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谁?”
安然心想:既然对方把“竿”树起来了,我这只“猴”哪有不爬之理?真可谓是锣响猴跳,不跳,他们手里拿着“鞭子”。何不投其所好,友好配合?于是,他非常流利地编出了张三、李四、王麻子等等一大串名字。
发展了党羽,必然要有行动。这是“黑脸”和“白脸”的共识。
“你们另立了山头,一定会有行动。与台湾敌特机关取没取得联系?”
安然有些茫然、惊愕。不知如何回答才对。
“接触实质性的问题,你就沉默。要不要我给你提示一下?”‘黑脸’有些不耐烦了。“你写没写匿名信?给台湾?”
“信?”安然满头的雾水,不知主审官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对,是信!”‘黑脸’的声调几乎是提高了八度,眼色是那么严厉,紧紧盯着安然那无奈的双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干的事还不清楚?你给台湾的密信,一封也没发走,全都落在公安手里了。告诉你,心存侥幸绝没有好下场。自己讲清楚,还可以算你坦白,可以酌情从轻处理。”
至此,安然总算是明白了他们所要的口供。立即供认不讳:“我写了。”
“写了多少封?都是从哪里寄出的?”
“这……”安然自己根本就没有写过这样的信,他怎么会知道是多少封啊!更不晓得是从那里投寄的。
“真像挤牙膏一样,挤一点你才说一点。是不是真想从严呀?就看你的态度了!其实,你不说,我们也都掌握。一共是十二封,从外县、区投寄的!根据我们查证你的工资考勤表,你一直都在工作岗位上,不可能是你亲自去了外县。你必须把投寄的详细情况交待清楚。”
安然终于明白了案情的大概轮廓。既然对方认定自己是罪魁祸首,也只好顺水推舟了。所以,他又即兴发挥,愿意配合:“哦,是我指使下面发的。”当然,他所指的‘下面’,就是所谓他发展的党羽。于是,他又信口说出了一大串人名,然后签字画押。
至此,“6.16案件”似乎已经告破。但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安然之所以如此仇恨社会主义新中国,盼望老蒋重返大陆,必然有其历史根源,这才符合逻辑。根据群众的揭发,安然解放前曾经获得过蒋委员长亲笔签名的“嘉奖令”!一个潜伏已久的国民党残渣余孽,通敌叛国,是很顺理成章的事。这一情节不能不写进结案报告之中。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讲清楚。‘蒋该死’给你的嘉奖令究竟藏在哪里?”童良耐心地问。
那是两年前,安然在工间余暇给小青年们讲抗日战争的故事,随口吹牛说出的谎言。当时他说,由于他抗战有功,家里的镜框里有张“护身符”,上面印着:“安然抗战八年有功,我军将士不得骚扰。落款是‘蒋中正’。在他的档案里,确实记载着他曾在国民党机械师当过修理工。但是,在解放战争中,他随部队起义了。根据党的政策,革命不分先后,凡是国民党起义、投诚的部队官兵,一律视同革命队伍的一员。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安然的履历是有结论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句吹牛的谎言,居然成了罪证。由于他在批斗大会上“狡辩”,曾经遭到拳脚相加的皮肉之苦。现在,又提此事,他究竟应当如何回答呢?俗话说:虱多不咬,账多不愁。既然自己已经成了通敌叛国的现行反革命,再充当一下历史反革命又有何妨?安然深信,这毕竟是群众专政队的专案组。这样的审讯材料交给公安也会哑然失笑的。文革中有句口头禅:‘相信群众相信党’,也许安然丧失了理智,已经连自己都不再相信了!所以,他选择了积极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个嘉奖令在我老家的老箱底里藏着。”他在信口开河,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嘉奖令。
童良停住笔,抬起头耐心地诱导说:“你能获此殊荣,当时担任什么职务?嘉奖令是在什么场合颁发的?你要实事求是讲清楚!”
安然心想,如果如实交待,当时他只是个汽车修理兵,他们哪肯相信?如果往大里胡吹,硬说自己是中华民国的大总统,但全世界都知道,那是蒋介石的席位,更不会有人相信。为了成全对方好大喜功的心理需求,安然给自己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当时我担任国民党少将教官;嘉奖令是在南京国防部颁发的。”
一夜之间,潜伏多年的国民党少将教官被挖了出来;‘6.16案件’顺利告破!辉煌的成就,伟大的胜利!群众专政队的专案组,欣喜万分,将要连夜书写材料,向上级汇报这一特大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