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常捡拾父亲穿过的衣服穿。
现在，我的衣橱里有许多衣服，有的是因为式样过时了，不愿穿了；有的是因为衣服瘦了，不合身了。母亲说，你爸是农民，穿着也不讲究，堆在橱里不穿的衣服，占地方；送人，又挺可惜的，拿回来，给你父亲穿吧。
说实在的，自从工作，我除了定月给父母一点钱之外，很少送过父母什么东西，包括衣服。我比父亲胖，也比父亲高，我的衣服父亲穿着也不一定合身。母亲这样说，我乐得清理衣柜，把我那些不穿的衣服，填了满满一包，送回老家，给了父亲。
我说，真没想到，小时候，我捡拾你的衣服穿，现在倒过来了。父亲拎着一件衣服，端详了半天，说，这衣服，我穿着不一定合身啊。母亲在旁边接过话茬说，你又不出远门，什么不合身，有穿着就行。母亲又要忆苦思甜，讲说当年衣不蔽体的穷困。
父亲穿我的旧衣服，这一拾就是十年。每年，我几乎都会大包小包地拿回家一些衣服，由外套到衬衣，春夏秋冬四季衣服，应有尽有。有父亲，我买衣服的速度更快了。
今年，父亲过生日，我接他到我这儿来过。看着父亲身上穿着的外套，显得有点大，不合身。我对父亲说，那么长时间了，也没有送过你像样的生日礼物，我给你买一身衣服吧。父亲说，算了，有衣服穿，别花冤枉钱。最后，我硬拉着父亲去了商场，选了一套父亲自己挑的休闲夹克，试穿，大小，肥瘦，挺合适，付了钱，营业员拿过手提袋装好，父亲拎着。商场里商品琳琅满目，行人如织。父亲一辈子生活在农村，不常进城，走进这繁华的都市，有点局促，拎着盛衣服的手提袋，紧紧地跟随着我。我能感受到父亲对衣服的喜爱，一坐下来休息，他就把衣袋搁在腿上，摩挲着衣服，一会儿问衣服是什么料子，一会儿说这衣服价钱有点贵了，得卖几百斤稻子。话题全是围绕衣服。很像我小时候，父亲给我买了一件新衣服时的感受。
到了家里，父亲忙不迭穿上身，在女儿房间的衣柜镜上左照右瞧，叫她评说。女儿说，爷爷也像爸爸一样喜欢———她没敢把常说我的臭美一词说出来，临时换了一个词———爱美。父亲嘿嘿地笑了笑。吃饭的时候，父亲几次小心地拉拉衣角，让衣服直挺，看着父亲那可爱的样子，我心里真后悔，这十年，父亲尽捡拾我的旧衣服穿，从来没想到父亲的感受，真的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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