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雪珊开始和我冷战,发短信不回,放学后也一个人早早地走了。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现在更是找不到聊天的对象了。好在春妮依然对我热情不减,让我有时候会产生错觉,似乎和她做朋友也还不错。
周三晚上春妮打电话给我,约我出来逛街。因为爸爸在外地出差,妈妈刚好又加班,我一个人在家有点害怕,所以当时就同意了。
虽然是春妮提出来的建议,但她似乎并不喜欢逛街。每走进一家店子看到那些漂亮衣服她总是一脸悲伤,好像有一种爱而不得的感觉,这让我怀疑她家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看到时间不早了,我提出各自回家。春妮本来还点头答应来着,转念却又神秘地对我说:“要不要跟我去一个地方,很刺激的。”
“什么地方?”我一脸疑惑。
“去了就知道了。”春妮拉起我的手往前走。
离开繁华的商业街,在昏暗的小巷子里穿行,春妮像是重新充满了活力。我突然觉得接下来才是她叫我出来的真正目的。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春妮问我。
“没有。什么味道?”我用力吸鼻子。
“你再仔细闻闻。”春妮摇晃着脑袋。“有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
“别吓人了。”我拍了她一下。
“我死后就不会有这种腐烂的味道。”春妮笑着说道,“因为我是泥土,泥土打湿了烧焦了还是一样的,放多久都不会腐烂。”
我心里想着“又来了”,却没有跟她争辩。
春妮放慢脚步,然后在一条小道上停了下来。我环顾四周,静悄悄的,心里不禁有些发毛。抬起头来往远处看,我才知道这地方在二医院的后面。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我疑惑道。
“马上就到了。”春妮正要往前走却听到了别人的脚步声,她连忙拽住我的手。没一会儿我就看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推着一辆手推车往小道的深处走去。说是手推车,其实就是一块铁板焊在几个小轮上。我看到铁板上放着一个大袋子,袋子突出的部分像是人的四肢。
“我们来的真是时候。”春妮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拉着我跟在那男人的后面。
小道深处有一栋平房,像是堆放货物的厂房,面积比较大。男人打开掉漆了的红木门走了进去,春妮跟我躲了起来。过一会儿男人推着车原路返回,消失在夜色中。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二医院的停尸房。刚才的男人运送的是去世病人的尸体。我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心里泛起阵阵恶寒。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不好玩吗?”春妮低声道,“总有一天,我们也会被布袋装起来,然后躺在推车上被送进这种地方。我只是想提前来感受一下而已。”
“我们快点走吧。”
“不,我要过去看看。”春妮边说边走。
“你疯了吗?”我想离开,却不敢一个人重走刚才那条小道,心里害怕极了。看到春妮靠近停尸房,我也只得跟着。“喂,我们回去吧!”
“等我看一眼好吗?”春妮趴在停尸房的窗户前往里看。“刚才被送进来的人此刻一定很悲伤,亲人们都离开了,只有他一个人躺在这里。到处阴暗潮湿,而且还会很寂寞。如果胆小的话,看到身边躺着其他的尸体还会觉得很害怕。”
“你不要管这么多了,我们快走吧!”我拖着她往回走。春妮极不情愿地回头看了几次才快步起来。重新回到光明的地方,我的手里全是冷汗。“下次打死我也不来这种地方了。”
“死了的话还是一定要来的。”春妮笑道。
“你真的是恶趣味。”我有些生气。
“人死了之后要么就是埋了,要么就是烧了,你会选择哪一种?”春妮继续问道。
“现在考虑这个问题还太早吧!”
“我死后的话肯定是埋了的,因为我要跟大地在一起。”春妮重申完她的理论,又叹了口气道,“据说火葬场的火温度很高呢,有几千度,那样被烧的话会很痛的吧!”
“人死了神经系统也会死,肯定没感觉了。”我辩解道。
“你又没有死过,怎么能确定被烧没感觉呢。我还听说火葬场烧尸体的时候经常能够听到哭喊的声音,一定是尸体被烧疼了。”春妮低声道。
“喂,不要说了。”我心里一阵发冷,快步起来,赌气道,“下次再也不跟你一起出来玩了。”
春妮本来低着头,看我走远又很快追了上来,“对不起。如果我告诉你谷云龙的秘密,你可以原谅我吗?”
“嗯。”因为不可能真的绝交,我顺势答应了。
春妮犹豫片刻之后,盯着我的眼睛道:“谷云龙他其实一直喜欢的是你。”
“又胡说,真不想理你了。”
“我是说真的。他给我写信的时候说了自己的烦恼。因为你跟雪珊是朋友,所以他一直也不敢向你表白,怕给你带来麻烦。”春妮恢复一本正经的神情,看我依然不太相信,补充道,“他在信里写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啊,所以我才会知道那么多,然后选择和你同桌想跟你做朋友啊。”
细想起来,谷云龙之前对我的态度确实很怪异,从来不跟我生气,也一个劲地声明自己不是因为春妮才和雪珊分手的。大概是由于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所以才对谷云龙的好视而不见吧!
“你转学难道不是因为喜欢谷云龙吗?”我疑惑道。
“不是。”
“那是为什么?”
“这也是个秘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春妮仰起头来,继续说道,“可能不会要太久了哦。”
我没有追问下去,叹气道:“雪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背叛她。所以谷云龙喜欢我的这件事你就当没对我说起过,好吗?”
“真羡慕雪珊。”春妮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我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是最好的朋友,现在却在冷战,这就是我一直不太愿意交朋友的原因。和春妮分开后,我搭乘公交车回家。车里的人不算太多,各自摆弄着手机。我突然想,总有一天车里所有的人都会被手推车送进太平间,寂寞与恐惧并存。我吸了吸鼻子,似乎闻到了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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