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雪珊问起谷云龙的事情时我总是小心谨慎,生怕自己说漏了嘴。而关于春妮的情况,我也很少在雪珊面前说起。她从小就是个思想极端的人,有时候连我都比较怕她。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闹别扭,跟几个同伴去跳皮筋不愿意带着她。她当即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就朝我扔过来,幸好没砸中。长大之后雪珊虽然对别人没那么鲁莽了,但还是不让人省心。最近我就经常听到她说,不如死了算了,让谷云龙内疚一辈子。这句话真把我吓得够戗,生怕她做傻事。
我将自己的担心告诉谷云龙,但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分手。目前能够想到的办法也只有尽量避免见面和谈论,希望时间能够冲淡这一切。
“你真的喜欢那个春妮?”我笑着对谷云龙说,“虽然雪珊是个怪人,但春妮好像更怪呢,你可要小心啊。”
“没有那样的事。”谷云龙还是不愿意承认。
我在课间的时候几次看到春妮走到谷云龙的座位边跟他聊天,两个人有说有笑。班上其他的男生看到这情形都打了退堂鼓,谷云龙竟然还死鸭子嘴硬。
春妮没事的时候依然喜欢在我的手心里写字。总是诸如“救命”、“我不想死”之类的句子,我的头皮跟着一阵发麻,怀疑她是不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除了那天对我说的“小心有人跳楼砸着你”这样的担心外,春妮还会讲出一大堆的危险来。譬如走路的时候尽量避开下水道的井盖,这样就不会掉下去了。又譬如睡觉的时候记得定闹钟,这样就不会在梦里迷失而醒不过来。还有吃东西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免得把什么放射性的东西吃进肚子里,辐射得整个人千疮百孔。
大多都是些无稽之谈,但看到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我还是会感到恐惧。
“我有个朋友,她到洗手间里洗澡,过了半天都没有出来。”春妮看着我说道,“她的家里人觉得奇怪,撞开了洗手间的门。蓬头还在往外哗啦啦地喷水,但洗手间里却没有人。你猜她去哪儿了?”
“从窗户里爬出去和男朋友约会去了。”我开玩笑道。
“可是她家在十七楼,从窗户爬出去就摔死了。”春妮摇了摇头。
“你到底想说啥?”我有点不耐烦起来。
“其实蓬头里一开始喷出来的并不是清水,而是硫酸。那些硫酸从她头上浇灌下来,将她整个人都腐蚀掉了,她变得就像是一摊烂泥。然后水喷下来,将她冲进了下水道,什么都没有留下。”春妮说完一脸惋惜。
说实话,我真想钻进春妮的脑子里看看她都在想些什么。她胆小怕死,觉得身边处处有危险。这样担心的话,她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虽然知道她说的是胡话,但当我站在蓬头下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身体发抖,好像真的里面会喷出硫酸来一样。
春妮成功地影响到了我,让我不得不在意她的存在。
“有的书你收藏起来了,但也许到死你都不会再翻开它。有的衣服你舍不得扔掉,但是这辈子你都不会再穿。有的人跟你说再见就是永别。”春妮在我耳边说着奇怪的话,完全没有在乎我有没有认真听。“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细小零件,而且是可有可无的,离开谁都没关系。”
“你是不是失恋过?”我笑她。
春妮摇了摇头。
“你喜欢谷云龙?”我忍不住问道。
春妮不回答我,却笑了起来,“我知道谷云龙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既然是秘密,当然不会告诉你啊。”春妮笑道。
我讨了个没趣,扭头往谷云龙的座位看了一眼,他没在。这家伙真是不够义气,十几年的朋友竟然还有秘密告诉春妮而不告诉我和雪珊。
因为谷云龙的故意逃避,雪珊的情绪又变得非常差了。她在走廊上对我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消极的想法,我也只有想尽办法去安慰她。
“她要死就让她去死好了。”春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她偷听了我们的谈话。
“喂,你这人怎么没有同情心?”我瞪了她一眼。
“不珍惜生命的人,你同情她做什么?”春妮回击道,似乎真的很反感雪珊。
我心想着大概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吧,于是连忙拉着雪珊去别的地方。春妮很识相,没有跟过来。我用夸张的语气对雪珊解释说春妮是个怕死鬼,不用太在乎,这才避免她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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