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宝
这一年夏天的一个早晨，王逸扛着铁锨，在责任田里整修排水沟。他挖着挖着，突然，铁锨“咯吱”一下，碰到了石头。他挪动了一下铁锨的位置，将被泥土包裹着的石头挖了出来。奇怪的是，这块石头不过三四岁孩子的拳头那么大，却极为沉重。他一连又挖出了三块同样的石头。从小就和石头坷垃打交道的他，凭直觉感到这四块石头与其他石头不一样。
他托起一块，剥去上面的泥土，不禁大吃一惊。石头竟然露出橙黄色的金属光泽，上面有两只红色眼睛正看着自己。他惊喜极了—自己挖到了四只浑身嵌满了红、黄、绿、蓝、紫五色宝石的金龟！他浅浅地挖了一个小坑，将金龟暂时埋在里面，薄薄地盖上一层土。
他继续挖，又挖到了一只绿色的手镯。他搓去上面的黄泥，对着太阳细细端详，仿佛看到了一个荡漾着水草、通透纯粹得令人炫目的绿色水底世界。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呢？王逸不由得抬头向北面十里之外的霸王山望去。听说山里有汉唐墓葬群。十几年前盛夏的一个深夜，墓葬群被炸，文物失窃不计其数。被列为大案要案悬赏侦破，根据群众举报，抓了四个盗墓贼，缴获了一批珍贵的墓葬文物……
“二叔，挖到什么宝贝了？”忽然，背后有人问。本村的王怀不知什么时候骑着摩托车幽灵一般来到地头。摩托车已经熄了火，他两腿还跨在车上，瞪大眼睛看着王逸。
王逸像见到鬼似的吃了一惊。这小子可不是等闲之辈，他从小没了父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从小野惯了，小学没毕业就辍学在家，专做偷鸡摸狗的事。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不知道惹出什么麻烦来。
王逸连忙掩饰说：“去年花十块钱从集市给你婶子买了只手镯，干活丢在地里了，今天又叫我捡到了。”
王怀说：“什么样的手镯？我看看！”说着，就向王逸走来。
王逸赶紧将手镯放在裤兜里，说：“有什么好看的，就是块破石头。”
王怀见他对自己如此防备，转身就往回走。将摩托车发动起来后，他忽然说：“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王逸回答：“一定，一定。”
看王怀走远了，再看看四下无人，王逸抄起铁锨将四只金龟挖了出来，搬上面包车，一溜烟开回了家。
毁龟
回家后，他将四只金龟抱到屋里，放在水龙头下冲洗。这下，它们的真面目全部现了出来。每只金龟的眼睛都是红色的圆宝石，随着龟体的晃动滚动，龟嘴里还衔着一颗约黄豆粒大小的明晃晃的珠子。他心里一阵激动，这下发大财了！
他曾听人说，不管地上还是地下被发现的文物，都无一例外的属于公家，私自贩卖或破坏都要被判刑。突然，他心生一计，古董是古董，黄金是黄金。他拿定主意，急匆匆到院子里，找出了那把劈柴的斧头。他看着金龟栩栩如生的样子，心里有千般的不舍，但只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瞪眼狠下心来，将一只金龟放在地上，抡起斧头，砸了下去。
老婆张桃花听到响声赶过来，金龟已经变成了扁平的金饼，上面那五彩宝石成了五彩粉末。老婆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当知道事情的原委后，连声说：“可惜、可惜……”王逸吩咐老婆将其他三个金龟藏好，自己带着砸坏的金疙瘩到城里去掂量掂量。
王逸去了全城规模最大的连锁金店。店主亲自接待了他，宾主坐定，王逸打开挎包。店主是个行家，把东西做了鉴定后，对王逸说：“是纯金，不过成色差点！你打算怎么个卖法？”王逸说：“您先开个价儿。”店主做出很为难的样子：“收你这东西，我们店里得承担挺大的风险？”王逸见这经理有些磨叽，就开门见山地说：“干脆点儿。想要，说个数儿！”
店主跟他伸了大拇指和小拇指。“六万？”王逸眼睛瞪得挺大，嫌这价太低。
经理笑道：“六十万！”
“好，一言为定。你马上给我钱！”这下王逸高兴了。
于是，两人一起到附近的农业银行。店主拿出一张银行卡，取出六十万，重新办了一张新卡存了进去，然后把卡交给王逸。
设宴
王逸拿到卡还不放心，亲自到取款机上按照店主交代的密码验证一番，又修改了密码方才离开。
这天傍晚，王逸刚从地里回到家，就接到王怀的电话。他说：“叔，咱找个地方喝上一口？”王逸问：“有什么事吗？”王怀哈哈笑着说：“您是俺叔，没有事就不能找您坐坐了？朋友在城里请客，我怕晚了一个人回来不安全，就请您做个伴儿。您不会不赏脸吧！”
王逸想，这小子不地道，要是不去，惹他不高兴，背后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就说：“那好吧。”
一会儿，王怀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开着一辆黑色桑塔纳来接他。他们来到城里一家五星级饭店，进了一个包间，已经有三个人等在那里。见他们来了，赶紧喊服务员上菜。一会儿酒菜上桌，就喝了起来。
王怀说：“我的叔，就是大家的叔。来，咱们敬叔一杯。”于是，他们站起来一起敬王逸第一杯酒。
王逸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样敬重过自己。他心里热乎乎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下来王怀、络腮胡子等人以各种名目轮流向王逸敬酒，就没个停下来的时候。王逸一来盛情难却，二来仗着自己酒量还行，就有敬必喝。很快他就酩酊大醉。
王怀端着一杯酒说：“叔，那天我看到您从地里挖出了好东西。能不能让我们见识见识？”
王逸忙说：“那……那不……不行。”
王怀说：“有什么不行的，不就是四只金龟吗？”王逸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的？”忽然，他感到失言，连忙说：“别胡说，没……没有……有的事。”
王怀朝络腮胡子笑了笑，络腮胡子点了点头，继续喝。半夜里，他们开车将烂醉如泥的王逸送回了家。变故
王逸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屋里院外静悄悄的，少了往常老婆张桃花的粗门大嗓和孩子的喧闹。
突然，枕头边电话响了起来，王逸顺手接听：“喂，你好！”
“你叫王逸吧？”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王逸一愣，问道：“你是谁？”
“你不要管我是谁。你抢了我们的东西，什么时候还？”陌生男人粗声道。
听了这话，王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是不是打错了啊？我什么时候抢过人家的东西？”
陌生人嘿嘿一笑，道：“王逸，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跟你嗦，还是让你老婆来跟你说吧。”紧接着，电话里传来老婆焦急的声音：“老公，快来救我！”
王逸大吃一惊，赶紧答话：“老婆，发生什么事了？”
老婆说：“我见你睡得死，就想自己到地里去干活，谁知还没到地里，就被两个男人截住，拖上了车。他们要你交出金龟，要不就杀了我。你赶紧……”正说着，电话被切断了。
王逸一骨碌爬起来，回拨了电话。那边说：“你是个明白人，赶紧把东西还给我们。出了你们庄，往北，河边见。否则，等着给你老婆收尸吧。”
钱财是身外之物，救老婆要紧。王逸赶紧找出三只金龟带上，匆忙开车来到了涓河岸边。这时，电话又响了，说：“很好，你很守时。过了河，路边有棵大柳树，你把东西放在柳树下，马上离开，不许四下看。见到东西，我就放人。”
王逸木头人一样，听从着陌生人的安排。他把东西放到指定的地点，赶紧离开了。
王逸刚回到家，电话再次响起。“你小子胆子不小，竟然留下一只。不要跟我耍花招，赶快将那只老老实实地送来。”
“借我一千个胆，我也不敢留下一丝一毫。只是那只已经被我砸成金饼子卖了六十万。如果大哥真要，我把卡给送过去。密码我老婆也知道，可以取出来。”
“你糊弄鬼去吧。就算是你卖了，一只金龟至少也能卖一百万，六十万你就出手？”“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就六十万。”
那边沉默了一下说：“一百万。”王逸待要辩解，电话挂了。再拨，拒接。
王逸想：自己就是砸了骨髓也弄不到一百万。没有一百万，老婆就凶多吉少。怎么办？为了稳住绑匪，他发了条短信：“大哥，在哪里交货？”回复很快就来了：“晚上十点，老地方。”
王逸思来想去，实在无计可施，他决定到镇派出所报案。
听王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值班的民警不敢怠慢，赶紧向上级汇报。很快，警察就来了。警察告诉王逸：“你随便包上点东西去老地方交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王逸仍有些不放心，怯怯地问：“这样好吗？你们能保证我老婆的安全吗？”
一个警察拍了拍王逸的肩膀说：“现在你只有跟我们合作，才有希望救出她。不是吗？”
是啊，别无他法，只有配合民警，才能救出老婆。王逸想。
王逸走后，专案组制定了周密的计划，然后采取行动，在绑匪指定的交货地点附近隐蔽起来……
晚上十点，王逸第二次跨过河，来到路边大柳树下，丢下东西，转身往回走。
很快，就有一辆面包车从东往西开了过来。车开得很慢，到了大柳树跟前并没停车，而是继续往西开。一会儿，这辆车又折了回来。就这么跑了三个来回，面包车才在离大柳树不远处停下。有一个人从车上下来，装作解手，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往指定地点走去。就在他将王逸放的东西拿起，转身往车上走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警察们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结局
这帮家伙面对荷枪实弹的警察，只有乖乖地缴械投降……
原来，王逸挖出的宝贝，就是十几年前盗墓贼从霸王山墓葬群里盗出来的。当初几个贼从墓葬群里掠取了大批文物，他们见专案组追查得太紧，就将东西分成四份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他们定下攻守同盟：万一事情败露，为了少坐几年牢，即使把其他三份交代出来，这四只金龟打死也不能说出去。等风声一过，每人分一只。当时王逸这块地是一片果园，中间有一棵粗大的银杏树，他们就将包着四只金龟和一只玉镯的包裹埋在了离银杏树正西三十步之处。不久，他们落入了法网，被判了刑。出狱后，他们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挖取那四只金龟。可是，当年的果园成了粮田，那银杏树也不见了踪影。他们凭着记忆只知道金龟就在这块地里，具体在什么地方却怎么也没法确定。他们见王怀不务正业，便拉拢他入伙，许愿只要他帮忙找到那四只金龟，换得的钱平分他一份。
王怀那天见王逸拿着手镯看，就动了心思。他见王逸对自己有所防范，更觉得王逸心里有鬼，于是赶紧将自己的发现报告给同伙，这才设宴布局套取王逸得宝的真伪。等确认属实后，他们立刻采取了行动……
张桃花被成功地解救出来了。庆幸的是除了惊吓，她毫发无损。
王逸忽然想起了那只玉镯，“这也是国家文物，应该交给国家……”老婆点了点头。
选自《民间文学》2015.4
（段明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