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16岁了。
狗娃老想找婆家。
我在家的时候,她找各种理由来我家窜门儿,惹我烦儿。我说:
“狗娃你没事儿吗?”
“没事儿没事儿。”狗娃说,“黑妮行婆家了,昨晌儿来瞧人儿,你知道啵?”
我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呢?你应该知道。你要知道就好了。黑妮才十五岁,比我小一岁。她妈真好,可就替她行婆家了。”
我烦儿。我说:
“狗娃儿你没事儿吗?”
“没事儿没事儿,”她想接着说什么,可我没让她说下去,我说:
“我在看书呢。没事儿你回吧,你妈见你不在家又该骂你了。”
狗娃走了。
“黑妮妈真好。”
狗娃在屁股后面掉下这句话,骨碌碌砸在我家的门槛上。
狗娃十七岁了。
狗娃自己开始接待媒人,她妈骂她骂不住。
我在家看书,她找各种理由来烦儿我。我说:
“狗娃儿你找婆家了?”
“恩。”
“你同意吗?”
“那家好穷,人也长得不咋样。可我都十七岁了。”狗娃说。
狗娃身上已灌满了村姑的魅力。
狗娃十八岁了。
狗娃老想出嫁。
“非要等到二十三岁吗?”狗娃问我。
“是你妈要相信算命先生的话啊。”我说。
狗娃就愣愣地盯着地看,想把日子快快地盯过去。可太阳挂在西山头上就是不动。
狗娃病了,躺在床上。
她老笑,惨惨的,让人毛骨悚然。
“真的。”狗娃拉着我信誓旦旦,“真是他。个儿不高,脸皮黑黑的。昨天夜里我们又睡一起了。可睁开眼睛,他就没了。他每夜都来。”
狗娃妈站在床边儿垂泪,拉着我另一只手不让我走:
“俺家人老几辈没做过缺德事啊,姑娘家咋还得了这种病,说出去丢死人啊。”
人们还是知道狗娃被毛狗精缠住了。都说,这种病一结婚就能治好。
但狗娃才十八岁。算命先生说,要到二十三岁,狗娃才能成亲,否则会克夫。
狗娃的婆家来把亲退了。
狗娃埋在太阳藏身的那个西山腰。狗娃儿坟上,很快长满浓密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