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爷“嗯”了一声:“听好了,明儿叫他上我那儿来一趟!”说完,就不慌不忙走了。
四个小子你瞅着我,我瞅着你:什么意思啊?还是油头儿反应快,急忙爬起来,喊了一嗓子:“爷,您贵姓,住哪儿啊——”
李二爷应了一声:“免贵,姓李,住谢家胡同。”
这几个愣小子回去后,把事情的经过给麻爷一讲,麻爷立马就急了:“姥姥的,反了天了,知道他是谁吗?”
油头儿愣了一下:“谁?”
麻爷回答:“李二爷!”
四个小子一听,全傻眼了:“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哪?”
麻爷狠狠地瞪了他们几个一眼:“明儿早上,给二爷赔罪去!”四 不 准
第二天大清早,麻爷带着四个小子,外加小白脸,赶到了谢家胡同。五个小子一进客厅,就麻溜儿地跪下了:“二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今儿特意给您老人家赔罪来了!”
李二爷呷了一口茶,板着个脸儿,问小白脸:“小子,知道为嘛要在车上办你吗?”
小白脸吭哧了半天:“回二爷,是小的没给您老面儿。”
李二爷瞪了他一眼,冲着麻爷说:“给他们讲过‘三不准’吗?”
麻爷终于恍然大悟,掌了自个儿一个大嘴巴子:“二爷,我明白了。他不该顺了孤儿寡母的钱。”
李二爷不依不饶:“为嘛?让他自个儿说。”小白脸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道道儿来。
麻爷气坏了,呵斥道:“不争气的东西!你们忘啦,在祖师爷案前是怎么说的?”见他们都不敢吭声儿,又说,“今儿当着二爷的面,都给我支棱着耳朵听好了。三不准就是,一不准进状元府第。为嘛?偷了状元人家,谁来供孩子们读书?二不准顺孤儿寡母。为嘛?顺了寡妇过日子的钱,她拿嘛养活儿女成人?三不准动善人的财。为嘛?动了善财,哪还有钱接济穷人?听清楚了吗?”
五个绺子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听清楚了。
麻爷见李二爷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趁热说:“二爷,您老就原谅他们这一回吧。”
李二爷却说:“打今儿起,再加一个‘四不准’:不准盯着病家的钱。拿了他们瞧病的钱,这不是拿棍子往瘸腿上敲吗?”
麻爷赶紧点头:“二爷,我记住了。这回怎么办他们?”
李二爷说了仨字:“老规矩。”就起身提溜起鹩哥笼子,一晃一晃遛他的鸟儿去了。
回去后,麻爷就按老规矩,扣了自个儿俩月的份子钱,扣了四个绺子一个月的。小白脸被剁掉了右手食指的半个手指头,赶出了天津卫,再不准他踏入半步。
忘了交代,电车上那个戴高帽子的老人,也是个绺子。他那样做,不是提醒大伙儿,而是给小白脸打马虎眼儿,好让他发现女人藏钱的位置,暗中在孩子腿上掐一把,趁女人哄孩子时,刀片一划拉,钱就到了手。
还有,那个小白脸是我的爷爷。后来,他干了个正经小买卖,结婚后生下了我爹。听爷爷讲,李二爷是在解放前死的,被一伙特务盯上了,特务绑了票,逼他交出钱来。李二爷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爷爷说的一番话:“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规矩。可惜啊,现如今,没几个人讲这些老规矩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