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虽有心疾,但年轻力壮,不至于过分虚弱,非极度恐惧不能致其死。试想,那林香无论病死还是吓死,最受益的,当属何人?”
呼延平老汉膝下无子,又薄有财产,女儿死去,他只能依靠女婿养老。最后,财产留给谭福财,为了延续香火,老汉甚至会替女婿续娶一房媳妇,当地风俗叫“替头闺女”,如此说来,最受益的自然是谭福财了。
“留心到那谭福财在炕上哭诉的话语了吗?”梅老爷沉吟道。“他口口声声抱怨,苍天夺去了妻子的性命,他如何就丝毫不怀疑妻子会有其他死因呢?”
师爷两眼一亮,对呀,他是暗示老婆因病而死……
很快,衙役便找来了替林香看病的老郎中。
老郎中说,他在这一带有些虚名。林香家中小有资产,所以对身体格外看重,不孕之症多次找他看过,并且经他确诊,林香有心衰症,无药可医,尤怕陡然惊吓……
“她的病,还有何人知道?”
“她父亲、夫婿都知道啊,小老儿反复叮嘱过的,在她睡熟之时,切忌弄出大的响动等等,否则,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梅知县突然想到:赌鬼呼三住在谭福财家东南方向,谭福财出门经过朱三里家前方距离,至多不过两百步,而马臣望见谭时再去谭家,也不过两三百步……两者相加,只需一盏茶时间,这说明,谭福财出门前,林香已经死了!疑点集中在了谭福财身上。
怪不得赌徒们都议论谭福财今天输得反常,他是故意在输钱,好让绑哥儿发现死者,并制造他不在现场的证据……谭福财既然要赌博,他为什么不多带些钱?
凶手是谭福财无疑!
梅老爷想到了现场窗纸上那个怪异的窟窿。对,谭福财如果蓄意杀妻,那么他可以弄一条蛇,用手举着从窟窿内放入,然后在窗外把林香惊醒,女人一见这么粗的蛇,必受极度惊吓。
让梅知县头疼的是,捕快很快访查到,那谭福财是个见了蛇就吓得浑身骨软的人,倒是林香生性不怕蛇。
是什么东西能把林香吓死呢?梅知县深信,如果林香确系谭福财所杀,那么,从案始谭家就一直不断人,凶手不太可能来得及掩藏作案用具。为稳妥起见,梅知县决定悄悄搜查一下谭宅。
5.苍天不负
这边林香已入了土,谭福财招待完帮忙的伙计吃罢饭,却见地保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到我家去一趟,有要紧话告诉你。”地保把谭福财拉到他家,按知县的吩咐,唠叨了些呼延平老汉回来后的设想,之后,又拐弯抹角地打听林香的病情,为的是拖延时间。
与此同时,梅知县再次带捕快亲临谭家。在仓房的一只笸箩里,搜到一块非纸非皮的折叠物,此物柔软油腻,表面涂着彩墨。
一个捕快认得此物:“这是个猪尿泡。杀猪时取出,入药物揉搓,它就软得像布一样,可以吹起来哄小孩子玩耍。”捕快抖开那物件,放到嘴边一吹,尿泡立刻大如葫芦,让众人吃惊的是,那吹起的尿泡表面画着一个狰狞可怖的鬼脸!
“原来如此。”梅知县气得胡须乱颤,“把谭福财捉来见我!”
谭福财自是不认,梅知县让衙役把那猪尿泡摔在他面前!谭福财见抵赖不过,也只好招认了蓄谋杀妻的经过……
林香久婚不育,呼延平老汉心里为香火事着急,又觉得愧对女婿,暗暗地就生出替谭福财再娶一房妾的想法,这正中谭福财下怀!哪知道那林香是个醋坛子,暗地里不断警告:“戏文里老年得子的故事多的是,怎么就知道我生不出儿女来?咱爹可是老糊涂了,他那馊主意你不可听。你若是胆敢娶回个小的来,我迟早弄些砒霜放入饭菜中,咱大家哪个也休想活命,除非你先解了入赘约。”
娶小的,悍妇有杀心;而解了约,谭福财就是穷光蛋一个……思来想去,他终于动了除掉林香的心思。一日,他猛地想起老郎中有关林香怕惊吓的叮嘱,终于想出了这恶毒的主意。
谭福财找了只吹大的猪尿泡,只搭上一葫芦老酒,便求得画脸谱的师傅给画成一副鬼脸。待岳父出门后,他刻意于作案前夜,先纠缠得妻子彻夜失眠。果然,次日没吃中饭,林香熬不住困,就想午睡。谭福财见妻子睡熟,悄悄去了屋后,润破窗纸,把瘪尿泡从钱孔里塞入,然后猛吹。估计吹得差不多了,他轻轻敲打窗棂,那林香从睡梦中惊醒,果真循声往这边一看,谭福财只听到一声尖叫……他把尿泡放瘪气抽出,顺窟窿里一瞄,见林香斜倒在炕上,这赌鬼连屋子也没进,将尿泡往笸箩里一扔,就去了赌场。没想到天网恢恢,这费尽心机的谋划还是没能逃过明察秋毫的梅知县一双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