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江知府赵大人根据密报,指挥着三百多名府兵和捕快,连夜包围了悦来客栈,捉拿江洋大盗沙恨天。经过一场仔细的搜查,竟在客栈中查出三名酷似沙恨天的疑犯来。
赵大人连夜升堂,一问,三名疑犯都不承认自己就是那杀人如麻的大盗,而且他们都有背负珠宝的充足理由。那份来自江湖黑道的密报,也没有写明大盗沙恨天的外貌特征,目标难以确定,又不敢妄用大刑。赵大人正在犹豫,忽听堂口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来的正是赵大人的宝贝女儿赵寄奴。赵寄奴平日只知舞刀弄剑,对父亲的事漠不关心,她今天手里揽着一位白衣年轻人的衣袖,竟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毫不避嫌地走上堂来。
正在发愁的赵大人一拍惊堂木,责怪了女儿几句后,又奇怪地问道:“寄奴,你笑什么?”
赵寄奴一拍肋下的佩剑说道:“我要替您分忧啊!”
赵大人听女儿信口胡说,不由得连连摇头。赵寄奴一见父亲不信自己,她夸张地将身旁的年轻人推到前面,一拍那人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说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唐宋,把他请来,就是想帮您问明白这桩案子的!”
赵大人看着年纪轻轻的唐宋,心中犯疑,要知道江湖中龙蛇混杂,唐宋坐拥石剑山庄,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谁又知道他是不是欺世盗名之徒呢?
唐宋躬身施礼,赵大人语气冰冷,抬手唤人给唐宋看座。
唐宋轻轻坐到椅子上,望着跪成一排、被牢牢锁在木枷里的三名疑犯,礼貌地道:“还是请赵大人先介绍一下情况吧。”
“对,先介绍一下情况!”赵寄奴跟着学舌。
赵大人瞪了女儿一眼,见唐宋态度谦恭,便将审问三个疑犯的过程简单地讲了一遍──
跪在最东边的长须大汉自称是川西的独行镖客铁中铮,身边的珠宝乃是西岳派派主交给他押解的货物。
跪在中间黄面金睛的中年人,自称是塞外风沙帮副帮主一锭金童钢,背负的奇珍玉器是他给一位武林前辈贺寿的寿礼。
最后那獐头鼠目的糟老头子,自称是海南的珠宝商人钱千贯,往返京城与琼州之间贩卖珍珠。这次将货物出手后,用所卖的银两买了二十几件玉器古玩,正准备急着赶回琼州府和几个约好的主顾见面呢。
一个千里行镖时间紧迫,一个登门拜寿不能过期,最后一个约定了主顾等着货物出手。赵寄奴哼了一声道:“看来你们三人都急着赶路,谁也不能耽误了?”
堂下跪着的三个疑犯一齐点头。
唐宋和赵大人对望一眼,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只有先把他们押到大牢,然后再派人东下海南,西赴巴蜀,北上塞外,一个个调查取证,可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还真的无法将他们的来头搞清楚。唐宋还没有将调查取证的办法讲完,赵寄奴急得大叫道:“现在就是有时间,州府也拿不出那么一笔庞大的路费呀。唐大哥,我看还是严刑拷打吧,打死一个少一个,岂不又干净又痛快!”
堂上跪地的三名疑犯吓得脸色煞白。
赵大人瞪了自说自话的女儿一眼,压低声音对唐宋说道:“现在就是这个情况,不知唐宋公子可有什么当堂认出沙恨天的好方法?”
唐宋眉头微皱,面现难色。
赵寄奴自告奋勇,说道:“叫他们把手伸出来,沙恨天武功高强,手上一定有老皮剑茧!”
三个疑犯伸出手来,六只手心都是又嫩又白。赵寄奴望手辨凶这一招看来不太好用。
赵大人叹一口气:“而今之计只有派人四处调查了,总不能像寄奴所说,打死一个算一个吧!”
大盗沙恨天精通寒山远火掌,那种掌法是内家的掌法,根本不会像修炼铁砂掌那样在手心上留下厚厚的老茧。见过沙恨天本来面目的江湖人士,皆被他一掌击碎腹内的脏器而亡,想要当堂辨出谁才是老奸巨猾的沙恨天,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唐宋面现愁容,赵大人一脸的嘲弄。
赵寄奴从椅子上跳起,一把抓住唐宋的胳膊,两只眼睛都是急色,叫道:“你还是插个草标卖了我吧,就我们这个穷地方,哪来的那笔庞大的调查费用啊!”
唐宋神秘地一笑,凑到了赵寄奴的耳边轻声讲了几句,赵寄奴瞪大眼睛道:“这样古怪的布置?你要干什么?”
唐宋笑而不答。
赵寄奴跺脚道:“信你!”讲完,唤过二十几个差役布置去了。
赵寄奴指挥着众差役将城隍庙内那尊铜鼎抬来,放在堂口上,添水生火烧了起来。唐宋望了望夜色,计算了一下水开所用的时间,向赵大人告了个假,也不知道是到外面取什么东西去了。
赵寄奴命令差役继续加薪添柴,等到唐宋手持三个打鱼的鱼篓,回到大堂上的时候,赵大人正巧去后院小解,赵寄奴指挥着差役将破口大骂的铁中铮抬了起来,正要丢到铜鼎内的沸水中。
唐宋高呼了一声,制止了莽撞的赵寄奴。
气得呼呼直喘的赵寄奴跑到唐宋面前:“唐大哥,这个铁中铮竟敢骂你乱设私刑,我看还是先煮了他吧!”
“胡闹!”唐宋瞪了赵寄奴一眼,他从怀中摸出几包药粉投到了鼎腹的沸水中,堂口的空气中立时弥漫了一股诡异的香气。铁中铮一张黑脸上吓出了一层冷汗,他望着唐宋咬牙道:“在水里加作料,莫非真的想煮了老子?”
赵大人小解回来,望着堂口熊熊火焰中的铜鼎,和鼎腹中已变成朱红色的沸水,惊诧道:“唐宋公子,你不会是想一个个煮死他们吧?”
唐宋摇头,原来唐宋并不是想煮人,而是要将他们背负的珠宝分别沉入鼎中,加火猛煮。沙恨天的珠宝玉器是盗抢而来,那上面必定是沾染了不少血腥,唐宋就是要用铜鼎里的滚水,把渗进珠宝里的血渍煮出来。这闻所未闻的“焚鼎煮血”不仅听着新鲜更是看着诡异。
唐宋拿过三个早已准备好的鱼篓,将三名疑犯背负的一百多件光珠亮宝分别装了进去,然后将装满珠宝红货的鱼篓,用长绳系住,沉入了那水花翻滚的铜鼎之中。
一个时辰后,铜鼎下的木柴烧完,唐宋对围着铜鼎至少转了几十个圈子的赵寄奴招手道:“可以了!”
赵寄奴急忙命令差役,提绳子从鼎腹中拉出已煮成红色的鱼篓,又将鱼篓沉入三只木桶的清水中,伸手将鱼篓中的明珠玉器全部清洗了一遍。
差役们将鱼篓中的明珠玉器分别摆放在三名疑犯的面前,三名疑犯在地上跪了一宿,满脸都是疲倦的神色。赵寄奴左瞧右看,检查到了一锭金童钢的面前,她望着那遍布珠宝玉器上一道道红绒般的血痕,惊呼道:“他就是大盗沙恨天,他的珠宝玉器上果真煮出血痕啦!”
假名一锭金童钢的大盗沙恨天纵声狂笑,双臂运功,将颈项上的木枷硬生生地撕开,两掌挥动,身体摇晃着,纵身而起。三四名扑身上来的公差,被沙恨天用寒山远火掌击中。被击中的公差体外不见伤痕,只见一个青黛色的掌印,可内腑五脏却全部被震碎!
沙恨天怪叫道:“昨夜老子不是惧怕府兵飞蝗般的箭镞,想拿住你沙爷爷岂不是白日做梦!”言毕挥动两掌,杀向了府衙的大门!
赵寄奴飞鸟一般,纵身而起,将沙恨天拦住。沙恨天挥掌迎着赵寄奴的剑光而上,二人斗了不到三十个回合,沙恨天身上已是血花迸现,连中了十六七剑。
遍体鳞伤的沙恨天仰天倒地,口中犹自叫骂不绝!
赵寄奴用衣襟下摆兜着沙恨天那堆满是血痕的玉器宝贝,跑到唐宋面前央求道:“唐大哥,你快告诉我,为什么用那沸水一煮,沙恨天的宝贝上竟全都现出血痕了呢!”
唐宋搪塞道:“因为他抢的宝贝上沾有太多的鲜血啊!”
赵大人心悦诚服,打拱道:“唐公子还是将谜底讲出来罢!”
唐宋将道理讲了出来,赵大人才明白,大盗沙恨天练的是碎内不伤外的寒山远火掌,出手抢夺这些宝贝时,宝贝的内部已被震碎,而宝贝的表面必然会有一些细微的裂痕,将它们放到铜鼎中用沸水一煮,是加大了器物表面这些细微的裂隙,让那染布的红颜料渗进裂隙,从外面看岂不像极了血痕吗?
其实放眼世间的珠宝玉器,又有哪几件是真正干净的?就是不加染料,放进白水中煮一煮,恐怕在水中都会闻到血腥味呢!
赵寄奴将信将疑,拿起一只玉印一掌劈开,拳头大的玉印中间真的全部都是玉粉。她喃喃地说道:“这么简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赵大人皱眉道:“唐公子知道那玉器中间是齑粉,当堂砸开一件,岂不既干净又痛快地认出沙恨天,何苦非要搞得这么复杂呢?”
唐宋神秘地笑道:“沙恨天总想蒙混过关,咬着牙,在大堂上跪了一宿,体力一定是大打折扣。我想他逃跑的时候两条腿一定都不听他自己使唤了,否则……”
怪不得赵寄奴那么轻易地获胜了。倒在地上的沙恨天真的没有想到──“焚鼎煮血”根本就是唐宋在故弄玄虚。让他心甘情愿地在大堂硬如铁板的石地上跪一宿,那才是真正的目的。如果不是他逃跑的时候两条腿又酸又麻,三个赵寄奴也不是他的对手呀。最后,沙恨天气得怪叫一声,人已昏了过去。
赵寄奴一边围着唐宋转圈,一边望着他的脑袋啧啧称赞道:“这同样都是人,为什么我的脑袋里都是糨糊,而你的脑袋里都是点子呢!”
唐宋笑了笑,指着那尊铜鼎说道:“衙门里的人如果谁想把衣服染成红色,还是趁水热,自己动手吧!”
选自《山海经》
- 看不过瘾?点击下面链接! 【本站微信公众号:gsjx365,天天有好故事感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