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伙子出了门,径向西行,原来那里有片树林。此时正有风起,吹得树上的枯叶纷纷落下,小伙子就扫了落叶装进箩筐里。再行不远,前面却影影绰绰地也有些人影了,都是在清扫地上的落叶。刘墉过去拦住了小伙子,微笑着问他:“我想知道你们为何家家户户缺柴火。你是想老老实实地告诉我,还是想让我使些计策?”
小伙子也笑嘻嘻地问他:“我就是不说,你能想出啥计策来?你就是撬着我的嘴巴,我也不说,你能有啥办法?”
刘墉不慌不忙地说:“你家往门外泼水,结了冰,把我给摔倒了,你家就该给我看病吧?如果我看不好了,成天在你家吃喝,看不把你家吃穷了。”小伙子一听这话,愣了一愣,忙着小声说道:“先生啊,求求你了,千万别赖着我们家。你想知道啥我都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刘墉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绝对让它烂在肚子里。”
小伙子这才说,每年秋天,庄稼收成以后,刘广仁就传下话来,说皇上降旨要吃河间府的红烧驴唇,府上要养很多驴,就要各家各户进缴秸秆。那些秸秆本来是老百姓家的柴火,缴上去后,家家户户都缺柴火,只能想尽了办法来节省。他怕老娘挨冻,又见今夜起风了,估摸着会有很多枯叶被风吹落,这才深更半夜出来捡柴火的。
刘墉一愣,转念一想,又惊疑地问道:“这落叶最不经烧了,你怎么不想办法弄点儿硬柴啊?”
小伙子哭丧着脸说:“先生啊,一看你就是从外乡来的。你到我们的田间去看看,那地都被大伙儿翻了几遍,能寻的柴火全都寻走了,哪还找得到一根草毛啊?”
刘墉这才明白河间府的地为何早就翻整如镜了。他愤怒地瞪起了眼睛,骂道:“大胆贪官,竟想出如此恶毒的主意,盘剥百姓!”
小伙子忙着捂住了他的嘴巴说:“这话可不能张扬出去。要是让刘大人听到了,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刘墉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昨日见了我,你为何转身就走啊?”
小伙子苦着脸说:“咱冷啊,一说话就得跑热气不是?你看咱这河间人,还有几个在街上说话的?”刘墉恨得捏紧了拳头,愤愤地告别了小伙子,回客栈去了。
刘墉刚来到客栈门口,却见一个官员正乐颠颠地从里面出来。他一看那官员服饰,猜想他就是刘广仁了,不觉暗暗一惊。让过了刘广仁,忙着进到客栈,参见乾隆。乾隆见到他这副狼狈样,不觉笑了:“刘爱卿,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啊?”
刘墉避而不答,却微笑着说道:“今日有幸见到了如镜之田,疑似天赐,刚才微臣出去,就是想探个究竟。等了半夜,方才探了个明白。”
乾隆忙着问道:“你快快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刘墉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说道:“那刘广仁号称要给皇上养驴,把百姓们的秸秆全都收走了,百姓们没有柴火烧,只好去刨秸秆根,这才会把地翻了一遍,连根杂草都不见。那刘广仁盘剥百姓之贪,可见一斑。”
谁知乾隆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说:“朕刚才已经见过了刘广仁,感觉此人颇有些雄才大略,且治理地方有方,宜当重用。朕已着吏部商议此事。你也帮我想想,看看给他个什么官职更合适吧。”
他这话可把刘墉的嘴巴堵上了。刘墉不好当面反驳他,转着眼珠儿想了一想,当即上前奏道:“皇上,那刘广仁治理地方确有一套,尤其是他这府治,干净得出奇,倒不如让他专管京城的清洁之事,也可保京城之内清爽宜人呀。”
乾隆听了这话,不禁拍案道:“好,好得很!”
原来,乾隆最讨厌的,就是京城里太过脏乱,有失皇朝尊严。他巳连续下了几道旨,要九门提督和砷着处此事,但都不尽如人意,现下这个刘广仁,倒真是个好人选。他就命刘墉拟了道旨,盖上大红章子,给刘广仁颁旨去了。
刘广仁一下子升了职,还当了京官,高兴得不得了,听说是刘墉举荐的他,更是感激涕零,特备了一份重礼来感谢。刘墉收下了礼,偷偷分发给百姓们,让他们买些柴火,好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刘广仁到京赴任后,才发现这个差使并不好干。先是和绅把职司银两贪了一个大头儿,他招来的人手捉襟见肘,然后就是王公大臣们根本不听他招呼,照样乱倒乱扔,让他顾东顾不了西,京城里仍是脏乱。几个月下来,情形不仅更是糟糕,而且还搭进去不少私银。他这才明白,刘墉举荐他,并不是抬爱他,那是在惩治他呢。他只好托病辞职,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