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老二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每天他都比麻雀起得还早,直到疲惫不堪才找地方休息。就像一首歌里唱的:睡意朦胧的星辰,阻挡不了我的行程,多年漂泊,日夜餐风露宿,为了理想,我宁愿忍受寂寞,饮尽那份孤独。抖落异地的尘土,踏上遥远的路途,满怀赤情追求我梦想……
有一次,他听说有个城中村住着许多外地的打工人员,也有摩的司机,他急忙赶了过去。这个城中村很大,他在这里转了三天,最后一无所获。那天傍晚,他走到城中村外的一片野地里,夕阳西下,一片不知名的花开得蓬蓬勃勃,他觉得这些花好像在嘲笑自己的无能,突然嚎啕大哭。
每一年都是临近春节了,他才一步三回头往家赶,因为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等待他的归来,等待他的消息。离村子老远他就看见父母在等他,开始的几年,父母接住他,三个人抱在一起大哭,从第5个年头,也许是父母的泪流干了,父母再接住他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泪水,三个人默默地往村里走,但他知道父母心里的伤痛丝毫没减,因为杀死哥哥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这时候一声鞭炮在村子的上空炸响,又是新的一年了。
经过5年时间的努力,乔仙有了一些积蓄,这时候他沉睡已久的梦想种子,仿佛遇到了春风春雨,又开始发芽了。经过慎重考虑,他与人合伙开了一个广告策划公司,之所以与人合伙,除了资金方面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乔仙知道用自己的假身份证无法进行工商登记,工商登记只能用别人的名字。
公司开业了,他合伙人的名字堂而皇之地挂在墙上,实际经营的是乔仙。又过了半年,乔仙的公司有了起色,他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地做户外广告和为一些小公司做广告策划,开始涉足企业的形象宣传、产品展销会策划。他最成功的一次策划是为身家在800万以上的成功人士或富二代寻找意中人,委托人虽然只有十五人,但应征的佳丽却达到了上千人,经过报纸电视的广泛宣传,不仅让他赚足了票子,还让他和他的公司赚足了眼球。经过5年时间的创业,他不仅成为了当地的成功人士,也成了当地的知名人士。这时候全国各地大兴土木,房地产业如火如荼,本市也出台了购买房产可以在本市落户的优惠政策。乔仙在市中心位置购买了一套商品房,开发商按照他的要求为他编造了一套户籍资料,从此乔仙正式成为了本市的合法居民,并办理了新的身份证。
年之后的乔仙虽然只有30多岁,但已经开始微微发胖,肚子也凸了出来,他开着一辆帕萨特,西装革履,出入酒店和企业家的各种招商会、联谊会、年会,有时候还会被一些大学请去开讲座。
身份洗白,事业成功,都没有让乔仙的内心平静下来,反而使他心里的挣扎更加剧烈。他从媒体中获知,前几年两个潜逃的朋友已经先后被抓,现在他不只是挂念父母思念妻子愧对朋友,对丁家老大的无辜被害和对那个家庭造成的巨大创痛,更让他感到深深的自责。丁家老大虽然不在了,但他的父母还活着,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老来丧子的煎熬。每当午夜梦醒,想起自己的父母和丁家那对年迈的老人,乔仙心里都像有什么在撕扯一样地疼。他不止一次想到过自首,虽然一命抵一命无法抚平丁家老大父母心里的伤口,但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更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无时无刻不削刮着他的良心。但真的去自首,他又不甘放下现在的成功,尤其想到无休无止的铁窗生活,他会感到不寒而栗。
30多岁,按说早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事实上对于成功的男人来说,也不缺少主动追求的女孩,也有不少女孩让乔仙动过心,但乔仙不敢答应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知道,说不定哪一天警察就会突然找上门来。
他就这么成功着也痛苦着,光鲜着也挣扎着,度过一天又一天。
每一个杀害儿子的凶手被抓获,都会让丁家老大父母的心得到一点安慰,但杀害儿子的主要凶手是夏老二,现在却不知躲在什么地方,依然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这让丁家老大的父母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他们一次次去公安局打探消息,公安局的人每次都告诉他们,夏老二已经在网上全国通缉,他跑不了,早晚会被抓住。但只要他一天没有抓住,丁家老大的父母就不会安心,丁家老二也不会停止他追凶的脚步。
有一年丁家老二在一个饭店找了份跑堂的活,丁家老二干得很卖力,大堂经理很快就看好了他,三个月就让他当了领班,还告诉他好好干,说往后这个大堂经理就是你的。丁家老二在外面跑了这么多年,虽然也遇到过好人,但多数时候是遭人白眼,受人羞辱,让他深深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大堂经理对他这么好,他很感动,也更卖力了。这一年丁家老二满30岁了,也就是说他已经追凶追了整整14年,父母多次提起给他介绍对象的事,都被他拒绝了,他说找不到夏老二他这辈子就不结婚。饭店一个女服务员,小他6岁,主动给丁家老二洗衣服,休班的时候不是缠着丁家老二陪她逛街,就是缠着丁家老二说话,还偷偷给丁家老二买好吃的。丁家老二当然明白女孩的意思,但是他知道自己没资格接受女孩的这份爱,就悄悄地把自己出来打工的目的告诉了女孩,希望女孩放手。谁知听了丁家老二的话,女孩哭倒在了丁家老二的怀里,女孩说我跟你一块去找哥哥的仇人,你就是走到天边我也跟着你。在那一刻,丁家老二动心了,他真想把这个女孩带在身边。可是自己的漂泊生活,怎么能给女孩幸福?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父亲说他们村有个打工的人在西宁见到了跳眼,因为夏老二的左眼皮一天到晚跳个不停,因此有个外号叫跳眼。村里那个人说如今跳眼胖了,也混阔了,他见到跳眼的时候跳眼正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村里那个人喊了跳眼一声,跳眼看了那人一眼,没有理会,就快步进了饭店,村里那个人进饭店去找,没找到。丁家老二不止一千次想过他见到夏老二的情景,那种场面被丁家老二一次次演绎,揣想出千奇百怪的情节,他也为此激动,为此兴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知道夏老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自己还能不能认出他来,不过他相信只要死死记住夏老二眼皮不停跳动的特征,他就能把他从人群中找出来。但是如果夏老二改掉了这个毛病呢?自己还能不能认出他来?丁家老二觉得自己没把握了。父亲的这个电话让他彻底放心了,夏老二还是跳眼,看来这个毛病他这辈子也别想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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