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团长一番沉吟,答应了。
三天后的傍晚,钱百万果然大摆寿宴,周团长也前来赴宴。只见院中几十桌宴席宾朋满座,钱百万头戴紫色圆寿帽,身着万字团花寿服,慈眉善目,谦和有礼,丝毫也看不出凶恶狠毒。
宴席对面搭了个大戏台,戏子们“咿咿呀呀”,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出戏唱毕,周团长站了起来:“诸位,今日是钱所长大寿,本团长躬逢盛事,不胜荣幸!战事倥偬,无礼为敬,特请两位杂耍艺人登台表演个纸偶戏,权且为钱所长作贺,也供大家一乐!”一拍巴掌,两个艺人登了台,众人一看,这不是在关帝庙耍猴的老白和他的徒弟小哑巴吗?只见师徒俩今日衣着一新,老白灰袍马褂,干脆利落,小哑巴则一身青衿长衫,肩背一个长包袱,颇显斯文,只是头发依旧散乱,面孔半遮。
钱百万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快,纸偶戏本是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杂耍,能玩出什么噱头?但钱百万不敢冲周团长发作,依旧笑呵呵地向周团长道谢。
台上,老白双拳一抱,开言道:“今日钱所长大寿,俺师徒俩就耍个麻姑献寿吧!”言毕,小哑巴从包袱里拿出一幅立轴长卷,顺手一抖,“唰”地展开一张美人图,图中美女凤冠霞帔,长裾飘飘,手捧托盘,托盘中红桃鲜艳欲滴—正是献寿的仙女麻姑!更妙的是,小哑巴将图抖了几抖之后,那麻姑竟冠翅微动,眉目流转,接着腰肢一拧,竟从画中走了下来!
再看小哑巴长轴一卷,早已闪到帷幕一角,探出半个身子,手中牵了一根细线,恰与“麻姑”的长裾相连。随着那线时松时紧,“麻姑”托盘对着台下宴席频举,分明是向钱百万献桃庆寿呢!
看到这儿,钱百万早把不快扔到了爪哇国,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家伙是个色鬼,竟被台上的美女纸偶迷了心窍!随着台上“咚”的一声锣鼓,“麻姑”不见了,依旧是老白师徒俩立在台中,那小哑巴还正卷着长轴画呢!
台下宾客都以为纸偶戏结束了,喧嚷回味不止,老白却再次对众人拱手道:“刚才的麻姑献寿实在没啥稀奇,不过是小徒以手扯线操控纸偶而已。真正的好戏在后头,下面,让‘麻姑’从台下挑个女婿上来,大家说好不好?”
说话之间,只见小哑巴两手一抖,那纸偶麻姑又从长轴卷里娉娉婷婷走了下来,手中还多了个鲜红的绣球。顿时台下一片起哄声,不少人跃跃欲试。周团长却暗自纳闷:这老白师徒俩不是说要让钱百万自供罪行吗?怎么一味地在台上逗笑取乐呢?他注意到,小哑巴此时又悄然溜到帷幕一角,身子半隐半现看着看着,周团长终于看出了点儿门道
老白一敲锣鼓,只见“麻姑”的绣球不偏不倚,正向钱百万怀中飞去!钱百万乐呵呵地一把将绣球抱在怀中,跳上戏台,就要向“麻姑”扑去。老白急忙拦住道:“且慢,凡事须按规矩来,还请你先喝杯定亲茶!”说着,不知从哪儿端来一杯清香扑鼻的碧螺春茶。钱百万接过来一饮而尽,抹抹嘴巴,只觉得脑袋更晕乎了,眼神迷离中,“麻姑”更加娇媚动人。他急忙伸手去捉,“麻姑”笑意盈盈,东躲西闪,欲拒还迎。
绕了一圈又一圈,却见“麻姑”猛一回头,脸上的如花笑靥不见了,换成了一副双目圆睁、口鼻流血的男子面孔!钱百万大骇,钉子一样立住了。
“他是谁?”老白幽幽地问。战战兢兢的钱百万脱口而出:“他、他是禹州仁和堂的苏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