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八点多,路的尽头出现了几点灯光,一个小镇盘踞在前方的黑暗中,仿佛在沉睡。
沿着镇中的沙土路深入了镇子,卡车停在一个挂着“修车补胎”字样的汽修店前。男人下车,手中提了个塑料油桶,径直进了这间简陋的门市房。这种小地方没有加油站,很多汽修店承担了这一业务。
李保捅了捅第娜的胳膊,两个人跳下车,撒开腿一阵猛跑,拐进了一条黑黢黢的巷子,靠在石头垒就的院墙根上把气喘匀了,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沉默了。还是第娜率先打破了沉默,她问李保:“要是他要杀我,你……你会保护我吗?”
李保正色道:“那还用说?!”
第娜问:“要是他手里拿着刀子呢?”
李保说:“拿刀也不怕,我从小就喜欢玩刀,见得多了。”
第娜继续追问:“他要是真杀你呢,你也不怕?不跑吗?”
李保说:“不跑,我舍不得丢下你。”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那个意思,第娜的脸在黑暗中有点发热了,她正要再说点什么,李保忽然“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第娜问。
李保的手在地上摸索了一圈,他说:“包,我的包没了。”声音里透出一丝慌乱。
第娜想起李保的确是随身携带着一个黑色防雨绸的小包,她提醒李保:“是不是掉在车斗里了?里面装的什么?钱吗?”
李保未置可否,想了想说:“算了,丢就丢吧,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估计那个家伙也该开车走了,咱们出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两个人沿着原路走回,再途经那个汽修站时,躲在街角偷看,果然那辆卡车已不在那里了。
第娜问:“要不要报警,万一那编织袋子里真是尸体呢?”
李保看了她一眼:“你看到了?”
第娜摇摇头。
李保说:“我说尸体也就是个猜测,那是为了咱俩的安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是说到报警,就得谨慎了,万一不是怎么办?玩儿警察叔叔者必被警察叔叔更狠地玩儿,我说咱还是少管闲事吧。”
第娜想想,觉得李保说得也有道理,他们是出来玩儿的,到现在已经够不顺利了,可别再节外生枝了。
四
他们在镇子深处终于找到一家小旅店,门口的灯箱绷着白布,想是日晒雨淋已久,早已泛了黄,其中一面还破了道三角形的口子,耷拉下来,风吹过,小旗子一样呼啦啦作响。
灯箱上写着旅店的名字,喜悦旅社。
但看旅店里面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喜悦,进了门,一股霉味直冲鼻子,墙上贴着几张90年代的香车美人挂历,挂着一层灰,灰尘覆盖下的那些汽车现在看起来已经显得有些土气。紧靠门里一侧是张暗黄的长条桌,桌上放着两个卷了边的笔记本,歪歪扭扭的写着“喜悦旅社”的大名。屋里阒静无人。正对着门是一条黝黑的小走廊,里面没开灯,走廊尽头依稀可以看见半截楼梯。
李保喊了声:“有人吗?”
走廊里响起了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从走廊的暗影中走到灯光下,穿一件黑色的旧西服,削瘦,秃顶,右嘴角一个挺大的黑痣。
“住店?”老头扫视他们两个,目光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