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的主人公是个放牛娃出身的长工,叫秦增。自幼随长工帮人,在众把头夹磨下,学得一手好农活。他最绝的活是插秧。他扯的秧把子刀切斧断般整齐,栽秧行正距准,禾苗端正精神,返青快,收成好。
到他二十岁时,长得好副人才:眉浓眼明,神清气爽常含笑;身高膀阔,腰细体健貌超群。真是人见人爱。这天来了个清客秀才到王财东家作客讨打发,寻思着找由头说好话讨主人高兴。一见秦增,忙翹起大姆指对王财东说:东翁好福气呀!你这少爷真是玉树临风,百里挑一的俊彦后生哟!你老后福不浅哦。
不想这一吹拍却触到王财东的隐痛,他只有爱女燕燕聪慧灵巧,认文断字。儿子都貌丑体笨,愚蠢若猪。于是遗憾地回答:我哪有这么好的儿子哟,他是放牛娃。
秀才一看戳到主人伤心处,忙转弯子:唉呀,我还看走眼了!走到秦増身边,仔细打量,无可挑剔,假意掀起衣服看看:哦,我没看清楚,这娃娃是个死肚脐眼儿。他哪赶得上东翁少爷的福像哦!
秀才的拙劣表演,引来长工的哄堂大笑。这一笑惊动了在闺房绣花的燕燕,她下楼来看闹热,看见了青春焕发,容貌出众的秦增,不觉心生爱慕。
四五月间插秧了,水田如镜,春风和煦。长工们起早贪黑忙碌,为赶农活有人就马虎从事。王财东站在田埂上,他也懂农活,就追问:这几排秧子咋这么稀?长工就往秦増身上推:放牛娃插的。他是要得忙,拖退行。
王财东又找到问题了:这一排五爪秧是谁栽的。插秧只能用两指,五指下去,戳的窟窿大,秧苗定根困难。长工又答是放牛娃插的。
吃栽秧酒时,王财东请秦増坐上席,并解释道:一问活路,这也是放牛娃干的,那也是放牛娃干的,我看秦增干活就算第一,勤快利落,又快又好!
众长工心服口服:犁辕未断,弯木又生。后人強过前人哦。栽秧腊肉头块由他挑。
燕燕跑内忙外帮忙招待长工,听得清楚,晓得秦增农活干得漂亮,心里更加喜欢他了。于是她找机会接近秦増。
这天燕燕站在阁楼上,见秦增从天井经过,就假意失手,掉把蒲扇下去,巧巧落在秦増身上,就请他送上楼去。
秦增上得阁楼,燕燕请他坐下,询问他可曾订亲。秦增答家贫,没法说亲事。燕燕非常高兴,说: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你央王婆婆上门向爹爹求亲吧。秦增单纯,回去照办。
前段时间,王财东门槛都被媒人踏矮一寸,给燕燕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东家人才好,西院家富豪,吹得天花乱坠。燕燕总看不上。王婆婆一上门提秦增,燕燕就给爹爹说同意。
王财东深感意外,但一想女儿只要女儿高兴,秦増这娃娃也不错,就并不阻拦。转念又一想,自己也舍𣎴得这乖巧懂事的女儿,唯恐秦增幸福来得容易,不甚珍惜,就设置一道难关:秦增要是一天栽满断腰田的秧子,我就允亲。
这可不是简单事哦,那么大块田,三个长工干一天才行呢。秦增却知难而上:为了燕燕,我一定一天栽完。
这早晨天蒙蒙亮,秦增已把摸黑扯来的几百个秧把子洒梅花点抛在田里。然后下田埋头弯腰插起秧来,他眼明手快,动作麻利,一个秧把子插完,随手捞起身边另一个,只听轻微哗哗水响,秦増快速退后,一排排秧苗整齐匀称在他手下出现。插到田边了,他顾不上直下腰,一转身又插下一排。
周围田埂上看热闹的走一批来一批,乡亲们纷纷翘起大姆指:这娃娃算得上是插秧状元。多年的老庄稼人也点头赞叹:这种活儿,实在少见。
中午了,燕燕送饭菜到田边,招呼吃饭。秦增哪顾得上?他心无旁骛,一心专注手上活路,一行过去,一行过来,劲头不减。很快,秧田绝大部分染成了绿色。
太阳落山时,秦増插完最后一窝秧苗,四周一片喝彩声!燕燕忙迎过去递上汗帕子,秦增猛然直腰来接,不想脊梁骨格巴一声响,他闷声倒在田边。
周围人急忙请来医生,但已无济于事,他的腰由于弯得过久,猛然挺直,骨骼错位,加上体力严重透支,可叹英俊能干的后身,为爱殒身!十里八乡,无不惋惜,山水易色,百鸟哀呜。
燕燕见心上人去了,悲痛欲绝,爹爹和乡亲百般劝慰,搀回家去。她不吃不喝,几天后,灵魂儿也随秦增去了。
两家将他俩合葬在一起。此后,断腰田就改称女儿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