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四年秋,安州知府张大猷圆满完成了三年岁赋的征收,只等择日押送进京。这一去,少不了嘉奖封赏,张大猷一高兴,到绵州知府那儿去赏花喝酒了。谁知这天刚回来,就听见衙门里哭声一片,家丁衙役跪了一地,一起喊道:“大人,灾祸临头了。守库的三班衙役尽数被害,十万两库银不翼而飞;老太太去龙隐寺进香,半路被劫,生死不明啊!”
张大猷一听,惊得手足无力,瘫软在地,半晌才缓过气来,恨恨地说:“定是王大蜡害我。”
张大猷与王大蜡,可谓积怨深重。张大猷本是湖北人,他父亲在安州贩盐时被土匪王大蜡杀害。张大猷的母亲带着他和弟弟,到安州寻找丈夫的遗骸。谁料还未找到,小儿子就在一次土匪行劫中走失了。母亲只得含泪带着张大猷离开安州,回到故里。数年后,张大猷科举高中,殿试之时,他将自己的身世遭遇说与皇帝,恳请放他为安州知府,方便他寻找父亲遗骸和失散的弟弟,并保证一定尽心竭力荡清匪盗,还安州一片清净。皇帝大为感动,当即恩准了。张大猷一到安州,就将王大蜡一路追剿,逼进了大山深处。安州百姓安居乐业,几年下来,竟成了四川有名的富庶之地。而他父亲的遗骸也已经找到,弟弟虽死于非命,但也找到了骨骸,算是达成了自己的心愿。皇帝看他政绩斐然,命他征三年的岁赋,押运进京,准备委以重任。谁料到在这节骨眼上,却出了这样大事。
张大猷赶紧调集兵马,只几日时间,就尽数剿灭了王大蜡匪众。却独不见王大蜡和那十万两银子。至于张大猷的母亲,找是找到了,不过身首异处,惨不忍睹。张大猷抱着母亲的尸首大哭不止。他上书皇帝,痛陈惨状,以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皇帝下旨说张大猷为治匪患,遭到匪徒报复,实该体恤,这张氏一门都受到封赠。而张大猷连升三级,官拜正三品,即刻起程护送家人灵柩回乡安葬,丁忧期一满,回京重用。至于王大蜡和那十万两库银的下落,就由新任安州知府追查。
张大猷辞别那天,送行的安州百姓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三辆牛车上,分别装殓着张大猷父母和弟弟的棺材。张大猷一身孝服,泪流满面地和安州百姓拱手作揖。跟在他身后的,是新任安州知府刘大人。
一行人快要出城时,刘大人瞧见街边有一布帘儿迎风招展,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卦”字,便停步说:“下官遍走四方,还不曾看到有谁敢把‘卦’字写得这般大。如此招摇,这家伙肯定有些本事,大人何不去占卜一下前途是否顺利,也让下官去问问王大蜡和库银的下落。”张大猷叹息一声,答应了。
招牌大,店面却很小,那店主人一露面,就更叫人失望了,原来是个糟老太婆,缺牙瘪嘴,矮小瘦弱,倒是一双眼睛,在幽暗的屋子里熠熠闪光。
谁知老妇一听他们的来意,不停摇头道:“二位大人的卦,是问不得的。”
“你这老妇,何苦故弄玄虚,你且为我们打卦,少不得你的银子!”刘大人说。
“既然你们执意要算,老婆子就拿出家传绝技,学你们当官的,设个公堂,来一个卦审。”说罢,老妇摆好桌案,取出卦盒,“可以开堂审理了,请大人们拿出一样东西来,我只一审,就有结果。”
张大猷和刘大人互相看看,不知道拿什么出来。
“大人可否将你那揩眼泪的帕子给我?”张大猷愣了愣,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她。老妇打了一卦,掐算一番后,拿起帕子放在耳边,像是聆听谁的话语,末了说:“大人,从刚才的卦象看来,你的运势是忧喜参半,一问你这帕子才知道,原来是旧泪未干,又沾新泪。”
“这话怎讲?”刘大人上前一步问道。
“旧泪是为丧母之痛,新泪却是为得财之喜啊!”老妇顿了顿,“这旧泪是为母亲病故而流,迄今已有三年。”
张大猷一听这话,勃然大怒道:“你这妖妇,我母亲刚被王大蜡杀害,为何说她是病死?”说罢愤恨地拍案而起,刘大人慌忙拉住了他。
“大人不要急着离开,你既然拿不出东西来,留下的这一巴掌印儿,老婆子也有办法审它一审。”老妇拿起卦盒,打了一卦,将脑袋贴在桌面上,聆听一阵后,抬头说道:“平常大家都以手足比兄弟,刚才一卦,说的是你兄弟二人,本应有大好前程,只可惜机关算尽,却误了性命。那万千黄金,顶戴花翎,都无福消受了啊。”
随着老妇的一声叹息,张大猷顿时神色惶恐,颤栗难安。
“叫人在外面拔根牛毛过来,老婆子要最后一审。”
牛毛拔了来,老妇打卦审过之后,说道:“这牛好命苦啊,前两天被大人买了去,以为就此享了福,却不想要背井离乡,背井离乡也就罢了,不想车上有一口棺材,重得跟大山一般,如此下去,不消三日,就算性命保住,一身的毫毛也会累得一根不剩。”张大猷一听,大惊失色,颓然瘫倒在座位上。
“大人,你可听明白了?”刘大人冷笑道,“如若明白,就快去将你弟弟叫过来吧,告诉他,千万不要动粗,不然的话,我只要出去将那棺材板儿踹开,满街百姓恐怕就会蜂拥而上,活剥了你们。”
张大猷闷坐许久,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和一个仆人打扮的汉子走了进来。
“张大人,老神仙已经为你们打了卦,死卦!你们如知趣,自行了断,由我上奏朝廷,说你们主仆二人悲愤过度,不治身亡,也留住了你们一家的好名节。”张大猷和那仆人听了这话,相拥而泣,一个叫哥,一个叫弟,哭罢,都掏出刀来,各自插进腹中,轰然倒地,抱成一团,才合了眼皮。
“老神仙好卦数啊!”刘大人看了看脚底下两具尸体,对那老妇拱手谢道。
老妇长叹一声,说道:“哪里是什么好卦,老婆子不过是混个记性好,脑瓜子明白罢了……”
刘大人从老妇的话中得知,当年张大猷的母亲带着他们两兄弟初到安州,就请她打过卦,后来小儿丢失,也请她打过卦。老妇听下山打卦的土匪说,土匪头子王大蜡早就死了,接班的是一个年轻的,一问长相体征,倒仿佛是张大猷走失的弟弟。再说那张大猷的母亲每年都要来打卦,最后一次来时,老妇见她病态很重,料定活不过三日,此后果然不见她再来,却也并未听说张大猷的母亲过世的消息。前些日子,突然听说十万库银被盗,三班衙役被杀,知府大人母亲上香被害……这许多事情,一合计起来,就更奇怪了。老妇刚才见那牛车过来,牛的脚步吃力,气喘吁吁,一身皮毛全被汗水打湿了,料定十万两库银就在里面装着。www.gushidaquan.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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