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艄公昂首挺胸走在大街上。他觉得在这漫长岁月里受到的煎熬、欺辱今天能得到伸张了。他走得很快,目不旁顾,廉良和衙役不得不快步跟随。他们走出县城二里多地,向淮河边的周家湾走来,走到一个大宅院停下了。这宅院气势非凡,高大的门楼,檐下正中横匾上是“皇亲国戚”的楷书泥金大字,题款是御书字样,大横匾的左右两边还悬着两块横匾,左边是“状元及第”,右边是“官宦之家”。不用说这是座显赫的高官门第,大门边立着两个健壮的守门家人。老艄公走上台阶就要进门,两个守门家人不由分说扑上来举拳欲打,廉良一个箭步冲上前,分开双手架住了守门家人的拳头。守门家人见来了一群公人,喝问:“干什么的?”廉良毫不示弱:“奉县太爷之命来带人的!”“娘的!谁他妈的这么大胆敢来周府带人,滚!”家人骂道。廉良走上前去左右开弓把他俩打得趴在地上,带人冲了进去。两个家奴爬起来对大门内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有人在这行凶了!”
这一喊不要紧,只见从里边跑出一群拿着棍棒的家伙,其中便有瘦猴样的周三,他们上来不由分说就对廉良和衙役们抡起了棍棒。廉良和衙役们举起水火棍,与他们打斗在一起。虽然周家这群恶奴凶狠,但他们敌不住训练有素的廉良和公差,很快就败下阵去。廉良认出周三,想到在渡口船上受辱吃亏,气不打一处来,就特别多打了周三几棍,没几下周三便鼻青眼肿地躺在地上嚎叫起来。正在这时,从后边走出一个穿绸挂缎的大汉来,这大汉有四十多岁,长的肥胖高大,满脸横肉,一脸络腮胡子,廉良一看正是周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老艄公“哇哇”着冲向周虎,死死拽住他。周虎见老艄公拉住他不放,对老艄公凶狠地骂道:“大胆的哑巴,敢来拉二爷!”举手便打。他的拳头还没落下,就被廉良甩起铁链缠了个正着,廉良使劲一拉,周虎立身不住,“咚”的一声摔在地下。廉良上前用脚踏住。周虎一边挣扎,一边大骂:“他娘的,是哪个瘟官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廉良不理他,抢上前,“叭叭”两个大嘴巴把周虎打个满脸开花。周虎顿时眼冒金星,他不敢骂了,也不敢挣扎了,乖乖地被拉走了。
周虎被拉进县衙大堂。这个恶霸过去淮河县哪个县令敢不尊他、不巴结他?这个仗着表姐和吏部尚书为非作歹几十年的恶棍受官府巴结已成习惯,今天第一次被带到公堂,岂能服气?他像牛吼一般:“哪个狗官这么大胆,敢把二爷锁拿到公堂?”廉明见被老艄公指认到公堂的是周虎,更是愤怒,顿时掷下签子:“给我打四十大板!”那些衙役平日亲眼看到周虎小看各任县令,县令不敢惹他,早就对周虎的横行霸道憋了一肚子气,今天看到新来的县令第一堂就审这个大恶霸,心里无不高兴,更敬服县令一腔正气,敢斗豪强,当下答应一声按翻周虎就打起了板子。板子下去,周虎就像杀猪般嚎叫起来,四十大板打完,周虎已经成了个软蛋趴在地上不动了。
廉明见周虎挨完板子,气焰已消,厉声问道:“周虎你可知罪?”
“二爷,不,小人无罪呀!求大人看在家兄面上饶了小人吧!”
老艄公见周虎挨板子,在一旁冲着廉明和众公人直伸大拇指比划,称赞廉县令敢于除暴斗邪。他听周虎说无罪,就跑到公案前拿过那件血衣一下子盖在周虎头上。
廉明喝道:“周虎,你看你头上是什么?”
周虎取下头上的血衣:“是件血衣。”
“你可认得是谁的血衣?”廉明追问。
“是、是灵持的衣服。”周虎脱口而出。
“灵持是谁?”廉明又追问。
“是他的妹妹。”周虎指着老艄公说,随后又补充道:“是小人家庙的住持。”
“她现在哪里?”廉明一拍惊堂木发问。
“她、她、她死了。”周虎低下头。
“她怎么死的?”
“她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