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下午。
按原计划,我应该在家里写小说的,可现在却和古轻远面对面地坐在星巴克,巨大的落地透明窗对面,正是那间“午夜”。
之前说过,我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再和这个警察有任何来往了。可今天中午,我却主动翻出他的名片,按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关于你同事的死,还有什么线索要提供给我吗?”他拿着一杯冰拿铁,嘴里叼着雪茄,翘着腿问我。
我反问:“古警官,今天的午间新闻看了吗?”
“看了!联合国呼吁朝鲜重新正视六方会谈。车臣人权女记者被绑架一案侦破,俄罗斯军方逮捕六名嫌疑人。”
“国内!”
“也看了。我国小麦主产区今天大面积开镰。沪指早市翻红,高攀3900点。噢,还有专家预计下半年华南地区的气温将比往年升高0.8摄氏度。恭喜!你可以穿比基尼过冬了。”
“社会!”这家伙太能装疯卖傻了,一点没有人民警察的端庄。
“你到底想问什么?今天是新闻主题约会吗?”
“谁跟你约会了!”
我从包里掏出PSP,打开一张照片递给古轻远。
那是一个少女的照片。
遗照。
古轻远歪着脖子看了两眼:“噢,原来你指这个案子啊。刚好也是我接的。”
“我能不能问问,她死的时候身上穿没穿衣服?”我小心翼翼地问。
古轻远挑了挑眉毛:“没想到你的兴趣爱好还真……”
“拜托,告诉我吧!”
他沉吟一阵:“被害人死亡的状况和你的同事很相似……不!应该说几乎是一模一样。浑身赤裸,没有被强奸或者抢劫、打斗的痕迹,她也是窒息致死,脖子上有清晰的掐印。”
“呼!”我大口吸气,呼气,越来越紧张:“天呐!和我想的一样。”
古轻远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哎呀,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我急了:“今天午间新闻上面说,市长的女儿昨天在自己的卧房离奇死亡,警方怀疑是凶杀,正在积极调查,所以才来问你的。”
“我觉得你比警方还要积极,不如你来调查吧?”古轻远嘿嘿笑起来。
我把咖啡杯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凑近古轻远:“在她死之前一天,我见到她了。”
“哦?在哪里?”
我用手轻轻向落地窗外街对面的内衣店一指:“就在那儿。”
我告诉古轻远,星期五下午,我从“午夜”走出来,与那个蜜色皮肤的姑娘擦肩而过。她的香奈儿手袋很刺眼,所以我用嫉妒的目光狠狠地盯了她的脸足足三秒。今天看午间新闻,播放市长女儿的遗照,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古轻远耸耸肩:“你想说,被害人临死前一天晚上去逛了那间内衣店,被你看到了,所以怀疑是那间店的老板杀了她?哇!做英文老师的果然逻辑非同寻常!”他拍手鼓掌。
那一刹那,我有一种受到侮辱的感觉。我不准备把黛比·刘与市长的女儿很可能都买过那件诡异睡衣的事情说出来了,就让这个自以为是的警察陷入毫无线索的调查中去吧。
“古警官,你可以走了。”向椅背一靠,我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
“下次约会的主题是什么呢?”
“放心吧,你再也不会接到我的电话。”
他也不争辩,笑着用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朝我挥了挥,起身就走了。
我一个人留在座位上,阳光慵懒,穿透玻璃窗,却穿不透我的肌肤。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因为我一看到对面的内衣店,尤其想起那件轻薄得几乎快看不见的睡衣,想起那夜黛比·刘的躯体和脸,就感到一股自丹田升起的恐惧。
“黛比·刘和市长女儿的死亡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呢?“午夜”是谁开的?那件睡衣到底有没有玄机?”我喃喃自语。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飘入我的耳膜。
“那种纺织手法根本不是现代服装工业的产物,款式也很奇怪,袖子太长,根本不符合顾客的实际需求。”
说这话的声音来自我对面。
我猛地抬头,看见刚才古轻远离去后空出来的座位多了一个人,是个风华绝代的小美女。
她大约十八岁左右,栗色波波头将一张瓜子脸修饰得更有个性;鼻梁不算高,但是小巧的鼻头可爱地翘起来,弥补了这个不足;脖子细而匀称,有淡淡的纹路。
这是谁啊?
那丫头顽皮地冲我皱了皱鼻子:“你去试过那件睡衣吗?”
我先一愣,然后摇摇头:“有钱人家的仙女才买得起的东西,我怎么敢试。”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忽然故作正经地咳嗽两声,收敛起自己的笑容:“好吧,那就让我来告诉你,穿上那件衣服之后的感受。当你回到家,再次捧起它的时候, 会有一种见到皇帝新装的错觉,因为它好像根本不在你手里一样,又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你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内心却又欢欣雀跃;接着,你想要洗一个泡泡浴,再 迫不及待地穿上它,穿上之后,你心里交织着一种深深的满足和莫名的失落感;然后你对着镜子照啊照,照个不停,那镜中的人,看起来又像你,又不像你,在幻觉 中,你感到自己变成仙女与巫婆的混合体了;就趁你美得不行的时候,一阵睡意会悄悄地涌上眼皮,大脑开始恍惚,你想要躺下好好睡一觉;你睡下了,轻柔的织物 包裹着你的身体,散发出让大脑更加沉甸甸的古怪芳香;很快,你便陷入了一种类似梦魇的状态——意识仍然清晰,可以通过一双无形的天眼观测到自己四周的状 况,但身体却动弹不得,仿佛被什么力量压住了。没错,你就是被那件看起来弱不禁风轻飘如烟的睡衣给死死压住了。”
我的喉咙一紧,这小丫头在跟我讲什么鬼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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