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空仍然什么也不说,他带姓崔的去见了一位退休的女教师,听女教师讲述她自己的故事,故事是这样的:那时,这女教师在县里一所民办学校教书。那个年代,一个民办教师最大的愿望就是转为公办教师,她等呀等,终于等到上级来了个精神,说是今年要转一批公办教师,但名额有限,只能转那些在公办学校里代课的老师,显然她不符合精神,就这样失去了一次难得的机会。
于是第二年这女教师就想办法,调到一所公办学校里当代课教师去了,心想今年总该有资格了吧?谁知上级又来了一个精神:因为去年转了公办学校里的代课教师,今年应该转民办学校的了,就这样,她又失去了一次机会。
等了两年没转成,这女教师咬咬牙还是留在那所公办学校里,因为按照以往的规律,这一次应该是转公办学校的了,谁知道这一年政策又变了,不根据“民办”“公办”了,要根据个人表现了……总之,她还是没有转成,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最后她已经麻木了,再也不想转正了,而这时,她已经老了……
姓崔的听了这个故事,又一次大彻大悟:和这个女教师相比,自己还不算倒霉,自己努力得还不够,于是心理又一下得到平衡,叹服而去。
再说那个姓周的,上次在卖烟老头那里看到了夫妻俩恩恩爱爱的动人一幕,于是他不再花天酒地、吃喝玩乐了,而是踏踏实实地做人,他终于有了一个温馨的家庭,他再次来到刘半空家里,看刘半空还有什么说的。
刘半空什么也不说,也带他去见那位退休女教师,听女教师讲述她的故事,最后还听刘半空补充了故事的结局:多年后,国家采取了通过统一考试转公办教师的政策,女教师考了全县第一名,如愿拿到了正式转为公办教师的通知,这天,女教师出奇地平静,这一纸通知现在对她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她经过几十年的挫折,已经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许多学校都愿意用高薪聘请她,她得到了人们发自内心的尊敬。
姓周的现在虽然有了美满的家庭,但他在事业上却是依靠父母,大树底下好乘凉,他并没有自己的真本领,他远远不如那个女教师,体会不到经过奋斗、苦尽甘来的快乐。
姓周的明白这些道理后,也是大彻大悟,又一下叹服而去。
一晃又是许多年过去了,姓崔的和姓周的都已经老了,姓崔的倒霉依旧,姓周的照常幸运,两人都最后一次来找刘半空进行心理咨询,刘半空感慨地说:“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当总统你打更。”他让两人见了面。
两人听了对方的故事,姓崔的内心更加不平,姓周的心里更是舒坦,这时,刘半空对他们说:“崔先生你不要气,你要是处于周先生的位置上,凭你的努力,你会比他活得更好;周先生你也不要笑,你要落到崔先生的地步,你会比他更不如。”
姓崔的和姓周的不约而同地问:“但是——我们怎么可能处于对方的位置呢?”
刘半空微微一笑,他走到外面,从对面马路上搀扶过来一个老婆婆,她满头白发,颤颤巍巍。刘半空说:“这才是我真正要让你们见的人,你们可能记不得她了,她是你们小时候在孤儿院的保姆。你们现在的父母其实都是你们的养父母,在你们出生没多久后就领养了你们,你们的亲生父母是在同一场大灾难中死去的,你们也恰好被送进了同一所孤儿院。这位老保姆心里面藏着一个秘密,一直不敢说出来,让她觉得很不安,今天趁你们都在,她要再不说出来,可能就永远没机会了。”
老保姆开始说了,她说,当年她负责照料姓崔的和姓周的,两个婴儿虽然不是亲兄弟,却长得很相像。为了区别,在他们脚上各拴了一块号码牌,一个12号,一个13号。那天,他们的养父母要来领养了,而且已经选定了号码。早上,老保姆给他们穿衣服,匆忙之中,把他们的号码牌扯落在地上。老保姆一时分不清哪个号码是谁的,外面又催得紧,她就胡乱拴上了。过后她才回忆起来:其实她刚好把两块号码牌拴错了,12号牌子本来是姓崔的,却给了姓周的;13号牌子本来是姓周的,却给了姓崔的,而领走姓崔的是一对贫困的夫妇,领走姓周的两口子,夫妻俩都是做大买卖的……
听完这个故事,董事长久久没有说话,他若有所思,若有所悟,沉默良久,他才说道:“我听明白了,第三次咨询,刘半空是要告诉姓崔的和姓周的——人的一生,事业也好,生活也罢,成功也好,挫折也罢,除了主观因素,还有客观机缘,姓崔的不要灰心丧气,他已经努力了,奋斗了,只是没有姓周的那样的机缘;姓周的不要志得意满,他不过是有了先天的机缘,否则他将比姓崔的更倒霉。主观上要努力,客观上抓机缘,这才是现代人的生存法则。”
席先生矜持地微笑着:“董事长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