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南北群英 NO.137
萧摩诃那如天外来客一样的神勇,让所有的北齐军都感到心惊胆颤,魂飞魄散。
吴明彻乘机率军猛攻,此时北齐军早已心无斗志,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最终北齐军大败,主将长孙洪略战死,尉破胡、王琳只身逃走。
陈军乘胜扩大战果,势如破竹,先后攻占了石梁城(今安徽天长)、庐江(今安徽庐江)、历阳(今安徽和县)、合肥(今安徽合肥)、东关(今安徽含山)、蕲城(今安徽宿州)、谯郡(今安徽蒙城)、秦州(江苏六合)等大片地区。
随后,陈军继续北进,所向披靡。
看到这里,各位一定有个疑问,南边战事吃紧,齐军节节败退,北齐三杰中唯一硕果仅存的高长恭为什么不出山呢?
因为他不愿意出山,也因为皇帝高纬不愿意让他出山。
按照《北齐书》的记载,这一切都缘于一句对话。
后主高纬即位后,有一次和高长恭在一起闲聊,有意无意地聊到了邙山之战,他说:入阵太深,失利悔无所及——你深入敌阵,万一发生意外,岂不是追悔莫及?
高长恭不假思索地回答:家事亲切,不觉遂然——家事亲切,所以不知不觉就冲进去了。
听到“家事”这两个字,高纬心中一惊,脸色马上就变了——你把国事当成自己的家事,大齐帝国到底是你家的还是我家的?
高长恭的脸色也变了——他知道在皇帝的心目中,自己已经从铺路石变成了绊脚石。
之后,为了避祸,一向廉洁的他也开始贪污受贿,聚敛财物。
他的亲信部属尉相愿问他:大王您受朝廷重托,却为何如此贪财?
高长恭沉默不语。
尉相愿接着问道:是否因威名太重,想以此自污?
高长恭点了点头。
尉相愿为他分析说:这样不妥啊,如果朝廷想要治您的罪,您这么做,不正好授人以柄吗?
这句话开启了高长恭悲伤的阀门,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生在这样一个时代,身在这样一个家族,面对这样一个皇帝,处在这样一个局面,为了自保而被迫干着这样一种自己最不齿最不屑干的事,他该有多么痛苦,多么委屈,多么难受!
他泪如雨下,泪流满面。
他心如刀绞,心乱如麻。
过了很久,他才稍微平静了一点,问道:您说,我该如何是好?
尉相愿让他从此称病不出,不要再过问任何时事。
高长恭同意了。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无法做到这一点,就像他无法做到选择自己的出身一样——对国家的责任,对家族的责任,让他根本不忍心置身事外。
他依然留在了军中,然而他的心境和以前已大不相同——从前那个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他,现在经常一筹莫展。他的脚步像绑着铅块一样不再轻快,他的眼神像蒙着水汽一样不再清澈,他的心情像布满着乌云一样不再明朗,他的动作像背负着重物一样不再从容。
老战友斛律光的无端被杀让他更让他感到心绪不宁,坐卧不安。
这次陈军北伐,齐军连战失利,高长恭的心情非常矛盾,一方面他渴望朝廷再次起用他,让他驰骋沙场,为国建功;一方面却又担心朝廷再次起用他,因为他知道,功劳越大,他的处境就越危险,离死亡就越近。
忧郁,犹豫,担心,纠结,彷徨,不舍,不甘,无奈,无助,百感交集,各种心绪交织在一起,让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让人痛彻心扉的话:我去年面肿,今何不发?
从此他有了病也不再治,任其自生自灭。
公元573年5月,高长恭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高纬派人给他送来了一瓶鸩酒。
高长恭苦笑着对他心爱的妻子郑氏说:我忠心为国,何辜于天,而遭鸩也!
郑氏还不愿意放弃,劝他去求皇帝:何不求见天颜!
早已心灰意冷的高长恭长长地叹了口气:天颜哪里可见!
随后,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窗外,春色正好,百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