就是应该比女人能干,那才叫终身有靠!但她知道路明的要求是不可能满足的。至少现在不可能,又不是在台湾。现在大陆的PP组织最高领导是“黄鼠狼”,也不过是少将头衔。
她该怎么说呢?
先稳住他再说!
“路组长,既然你能这么说,说明我们还可以商量,只要你愿意过来,肯定不会亏待你,眼光要放远一点。可以告诉你,台湾反攻大陆的最佳时机已经成熟,等斗争胜利坐稳江山后,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常言说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嘛,你总得先表现表现,立功才能授奖嘛!”
路明做沉思状,没有做声。
梅林一见,心里暗喜:“你的事我们做不了主,我去请示上峰。你先安心在这儿住下,但奉劝你别打逃跑的主意。”
梅林说罢便示意手下看着他,然后则叫李炎一起走。
“慢!”路明说,“我还有话要说。”
梅林收住脚步:“什么事?”
“你们打算把凌雨琦怎么样?”路明问。
“你说该怎么样?她是龙飞的死党,当然要成全她去马克思那里与他相会啦。”
路明面无表情地说:“那好,请你也成全成全我吧,我要跟她一块儿去。”
“你……”梅林想发作,却忍住了,心想:“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便说,“除非她与你一起参加我们的组织,否则休想活着出去。道理你很明白,用你们共产党的话来说:我们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当然,我可以为你创造条件,你不是想得到她吗?今夜我就可以成全你,你可以不惜一切手段,让她听你的。如果不听,我要你亲手杀掉她!”梅林说罢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看着梅林这么年轻就如此老谋深算,路明还真没想到,心想:李炎就是被她拉下水的,绝不能小看了她!他此刻最担心的是雨琦,不知自己的心上人现在怎样了,担心那些畜生对她……
路明不敢再往下想。
梅林与李炎走到启己的房间里。
李炎问梅林:“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梅林反问:“依你之见呢?”
“夜长梦多,速战速决!”李炎边说边凑上来,“好多天没见你了,让我亲亲。”
梅林没反应,既不迎合,也不拒绝。她知道现在还要依靠他,佯作生气地说:“你真艳福不浅呀!”
李炎一怔:“此话怎讲?”
梅林吃醋地说:“我让杨洋当你我的联络员,你竟敢将她联络到床上去。”
李炎吃了一惊:“哪能呀,我心里只有你!”说着就要动作。
“哼!”梅林推开他,“好了,今夜不行,这是什么时候?我要去安排一场好戏。你也赶快离开这里。要不,我让杨洋陪你?”
“不,不敢,”李炎乖乖地松了手,“那我先走了?把解药给我吧,省得去问杨洋拿,你又多心。”
“解药?”梅林一愣,她差点忘了。此刻咯咯笑了,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我知道了,到时候,杨洋会给你的,走吧!”
李炎如逢大赦,急忙跑了出去。
梅林朝李炎的背影鄙夷地看了一眼,掉头朝关押雨琦的房间走去。
忽然,迎面跑来几个汉子,惊慌地报告:“梅站长,那女的不见了!”
梅林大吃一惊:“一群饭桶!怎么回事?”
“两个看守兄弟都死了。”
“啊?!”
雨琦被捆绑着扔在阴森森的地下室里,两个大汉把守在门外,纵然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挣脱、逃跑呀!
当路明被带走时,她心里像被掏空了似地,简直有些绝望了。忽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精神一振:有了生机!
说话的是梁宝:“兄弟,里面关的是个女警察吧?”
“怎么,你动什么脑筋?”两个看卫淫笑着问。
梁宝说:“听说是个大美人,就这么弄死岂不可惜?先让我一饱眼福。”说着推门走了进来,一见是雨琦,吃了一惊,心想:“怎么会是凌组长?这可怎么办?”
雨琦一看果然是梁宝,不知他会不会帮自己?
四目相对,梁宝示意:别急。
外面在叫:“梁兄弟,大哥有令,不准碰她!你别乱来啊。”
梁宝又跑到门外,商量道:“你们知道,兄弟我都渴死了,急需败败火,你们只当没看见。”
雨琦吃了一惊,心想:坏了!狗改不了吃屎,他会不会趁机对我先奸后杀?看来路明已经凶多吉少!
一个看守说:“不是我们弟兄不给你面子,实在是没这个胆子。”
只听梁宝又说:“呶,这是我上次领的奖金,拿着,每人二百元。”
这两个看守只是小喽罗,知道梁宝是他们这里最高长官“金钱豹”的表弟,得罪不起,又有钱拿,心想:梅医生去搞定那男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如做个人情,说不定我们也能沾沾光,完事后再捆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同意了,叮嘱梁宝:“你快点,别松开她的手。我们一咳嗽,你就赶快出来。”
“多谢了,二位!等我称了心,换你们,快得很,我关门了。”梁宝把门关上后,赶紧来到雨琦身边,“凌组长,这里太危险,要逃走也难。我先给你松绑,请配合我,骂我呀!”
“你这个流氓,别碰我!”凌雨琦大声叫骂起来,假装挣扎、叫喊。
梁宝迅速解开了绳结,又假装用绳子轻轻绕住她的双手,对雨琦说:“我过几分钟就出去,让他俩进来一个,由你收拾,外面一个由我收拾。”
雨琦说:“好,你自己小心一点。”随即做好了迎战准备。
梁宝装着边整理衣衫,边走出门外,随手虚掩上门,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你们俩谁先进去?”
两个饿狼事先没商量好,一见梁宝果真得手,都心痒难耐。互相使个眼色,说“我俩一块进去,你给我们把风”。
梁宝说:“那就快点,别弄出事情来!”
当一个进去以后,梁宝将后面的一个也往里一推。他俩毫无防备,稀里糊涂地就被雨琦击倒了,梁宝把他们捆了起来。
雨琦抽出他们的短枪,在梁宝的引导下,双手持枪,朝关押钱世的房间摸去。
梁宝带领雨琦避开梅林等人上了二楼,来到第五间房门口,也不用钥匙,只是用手抓住门环,“吱吱”连续转了两圈,那门就自动开了。
雨琦从这个动作里,猛然联想到“二”楼的第“五”房间,门把手转两个圈,连起来不就是“2500‘吗?
原来如此!
雨琦轻声叫住梁宝,让他先去探探路。万一遇到有人,就装着不认识自己,只
有他不暴露身份,关键时刻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梁宝会意地朝前走,雨琦尾随其后,进入了一个房间。
既没门,也没窗,里面却有床铺桌椅。怎么回事?
正诧异间,忽见梁宝将手伸进床下,一按机关按钮,床上的木板“嘶嘶”地翻到墙上,床下的地板也“哗哗”地向两边移开,露出了一个地下道口。
看来,这里机关重重,地道四通八达,像个迷宫。
雨琦紧握双枪跳入地道。地道内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摸索前进,拐弯抹角、七转八弯了好大工夫,突然前面露出了一丝光线。雨琦一扯梁宝,示意他小心,并加快步子朝那光亮处走去。
只听左边地道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快说,你把绿色小本子藏在哪儿了?”
原来是杨洋一面给钱世换氧气袋,一面说着话:“钱少爷,我告诉你个秘密,你的二娘李华已经死了,我们要不要那个本子也无所谓了。你一死,那本子也就无人知道,没什么用了。我之所以劝你,是希望能保住你的命,你年纪轻轻,不死不活地这样躺着,连我都替你难受。他们就要转移了,带不走你,肯定会杀了你!不如你答应他们,就说由我陪你去拿本子。然后我带你远走高飞,钱老板想你快想疯了。”
钱世虽不能动,但神智显然清醒,听说二娘为了这本子丢了性命,显然感到震惊:“你说二娘死了?”
“没错,死在济南了。告诉你,PP组织厉害得很,哪怕你逃到外国,也逃不出他们的罗网!快别犟了,否则要连累你老爸呢!”
钱世对要连累他老爸还是很在乎的,但他也知道,如果他真的交出了那本子,会死得更快,于是说:“姑娘,我看你这么年轻,怎么也会是一个特务呢?你若没法送我回家,我们会受到公安局的保护。等抓住了这批人,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我带你出国,我家的钱,够你我花几辈子!”
“这……”杨洋有点心动了,“但就凭我一个人,根本无法把你带出去呀!”
雨琦突然闪到她背后,用枪一顶,“加上我行吗?”
杨洋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怎么是你?”眼珠一转,见只有雨琦一人,便说:“就凭你一人,能带我们走?”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盘算,到底是顽抗到底,还是与她合作?一时拿不定主意。
可就在这时,怪事发生了!
雨琦的身后突然出现了马脸和他的手下,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从地下冒上来的?
雨琦没有注意到,她背后的那面墙是活动的。触动机关,门就会自动打开,360度转一圈,又自动关上了,根本看不出来。
此刻马脸得意地哈哈一笑:“女神探果然名不虚传,还能逃到这里救人。”边说边来缴雨琦的枪。
雨琦倏地身子一挫,一个扫荡腿将马脸的手下摔倒,又突地跳起身,一拳重重击中马脸的面门。
“哎哟!”“哎呀!”两声怪叫的同时,只听“扑扑”两声枪响,是马脸和他的手下同时扣动了扳机。
无声手枪射出的两颗子弹贴着雨琦的耳根飞过,好险!一颗落空,一颗却击中了杨洋的手背,“哎!”杨洋发出一声尖叫。
雨琦不敢怠慢,举枪还击,只听“砰砰”两声,马脸与他的手下双双去了阎王殿。
枪声惊动了梅林:“不好!有人要抢钱世!”
她正是从关押雨琦的地方过来,见雨琦竟能挣脱绳捆索绑,还杀死了两个人,又惊又恼:难道她会缩身法术?正不知去哪儿追赶,忽听枪响,便率人直扑过来。她仗着人多势众,又熟悉机关暗道,咬牙切齿地大叫:“弟兄们,谁能活捉女警察,我就赏给谁。她若顽抗,格杀勿论!”
这个刺激太大了!
为了活捉大美人,特务们争先恐后地往前冲,过道狭窄,反而影响了速度。
梁宝一见这阵势,只能赤膊上阵了,他对雨琦说:“反正前后两个门,我们一人守一个。”
雨琦想想也只能如此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她毫不留情地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枪响,就是“啊呀”一声惨叫。
那边梁宝端着枪对准墙壁的旋转门。那旋转门平时隐蔽,好处多多,可现在要进攻作战,就大大不妙了,只好一个一个地进,那还不成了活耙子?
梁宝虽没经过特种军事训练,但表哥金炽教过他如何用手枪射击并练习过,这么近距离的开枪,也有十发九中的。即使有一枪打歪了,雨琦会及时补上一枪。
枪声忽然安静下来。
双方都停止了射击。
什么原因?
梅林想:不能自去送死。
雨琦想:子弹快打没了。
趁着喘息的工夫,雨琦命令梁宝快去捡枪,捡子弹。
梁宝经过这一阵真枪实弹的锻炼,胆也大了,枪法也准了。
他俩背对背严阵以待……
十七、驼背老头
这教堂是梅花党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巢,也是湖北PP组织的大本营。这次调集了三四十人,准备“国庆节”分头出击,制造混乱,以期浑水摸鱼,炸毁长江大桥。今天除金炽不在外,他们在武汉的主力人马几乎都到齐了,因此梅林有恃无恐,决定调集手雷和毒气弹,企图炸死或毒死雨琦。但她怎么也想不出里面会有两个敌人,还有一个会是谁呢?想到此,梅林汗毛一凛,难道是路明和她在一起?他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路明听到枪声响起时,本能地跳了起来,门口的两个看守紧张起来:“怎么回事……”还没说完,就被飞来的暗器击中太阳穴,双双倒地。
路明正奇怪,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路明,快拣起枪,跟我来。”路明一怔之后,不敢耽搁,冲出门外抓起两支枪。他能双手打枪,左右开弓,百发百中。此时到了跟前,他才看清救他的原来是教堂门房的驼背老人。“你是谁?”
“快跟我来!”老头也不多说,拔脚就朝枪声激烈处奔去,身手之敏捷,令路明惊叹不已。此刻已来不及细想,只得跟着往前冲去。
老头忽然收步,并发出指令:“停止前进!”
正不知何故,只听迎面来了几个人,边走边骂道:“他妈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瞎指挥,还想策动路明反水,抢头功。结果弄得不可收拾,损兵折将,看她如何收场!”
另一个声音说:“‘金钱豹’又不在,不听她的听谁的?看她怎么向上峰交代!”
第三个声音说:“妈了个巴子,你们有屁不敢在人家面前放,背后骂娘算什么好汉?现在快去拿手雷、毒气,先弄死警察再说,否则大家全完蛋!”
路明心想只有三个人,还好对付,没等他出手,也不知那老头玩的什么把戏,那三个人连哼都没哼出声,就被撂倒了。“快,把他们拖出去。”路明成了那老头的手下,只能帮着“打工”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那几个笨蛋干什么去了?梅站长等得不耐烦了。”
话音未落,又被老头照单全收了。
路明对老头佩服之极,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心想:常言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这位老前辈真乃世外高人,出去后一定要拜他为师!
就这样,梅林派出的几拨人马,都似泥牛入海无消息。
梅林慌了,手下也就十几个人了。她已经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是她,反被困在了地道里,腹背受敌。怎么办?冲出去!往哪里冲?当然是往人少的地方冲了。她觉得藏钱世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而后面的敌人有多少她心中无数。再说,攻下了凌雨琦,就可挟持钱世为人质,以保自己安全撤离。
决心已定,梅林命令:“一起上,活捉凌雨琦!”
她这是虚张声势,给自己壮胆,这一声喊,等于通报了雨琦:敌人要进攻了。
雨琦开始了攻心战:“梅林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我留你一条性命!”
梅林杀红了眼:“给我打!大不了同归于尽!”可她忽然想到,自己这一方,同样子弹要打完了。
路明听到了雨琦的叫声,精神大振,也大吼大叫起来:“梅林听着!我们已把你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
雨琦听到路明的声音,一颗悬着心终于放下了,浑身力量倍增:“梅林,快投降吧!”
路明与驼背老人已接近梅林,只见老人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石子“嗖”地撒向人群。
“啊哟!”“啊哟!”刹那间跌倒一大片。
梅林再开枪时,枪哑了!无奈地仰天长叹:“天亡我矣!”正想服毒自尽,突觉脑袋一麻,扑地倒地,失去知觉……
枪声平息之后,凌雨琦见到路明时,也不管旁边还有梁宝与驼背老人,扑到路明的怀里,喜极而泣。
路明倒不好意思了,拍了拍雨琦的肩膀说:“看你,跟孩子似的!快打扫战场吧。”
此刻,梁宝已找来绳子,将没死的特务都反绑了双手。
驼背老人则抢先一步去看钱世,钱世早被枪响吓昏了,好在他没有中弹。
“路明,可以通知省公安厅来人押解俘虏了。同时叫辆救护车。”
雨琦听到这声音一怔,这才看清原来是教堂的门卫。“他怎么会在这儿?”
路明说:“这位老前辈救了我,身手远非我辈所及!谢谢老人家,请问尊姓大名?”
老人哈哈大笑:“我老人家是谁?我也忘了。可你们是谁,我却时刻忘不了呀!”
这是什么意思?
此刻,他们已走出地道,光线亮了。
路明与雨琦同时站定,“您老人家是真人不露相,请报上名来。”
老人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把我忘了。”说着除去头套,脱了外衣。
路明和雨琦惊得倒退几步,同时大叫一声:“龙飞?!”
路明扑了上去:“龙飞,真的是你吗?”
龙飞呵呵笑道:“如假保换!”
“你没死?我们倒被吓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案子没破,我怎么能死呢?”
那夜,龙飞在阳台上,被那女人一声喝斥吓了一跳,却见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黑影闪了进来,与那女人楼作一团。龙飞庆幸自己没被发现,赶紧转身,重又越过阳台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心想:这女人到底在耍什么鬼把戏,那个男人又是什么路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忽听走廊里传来“笃笃笃”的脚步声,在这深夜里显得阴森恐怖,脚步声竟在龙飞的门口停住了。
有人用钥匙开门!
龙飞一怔:会是谁呢?马上钻进被窝装睡。
门开了,借着走廊的光线,龙飞看清来人,竟是与他同坐软卧车厢的解放军军官!不禁吃了一惊,他怎么也下了车,还住到我房里来了?急忙抽出手枪。
这时,那“军官”见龙飞已睡着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爬上嘴角,“喇”地拔出一支针管朝龙飞床前走来。
只听“扑”地一声,怪事出现了——那“军官”朝前扑倒在地。
龙飞并没有开枪,怎么回事?
忽见门外又问进一个人来。
那人一进屋就关上了房门,用暗号叫道:“双龙行动。”
“飞龙在天!”
龙飞一听这是他与李副部长约定的暗号,惊喜地跳起来,拉亮电灯一看:“咦,是你?!”
“是我,上海的雄鹰。”进来的不是别人,也是与他同坐软卧车厢、睡在黄妃上铺的那位“商人”。此刻只听他压低声音说:“龙飞同志,李副部长派我来保护你。这里不能住,你马上与这个假军官调换衣服,留下你的证件,造成你已死的假相。这里就交给我了。李副部长命令你立即赶回武汉,按他与你商定的方案办。那里有重大发现。”
假军官与龙飞的身材差不多,他刚与黄妃野合交欢,接收耳提面命,过来谋害龙飞,却不料自己做了冤死鬼。
龙飞换上军装后,从窗外阳台上轻轻一跃,落地无声,走了。
来人将假军官手里的针头扎进了假军官的屁股,推进针管,并将他放到龙飞睡过的床上。又将房内检查了一遍,也从阳台上飞身跃下,直奔当地公安局而去。
这边三位老战友激动地抱作一团,忘记了旁边还有个不知所措的年轻人,他就是梁宝。
还是龙飞先松开了手,问路明:“这位年轻人是谁?”
路明与雨琦相视一笑,“梁宝,他就是背着绿色尸体要炸长江大桥的人。现在已成了我们的内线。”
雨琦补充道:“如果不是他在地道里救了我,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好,太好了!”龙飞兴奋地说,“没想到才几天工夫,你们已有了这么大的突破!”
路明笑了笑,说“没有你龙飞,我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之后想了想,即对梁宝说:“这里你别管了。赶快离开教堂,到秦芬家去,不要露出破绽。‘金钱豹’的老巢被端掉了,他一定会去找你,也一定会依靠你,你不会有危险的。”
梁宝说“知道了”,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省公安厅的人来了,将钱世送往江东医院,将俘虏押往看守所。雨琦走到梅林跟前,见她仍昏迷着,便伸手掰开她的嘴巴,摘下她的一颗假牙,没有了毒药,她就死不了。她可是拉“蟑螂”下水的人,还不能死。
路明说:“现在该去捉拿‘蟑螂’了吧?”
龙飞点头道:“捉住讨厌的‘蟑螂’,什么‘豹子’呀,‘黄鼠狼’呀,都变成了聋子、瞎子,就没什么可怕了。”说得大家都笑了。
路明与张副厅长通报了情况后,省公安厅暂时封锁了消息,张江立即签署了对李炎的逮捕令,带人赶到市公安局。
李炎正在办公室里拿着份文件看,那是做样子的,根本看不进去。此刻的他心神不宁,如坐针毡,教堂里的情况究竟怎样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就在此时,张副厅长请他去局长室。
李炎一怔:张江不是在北京开会,说要过几天回来的吗?为什么突然回来?为什么找我?他预感到事情不太妙。
他已成了惊弓之鸟。
但局长找秘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有什么好猜疑的呢?
“局长这么快就回来了?”李炎一进门就装出惊喜的样子,“我正有事向您汇报呢!”
张江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事,你先说说。”
“路明他们也太不像话了!”李炎忿忿地说。
“哦?怎么个不像话?”
“这几天连个人影也不见,到哪里去,干什么,都不跟我们通个气,他们专案组把我们地方公安当成什么了。”
“依你看,他们做什么事都要向你报告了?”
“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炎一听张江的口气,觉得不对劲,“我也是代表您参加专案组的工作嘛。现在斗争形势如此复杂,万一他们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向您与组织上交待呀!”
“依你之见,他们会出什么事呢?”
“这就难说了,敌暗我明,难保不出危险。”
“这你可不必担心,他们活得好好的!让你失望了吧?”
李炎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见到路明他们了?”
“没想到吧,”张江调侃地说,“机关算尽太聪明,下一句是怎么说的?‘蟑螂’先生!”
李炎知道坏了,但仍不甘心。只要路明不出现,他们就没有证据。于是气急败坏地冷笑道:“‘蟑螂’先生?哦,我懂了,你是在倒打一耙!”
张江故意吃惊地问:“你说什么?”
李炎振振有词:“张江——张郎——蟑螂,这才顺理成章!是谁给桥梁专家曾倪博士送的白金手表?又是谁指使手下开了介绍信去医院偷偷接走钱世?是你!”
张江摇头苦笑道:“我真看走了眼,应该让你去当演员。但你的戏演过头了,给我拿下!”
“我要上诉!”李炎大吼大叫,“我是保卫长江大桥的功臣,我没有理由也不可能成为特务!什么蟑螂、臭虫,与我何干!再说,你们凭什么抓我?证据呢?”
“我是不是证人?”路明大步跨进门来,后面跟龙飞、雨琦等人。
“你,你怎么……”李炎脱口而出。本想说:“你怎么会出来了?”又想说:“你怎么会这样说!”但他意识到那等于不打自招,于是紧急刹车,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没想到我们会活着走出教堂吧?”雨琦讥笑地说。
‘蟑螂’先生,还认识我吗?“龙飞上前拍了拍李炎的肩膀。
“啊——你,你是人是鬼?”如果说雨琦也能活着出来已使李炎惊讶万分,那么龙飞的突然出现,更吓得李炎魂飞天外!
李炎已像糯米团似的瘫软在地。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十八、血色梅花
李炎的蜕变确实有偶然性,但先哲告诉过我们,偶然中往往包含着必然。
李炎从小娇生惯养,到了部队后,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精神力量支撑着他。要说个人奋斗也没什么错,可当他由于偶然机会荣立战功,名扬天下后,私心膨胀,思想上发生了质的变化。当然,促使他走向反面的是如花似玉的梅林医生。
那夜,李炎从江中被救起送至江东医院急诊室时,正是梅林值班。
梅林接到指令,让她设法弄死李炎,因为仇恨他打破了PP组织的美梦,使精心策划的炸桥行动功败垂成;还因为他是亲眼见到过梁宝的人,已对梁宝和组织构成威胁,必须让他闭嘴。
梅林是想找机会下手,但有部队与公安人员守着。后来她确认此人就是同事为她介绍的男朋友时,又不想下手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的心中形成了。
她在请示上峰时,先是解释无法下手的理由,然后又说明了她与他可能发生的故事,竭力主张将李炎“争取”过来的种种好处。
上峰接到梅林的报告后,便指示她见机行事。如他不从,即杀之。因为留下这位守桥排长的作用并不大,而危险却很大,权衡利弊,弊大于利,偏向杀!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李炎竟被借调到公安局,并进了专案组,第一次与梅林的约会便泡汤了。
李炎有苦难言,而梅林在他姑妈家白等了一下午,又气又恼,发誓要宰了他。
没想到第二天龙飞放了李炎的假,让他休息一天,并嘱他不要外出,以防不测。
李炎想念心上人,以回部队办理移交为由,竟悄悄溜到了姑妈家。姑妈当即给梅林打了电话,解释了李炎昨天失约的原因。
一听李炎调到市公安局当了局长秘书,又参与了公安部专案组的工作,梅林激动得心要跳出喉咙,真是大喜过望!立即将此情况报告了上峰。
这次上峰态度十分明朗,责令梅林不惜一切代价拉李炎下水,并说事成后要报告总部,为她请功!
梅林受到鼓舞,她没有及时赶到他的姑妈家,一方面要做好精心准备,一方面也想让他多等一会儿,尝尝“望眼欲穿”的滋味,别让他太得意而小瞧了自己。
姑妈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这不仅是迎接李炎的女朋友第一次上门相亲,更是为李炎的功成名就而热烈庆贺!
梅林姗姗来迟。
已经下午六点,一家人围着一桌好酒好菜却不能动筷,干等着。
李炎有些失望地说:“姑妈,我们先吃吧。这么晚了,她不一定来了。”
“不会的。”姑妈是外科医生,与梅林在一个医院工作,“梅医生答应来就一定会来的,女孩子嘛,总有些啰嗦的事情,也许她是报复你昨天失约呢。”
全家人都笑了。
“哎,梅林来了!”随着姑妈的一声招呼,李炎眼睛一亮:精心打扮后的梅林青春洋溢,亭亭玉立,光彩照人!
“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梅林打着招呼。当她的目光扫过李炎的时候,脸上飞起一朵红云,显得娇羞、妩媚。
李炎的魂儿都让她勾去了。
饭毕,已是晚上九点钟了。姑妈让李炎送梅林回家。李炎求之不得,梅林也不推辞。
一出姑妈家,梅林便主动挽住李炎的手臂,像老朋友似的自然。
一股异香直扑李炎的鼻孔,顿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坦与亢奋。
梅林将李炎领到自家的楼下,邀请李炎上去坐坐。
李炎当然乐意。
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舒适温馨。
李炎初次进入姑娘的闺房,显得局促不安,他想告辞,又挪不动腿。
梅林笑了,“怎么,怕我吃了你?”
李炎已决定既来之则安之,便挑衅地说:“就怕你不敢吃。”
梅林一语双关:“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真的不怕吗?”
李炎受不了姑娘火辣辣的目光,心想:初次见面,还是庄重点好。他将目光移向书橱,“哟,你的书真不少,都喜欢看什么书?嘿,《福尔摩斯探案集》、《美国中央情报局内幕》、《苏联克格勃揭秘》,这么多侦探与间谍的书啊!”
梅林一边为他泡茶一边说:“我喜欢看刺激、冒险的书。”
“真的?”李炎心想这种个性倒像我。
“吓着你了吧?”梅林故意激他,“你以前是军人,现在又是警察,不会胆这么小吧?”
“说笑了,”李炎说,“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性格相合,兴趣相投。”
梅林作惊喜状:“那么就有共同语言了。”
李炎此刻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便说:“别光说不练,我来出个题考考你。”
“好呀,哎,慢,要有刺激,打赌怎么样?答对了有奖,答错了任罚。”
“可以。”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请出题吧!”梅林坐到了李炎的身边,挨得很近。
李炎想了想说:“武汉市公安局接到报案,某高级中学的年轻貌美的女数学教师王艳死于教师宿舍内,星期日的中午发现了尸体。发现者是她的同事、语文教师兼班主任郭老师。郭老师为了了解一个流氓学生的情况,前来拜访她。室内的灯还亮着,敲了半天,却没有回音,房门是司别灵锁,一旦锁上,没有钥匙,在外面是打不开的。郭老师因昨天下午是与王艳约好的,便起了疑心,叫来宿舍管理员,找出钥匙打开门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只见王艳只穿着胸罩、三角裤倒在血泊中,显然是被刀一类的利器刺中了胸部。
“报案后警察很快就到了,法医推定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左右,尸检的结果表明,死前没有性行为,也没有打斗过的迹象。
“经调查证实,昨晚九点左右,前后有两个人来找过王艳。先来的是被害人的男朋友,后来的是流氓学生的哥哥。这两个人都说,昨晚确实来过,但敲门没应声,认为她不在,就走了。
“当询问报案人郭老师时,郭老师不屑回答,他指着门上的窥视镜,自信地说:‘这么简单的案子,我已经帮你们破了。’你能说出是谁杀了王艳老师吗?”
李炎讲得很仔细,梅林听得很认真。
当李炎的问题一出口,梅林立即答道:“是王艳的男朋友。”
李炎一怔,“为什么?”
“很简单呀!王艳被杀时穿的是胸罩、三角裤,有人敲门时八J 上有窥视镜,王老师如果看见是陌生人来访。肯定要穿上衣服开门会客,只有她的男朋友来,她才会这么随便。”梅林说得干脆利落。
李炎还真佩服得五体投地:“好,你说吧,要什么奖励?”
“先欠着吧,轮到我考你了,”梅林狡黠地一笑,“我不难为你,就讲个最简单的案例吧”
“你知道,在西方国家,男女青年对两性关系的观念是非常开放的,两个人只要感觉好,哪怕素不相识,也会上床做爱。
“一天中午,一对俊男俏女走进了情人旅馆。三十分钟后,只见那女的独自走出了旅馆。女招待感到奇怪,去房间一看,只见那男人已死,仰面朝天地倒在血泊之中,身上穿着衬衣,腹部被刺了数刀,地上、墙上到处都是血,惨不忍睹。这种凶杀,凶手浑身一定会溅满鲜血。
“可是,据女招待证实,那个女人无论是走时还是来时,穿的都是洁白透明的筒袖女衫,下身穿的是距膝盖十五厘米以上的超短裙,手里只有一个小坤包,却没发现她身上有一滴血迹,很可能是藏好了沾满鲜血的衣服后离开的。
“请问:女凶手是怎样掩藏她的血衣的?”
李炎脑筋一下转不过来:“这还算最简单呀!我要想一想。”
“我给你二十分钟,想不出来就算输了。罚你今晚不许睡觉!”梅林说完“扑哧”一笑,步履轻盈地进了卫生间,“哗哗”地放水洗起澡来。
李炎听着卫生间里“哗哗”的淋浴声,脑子根本不能集中在破案上,而是闭上眼想象梅林光着身体的样子。心里想着她是什么意思,罚我今晚不许睡觉?是不是暗示要把我留在这儿过夜?是不是太快了?我该不该离开了?还是随遇而安,见机行事吧。反正我一个人住招待所,回不回去也无所谓!
这样想着想着,二十分钟就过去了。随着浴室的门“咔嚓喀”一响,并没有出现李炎既害怕又想看的“浪漫镜头”。只见梅林穿着睡衣,披着一头乌黑闪亮的长发,脸儿红扑扑,眼儿亮闪闪,就这样,也让小伙子看得心跳。
“怎么样?我的大侦探,有答案了吗?”梅林一副大家闺秀的庄重典雅的样子,并无丝毫轻挑之举,使李炎觉得可爱又可敬。
“该死!”李炎这才想起根本就没去想什么破案的事,可他脑子灵活,眼珠一转,说道:“我答不上来,甘愿受罚!最多今夜不走了,我等你的答案。”
梅林撅起小嘴,“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炎就势抓住她的手,“我甘拜下风还不行吗?聪明的女侦探,请把答案告诉我。”
“你真的想不出?”
“真的想不出!”
“我刚才其实已提示你了。”
“提示什么?我怎么没感觉到!”
“笨!——我不是洗,洗澡了吗?”
“洗澡?洗澡与答案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明白?那女凶手是脱了衣服,光着身子杀了情人,然后去浴室洗去身上的血迹,穿上原来的衣服走出去的呀!”
“嗅——原来如此,我真的很笨呀。”
“你,你骗我,明明知道却不说,哄我开心啊。”
李炎掩饰地哈哈一笑,似乎默认了:“我在等你罚我呢!”
梅林说:“好,你竟敢冒犯本公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着随手从衣橱里抽出一条黑色的丝巾,命令道:“把眼睛闭上!”
李炎此刻已被她弄得身上痒痒的,心里甜甜的,乖乖地闭上眼睛,想看看她搞什么花样。
梅林用丝巾把他的双眼蒙上,扎紧,然后往他的怀里一坐,还说:“老实点啊,不准偷看!”
李炎叫道:“我的姑奶奶,你蒙了我的眼睛,还说不准偷看,偷看什么呀?”
梅林凑近他的耳边,热气使得他奇痒难耐,悄悄地说:“你懂不懂什么叫朦胧美?如果一下把什么都看透了,那还有什么意思?有些美好的东西需要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来,你可以用手去感觉,用心去体验……”
李炎似被施了催魂大法,任由梦中的情人摆布,他感觉到她的香唇贴到了自己的嘴上;她又将他的右手放到了她的胸脯上。啊,他像触电似的心头一震,全身的细胞都活跃起来……
凭感觉,她帮他脱了上衣,又脱了裤子。
他的手在她那光滑而极富弹性的玉体上任意游走。
她快活地哼哼起来,又引导着他进入了神仙禁地,飞向天堂……
他几次要去解开蒙住眼睛的纱巾,都被她制止了。
这算什么?他有点生气了,可他身不由己!口中呢哺:“梅林,我爱你!”
梅林娇喘吁吁,“李炎,你后悔吗?”
“怎么会?我对你一见钟情,可谓梦里寻你千百度!”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始乱终弃!”
“我发誓,如果我李炎背叛你,天打五雷轰!”
“李炎,言重了!”梅林语气一顿,口气严肃起来,“但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毒誓也是你自己发的。”说着,从枕头下面抽出针管,一针扎在李炎的屁股上,李炎只觉屁股上像蚊子叮了一口,有点疼,有点麻,连忙腾出一只手去拍打“蚊子”,却拍了个空,梅林姻熟的打针技术非比寻常,她已拔出了针头,笑着说:“好了。”
李炎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好了?”
梅林说:“现在可以解放你了。”说着帮他解开纱巾。
李炎心里奇怪:她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睛做爱?难道她……现在眼睛能看见了,梅林却关了灯,屋里漆黑一片。他用手摸到了床头灯的开关,“啪”地按亮了电灯。
李炎的眼睛一花,但他来不及欣赏姑娘的人体美,而是把眼光移向她下身的床单,注目之下,心里“格噎”一下,失望而又愤怒:她不是处女!
六十年代的中国,将女人的贞洁看得很重,李炎也不例外。他气她把他当傻瓜要了一回,脸色铁青。其实,他自己也不是没有性经验,在高中毕业前就与一个喜欢他的女生偷尝了禁果。第一次,他看到了她身下的床单上一片涸红,内心激动不已。后来那女生见他当了兵,很失望,早就嫁了人。
现在,他想发作却又忍住了,何必太认真呢?大不了分手就是,只要自己不愿意,她也不至于死缠烂打吧。
梅林躺着没动,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洞悉了他的内心,不由得叹了口气:“唉,你们男人啊!”
“怎么啦?”
“你很失望是不是?不必,虽然我喜欢你,但我绝不可能嫁给你!你我今宵一聚,是千年修来的福分,但你我仍都是自由的。”
“哦,不,不!”李炎见梅林话已说到根上了,反而不知如何表白。不管怎么说,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刚才的甜蜜与美妙,是他平生头一回领略到,会刻骨铭心一辈子!于是,他要用行动来弥补,他要一饱眼福……可当他看清她的双乳之间纹有一朵血红的梅花时,一个激灵,忽地弹起身:“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唉——”梅林长叹一声……
梅林是个孤儿,广西人。母亲生下她时因难产失血过多,抢救不及,撒手西去;父亲又在她六岁时忽然不见了踪迹。后来是一位自称是父亲朋友的阿姨,收养了她。
阿姨对她像亲生女儿一样,让她吃得饱,穿得好,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阿姨好吗?”
“好!”
“给阿姨做女儿好吗?”
“嗯!”
阿姨在她胸前刺出一朵梅花。
从此,梅林改了口,不叫她阿姨而叫妈妈了。
妈妈还年轻,也就是三十来岁,经常有男人到她家来。她虽然年幼,不懂男女之事,但也懂得男女有别。只要有男客来家,她就会主动回避,但妈妈却不回避她,让她耳濡目染,淡漠性别概念。后来又对她进行严格的训练,除了学文化,还要骑马、打枪、发报、译电等。后来她就成为PP组织的一员骨干,并考进了湖北医学院,毕业后分配到江东医院,成为梅花党大陆组织最年轻的少校副站长,代号“蜻蝏”。侯医生就是她拉拢、腐蚀、发展的特务。
此刻,梅林冷说,变了脸:“我是什么人?是你的恩人!”
李炎一听,这是什么逻辑,气愤地哼道:“你是梅花党特务,是我们的死敌!你这是有预谋的圈套,想腐蚀、拉拢我,休想!”
“哈哈!”梅林一边穿衣服一边反唇相讥:“那你还跟我上床做爱?告诉你,我俩在一起亲热的镜头,已全部拍下来,想让你们公安局的领导也开开眼吗?”
“你!……”李炎气不粗了,“这是陷害,只要我说清楚,上面会理解的。”
“你以为共产党还会相信一个与梅花党女特工上过床做过爱的人吗?”
“你毁了我!我跟你拼了!抓住你,我也可以将功补过!”说着就猛扑过去。他根本没把这娇小的女人放在眼里,他毕竟是当过兵的七尺汉子。
岂知“咕咚‘一声,他还没沾着她的毛发,自己就弄了个嘴啃泥。
梅林掏出手枪对准了他的脑袋,“别动,起来坐好,有话好商量。”
李炎窝囊透了,面对无声手枪,他只能听命于她。
“你这个冤家,真不识好歹呀,”梅林缓和了语气,“我救了你的命,知道吗?昨天在江东医院,上峰就命我杀了你。是我对你一见钟情,不忍心下手。否则,你还能神气活现地当英雄立功受奖?做梦!不是英雄,而是烈士!”
李炎吃了一惊。原来如此,真的好险:“这样看来,我还得感谢你了?”
“你说呢?”梅林收起了枪,抹起了眼泪,“人家可是对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不仅救了你,还连身子带心一起交给你,你就这么无情无义?”
李炎说:“这样吧,咱们私下里是恋人,互不干涉对方的信仰与工作好吗?”
梅林叹了口气:“你怎么像个孩子?一点不懂事!”说着拿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表格说:“今天如果你不在这上面签字加入我们的组织,难道能活着离开这里?外面有我们的人守着。”
“啊!”李炎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心想:要么先依着她填了表,明天就向组织说明原因。把她抓起来,作为突破口,岂非又立了一件大功?“好吧,”李炎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填了表,签了字。
“这就对了!”梅林赏给她一个香吻,“来,再把裤子脱了。”
“还,还要干什么?”李炎现在已没心情,也没有胆量与她亲热了,而且他已感到头晕。
“让你脱就脱!”梅林很着急地说,“难道你没感觉到头晕吗?我要给你注射解药!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炎吓了一跳:“什么解药?!”
“刚才你不是感觉被‘蚊子’叮了一口吗?对不起,那是我给你打了一针。你不是见过绿色尸体吗?你如不听命于我,也会变成那样!”
李炎绝望了,想起昨天夜里背过的绿色女尸,不禁作呕,汗毛坚起,想不到仅一天工夫就轮到了自己!他的精神防线被彻底摧毁了。当下不敢怠慢,乖乖地脱了裤子趴在床上。
梅林取出针剂、针头,先在他的屁股上刺出一朵梅花。其实她先给他注射了一针,这种针剂会使人头昏脑胀,却被她说成是“绿色液体”。
完工之后,梅林郑重地说:“从现在开始,你真正成为了梅花党的一员,代号‘蟑螂’,直接由我领导。为了安全起见,你我不宜多见面。一旦有重要情报,你必须去红旗饭店,交给8 号女服务员杨洋,她是我俩的联络员。红旗饭店就在你们公安局附近,等事情办成了,我会报告总部为你请功。如果情况有变,还可以送你出国。你们共产党人对西方世界高度的物质文明和自由开放的生活太不了解了!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我还可以把杨洋赏给你,她可还是朵未开苞的鲜花啊!就看你对我、对组织的忠心了,论功行赏嘛!”
梅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李炎像聆听圣旨一样,句句入耳,字字入脑。看来,梅花党的势力不小,现在是生死只在一念之间,总得先保住性命。如果侥幸躲得过,在正方我是英雄、功臣,没人会怀疑我;在反方我对他们也非常重要,是他们的眼睛与耳朵,必不可少!这样岂非名誉、地位、权力、金钱、美女,一夜之间什么都有了?自己不是喜欢刺激吗?喜欢冒险吗?这不是正好吗?间谍,也是种职业,虽说有危险,但你能说干什么没危险呢?常言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凡事不由人,一切都是命!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梅林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怎么,还在想着先过了我这一关,明天再说?”
“哦哦,岂敢!”
“谅你也不敢!”梅林又语出惊人,给他致命一击,“别以为你已没事了。记住,只要三天不注解药,你就完了。因此,最好每天一针,也可以内服,效果稍差点。如果我有空在家,你最好天天来打一针;如果我没空,我会让杨洋准备好口服药,你去拿。”
这么一说,李炎的后路被彻底斩断了,只有俯首听命的份,也罢!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再死一次吧!他猛地抱住梅林狂吻起来。
刚才,他是被蒙上眼睛,被动式的;现在,则是主动进攻,大显雄风,而梅林似被他融化了。
于是,这对畸形男女,不仅仅是肉体的结合,连灵魂也真正融合在一起了。
此后,李炎在梅林的指导下,从事起间谍活动。但他没受过专业训练,梅林则早已是洞庭湖的麻雀——经过风浪的老手,李炎心悦诚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那天临走时,梅林拿出一块手表,要他设法以张江的名义送给曾倪做贺礼。
李炎匆匆去部队拿了东西,回到办公室,先去局长那里报到,正好看到张江的办公室里有装字画的礼盒,上写“贺曾倪先生六十大寿”,便趁张江上厕所的时候悄悄放了进去。
而后,他去了专案组,龙飞等人在研究碎尸案,他趁机指认死者是梁宝。
当李炎了解到专案组内龙飞、雨琦与路明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时,觉得有机可乘,决定分化他们。
梅林因争取李炎得手,立了大功。上峰委任她为武汉分站中校站长,加官晋级,还领到一笔丰厚的奖金,就更为卖命了。她对争取路明更是信心百倍。后来的情况变化,越来越有利,自以为得计,岂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中了对手的“将计就计”!
现在,李炎、梅林双双落网,在武汉的PP组织老巢被一窝端掉,只有在牢房中哀叹:“天亡我矣!”
十九、“金钱豹”与“黄鼠狼”
龙飞将捣毁教堂敌巢,擒获李炎、梅林等特务的喜讯向公安部做了汇报。
李副部长在电话中指示:龙飞留在武汉仍任公安部专案组组长,雨琦和路明任副组长。特别要警惕漏网的“金钱豹”做垂死挣扎,狗急跳墙。
放下电话,三位老战友讨论了下一步的工作之后,龙飞问路明:“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呀?”
路明傻乎乎地笑望着雨琦说:“我听她的。”
雨琦把眼一瞪:“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啦!”
路明把肩一耸,两手一摊:“那我可没戏唱了!”
说得三人都笑了。
龙飞对雨琦说:“路明和你的年龄都不小了,等这次完成任务后,回到北京就把婚事办了。我请李副部长给你们做证婚人。”
雨琦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如果是领导的决定,我只有服从了。”
路明听了惊喜交加:“这么说你同意啦?!”
雨琦一跺脚,娇嗔道:“你嚷什么嚷!想教全世界的人都听到啊!”
路明理直气壮地说:“我要把我的幸福与全世界的人分享!”
雨琦啼笑皆非:“瞧你那傻样!”
路明骄傲地说:“我早说过,傻有傻福嘛!”
龙飞分别拉住路明和雨琦的手,交叠在一起,真诚地说:“我衷心祝福你们!”
路明与雨琦一起赶到钱府,向钱广报告钱世已获救的喜讯,并将两条白金十字架项链一起还给钱广。
钱广听到这天大的喜讯,一跃而起,百病皆除,哪里还肯收下十字架,“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收回过,你们不收就是看不起我,留个纪念吧。愿上帝保佑你们!”
路明只能耐心解释道:“我们共产党人并不信仰上帝,这东西对我们没用。更重要的是,我们是人民警察,有铁的纪律,绝不可接受办案中的礼物。”
钱广见他俩执意不收,就不再为难他们,便说:“来日方长,有情后补。”
当钱广跟着路明等人一起赶到江东医院的时候,龙飞已先到了,正与强院长一起研究钱世的病情。钱世是被梅林用氧气和药物维持与控制的,本来就半死不活,再被教堂的地下室里激烈的枪战一吓,更是昏迷不醒。只有等他醒过来,拿到绿色通讯录,梅花党在湖北乃至中南地区的成员才能一网打尽!
龙飞要求武汉市公安局派出警力,二十四小时全方位保护钱世,不能再出意外。
一切安排就绪后,龙飞等人又到另一间房屋探视曾倪博士和他的女儿曾秋盈。
曾博士已无大碍,与女儿同住一间病房,终日陪伴着,怕她想不开。
秋盈的确万念俱灰,生不如死。她虽被抢救过来,但身体恢复得很慢,若不是看在老父亲苦苦相求的份上,她早已拒绝治疗和进食。不管父亲怎样开导,医生怎样尽力,她不肯配合,也是枉然。
正当大家束手无策时,龙飞等人来了,一看这情形,也十分着急。
雨琦对龙飞和路明悄悄说:“心病还得心药医,办法倒是有,只怕有麻烦。”
龙飞问:“怎么回事?请明说。”
雨琦说:“秋盈受的刺激太大,前后两个男朋友都无情地玩弄又亲手杀她,轮到谁,谁也受不了。”
“那依你之见?”龙飞与路明同时发问:“有什么不好说呢?”
雨琦想了想说:“这要看梁宝的情况,像他这样戴罪立功,今后对他宽大处理到什么程度,如能功过相抵,不妨先告慰秋盈。”
龙飞与路明一时难以接口,他们知道梁宝交代出西区教堂特务老巢,立了大功;冒死救了雨琦,又是大恩!于公于私都应帮助他,况且今后还要靠他钓出大鱼!再说,他是完全被胁迫的,身不由己,且未造成严重后果。只是我们不是法官,难以定夺呀!
雨琦下了决心,说道:“这事由我来处理,你们就当不知道。现在是要救人,给秋盈生活下去的勇气!”龙飞和路明默许了。
雨琦走到秋盈床前,俯身问道:“秋盈,你好些了吗?”
秋盈的脸色十分苍白,身上骨瘦如柴,已没了往日青春少女的风采。听到雨琦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目光却是呆滞的。
雨琦剥了一只桔子,掰了一片,轻轻送到秋盈的嘴边,“盈妹,吃桔子。”
秋盈轻轻摇头,终于开口说话:“谢谢,我吃不下。”
“怎么会呢?”雨琦开导说,“你年纪轻轻,来日方长,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先养好身体再说。”
“哀莫大于心死!”秋盈没见过雨琦,也不想多说,“我活着已没什么意思了。”
“盈妹此言差矣!”雨琦想起梁宝在交代中说起过秋盈偏爱李清照,便有了话题,“你不是崇拜李清照吗?李清照一生坎坷,国破家亡,丧夫离异,颠沛流离,可谓历经磨难。但她矢志不渝,终成大器,为后人所称赞,所景仰!你为何不学学李清照?”
雨琦的一番话果然见效,秋盈的眼里闪出泪光,“姐姐是……?”
曾倪连忙介绍道:“哦,小盈,你们没见过,这位姐姐可是公安部反间谍战线大名鼎鼎的女警官,名叫凌雨琦,是她救了我们父女。”
“谢谢!”秋盈主动握住雨琦的手,忙问:“那两个狼心狗肺的特务抓住了吗?”
雨琦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怎么说,她看了看曾倪说:“您老去和龙组长聊聊吧。”
“好吧,”曾倪走开了。
秋盈不明白,但懂事地说:“如果事关机密,就算了。”
雨琦沉吟道:“小盈,怎么跟你说呢?事情并不是完全像你想象的那么坏。世间事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也是常理;再说事物总是在发展在变化的。好事会变成坏,坏事也可变成好事;同样的道理,好人会变成坏人,坏人也会变成好人。况且,又不能用一个简单的概念与标准去衡量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就说梁宝吧,他非常爱你,也很想见你。但现在不行,他在执行特殊任务,相信姐姐的话,等这案子破了,我保证还你一个你能接受的新梁宝!”
“真的?”秋盈惊喜地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应该说是好人吧!”雨琦严肃地说,“但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这关系到他的安危。”
秋盈精神一振,脸上绽出了笑容,天真地说:“哦,我明白了,他是卧底?演的是苦肉计?我这就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吧!”
雨琦岔开话题:“现在该配合医生治疗了吧?我可是答应过梁宝要照顾你的。到时候,要把一个漂亮如初的曾秋盈还给他!”
“好姐姐,我听你的!”秋盈如释重负。
雨琦也很高兴:“你与梁宝见面的日子就快到了。”
梁宝离开教堂之后,直奔秦芬家。此刻,正是天蒙蒙亮的时候,秦芬一家人都还在睡梦中,他不便打扰,又没有借口,就在门外徘徊。
秦钢起得最早,每天清晨都要跑步锻炼。开门一看,见梁宝等在外面,不由惊奇,连忙让进屋里,并询问原由。
梁宝便把刚才发生在教堂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并说是路明让他住进秦家,等大鱼上钩。
泰钢明白了专案组的意思,但怎样安置梁宝,又觉为难。名义上他是妹妹秦芬的男朋友,他也知道秦芬对梁宝颇有意思。但又不能让他俩过分接近,弄假成真;可是如果他俩不像一对恋人,又岂能瞒过特务暗中注视的眼睛?那样的话,不仅梁宝的生命有危险,全家都会受连累。怎么办?只能根据事态发展,以国家安全利益为重。
于是,秦钢提出让梁宝装病。否则成天不上班,也会引起家人的怀疑。这正合梁宝的心意,便摸出表哥给的药,吞下一粒。当秦芬醒来见到梁宝时,只见他脸色通红,皮肤滚烫,手忙脚乱地服侍他躺下,也就顾不上问他为何大清早来干什么了。秦芬还以为梁宝知道她今天休息,特意来陪伴自己,心里就像喝了蜂蜜。
秦钢也没去上班,他向单位打了招呼后,又与路明通了电话,知道梁宝立了大功,心中欢喜。
梁宝自出事以后,就再也没回过家,想起孤苦伶什的母亲,不知怎么样了?公安人员肯定到过他家里,母亲是否气出病来?还有秋盈,多好的姑娘啊,却被我害苦了。还不知人面兽心的表哥,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一想到这些,他就忧心如焚,真想立即去看看母亲和秋盈。但理智告诉他,不行啊!还有秦芬,才几天的接触,她便对自己充满爱意,体贴入微,怎么可以继续下去?时间越长,就会对她伤害越大,说真的,他也喜欢她,可自己是什么身份?没这个资格呀!
秦芬并不傻,都说女人心细,第六感觉又特别灵敏且准确。她看出梁宝有难言之隐,又不好多问。但总觉得事情有些怪怪的,他是我领进门的,家里也不反对我与他好。但哥哥不知怎的,既不说反对,又有意作梗。每当她与他单独相处时,他总会进来干扰。更为奇怪的是,今天哥哥明明是应该去上班的,梁宝病了,他连班都不上了,好像他俩是老朋友似的,还要关起门来说悄悄话,连她也不能在旁边听,岂有此理!不行,一定要弄个明白。
秦芬出身于小康之家,爸爸是机械厂的工程师,妈妈是会计。现在父母都已经退休,但闲不住,被别的单位请去帮忙了。倒不是为了挣钱,而是老有所乐。哥哥又是大钢厂的保卫处长,收入比同龄人要高出许多。虽然成了家,却没分开住,一家人其乐融融,让人见着眼红。秦芬要比哥哥小十来岁,自然是家里的小公主,优越惯了,她才不买哥哥的帐。
“哥,你有事瞒着我,”吃过午饭,秦芬问秦钢,“你背着我与梁宝说了些什么?”
秦钢笑道:“我与他能说什么?还不是关心我们家的小公主,兔得上当受骗。”
“那你了解到些什么?他说是你们厂里的职工,没说谎吧。”
“我调查过了,他是我们厂炼钢车间的炉前工,活儿又脏又苦又累,他的家境也不好,有个老娘没工作,还要靠他赡养,经济不是一般的困难,你要想清楚了。”
秦芬说:“既然他是你们厂里的职工,就说明他没有骗我,至于家境好不好,那不是他的错!”
秦钢正色道:“你还年轻,不要想得太天真了。世上没有后悔药!”
秦芬也不争辩,认真地说:“既然哥哥不喜欢他,妹妹听你的,我现在就教他走人。”
秦钢不知妹妹用计,连忙说:“那不行!”
“为什么?”
“这个嘛,”秦钢眼珠一转,“来的都是客,与我又是同事,人家病了,在这里休息一两天,也没什么不妥。”
“好,这是你说的!他既是你的同事,你又是保卫处的大处长,就拉他一把,适当的时候,提拔提拔,毕竟他是你妹妹的朋友呀!”
秦钢想稳住妹妹,便说:“我会放在心上的。”
他俩是在客厅里说话,梁宝正巧去卫生间,路过客厅,听到秦芬要她哥哥提拔自己的话,心里好生感动。
当他回到客房,躺在床上时,心里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怎么办?他想:这里不能再住下去了。我已经害了秋盈,再不能对不起秦芬!可去哪儿呢?有家不能回!不如主动联络表哥金炽,早点抓住他!不知他会不会现身?
此刻,金炽已不在武汉。
“金钱豹”金炽奉“黄鼠狼”之命,前往济南“处决”了李华,又回到武汉后,不久就接到情报:山东的PP组织几乎被一网打尽。上峰指示他必须抓紧实施第二套方案,台湾老头子已在亲自过问此事。
好险!金炽想:幸亏未在山东停留,否则自己也要遭殃了。
他既要保护好自己,又要抓紧完成任务。最佳方案就是尽快取得曾倪博士的信任,争取住进曾家。这样既有了保护伞,有了安全感,又可以方便窃取情报。如果能把曾倪设计的南京长江大桥的资料和他们研究新型水泥的情报搞到手,那也是大功一件。至于炸桥嘛,首先要解决炸药。他也知道,这样的长江大桥要炸毁不太可能。但要破坏,炸掉一截,造造舆论还是可以的。对此,他已有了自己的计划,他觉得成功的把握很大。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走那招险棋的。
为此,他不顾梁宝正被通缉的危险,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搞炸药。
他对于从不露面,遥控指挥的“黄鼠狼”很不满意,但又不敢不服从他的指令。一想到李华的死,虽是他直接执行的,却也是违心的。他感到“黄鼠狼”太狠毒了、大有“惺惺相惜,兔死狐悲”之感。但也正因如此,他更不敢不听“黄鼠狼”的号令。因为他就像影子似地跟着他,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人家的控制之中,稍有不慎,李华的下场就是他金炽的榜样!他又不得不佩服这位上司的手段:敲山震虎、一石二鸟,果然厉害!
那日金炽在曾倪家接到密报后,匆匆逃离了曾家,本想去老巢西区教堂,走在路上接到上峰“黄鼠狼”的指令,要他立即乘车前往郑州避避风头。金炽心里很感动。他想到了李华,因行动失败而逃往济南,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黄鼠狼”即命自己跟踪并处死了她。相比之下,“黄鼠狼”对自己还是另眼相看,网开一面的。
金炽化了装,匆匆登上开往郑州的火车。他想还是硬座车厢人多好隐蔽,便在车厢靠门口的位子坐下。
乘客不太多,金炽是拣靠窗的双人位子坐的,不一会儿,上来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金炽吃不准他是什么身份,正在疑惑他为何不坐对面靠窗的位子而要坐在自己身边之际,又来了一位三十来岁的乡姑,坐在了他的对面。几乎是前后脚,又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胖和尚,坐在了乡姑身旁。
火车一开动,车厢里热闹起来。不甘寂寞的旅客们三三两两地攀谈起来。看来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他问坐在对面的和尚:“师傅在哪里出家?”
“阿弥陀佛。”和尚礼貌地答道,“贫僧在开封相国寺,不知施主在哪儿高就?”
汉子说:“我是采购员,终日在外奔波,天南地北,四海为家。”又转向金炽问:“这位兄弟是去郑州?”
金炽本不想搭理,只是点了点头。
汉子似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兄弟是干哪一行的?”
金炽虽讨厌他,却怕生事,只好客气地说:“与兄弟你差不多,是搞旅游的,成天在外面瞎转。”
汉子高兴地说:“那你有一肚子的故事了,不妨给我们说两个?”
金炽应付地说:“好,让我想想,等会儿再讲。”
为了岔开话题,他又问对面的乡姑:“大嫂也是去郑州?”
乡姑有点羞涩地点点头,“俺丈夫在郑州部队里,俺是去探亲的。”
汉子说:“哟,还是位军嫂。失敬!”
好了,各人都自报了家门,也算是熟悉了。
坐在金炽身边的大汉提议说:“咱们做个游戏解解闷好不好?谁输了请客吃饭。”
和尚说:“阿弥陀佛,贫僧正愁无处化缘。”
没想到老实巴交的军嫂也赞成:“好呀,俺正愁带的路费不够呢。”
金炽见乡姑也答应了且口气不小,不能扫了大家的兴,便问:“做什么游戏?”
大汉说:“我是大老粗,咱们就玩粗的,来个歇后语大赛如何?”
乡姑好奇地问:“怎么个玩法?”
大汉说:“歇后语一般由两个部分构成,前半截是形象的比喻,像谜面;后半截是解释、说明,像谜底,十分自然贴切。例如:一个巴掌拍不响——孤掌难鸣;懒婆娘的裹脚布——又长又臭。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通常只要说出前半截,‘歇’去后半截,就可以领会和猜出它的本意,所以称为‘歇后语’。歇后语又分成四大类:第一,谐音类。如:茅坑边上摔跤——离死(屎)不远;第二,喻事类。如:冷水发面——没多大长劲;第三,喻物类。如:棋盘里的卒子——只能进,不能退;第四,故事类。如:曹操吃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和尚赞道:“阿弥陀佛,施主好学问!”
乡姑却说:“好是好,但怎么个赛法?”
大汉道:“每人来一句,要先接上前面一个人的‘谜底’即下半句,又要说出另一条的上半句,留给下面一位接。我们就叫它歇后语接龙比赛,看谁接得好,意境妙!就从我开始吧,各位,我这是关公面前舞大刀——”
和尚接道:“‘献丑’了。我也是空棺材出葬——”
乡姑笑道:“你这是‘目(木)中无人’!我可是弄堂里扛木头——”
金炽接道:“好一个‘直来直去’!你可是城隍娘娘害喜——”
大汉哈哈大笑道:“你说她‘怀的是鬼胎’!那你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
和尚摇头道:“阿弥陀佛,你怎么能骂人家是‘王(忘)八’呢?真是一个墨斗弹出两条线——”
乡姑接口道:“就是嘛,你们两个‘思(丝)路不对’!俺可是一根灯草点灯——”
金炽笑道:“你真的‘无二心(芯)’?我岂不是飞机上吹喇叭——”
大汉瞪了金炽一眼:“‘空想(响)’!这分明是和尚头上的虱子——”
和尚朝金炽一笑:“‘明摆着’!但愿你是小和尚念经——”
乡姑也瞪了金炽一眼:“量他也只是‘有口无心’!否则的话,岂不是老和尚打灯笼拾粪——”
“找死(屎)!”金炽笑道:“岂敢!调戏军嫂,破坏军婚可是要判刑的,可不能小和尚撑阳伞——”
“无法(发)无天!”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怎么搞了半天,你们都在堵着庙门骂秃子——跟我和尚过不去呀?”
说得大伙儿开怀大笑。
那汉于豪爽地说:“今天是我提出做这个游戏的,我就是庄家,既然难不倒诸位,就是我输了。我请客,请大家去餐车吧!”
和尚说:“贫僧就不去了,我不喝酒不吃肉,免得扫诸位的兴。”
乡姑说:“我也不去了,我有自备干粮。”
金炽说:“既未分出胜负,怎能让你请客,别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他是笑着说的;且看对方如何反应。因为他怀疑大汉就是“黄鼠狼”。
大汉一怔,叫屈不迭:“这是从何说起!你这位兄弟才是狗咬吕洞宾!”
乡姑笑道:“你这位大哥真是‘不识好人心’,简直是客厅里挂狗皮——”
金炽一愣:“此话怎讲?”
乡姑道:“不像话(画)”!
大汉与和尚同时用手一指金炽,“你输了”!
金炽不服地说:“我怎么输了?输给谁?输给她?”
乡姑反问:“怎么,不服气?那就咱俩比一比?”
金炽心想:我会怕你?便说:“好吧,比什么?”
乡姑说:“咱们换对对子如何?雅一点。”
大汉高声说:“好,我当裁判!”
金炽心里好笑:你一个乡下种田的大嫂也会对对子?“请出上联。”
乡姑笑道:“莫急!输了怎么办?”
金炽信口说:“随你怎么办!”
乡姑认真地说:“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到时候再说。”
“好吧。”
“那你听仔细了,”乡姑出了上联,“自信人生二百年。”
金炽:“会当击水三千里。”
乡姑:“心寄旧国春依旧。”
金炽:“襟悬碧落月无痕。”
乡姑:“丹心已共河山碎。”
金炽:“大义长争日月光。”
裁判叫好。
乡姑说:“该你出上联了。”
金炽:“险夷不变应尝胆。”
乡姑:“道义争担敢息肩。”
金炽:“不为私情索梦寝。”
乡姑:“只将贞志凌冰雪。”
金炽。“趁青春未老秉烛破夜。”
乡姑:“当年华正茂闻鸡起舞。”
和尚道:“二位好文采,真乃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呀。”
大汉说:“好是好,只是简单了点,不过瘾。”
金炽说:“好,我出上联:‘此木是柴山山出’。”
乡姑道:“我对下联:‘因火成烟夕夕多’。”
金炽:“白龙过江口吐一支红焰。”
乡姑:“青蛇挂壁身披万点金星。”
金炽:“两艇并行橹速(鲁肃)不如帆快(樊桧)”
乡姑:“八音齐奏笛清(狄青)难比萧和(肖何)”
“妙!妙哇!”和尚与大汉齐声喝彩。“你们俩一个出得巧,一个对得妙。真可谓珠联壁合!”
你道妙在何处?这三副对联确实不同凡响,难度极大。第一联,是文字联:“此木是柴山山出。”乃以字形字意为要素,不仅要求下联对得上字形,还要符合字意。柴是山上出的,因此下联对出“因火成烟夕夕多。”不仅对得十分工整,而且意思也非常贴切,柴是因有火才成烟的。而且描绘了田园村庄落日黄昏万家炊烟的诗情画意,应是更胜一筹;第二联,是谜语联:“白龙过江口吐一支红焰”,描景状物。其实是谜,打一物,谜底应为灯(旧时用灯草点的油灯);而“青蛇挂壁身披万点金星”,也是谜联,谜底是称。且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数词对数词,既工整又形象;第三联则换为人名联,难度更大。而乡姑才思敏捷,不让须眉,怎不教人拍案惊奇!
金炽没想到乡姑能轻而易举地对付了自己的三招杀手铜,心里暗自吃惊,一介乡姑竟有如此才华,不知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乡姑开玩笑地说:“还没完呢,总要决出个胜负。我已接了你三招,算打了个平手。这样吧,我这里也有两联,你如果对上了。就算我输,如何?”
金炽怎甘心在一女子面前示弱:“请出招。”
乡姑吟道:“晶字三个日时将有日思无日日日日百年三万六千日。”
金炽对道:“品字三个口宜当张口且张口口口口劝君更进一杯酒。”
大汉与和尚齐声赞道:“好!”
乡姑微微一笑,“雪径人踪灭——请猜猜一首七言唐诗中的一句名句的上半句,并用下联对上该句的下半句,请吧。”
金炽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怪对?那和尚与大汉也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乡姑道:“别着急,慢慢想,下车之前若还想不出,我可以公布谜底并对出下联,你如果不服,也罢了。若心服,就兑现你的诺言,答应我一个条件。”
金炽想: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言而无信?但不知她会提出什么条件,万一耽误了与“黄鼠狼”见面,那怎么得了?不行,一定要对出下联!
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怎么想不出来。
那大汉与和尚也没了声音,靠着椅背睡着了,并像打擂台似地打起鼾来,此起彼伏,扰得人心烦意乱。
那乡姑显然也累了,闭目养神起来。
金炽自从上车以后,并未拿正眼瞧过乡姑。现在仔细一看那张脸,呀,原来如此漂亮:眉清目秀,鼻梁挺刮直,唇红齿白,面若桃花!
咦,这张脸似曾相识。在哪见过?想不起来!金炽睡不着,干脆去厕所解手。完事后又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抽烟。
列车正向北高速行驶,窗外一片漆黑,偶尔闪过点点灯光,却激不出他的灵感。
“雪径人踪灭,雪径人踪灭”……金炽反复吟哦推敲,忽听身后传来“扑哧”一声娇笑,扭头一看,是那乡姑。
只见那乡姑已脱去外套,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凸出一对坚挺的乳房,显得阿娜多姿,亭亭玉立。
突然,金炽的眼珠被她右胸前的梅花徽章勾住了,不由心里一跳:原来她是同党!
乡姑去厕所与他擦身而过时,低声说:“‘黄鼠狼’命你车一停站就下车!”说着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厕所,并从里面反锁上门。
金炽回到自己的座位,那大汉还在睡觉。金炽盯着大汉看了几眼,又盯着和尚看了几眼,猜想他俩谁是“黄鼠狼”。可是,直到列车停了站,他也没看出来。
车刚停下,那乡姑向金炽使了个眼色后,忽然提了旅行袋向车门走去。金炽只得紧跟着她下了车。她一下车就把手里的行李递给他,俩人一起出了车站。
这是个小县城,好像仍在湖北省境内。
夜已深了,喧闹了一天的小县城也累了,沉睡了。街上路灯昏黄,没有一个人影。
金炽被那乡姑七拐八弯地引进一家旅社,也没登记,就直接上了三楼。她摸出钥匙开了306 房间的门锁。
这是一个套间,好像被长期租用,房内生活必需品齐全,橱柜里还挂着衣服,不仅有女人的,还有男人的。
难道这乡姑是“黄鼠狼”的联络员?
金炽急于见到上峰,否则心里不踏实。可那乡姑打扮的进门以后也不说话,就进了卫生间,半天没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只有耐心等待。
“哗哗”的流水声搅得他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的门终于开了,走出一位“出水芙蓉”,披肩长发波浪似地披散着,身着款式新颖、质地华贵的半透明真丝睡衣,明眸含春,素手纤纤,拿着两个苹果,坐到了他的身旁。
“芙蓉为胜玉为肤,遍体凝脂润若酥!”她哪里还有一点乡姑的影子?
金炽被烫了似地一下弹开,“黄鼠狼”的女人他可不敢碰,他诚惶诚恐地说:“小姐,请问上峰何时召见?我有要事报告。”
“不急,不急。既来之,则安之嘛,”乡姑亲热地说,“坐下,不必拘礼。”
金炽坐到了她的对面,不知该如何是好。
乡姑笑道:“那副对联想出没有啊?”
金炽汗颜道:“在下愚钝,还请小姐赐教。”
乡姑揭开了谜底:“我出的上联‘雪径人踪灭’,谜面是唐朝柳宗元五言诗中的一句,谜底扣‘一行白路’,‘路’与‘鹭’谐音;而你应对的下联为‘雀飞入高空’。谜底扣‘鸟上青天’,‘白鹭’不是‘鸟’吗?我扣的一句七言唐诗的总谜底为‘一行白鹭上青天’!而我的‘一行白路’与你的‘马上青天’不恰巧是各占三个半字吗?”
金炽茅塞顿开,竟有如此绝对!真想不到眼前这一介女流竟有如此深厚的才学、造诣,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下服输,认罚!”
乡姑笑问:“真服?别是口服心不服吧?”
金炽说:“小姐的确是胜我一筹,岂有不服之理。”
乡姑说:“那你欠我一个条件哦。先去洗个澡,抓紧时间休息。”
金炽问:“我睡哪儿?”
乡姑笑着反问:“你想睡哪儿?”
金炽诚惶诚恐:“我睡沙发吧。”
乡姑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不是有这么大的双人床吗?”
金炽问:“那小姐您呢?”
乡姑指指双人床说:“我们一起睡吧。‘’金炽惊出一头汗:”这……在下不敢!“
乡姑奇怪地问:“你怕什么?怕我是军嫂呀?”说着还咯咯地笑起来。
金炽又不好说你是“黄鼠狼”的女人!只好幽上一默,说:“小姐您在我心中可是画中的仙女——看得碰不得呀!”
乡姑听了十分受用,激他道:“哼,我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我们的‘金钱豹’不敢做的事情!”
金炽想:随你怎么说,我可不上当!于是逃也似地进了卫生间,可是卫生间的门居然没有锁。
金炽放了一缸水,躺进温水中,感到通体舒畅。
没想到门被推开,那女人走了进来,温柔地说:“来,我帮你搓控背。”
金炽已无处可遁!
他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可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心里一清二楚。此刻仍无动于衷,任凭女人在他身上搓揉。
那神秘女郎也没有想到这男人有如此定力,挑逗地问:“我是不是长得很丑,提不起你的兴趣?”
“哪里话,小姐貌若天仙!”
“那你怕什么?是怕‘黄鼠狼’?”
金炽既不说怕,也不说不怕,没有做声。
“傻瓜!”神秘女郎叹了口气,“你还看不出,我是真心喜欢上你了吗?”
金炽已有些心动,但还是想先弄清她的身份,“敢问小姐尊姓大名?”
女郎说:“我姓黄,名妃,你就叫我妃妃吧。”
金炽身子一颤,脱口问:“你是总部二号长官黄飞虎的二小姐!黄……部长阁下也是您?”
“是呀!”黄妃娇笑道。
见金炽目瞪口呆的样子,黄妃叹了口气说:“唉,说起来,我还该叫你一声‘姐夫’呢!”
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很有意思!
原来她是黄护的妹妹,难怪一见到她就觉得似曾相识……“
二十、2号人物
黄护!这名字对于金炽来说,是刻骨铭心、爱恨交加。终生难忘的……
那年,他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逃出了劳改农场,摸索着来到云南的西南部中缅边境。又在一个晚上,他跳上一辆装油的卡车,把一桶油倒掉,自己钻进油桶里。
卡车通过边境,进入缅甸山区,刚行了一程,金炽便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枪声,有一伙儿说汉语的人吆喝着冲了下来,包围了卡车。
只听一个人吼道:“弟兄们,这可是好油,快往山上搬!”
金炽感到有两个人搬走了他所藏身的油桶,一个人骂道:“妈妈的,这个油桶好沉!”
另一个人说道:“八成有油耗子。”
往山上走了一段,那两个人累得气喘吁吁,一个人说:“我可抬不动了,这桶好沉!”
另一个人说:“打开瞧瞧!”
油桶盖被打开,金炽暴露了,原来那两个人是国民党残匪,两个人都穿着油污的军装,胡子拉碴的,斜背着卡宾枪。
那两人一见桶内藏着个人,一齐拉动了枪栓。
金炽一见忙喊:“老总,别打,我是逃过来的!”
“妈的,不是共产党的探子吧?”一个人问道。
“不是!”金炽把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那就先委屈你了,带你去见我们师长,”一个人把他绑了,眼睛蒙上了布。
山路崎岖,走了约摸两个多小时,来到一个地方。
“解开他!”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蒙眼布被解了下来,金炽眼前一片昏花,好容易才看清,这是一间木板房,一张破桌子,几把椅子,中间有个铁炉子,铁炉上的蒸锅煮着狗头。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胖胖的军官,披着军呢大衣,满是尘土和油腻。军官约摸六十多岁,饱经风霜的样子,腰带上别着一支小手枪。
“你为什么逃到这儿?”军官问。
“没有别的出路。”他沮丧地说,接着把自己的遭遇叙述了一遍。
“你对共产党怎么看?”军官又问。
“我不想参加任何党派,我觉得共产党整人太凶。”
军官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又问:“你对国民党怎么看?”
金炽回答:“国民党腐败,贪官污吏太多,祸国殃民!”
军官咆哮道:“你他妈的敢骂国民党,太狂妄!”
“老总,我说的是实话呀!”金炽强辩着。
“什么老总!这是我们师长、师座!”旁边一个士兵纠正他。
“对,师座,我的理想是当一个作家,我要写出像《红楼梦》那样的作品!”金炽眼睛里闪出光辉。
“书呆子!”军官骂道。
“有什么呆的,这是人家的理想嘛!”金炽小声嘟哝着。
“你还想回去吗?”
“师座,你们千万别送我回去,回去我可就没命了!”金炽大叫着,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军官。
军官沉思了片刻:“你一定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金炽被带进另外一间木板房,有人端来一个竹盘,里面有两个黑馒头和一个鱼罐头。金炽早已饿得发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夜里,金炽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双手托在脑后,心烦意乱。这一定是国民党军队残部的驻地,就是当年被解放军打散的国民党残匪,都说他们逃到了缅甸,想不到我落到了他们的手里。
屋外,哨兵沉重的脚步声更使他难以入睡。
黎明时分,金炽被一个女人的声音惊醒,有个女人娇滴滴地问:“就是这个男人吗?”
那个军官的声音:“就是他,你看他够格吗?”
那女人看了看金炽,又出去了。
金炽起床后被带到昨日见军官的那个屋子,女人和军官正坐在那里。直到这时金炽才看清那女人的面目,她穿着一身合适的美式军服,腰间佩戴着一支勃郎宁手枪,脚穿一双高跟鞋,斜戴着船形军帽,一大卷乌黑的头发溜下来。她面容娇好,皮肤像玉雕一般光滑,细细的高鼻梁,樱桃般红润的小嘴,一双迷人的大眼睛却放出凶悍的光芒。
金炽想不到在这深山老林里还藏着这么一个花朵般的女人,这与周围的烟草味、汗味和臭气极不协调。
那女人问了他一些情况,满意地点点头。
金炽跟着那女人上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吉普车车身上明显地印着国民党党徽和PP两个字母。
吉普车沿着崎岖的山路颠簸了有两个多小时,才在密林深处停下。绿荫中现出一排白房子,豪华得像一座乡间别墅。
金炽被带进一个温暖的充溢着香气的房间,屋里陈设豪华,铺着花色地毯,摆着一张席梦思床,墙角摆着驼色沙发,乳白色的矮柜上摆放着电视机、摄影机,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女人的裸照,床上也堆着一些带有女人裸照的画报。
金炽好奇地看着墙上女人的裸照。
“坐,看着新鲜吧?”那女人微笑着推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护,”女人愉快地给他倒了一杯白兰地酒。
金炽早已感到干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却给呛着了:“真难喝,什么怪味?”
那女人娇笑道:“土包子,从来没喝过吧?”
“这是什么地方?”他迷惑地问。
“自由世界!”黄护自豪地说。她摘下军帽,扔到床上,又打开电视。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欧洲女人与一个欧洲男人做爱的镜头。
金炽生平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东西,感到一种强烈的刺激,好奇心使他睁大了眼睛。
金炽有些不能自持,黄护故意把音响弄得大了些。
金炽感到酒劲涌了上来,他浑身触电般地发抖,产生一种强烈占有女人的欲望。
黄护笑吟吟脱掉了军服……
朦胧中,金炽感觉到黄护在为他脱衣服,一种羞耻心使他本能地拉住裤头,他含糊不清地问:“你要干什么?”
他清楚地看到黄护两个高耸的乳峰中间,印着一颗小小的梅花。
“你难道不需要我吗?”黄护一笑百媚生,温柔地说……
金炽终于在志愿书上签了字,成为了梅花党的成员。那个黄护就是梅花党头子黄飞虎的大女儿,这个靠近中缅边境深山里的一排白房子就是梅花党的特训学校,黄护是学校的教务长。
训练开始了,金炽感到自己每天简直是在受罪,黄护的拳头把他打得鼻青眼肿,他与学校里的另外四个学员,其中有两个女学员,每天不仅学习格斗、摔跤、武术、拳击,还要到深山里训练爬山、过沼泽地。十几天下来,弄得他疲惫不堪。
那四个学员,两个男学员中一个是缅甸人,另一个也是从大陆上跑过去的。两个女学员一个是印尼华侨,长得十分娟秀,玲珑小巧;另一个是劫持来的法国少女,典型的西方美人。
除了黄护外,还有一个叫索拉的女教官,有五十来岁,是个德国人,曾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粹集中营里的女看守。大战结束后,化装潜逃到南美,后来被PP组织招聘,辗转来到此地。
射击保开始了,教官索拉详细地讲解了手枪的构造、性能,如何分解、装配,以及射击要领。几天后又带他{rl到一个临时靶场进行实弹演习。
频繁的训练使金炽又累又乏,只有上拍照课使他有兴趣,在此处金炽接触到各种照相机,有隐藏在钢笔帽里和打火机里的微型相机,也有装在电话盘上或镶嵌在墙壁里的照相机。
黄护递给金炽一叠那日在白房子交欢的照片,笑道:“这是用电视机内隐藏的微型照相机拍的。”
金炽看了,脸一红,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张,藏入口袋里。
索拉还向他们教授在不同情况下和不同角度抢拍的技术,无论在室内、室外、阳光下、雨天、黑暗中都能运用自如的技术。拍照课结束时,索拉命令他们在规定的时间和条件下,抢拍天上的飞机和抽屉里的文件,都如愿以偿。
接着他们又学习了各种窃听技术,掌握各类小型窃听器的使用方法,学习无线电收发报和编译密码,跟踪与反跟踪……
随后他们还学习了驾驶各种汽车的技术,车库里有卡车、吉普车、小轿车、摩托车、自行车等各种车辆,这些车成了他们的“密友”。
接着又学习跳伞、埋设定时炸弹、投弹、操纵重型武器,驾驶飞机、坦克、装甲车和汽艇、游轮等各项技术。
金炽全都获得优异成绩,从而受到黄护的表扬,得到赏金五千美元。
两个女学员另加一门课,就是掌握一个色情间谍应该掌握的各种征服男人的本领,在阅读和观看大量淫秽电影和画刊的基础上,进行实习训练。每当这时,金炽等三个男学员便成为她们猎取的“食物”。
最使金炽头疼的是外语课,枯燥乏味的英语、俄语、日语、西班牙语,使他苦不堪言。他是复旦大学的高才生,英语当然不在话下,可是同时学习那么多语言却使他大反胃口。另一位中国男学员更是烦恼,因为他只有初中文化水平,ABCD都没有接触过,经常失眠,少不了要挨索拉教官的皮靴,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
就在金炽接受训练的第二年,教务长黄林突然消失了……金炽怅然若失,他俩毕竟有了一年多的恋情,临走连一句话也没留下。金炽恨她薄情寡义,却又牵肠挂肚。他回到大陆后,也曾期盼能与她重逢。
没想到,缅甸一别,竟成永诀!
他会常常想起黄护,是她将他引上间谍之路,是她造就了今日的“金钱豹”!
而此时此刻,黄护的妹妹黄妃就站在他的面前!
黄妃怎么会是“黄鼠狼”?!
他怎么能将眼前的大美人与恶心的“黄鼠狼”联系起来?
他又该如何面对?
不错,黄妃的代号正是“黄鼠狼”。她就是PP组织在大陆的最高指挥者,少将军衔,也是金炽的顶头上司。
黄妃对金炽早有所闻,对他的才华十分欣赏,对他的工作也基本满意,并在暗中一直考察着他。
她之所以迟迟不肯露面,就是要给他一种神秘感以起到威慑作用。然而随着十月一日的日益临近与台湾总部的一道道急令,迫使黄妃不得不亲自召见金炽。一方面进行安抚,另一方面进行密谋,要他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她已感到危机重重,危险逼近。这不仅来自大陆的反间谍机构,还来自台湾方面。
昨天,她接到台湾梅花党一号党魁白敬斋的密电,斥责她好大喜功,指挥失误,造成华东组织的重创,应立即补救。否则军法处置!
黄妃感到冤枉:是自己亲自引诱龙飞上钩,亲眼见到龙飞已死,除掉了梅花党的头号敌手,立了这么大的功劳,非但没受到嘉奖,反而受到训斥,于心不服。她想:看来台湾组织内部的斗争已愈演愈烈,白、黄两派已剑拔弩张,自己不得不防!现在,唯一能为黄派取胜压上的筹码,就是要在九月三十日前炸掉长江大桥,“金钱豹”是她最后的唯一的一张王牌。
她只有“以身相许”,才能对他恩威并施!
黄妃将金炽拉到床上,使出浑身解数让金炽快活,而金炽却面对上司心有余悸,放不开手脚,弄得黄妃十分扫兴,便翻转身睡了。
此时,天已微明,金炽也想抓紧时间睡一会儿。
忽听有人敲门:“笃、笃笃”。
金炽忽地抽出手枪,一跃落地,窜至门后。
黄妃却说:“别慌,是自己人。”
果然,门外悄无声息,却从门缝里塞进一封信来。
金炽急忙拾起,交给黄妃。
黄妃一看,脸色陡变:“糟糕!”
“怎么回事?”金炽小心翼翼地问。
“你们的大本营被捣毁了,西区教堂里的弟兄们死的死。抓的抓,情况紧急,你必须马上返回武汉!”
“是!”
“我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设法炸掉长江大桥!”
“是!”
“本来我请你来是为了开个会,现在来不及了。你有什么好的方案吗?”
“有,但要回到武汉找到人手帮忙才行,”于是他把初步设想说了。
“好!你先走吧,我会赶去为你助阵,”黄妃说着,凑上前在金炽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深情地叮嘱,“小心使得万年船!我已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你,当然会全心全意地支持你。好好干,我等你的好消息!”
金炽被她最后这几句话感动了,“啪”地立正、敬礼:“请部座放心,我会尽全力完成任务。为报你的知遇之恩,万死不辞!”
黄妃满意地笑了。
二十一、阴阳交错
梁宝在外面溜达到深夜,决定回家去看望母亲。
虽然离家出走才十来天,但感觉已有好几年似的。一见到那熟悉的街道、房屋,便心跳加快,热血沸腾。
咦,屋内还亮着灯,妈妈还没睡?哦,妈妈,亲妈妈,好妈妈!“儿行千里母担忧”啊,何况还是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让您老人家受惊吓,受委屈了!泪水在梁宝的眼眶里打转。如果妈妈睡着了,他就可以拿钥匙开了门,悄悄地进去,静静地坐在妈妈身边陪她一夜,然后再悄悄地走掉。
可现在怎么办?想想还是下了决心,既然到了家门口,为何不进去?他蹑手蹑脚地摸到门口,没发出一点声音,将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听听,里面没有动静。他用钥匙开了门,闪身进了屋,反手掩上门,一看之下,惊恐不已。
十几平方的房间一目了然,却不见妈妈的人影!这深更半夜的,屋里还亮着灯,
她老人家会去哪儿呢?他急忙四处搜寻。
忽然,他看到了桌上的纸条,上写打油诗一首:
此处有危险,姑妈很安全。
大功告成日,母子得团圆。
梁宝看了怒发冲冠:“这个卑鄙的小人,狠毒的畜生,竟拿自己的亲姑妈当人质!”
再仔细一看,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你知道现在我们急需什么,快让你的情人准备好,明天晚饭前必须弄到手!
梁宝一看,时针已指向一点;再一看日历,今天已是公元一九六五年九月二十九日。
眼看国庆节迫在眉睫,知道他们已经等不及,要狗急跳墙、孤注一掷了!
可是,“金钱豹”并没约他何时何地见面,反而绑架了他的母亲做人质,难道他们已经掌握了自己的底细?
也难说。不管怎样,金炽要炸桥,弄不到炸药,就要靠他,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危险。但他知道自己受到了监视,说不定这屋里就有窃听装置。
梁宝心想:还是养足精神,明天再说,便睡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他听到了哭泣声,就在他耳边,梁宝睁眼一看,顿时浑身汗毛一齐“起立”,只见一具僵尸直挺挺地立于床头,长发散乱地遮掩着脸,看不清面目,周身一丝不挂,闪烁着绿色的萤光,再往下一看,啊,怎么没有肚子?这不是黄彩云吗?
“彩云,你,你怎么来啦?我,我本不想害你的。”
“我知道,别假惺惺了!”彩云把头一仰,黑发甩到肩上,露出狰狞可怖的绿脸,一双死不瞑目的绿眼寒光闪闪,直逼梁宝,“你还我命来!”伸出双手就要掐他的脖子,梁宝避过,急忙下地,光着脚向外就逃。当他拉开门的时候,眼睛一花,头皮一麻,只见浑身湿透、白发白衣、头大如斗。长舌腥红、骨瘦如柴的又一具僵尸堵在了门口,梁宝惊叫:“秋盈,怎么是你?!”秋盈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平伸双手,十指如锋,一跳一跃地逼上前来,口中念念有词:“我为你死,不值不值……”梁宝急忙分辩:“秋盈,我真的爱你,那是,是迫不得已!”
“哈哈,你说你爱我,我却死在你手里!”后面的僵尸扑上来,“抵命吧!”
梁宝闻声急忙一蹲身,随即跃起逃脱。回头一看,彩云与秋盈扑在了一起,趁机开溜,却发现了一双蓝棠牌女式皮鞋,吃了一惊:“秦芬?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抬头一看:啊呀,她怎么浑身是血?摇摇欲坠!急忙伸手去扶,却没够着,秦芬原来已从平地升起,一手拉着彩云,一手拉着秋盈化作一缕青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梁宝心想:再不能对不起秦芬了,她受了伤!是谁伤了她?于是也提起一口真气,一跺脚,飞了起来,他想追过去,却“砰”地一声撞在墙上,重重摔落在地……
“啊!”梁宝发出一声惊叫,睁眼一看,自己已从床上滚到了地上,浑身已被汗水湿透。
原来是做了场噩梦!
噩梦醒来是清晨,窗外传来画眉鸟的阵阵鸣叫声。
梁宝趁着天色还早,邻居仍在熟睡之际,悄悄离家,向秦芬家走去。
一路上,他担心梦中的情景,秋盈会不会上吊自杀?而秦芬又为何浑身是血?难道是我刚离开她就遭到特务的暗害?一时悔恨交加……
昨晚梁宝走后,秦芬就气呼呼地问秦钢:“哥,你告诉我,梁宝到底是什么人?”
秦钢很惊讶:“怎么回事,他人呢?”
“你先告诉我,他是什么人?”
“你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秦芬又要起了小姐性子:“你先说嘛!”
秦钢严肃起来,正色道:“小妹,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梁宝的事情说来话长,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快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秦芬脸红耳赤,羞于出口。她出于真爱,主动投怀送抱,可那梁宝却无动于衷,竟不辞而别!
秦钢舒了口气:“没出事就好。小妹,告诉你,你是在配合我们执行一件特殊的使命,别的就别问了。千万要小心,注意安全,不要与陌生人接触,更不能暴露梁宝的身份。明白吗?”
“不明白!”秦芬说,“你们当我是什么?工具?木偶?你不说清楚,我就跟你没完!”
秦钢生气了,以少有的严厉呵斥妹妹:“你以为是闹着玩、捉迷藏吗?这是关系到国家利益与多少人命的大事,还不懂吗?”说罢掉头走了,把吓得不知所措的秦芬晾在那里,好不尴尬。
这一夜,秦芬没睡好。
梁宝一见秦钢,就把PP组织的指令交给他,请他转告专案组,商议该怎么办。
秦钢一看情况紧急,就在家里打了电话。秦钢作为保卫处处长,厂里给他安装了电话,但不是直线,而是武钢的分机,他怕电话不安全,只说找老朋友路明,请他速去武钢保卫处见面。
挂了电话,秦钢就赶往厂里。
路明向龙飞报告了秦钢约他见面的事,听口气挺着急的,龙飞叫上雨琦,三人驱车直奔武钢。
见面后,秦钢给他们传阅了纸条。
三位大侦探面色严峻,沉默良久。
龙飞终于说:“决战的时刻到了!”
秦芬听见梁宝回来了。当大门再次关闭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时,她以为梁宝又走了,急忙披衣起床,想去看个究竟,不料拉开自己的房门时,吓了一跳。
原来梁宝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
梁宝想看看秦芬,又怕面对她,走到她的房门口又想退回时,正巧门开了。
秦芬瞪了他一眼:“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想吓死人呀!”说着将他拉进房里,反手把门关上,随即扑到他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梁宝慌了:“别哭呀,有话好好说。”
秦芬如泣如诉:“我真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反而用力抱住了他。
此刻的梁宝,犹如豆腐掉进灰堆里,是吹又吹不得,拍又拍不得,这么可爱的姑娘投怀送抱,怎么不叫他意乱情迷?想起昨夜的梦境,也不由将她紧紧搂住。
秦芬就势翻倒在床上,嘴里呢哺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命里注定了我属于你,我爱你,我要你,我要把我完整的女儿身献给你!”
梁宝一惊:“不能,秦芬!我不是好人,我不配!”
秦芬也不松手,温柔地问:“你不是好人?那你是什么人?怎么还有无声手枪?那天如果不是你在关键时刻开枪救了我,你说我还有脸活在这人世间吗?好了,我不问了,你也不能回答我,是吗?就让我们什么也别想,潇洒走一回吧!”
俗话说:“男要女,隔座山;女要男,隔层板”。现在是姑娘主动,叫小伙子如何控制得住?
梁宝突然想到昨夜的梦境,想到被残害的彩云和痴情的秋盈,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一下挣脱了姑娘的双臂:“对不起,秦芬,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谁?比我漂亮?”秦芬一怔之后,本能地发问,心里酸潮涌动。
“不,她比不上你,是位双腿残废的姑娘,”梁宝平静地说。
“什么?”秦芬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怎么从未提起过?”
“对不起!”梁宝说,“因为我也配不上她!”他刚才已从秦钢处听说了秋盈还活着。
“这是什么话?”
“这是真心话!”
“算了!”秦芬冷笑道:“你不喜欢我就明说,何必编造谎言来打发我。”
“嗨!”梁宝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都是我自己造的孽!”说完痛苦地低下头去。
秦钢赶到武汉钢铁厂保卫处时,龙飞与雨琦、路明已恭候多时。
秦钢将梁宝的想法做了介绍,大家商量对策,一致决定:一、由武汉钢铁厂保卫处负责准备一箱炸药,不要秦芬拿仓库的炸药,那样会将事情复杂化,秦芬的安全也会有威胁;二、等候敌特的通知,最好能诱捕“金钱豹”、“黄鼠狼”;三、全力侦查梁宝母亲的下落,救出人质;四、让梁宝设法搞清敌特炸桥的具体方案,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声东击西。
秦钢向厂党委做了汇报,征得同意后,从厂里带了一箱炸药回家。刚走到门口,发现地上放了一个精致的大皮箱,急忙打开,一看是空的,拿进屋,叫来梁宝,仔细看看夹层里还有什么东西,果然,找到一张字条,上面写道:用此箱装礼物,你和情人于今夜11点乘轮渡过江,11:40准时送到江东旅社203 房间。
秦钢心想:敌特已在监视我家,看来要小心行事,不能出一点差错。
此刻,秦芬已经去单位上班了,家里只有梁宝和秦钢,因此秦芬并不知情。
秦钢立即赶回厂里,龙飞还在厂里等着他。
龙飞等人又看了字条,说敌人很狡猾,他们要我们用他们准备的皮箱装炸药,既是便于他们识别,又警告我们,梁宝的行踪在他们的监控之下。如不按他们说的力那秦家的人都会有危险,何况梁母还在他们手中。
能不能让秦芬参加行动?不能。因为一是她不知情;二是她没经验;三是太危险。
雨琦提议:她的相貌身材与秦芬差不多,又是晚上行动,由她扮成梁宝的情侣秦芬,是不是好些?
这个设想很大胆,有风险,但大家分析这样做利大于弊。因为是在晚上,不一定分得清,敌特注意的是箱子,要的是炸药。再说,由雨琦亲自送炸药,便于见机行事。于是大家通过了这一方案。
之后,大家分头行动。
龙飞等人悄悄进入秦钢家所在的住宅小区,并调派警力严密防范,并对江东旅社也进行了布控。
“金钱豹”金炽化装潜回武汉市,在另一秘密联络点落脚,这是黄妃提供的,其他成员都不知道。因此教堂老巢被端,多名成员被捕,这里也没遭到破坏。黄妃的直属行动组还有几个人交由金炽指挥,在火车上见到的大汉便是组长。金炽现在除了梁宝,已成光杆司令,无人听命。这说明黄妃对他是真心的,他一定要为她争气!
想起梁宝,他已觉不可靠。
西区教堂老巢被捣毁,是谁泄的密?
为什么惟独梁宝平安无事?
他知道梁宝恨他,很有可能出卖他!
但他没有证据,又没人能依靠,只有靠他去弄炸药。
为此,他抢先一步将姑妈弄来,认为是双保险。他也知道共产党的厉害,也许已经预料到自己要炸大桥,定下了应对之计。
但这一回,他要来个“将计就计”!
他知道梁宝是个大孝子,为了母亲,什么事情都敢干。
他相信自己的计策周全,绝不会失手。
下午三点多钟,黄妃来了。
金炽向黄妃详细报告了炸桥方案,黄妃对每个细节都很重视,进行补充、完善,最后拍板。
讨论完公事,两人都感到一阵轻松。
黄妃盯着体魄健壮的金炽说:“今夜的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金炽说:“我明白,不成功,便成仁!”
黄妃温情脉脉、柔情似水:“我可不舍得你死!咱俩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的退路我已为你准备好了。”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墙角的箱子,“那是外国生产的最先进的潜水设备,你带上。记住,我爱你!我在等你!”
金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情,将黄妃一把拥进怀里。
黄妃轻轻地推他,“不要这样,你要保持旺盛的体力,夜里要完成重要使命。”
金炽越发迫不及待了,“不,我更需要旺盛的斗志,而我的斗志来自于你的爱,我愿为你而战,为你而死!”
黄妃不能再拒绝,默默地闭上眼睛,也不知为何,眼角滚出了泪珠。
“我的心肝,高兴一点。”金炽不知死活地科干美人的泪花。
黄妃被金炽脱光了衣服,说真的,她此刻没那份心情。她仿佛觉得自己被一头食肉兽捕捉着,让他由上而下地贪食着自己身体中最美味的部分。
金炽一边品尝着黄妃的肉体,一边哼哼叽叽:“我的心肝,太有味了!”
黄妃开始还是被动地按男人的要求做着各种体位,不知不觉中竟主动配合起来,寄栖在自己下半身里的怪兽,开始反扑,贪婪着金炽的身体。
他俩像两头食肉兽似的疯狂地相互纠合在一起,这一场战斗足足持续了五十分钟!
一个气喘如牛,一个欢叫如鸟,终于大汗淋漓,尽兴而停。
这是金炽此生最痛快、最过瘾的一次性体验!现在他就是要全力以赴,通过今夜这一关,以赢得心上人的尽开颜与未来前程的铁靠山!
金炽顾不上休息,起身边穿衣服边说:“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找一个人,是今夜行动成败的关键所在。”说完,便走了出去。
黄妃动了真情:“千万要小心!”说完这句话,她又止不住热泪滚滚而下……
黄妃作为梅花党二号党魁黄飞虎的二千金,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与严格的训练,她初中刚毕业就被送往美国特工培训基地,经过熏陶与考验,掌握了全方位的特工技巧,可谓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她聪明绝顶,才学过人,如花似玉,却冷若冰霜。
像她这样的人可以跟任何男人做爱,却不允许与任何男人相爱,作为一个优秀的女特工,是不能动心动情的。
她久居香港,以记者职业为掩护,经常往返于香港、大陆之间。作为PP组织大陆工作部部长,掌握与指挥整个大陆的潜伏成员,手操生杀大权,变得心硬如铁!
但转眼已过而立之年,难道自己就永远成为一架机器,甘心充当党内自、黄二派斗争的砝码?
今天,她真正体验了一把做真正女人的感觉,她喜欢上了金炽,她要保全他的性命!
今夜,金炽要利用他在长江渡轮当过水手的优势,将炸药通过水手放进工具仓,在最后一班轮渡,子夜十二点整,将渡轮驶进大桥下引爆炸药,引爆渡轮的油箱,引爆整条渡轮,其威力足以炸断大桥,以引起轰动!
可是,金炽已经暴露,上峰命令在他完成炸桥任务时,给他潜水衣,但破坏了供氧装置,使他闷死在长江里。
当然,这是台湾白敬斋的手令,他既要抢功又要削弱黄派势力。他们知道金炽与黄杯的关系,现在又是黄妃的人,必处心积虑找借口除之而后快,更阴险的是要让黄妃亲手杀他,一箭双雕。从而起到让部下认为残忍,靠不住的作用,进而改换门庭,投到他白派门下。
不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她要修复给金炽的潜水衣,保证他的安全!
正当黄妃拿定主意要救金炽时,忽听一声“阿弥陀佛”,房门被推开,那火车上出现过的胖大和尚闪身走了进来。
是金炽走得太急,竟没关上房门?还是金炽认为这里十分隐蔽、安全,毫无警惕?
反正和尚已闯了进来!
黄妃刚与金炽做过爱就陷入了沉思,还没来得及穿衣服。一见那和尚竟敢闯进来,大怒:“你怎么敢乱闯我的房间?!”说着拉过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和尚乃PP组织大陆工作部的副部长,代号“山雕”,也是少将军衔,又是白敬斋委派的人,一直藏身于深山老林的寺庙里,平时从不现身。有事都是黄妃去找他,没想到他胆敢犯上作乱,没有她的允许,私自找到这里,还闯进她的卧室,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想到老和尚爆皮笑脸道:“今日老夫艳福不浅,竟然撞见黄二小姐与金炽的床上功夫,真叫老夫大开眼界!”
“你,你……胆敢犯上作乱!”黄妃气得花容失色,“先给我滚出去!在外面候着。”
此和尚乃是行伍出身,又长年蛰居深山,还要受清规戒律的约束,早就性饥渴之极,哼哼冷笑道:“我有一号白主席的手令,已委派我为大陆前线指挥部总指挥,凡大陆PP组织成员,统一归我接管,你也不例外,不服从号令者,死!”
“你胡说,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和尚拿出委任状,丢给黄妃:“你自己看吧!白主席对你的工作很不满意。”
黄妃接过一看,是真的,长叹一声:“大敌当前,临阵换帅,大伤元气,内江争斗,两败俱伤,气数完矣!”
和尚把眼一瞪:“你敢放肆,你才是犯上作乱!这些年我受够了你的鸟气,你根本不把我和尚放在眼里。你一个小毛丫头,凭什么指手画脚,对我老人家发号施令?今日我倒要杀杀你的威风,让老夫也开开洋荤!”说着就扑了上前。
“你要干什么?”黄妃大吃一惊,从来还没人敢对她这样。
恶和尚“咧”地拔出匕首,凶狠地说:“乖乖听话,免做冤死鬼!”
黄妃还真被他镇住了,面对匕首和凶残的“山雕”哪里还敢动弹?何况,现在他已成了她的上司!
和尚一见镇住了她,心里好不得意,一手用匕首指着她的咽喉,一手扯去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只觉眼前一亮,那女人勾魂摄魄的胴体一览无余。“宝贝,你简直是个尤物!怎么保养得这么好?”边说边去舔她双乳间的血色梅花,同时迫不及待地扯下自己的裤子,喝道:“把腿分开!”
这一吼,黄妃一个激灵,反而把腿夹得更紧了。
和尚冷哼一声,用刀面“啪啪”拍打着黄妃的面颊。
黄妃吓坏了,出于保命的本能,双腿分开了。
“再分开些,全部打开,就像刚才你和‘金钱豹’那样!”说着还用刀尖去点她的秘处,“怎么,要我把你最宝贵的东西也雕刻出一朵梅花不成?”
黄妃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顿时将股间全部打开了。
和尚哈哈淫笑道:“你果然厉害,竟然没有失禁!不可思议。”于是从容地侵入。
黄妃没想到已经五六十岁的花和尚有这么大的劲道,不由“啊”叫出声。
和尚一边动作还一边念叨:“我的宝贝!我想了你多少年了!没想到我老人家能让你这么过瘾吧?”
黄妃身不由己地迎合起来,那和尚发出一阵阵得意的欢叫。
他仍不过瘾,从黄妃身上下来,要求她交换体位,黄妃早已对他厌恶之极,趁他起身没有防备时,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命根子。随着“啊呀”一声惨叫,往后便倒,本能地双手护住痛处。
黄妃“唰”地飞起身,经过特种训练的她此刻对付这已受重创的老和尚是小菜一碟,三下五除二,就将他制服了。“说,你究竟要干什么?谁给你这么大胆?”
和尚被捆绑着,光棍不吃眼前亏,说道:“小姐饶命!我此来是要督促你们今夜炸桥,并处决‘金钱豹’,这是上峰的旨意。”
“那你就对姑奶奶强行施暴?还惨无人道!就凭你这一条,足以判处死刑!”
和尚哀求道:“我再也不敢了。”
黄妃冷漠地说:“你再也没机会了。”说着她拿出绿色针剂:“认识这东西吗?”
和尚惊恐地瞪大眼睛说:“你饶了我吧!”
黄妃道:“我饶了你,你不会饶了我。你认命吧!”说着就将针头扎进他的体内。
和尚发出绝望的惨叫:“啊——”做了风流鬼。
“我这已是法外开思,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黄妃注射完针液,哈哈大笑。
和尚挣扎几下就不动了,瞪着一对死不瞑目的大眼,渐渐变作一具绿色的尸体。
接下来该怎么办?
黄妃烧了和尚的委任状,只当没有这回事。
且慢,如果白敬斋追查起来怎么办?
办法只有一个,就说和尚是金炽弄死的,只有金炽能对付他。
那样,金炽就必须死!
为了自保,处死金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再说,他已暴露,绝不能心软。
黄妃最后决定:就让金炽带上已经被破坏供氧装置的潜水服上船。
金炽从外面办完事回来时,黄妃也已藏起了和尚的尸体。黄妃手下的行动组几个成员也陆续返回这个秘密联络处。
黄妃灵机一动,吩咐那几个亲信,把和尚的尸体肢解后,故伎重演,分别丢到
武昌、汉口与汉阳的三个闹市区,以分散大陆公安的注意力,以便金炽夜里行动。
她为自己能就地取材、废物利用这一神来之笔而得意!
当绿色碎尸案重现武汉三镇时,龙飞已知敌特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在玩弄声东击西的把戏,于是果断地分工:让路明具体应付案发现场的指挥、疏导与调查;雨琦按原计划赶到秦钢家,负责解送炸药,引蛇出洞;自己坐镇,随时保持联系,应付突发事件。
秦芬下班回到家,带来了三处发现绿色碎尸案的消息。一路上所到之处,都听到人们的描述和议论,影响极大极坏。大家愤怒谴责凶手的残忍。
吃晚饭时,秦芬见到了雨琦,上次妈妈过生日时她与路明一起来的,认识,只是不了解她的真实身份。
饭后,秦钢将雨荷正式介绍给妹妹。
秦芬一听雨琦姐是公安部专案组的副组长,大侦探,惊愕得嘴巴都合不拢。心想:外面为绿色尸体案沸沸扬扬,她却为何坐在我家?联想起梁宝的种种反常现象,心里直打鼓,难道梁宝也与案子有关?
她把梁宝叫到自己的房里,决定要个水落石出。
其实梁宝已事先征得雨琦与秦钢的同意,决定将真相告诉秦芬,好让她有个思想准备,并断了对自己的念头。梁宝还想到今夜与秦芬一别,不知是否还能相见,不忍心再让她蒙在鼓里。
因此,用不着秦芬“审”他,他就诚恳地道歉,并将事情的整个过程说了出来。秦芬惊呆了,这简直是一个传奇故事!只有从小说、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情节、人物,现在竟发生到自己的身上!
梁宝讲得很动情,当说到彩云时声泪俱下,说到秋盈时五脏俱焚,说到“皮鞋事件”的真相时羞愧难当!
秦芬听后默然无语,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又不能不原谅他。他的母亲现在还作为人质落在特务手中,她为他们母子的安危而担心。此刻,她才理解了梁宝在今晨为何拒绝她的爱,她也为了他对秋盈的那份真情所感动,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一想到身心受到双重创伤的秋盈比自己更需要他,通情达理的秦芬释然了,伸手握住梁宝的手说:“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梁室再一次被她感动:“谢谢你,好妹妹!”
时间差不多了,秦钢和雨琦走了进来。
秦钢叫梁宝到客厅坐,让雨琦换上妹妹的衣服。雨琦与秦芬都是杭短发,身材也差不多,秦芬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正合适。经过一番打扮,还真像。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逼近,雨琦与龙飞通了电话,一切正常。龙飞让雨琦放心,渡轮上会有人暗中保护和接应她与梁宝。
秦钢已将炸药装进了敌特送来的皮箱,分量有二十公斤,好沉。
雨琦又仔细检查了自己的武器装备,梁宝也将子弹上了枪堂。
他们算好时间,十点准时走出秦家。天公作美,秋雨淋沥,他俩合撑一把雨伞。
梁宝一手拎着炸药箱,一手挽着雨琦,像一对恋人依偎着地走出弄堂,在马路上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开车的是自己人,将他俩和炸药箱准时送到码头。
一路上并没出现异常现象。
十点五十五分,他俩由梁宝提着皮箱,到达王家集码头,登上了开往汉阳门的1 号渡轮。这个时间虽已夜深,但过江的人还真不少,其中大都是上下班的工人和谈恋爱的青年男女。
二十二、大浪淘沙
阴谋与危险,正向这里逼近!
从王家集过江至汉阳,渡轮要开半个小时。二十三点整,1 号渡轮准时启航离岸,二十三点三十分便可达到汉阳门码头,那么梁宝和雨琦将于二十三点四十分准时到达江东旅社。
此刻,雨琦与梁宝像其他恋人一样手拉手站在渡轮的舱门口,靠近水手解缆绳处。梁宝将炸药箱放在自己的脚边,雨琦在暗中观察船舱内的情形。
忽然,从船舱内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梁宝叔叔——谁是梁宝叔叔?”
此刻,船舱里十分安静,乘客们都在抓紧时间闭目养神,这声叫喊十分响亮、清晰。
梁宝与雨琦同时朝发声处望去,只见一个少先队员搀扶着一位老妈妈。
“咦,那不是我娘吗?”梁宝一阵激动,大叫一声:“妈——”便本能地拉着雨琦迎上前去。
梁母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船上?
又怎么会是一个小孩在她身边?
雨琦一怔之下,被梁宝拉着朝前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炸药箱,又挣脱了梁宝的手,回去把它拎在手里。
梁母一听梁宝的声音,喜出望外,也两手摸索着走了过来。
梁宝见妈妈这样子大吃一惊:“妈!你的眼睛怎么啦?”他已抓住了母亲的手,声泪俱下,焦急万分。
“妈的眼睛看不见了!”梁母泪流满面,“小宝,你,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妈,您别激动,先歇着,回头再跟你解释。”又对那小孩说:“小朋友,谢谢你,是谁让你把我妈送到船上的?”
那少年才十三四岁,一脸的稚气:“不用谢,是一位漂亮的阿姨托我帮忙的,她在上船前临时有急事,让我扶奶奶上船,说交给一位叫梁宝的叔叔就行了。”
此时雨琦已拎着箱子走了过来,对梁母的突然出现,深感疑惑——敌特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少年说的阿姨可能是黄妃,可她又没上船,搞什么鬼把戏?
而梁宝此刻早已忘了是在哪里,要干什么,只顾拉着妈的手问长问短,他想表哥总算还有一点人性,我送来了炸药,他就送来我妈……
二十三点三十分,1 号渡轮准点到达汉阳门码头。
雨琦搀扶着梁母,梁宝提着炸药箱一起出了码头。
那少年与他们道了声“再见”,就上了公共汽车走了。
雨琦叫了出租车,只花了五分钟,就赶到了江东旅社。三人在服务员的指弓吓,走进203 房间。
服务员说:“203 房的客人交代过,让你们先休息一会儿,他出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雨琦问:“他说具体什么时间回来?”
服务员答:“他没说。”
“那他长什么样?多大年纪?”雨琦又问。
“怎么,你们不认识?”服务员奇怪地反问,想了想,说:“四十来岁,身材高大、威猛,不是本地口音。”
雨琦说:“谢谢,你去忙吧。”
服务员走后,雨琦想想不对劲,连忙叫梁宝打开带来的箱子,一看傻了眼:里面全是砖头!
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
炸药箱被调了包!
难怪他们要送来装炸药的箱子,原来早有预谋,准备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箱子。再让那少年把梁宝妈送上渡轮,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梁宝妈的出现,肯定叫梁宝又惊又喜,必然会放下手里的箱子。而就在梁宝拉着雨琦往前走了几步的空隙,敌特迅速调换了箱子,计算得好准确,动作好迅速啊!
雨琦在心里推理:看来,能迅速调包又不露痕迹的,最有可能的是他们身边的水手;而如果是水手,那炸药就一定还在船上。
不好!
他们是要用这炸药引爆渡轮,炸毁长江大桥!
雨琦后悔得肚肠都青了!
怎么办?
一看手表,时针已指向二十三点四十七分!
而从汉阳门开往王家集的最后一班船就是刚才他们乘坐的一号渡轮,早已驶离码头七分钟了,现在,她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到那船上,长江大桥与一船乘客处于十万火急、面临灭顶之灾!
雨琦只想着炸药箱的事情,担心大桥与渡轮的险情,却不知死神也正在向自己逼近!
还是双目失明的梁宝妈耳朵灵敏,忽然问梁宝:“箱子里是什么声音?”
梁宝与雨琦急忙打开箱盖,“嘀嗒嘀嗒”之声越发清晰。
“不好,有定时炸弹!”雨琦急忙命令:“梁宝,扶着你妈赶快离开!”一边把手伸进箱子的夹层里,果然摸到一只表,来不及细看,先将时钟倒旋了三圈,“嘀嗒嘀嗒”之声立即停止。雨琦再定睛一看,原来这是表壳上刻有梅花的特制定时炸弹,表面上有一大一小两个指针刻盘,而小刻盘上的指针指向十二点整。
梁宝一看,表哥要连他母亲一块炸死,气得咬牙切齿!
看来,特务将此炸弹定于半夜十二点爆炸,是要与渡轮上的炸药同时引爆!
此刻,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
雨琦立即与龙飞联系,却联系不上,这可如何是好?!
心急如焚的雨琦失声大叫:“龙飞,你在哪里?!”
龙飞就在1 号渡轮上。
龙飞怎么会在1 号渡轮上?
当雨琦等人上了1 号渡轮时,化装成邮电局送电报的龙飞,骑着摩托车也上了渡轮。当梁母突然出现在船上时,他就知道这是敌人的阴谋。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炸药箱上,在水手调包的一刹那,就被他盯上了。
水手将炸药箱放进了工具舱,龙飞不动声色。当船靠岸时,他磨磨蹭蹭落在后面,观察有没有人将箱子带上岸。在确定炸药箱还留在船上时,他才发动摩托车上了岸。
渡轮停留十分钟上客后,就要驶离码头,龙飞上岸后放下摩托车,脱去邮电职工服,换了衣服,检查了装备,又返回到渡轮上。同时通知路明带领行动小组守候在对岸王家集码头,准备抓人。
他不要他们上船,怕人多危险多,打草惊蛇反而难以控制局面。
龙飞也分析过渡轮上的情况,金炽当过这条船的水手,很可能收买了这个水手,这个水手很年轻。事实证明,水手调换了炸药箱,但水手不一定知道箱子里会是炸药,否则船一爆炸,他也要死!估计他只是被收买的小角色,为的是钱。如果命都没了,要钱又有什么用?
可以断定水手不一定是特务,还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就好对付。
关键是“金钱豹”金炽,他会不会在船上?
金炽当然在船上!
他化了装,于二十三点三十二分从汉阳门码头登上了1 号渡轮,躲在工具舱里,检查了炸药箱,确认计划成功。因为这轮渡在开过来时,黄妃手下的行动组组长黑大汉也在船上,亲眼见到水手调包成功。上岸时通知了金炽,如果水手调包失手,他也会带领行动组同伙实施第二套方案,反正炸药箱必须留在船上。
就在龙飞上岸后的几分钟里,金炽抢先一步上了船,安装了引爆装置,定时在二十四点整。随后他走进了驾驶室,船长一见金炽,大吃一惊,他已接到公安局通缉令,知道突然失踪的金炽是梅花党的大特务,正想叫喊,见金炽的无声手枪已对准自己,只能闭嘴保命。
这是人的本能,船长也不例外。
但如果他真的大喊大叫,奋起反抗,也未必送命;即使死了,也死得有价值。
可软弱的他,还是因为胆怯而送了命!
往往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金炽抢上前来,先用一条毛巾堵住了他的嘴,说只要他配合就留他一条性命。可当他“配合”之后,金炽就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针。
不久,他就变成一具无声无息的绿色尸体,被抛在角落里。
作为一个男子汉,他死得不值!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死得可悲!
作为一个船老大,他死得可耻!
金炽将船长的尸体隐藏起来,换上船长的制服,于二十三点四十分,准时驾船离开码头。他计算过时间,船到江心需十五分钟,按说轮渡的航线到不了长江大桥桥底,停靠的王家集码头只是接近武昌桥头,要炸大桥,必须将船驾离航线,直接开到大桥底下。
渡轮偏离了航道,却没有人发现。
已是深更半夜,乘客昏昏欲睡。船上的人也不多,才四五十人,又加上江面风雨交加,冷气袭人,船头船舷上都空无一人,这为金炽驾船创造了有利条件。
而此时的龙飞,正紧张地排除引爆装置。
各忙各的,谁也顾不上谁!
当时针指向二十三点五十六分,渡轮将钻进桥下时,由于大桥的灯光引起了乘客的注意。
“咦,怎么渡轮开到长江大桥下面了?”
有人一声惊叫,打破了船舱内的寂静,乘客们一阵骚动,七嘴八舌,骂骂咧咧,冲着驾驶室大喊:“喂,船长,你睡着了?怎么开的船?”
也就在此时,水手们也惊醒了:怎么回事?
那个偷换炸药箱的水手急忙奔向驾驶室。
乱哄哄的声音惊动了龙飞,他刚巧排除了引爆装置,擦着满头汗水钻出工具舱,立即拔出手枪,直奔驾驶室。
只见驾驶室的门开着,驾驶座上却没有人。
船在自动高速前进!
金炽定好航向,就在第一个乘客发出叫喊时,已穿上了黄妃为他准备的潜水服,以胜利者的姿态纵身跃入江水之中。
此刻,距离爆炸时间只有两分钟!
金炽想:船是逆流而上,他是顺水而下,二分钟时间足以使他离开危险区域。
他多么希望能浮上水面,亲耳听一听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亲眼看一看那惊心动魄的一瞬间。
可是不对呀,自己怎么会透不过气来?设备怎么不听使唤?
“完了,我命休矣!”
“黄妃,你好狠毒啊!”
大浪淘沙。
金炽的罪恶与才干、遗憾与哀叹,都随着势不可挡的滚滚长江水流走了、沉没了……
“不好啦,船要撞上桥墩啦!”人们惊呼,一片慌乱。
龙飞急忙奔进驾驶室,向水手出示了证件,登上驾驶位亲手操舵,改变了航向。避免了船毁人亡的惨剧!
乘客们亲历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却浑然不知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已被排除!
龙飞擦了擦头上的汗,松了口气。
雨琦已赶到汉阳门码头,眼看着渡轮偏离航道直驶长江大桥,已猜到事情不妙。可她心急如焚,却一筹莫展,干着急干瞪眼。
怎么回事?码头上的工作人员也感到了瞄头不对,一个个大呼小叫。
突然,那渡轮掉转头,又向汉阳门码头开了回来!
船上、岸上一片欢腾。
雨琦接到通知,已知龙飞原来是在船上,为国为民立了大功,不禁喜极而泣!
梁宝搀扶着妈妈站在码头上,激动的心情不亚于任何人。如果金炽阴谋得逞,他就是千古罪人!因为炸药箱是他负责护送的,却被敌人调了包。
梁母虽然眼睛看不见,却已大体上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既为渡轮和大桥揪心,又为儿子的罪过忧心,嘴里不停地念叨:“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渡轮还没有停稳,雨琦就飞身跃进船舱。
龙飞走出驾驶室,见到雨琦迎面朝他扑来,一怔之后,也加快步伐迎上前去。这对经过生离死别的战友,紧紧拥抱在一起!
雨琦热泪滚滚,“龙飞,我知道你会来接我的!”
龙飞拍了拍小妹的肩:“哭什么,傻丫头。走,去抓那个水手!”
雨琦这才想起那个调包的水手。当他套紧缆绳后,双手就被雨琦扳向背后,他吓了一跳:“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是警察,你涉嫌参与炸毁轮渡和大桥,被逮捕了!”
“冤枉!我只是受人之托,帮他换个箱子,什么也不知道!”
这一闹,好奇的乘客纷纷围拢过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开船呀,我们还要赶回武昌呀!”
梁宝激动地说:“各位别吵,是这位神探在千钧一发之际排除了敌特在船上安置的炸弹,否则你们早就血肉横飞,沉尸江底了!”
原来如此!乘客和轮渡站的工作人员这才恍然大悟,劫后余生的心情不言而喻。
突然,梁宝只觉屁股上像被蚊子叮了口,用手去一拍,却拍到了一只罪恶的黑手,猛地转身挣脱,一见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混在人堆里暗中下了手,大喝一声:“抓住他!”
那汉子正是黄妃手下的行动组长,隐藏在轮渡上等着看好戏,没想到渡轮又平安地回到码头,知道计划落空了,这下彻底失败了!于是趁着混乱进了船舱,又见梁宝在兴奋地介绍情况,恨死了这个叛徒,竟掏出毒针行凶,不料梁宝十分敏感,毒液尚未注射进去,已被他发觉。
梁宝一叫,他就慌忙松了手,急往人群里钻,雨琦一个箭步上前,没等大汉拔出手枪,就飞起一腿,踢中大汉。大汉一个趄趔,刚稳住马步,背后遭到龙飞的一击,腹背受敌,无处逃遁,一咬口中的毒牙,暴毙船上。
再看梁宝时,也已倒在地上。他还是被注射进一些毒液,所幸剂量不多,但也够他受的,面色已经开始发绿。
梁宝妈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也知道儿子出了事,急得哭出声来。
龙飞当即决定,让渡轮站另派人开船将乘客送往对岸,自己和雨琦及梁妈一起将梁宝送至江东医院。
也是梁宝命不该绝,江东医院就在江东旅社旁边,离码头不远。
梁宝一进了医院急诊室,病情就得到控制。正巧今夜是强院长值班,得到消息亲自挂帅,连夜召集有关专家会诊。
不久,梁宝使死里逃生。但也是到第二天上午,才清醒过来。
当他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睁开眼睛时,第一个见到的竟是秋盈!
难道又是在做梦?
秋盈与梁母都守在梁宝的病床旁。
“梁宝,你醒啦?”秋盈深情地握着梁宝的手,喜极而泣,“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而且是在这样的场合见面!”
梁宝注视秋盈的眼睛,羞愧地说:“秋盈,我无颜面对你,对不起!”
秋盈说:“雨琦姐都对我说了,我为你高兴,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梁宝妈摸索着抓住秋盈和梁宝的手,激动得老泪纵横,“孩子们,我祝福你们!”
这时,曾倪博士也走了过来,亲切地对梁母说:“亲家母,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孩子们没事了,现在要解决你的问题了。”
梁宝妈一怔,虽然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亲家翁的关心:“我?”
“是呀,你就安心留在医院里治眼睛,”曾倪说,“我问过强院长了,你的眼睛能治好。”
“哦,不不,我已老了,何必麻烦,”梁宝妈一个劲儿摇头摆手。
曾倪说:“你的眼睛不治好,将来怎么给我带外孙呀?你放心,治疗费用我全包了。”
“爸!”秋盈羞红了脸,“瞧你!”
曾倪哈哈大笑:“亲家母,等你治好眼睛,就给他俩把喜事办了,您可同意?”
“我就等着这一天呢!”梁母也开心地笑了。
梁宝却笑不出来。
“梁宝!”随着一声清脆的叫唤,秦芬走了进来,“你还活着,吓死我了!”说着急步走到梁宝床前。
“秦芬,你怎么来了?”梁宝见到她是又高兴又惭愧。
秋盈见是位漂亮姑娘对梁宝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由得一愣:“这位是……”
“哦,我来介绍。”
“你是秋盈吧?”秦芬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我名叫秦芬,是梁宝的朋友,我衷心祝福你们!”
大家都舒了口气。
可梁宝仍心事重重,不知政府如何处理自己。
龙飞等人回到专案组后,立即给北京打电话,向李副部长报告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李副部长十分高兴地说:“干得好,党和人民感谢你们!”
龙飞仍有点担心,问道:“狡猾的黄妃,还是让她跑了!”
李副部长说:“跑不了!‘雄鹰’会与你联系的。我们抓她,要有足够的证据!”
“那太好了!”龙飞兴奋地说。
挂断电话,龙飞与雨琦、路明等又赶到了江东医院。
他们见梁宝精神很好,心里特别高兴。龙飞已经请示过上级,像梁宝这样的被胁迫者,既无前科,又能将功补过的,不仅不予追究,还应给予奖励。共产党讲的是实事求是嘛!
当他把这一决定当众宣布时,大家热烈鼓掌,梁宝更是热泪盈眶。
龙飞等人又去看望钱世。
在医院强院长的亲自主持下,医疗专家小组已将钱世的病治好,不仅能开口说话,而且恢复了记忆。
钱广一见到龙飞,恨不能下跪磕头,被龙飞阻止了。
龙飞已经上级批准,郑重地将白金手表还给钱广,钱广推辞道:“龙警官,这表我不要了,宝刀赠英雄,宝物赠相知,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这怎么可以,此表是您的传家宝,还是传给钱世吧!”龙飞真诚地说:“您的心意我领了。”
钱广这下对共产党真是心悦诚服了。他郑重宣布不走了,就留在祖国安度晚年。
龙飞高兴地紧握钱广的手说:“好哇,祖国需要您,人民欢迎您呀!”
在钱世的指引下,龙飞等人一起去钱府,拿到了李华的绿色通讯录。
此刻,已是九月三十日中午,为保证武汉人民能过一个平安详和的“国庆节”,龙飞请示了公安部与中南局后,会同各省公安厅,出动大批警力,张开大网,照单全收,将潜伏在中南地区的PP组织成员一网打尽!
二十三、尾声
黄妃已成了光杆司令,惊弓之乌。她必须离开这危险的地方!她输得太惨了,她不甘心。她将受到组织的严厉惩罚。唯有出奇制胜,才能将功抵过。
她已买好下午三点飞往香港的机票,在大陆最后还剩二三个钟头。她不敢再去以卵击石,却又不能坐以待毙。
她知道大势已去,回天无力,决定孤注一掷,火中取栗!
黄妃曾不止一次地侦查了曾倪家。尽管曾秋盈躺在医院里,曾倪家的灯光仍是彻夜通明。他在加紧研究造桥用的超标水泥新技术。这老头在这种时候竟能安下心来搞研究,还真不得不佩服他。
此时,黄妃经过精心化装后,潜入曾家。没想到曾家空无一人,一阵窃喜。她直接进入曾倪的书房,一看喜得心跳加剧:无助我也!
原来,曾倪太疏忽了,他肯定是以为金炽事发,有公安保驾,特务分子绝不敢再上门;也许是为了节省时间,不愿将研究资料锁进锁出,竟把资料堆放在书桌上。
黄妃急忙拿出微型照相机,将所有资料拍了下来,兴犹未尽,再碰碰运气,又打开了保险箱。“哇!”简直是美梦成真,保险箱里还有一卷图纸,展开一看,竟是“南京长江大桥设计图”!
黄妃又从容不迫地偷拍下来。
曾倪博士的研究成果与设计图纸,属国家一级机密。有了它,就有了“说法”,有了资本。黄妃决定一到香港,就直接转机飞回台北,面见父亲,揭露白敬斋对她的迫害,必要时,面见委员长讨个公道。最好能将白敬斋赶下台,由她父亲黄飞虎接任掌门,那今后梅花党的天下,就是她黄家的了。
黄妃越想越得意,又想到了大陆警察,想到了死对头龙飞,在心里冷笑道:“哼,什么大陆第一神探,不过徒有虚名而已!他怎么会想到,姑奶奶在这危急关头,还给他杀个回马枪!”
见好就收吧!黄妃提醒自己,不再逗留。她悄悄潜出曾家,乘出租车直奔机场。
一路畅通无阻,距机场越来越近了。她已听到了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只见一架波音客机呼啸着掠过头顶,升上蓝天。
她真恨不能插上翅膀,腾空而去。
出租车在机场候机厅入口处停下,黄妃付了车钱,背着小包走进大厅。一看手表,离去香港的飞机起飞还有四十五分钟,已经开始检票了。
她愉快地向国际出发检票口走去。
当黄妃将护照与机票递上去时,检票人员验看了证件,客气地说:“小姐,请跟我来。”
检票员正是雨琦。
龙飞接到“雄鹰”的报告:黄妃将乘下午三点的飞机逃往香港,身上还带着犯罪证据。原来“雄鹰”一直在追踪她。
“我抗议!”黄妃镇定地说,“我是香港公民,新闻记者,你们要干什么?”
“例行检查。”雨畸微笑道,“何必这么紧张?”
“笑话!我有什么好紧张的?”黄妃反唇相讥,“我是怕你们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到了检查室,龙飞与路明只得止步。两位女警察与机场女安检人员寸步不离地跟着黄妃。
这阵势已明摆着,黄妃内心也紧张起来,“我再次抗议!误了飞机,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当然,黄妃小姐!‘黄鼠狼’少将阁下!”雨琦调侃道,“我们会派专机护送您,但不是去香港,而是去北京!”
“你们什么意思?”黄妃色厉内在,“我怎么被你们搞糊涂了。”
机场女安检人员查遍了黄妃的衣物,什么也没发现。
“把衣服脱了!”女警发出命令。
黄妃一愣:“你们要干什么?我再次抗议!!”
女警说:“放心,我们也是女的,不会非礼你。”
黄妃装作无奈地脱了衣服,剩下胸罩与内裤,不肯再脱了。
她越是不肯脱,女警就越是感觉里面有问题,再次发出命令:“脱!”
黄妃大叫:“你们这是侵犯人权!”
雨琦冷笑道:“我们这是保卫国家安全!要我0 ]动手吗?”
“好吧。”黄妃边脱边说,“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收场。”
女警仔细检查了黄妃的胸罩夹层,又反复查看了她的内裤,仍然一无所获!
这可怎么办?难道情报有误?万一查不到证据,不仅不能抓她,还要向她赔礼道歉!
雨琦想:她会不会将罪证藏于女人的最隐蔽处?想到这里,她的脸也红了。
女警们也想到了,没有退路,只有冒一下险了!
可是,还没发现!
黄妃虽然被弄得挺难受,可查不出证据,她心里得意之极。当她跳下床时,竟哈哈大笑起来。
有个成语叫“得意忘形”,黄妃就是这样,这一笑,露出了满口洁白漂亮的牙齿。
牙齿?
牙齿!
灵光一闪,雨琦突然想到假牙。
梅花党的重要成员都装有放置了毒药的假牙!
黄妃当然也有!
她会不会将放毒药的假牙换了?
微型胶卷就藏在掏空的假牙里!
雨琦突然出手捏住了黄妃的下巴,黄妃的嘴巴被迫张开。
两个女警配合默契,也一起出手将黄妃的胳膊扭向背后。
这个动作太快,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
黄妃惊愕得真的合不拢嘴了,心想:完了!
雨琦用另一只手从黄妃的上排牙齿中取下了右边靠里第二颗牙齿,果然是颗假
牙。雨琦冷笑一声:“里面装的是什么?”
黄妃绝望了。她想自杀,却没有毒药。也罢,好死不如赖活,看他们能拿我怎
样!
命黄妃穿好衣眼后,雨琦将门打开,请龙飞和路明等人进来。
龙飞从假牙里挑出微型胶卷:“黄妃,你涉嫌盗窃国家机密,并指使部下企图爆炸长江大桥,杀死数条人命,罪大恶极!我代表国家公安部宣布,你被逮捕了!”
“唉,功败垂成!”黄妃仰天长叹,“天亡我也!”
龙飞哈哈大笑道:“告诉你吧,图纸、资料都是假的,只是诱饵,钓你这条大鱼而已!这下你该输得口服心服了吧?”
“啊?不可能!”
黄妃时而目瞪口呆,时而歇斯底里,精神被彻底摧垮了。
“你也不想想,曾博士会这么傻?金炽差点要了他全家的命,还不接受教训?”龙飞拿出几张照片,“喏,这就是你在曾家作案的罪证,要给你欣赏一下吗?”
黄妃无言以对,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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