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火势逼宫
民国年间,江西豫县有一个牛家集,是个只有二三百户人家的小村子。
这天中午,一辆包金嵌银的马车沿街驶来,车夫收缰后,辕马“噗噗”地打着响鼻,停在了镇中的土街之上。一胖一瘦两名保镖拉开车门,从车内走下来了一个油头粉面的侏儒。
这个侏儒身高不过四尺,可是脸上却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他叫金鑫,是豫县大财主金秃子的独生子。他来到牛家集,是想找吴一手治病的。
金鑫向一个菜贩问路,菜贩用怪异的眼神瞧了一眼金鑫,没好气地说:“你来得不巧,10天前,吴一手中风了!”
吴一手的医馆在土街的一个胡同里,如今医馆的窗纸上,已经全都是灰尘。看着医馆紧闭的木门,金鑫对身后的两个保镖说:“砸!”
瘦高个的保镖外号叫“竹竿”,“竹竿”正要上前砸门,那两扇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了一个名叫王婆的中年妇人,是吴家的女仆人。
王婆一听金鑫的要求,急忙将主人卧病在床,已经不能行医的事情说了一遍。金鑫远道而来,不见吴一手他哪会甘心:“我远道而来,一定要拜会一下吴神医!”
吴一手目光呆滞地躺在里屋的竹床上,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药壶。他看见金鑫走进屋,嘴里“咿呀咿呀”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金鑫见吴一手成了个废人,先是用手给吴神医掖了掖被子,然后放下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对王婆说:“请您一定要照顾好吴神医,10天后,我还会回来看望的!”
金鑫领着两名保镖退出了吴一手的医馆。那个叫“猪头”的胖保镖搓着手说:“可惜了,我们白来一趟!”
金鑫满脸都是冷笑:“你们两个都是猪脑子,吴一手的医馆中,除了中药味,还有一种味道,那就是淡淡的酒味!”
金鑫在帮吴一手掖被子的时候,发现他被子底下藏着一个小酒壶,有谁见过中风的病人喝酒的?
“竹竿”恍然大悟地说:“吴一手的病是装出来的!”
“猪头”怒道:“我这就回去,将那个老家伙从床上揪下来!”
金鑫两眼一瞪,制止了冲动的“猪头”,用手指着吴一手隔壁的院子,说:“不管出多少银子,都要帮我将这家的房子买下来,我要在这里再建一个医馆!”
有钱就是好办事,“竹竿”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拍在了吴一手隔壁家的桌子上,那家人毫不犹豫,立刻开始搬家。10天后,一座崭新的医馆立在了吴一手的医馆旁。
金鑫见医馆落成,亲自来牛家集祝贺新医馆开张,可是炸飞的鞭炮却点燃了墙边的一堆柴草,熊熊的火势,直奔吴一手的医馆……
吴一手一边咳嗽,一边吓得弯腰从自己着火的医馆中跑了出来。可还没等他质问金鑫,就见金鑫满脸笑意地走上前来,说:“吴神医,我建的新医馆,您还喜欢吗?”
2.怪病怪治
吴一手知道上当了,长叹了一口气说:“本人早已经金盆洗手了!”
吴一手不是普通的大夫,而是名阴医。说句更好理解的话就是—有些人从一出生,便带着莫名其妙的病症,而这些病,根本就不是喝几服汤药可以治好的,究其原因,还是这些人在前世做过什么坏事,今生便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和报应。
吴一手做的事情,便是替人抹平或者弥补其前世所造的孽,一旦补救成功后,这个人身上的毛病,便会自然而愈。
吴一手当阴医多年,深深知道这行充满了凶险—有些怨灵戾气太重,经常会怨恨阴医阻碍了自己的报仇计划,便会将报复转嫁到阴医的身上。
吴一手八字极强,百邪不侵,这也是他当得了阴医的原因所在,可是他的父母妻儿却都受到了怨灵的报复和诅咒,一个个先后离世了。
吴一手决定装病,不再干阴医的时候,金鑫却找上门来了。金鑫天生便是侏儒,为了有个伟岸的身材,钱财耗费无数,后来他在高人的指点下,就找到了吴一手!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金鑫一出手,便送给吴一手一座崭新的医馆,吴一手只得答应了他。
吴一手治病,首先要查金鑫得病的病源。他让金鑫躺在床上,接着诵咒焚香,再将半张黄表纸贴在了金鑫的脑门上。一刻钟后,吴一手揭下了黄表纸,看着黄表纸上的皱痕,竟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金鑫见吴一手一头的冷汗,威胁道:“吴神医,新医馆我可送给了你,治不好我这毛病,哼哼……”
吴一手犹豫了半天,说:“我将尽力而为,不过想治病,你得全力配合我才成!”
金鑫拿出一沓银票,问:“还需要多少银子?”
吴一手摇了摇头,治疗金鑫的侏儒之症,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缺三种药引子:一个身患癔病的女病人的笑,玉佛阁的一炷香,还有最恶毒的一句骂。
龙肝凤胆他金鑫没见过,但弄这三样东西,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牛家集以前有一个姓马的女人,她丈夫去世后,儿子不学好,竟和几个无赖去抢劫杀人,最后被抓,已于去年秋天被斩了。
儿子死后,她就得了癔病,每天坐在儿子被处决的刑场旁边,自言自语。
金鑫找到这个姓马的女人,先讲笑话,后又做鬼脸,可那姓马的女人脸上仍然没有反应。
金鑫为了治病,竟冒名是这个疯女人的儿子,然后跪在地上学狗叫,这个疯女人终于被逗乐了。
金鑫累得“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虚弱地说:“还剩下两味药引,我一定要找齐呀!”
3.侏儒小人
玉佛阁位于青门山上,是佛门的圣地,阁中有一个玉佛。白天香客们参拜玉佛,需要站在一丈之外,到晚上的时候,寺里的和尚便会将阁门牢牢锁死,想进阁中盗香,那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金鑫白天到玉佛阁踩点,晚上的时候,他则闪身躲到了铁香炉的后面,寺里的香客离开后才鬼魅似的溜了出来。玉佛阁中为了防鼠,特意在阁后留了一个猫洞,金鑫体格瘦小,竟从猫洞钻出了玉佛阁。
金鑫窃香成功后,高兴地去找吴一手。吴一手却说:“赶快找齐最后一样药引,我就可以给你治病了!”金鑫说道:“三样药引,最后一样最好找!”他命令“竹竿”,将自己的姘妇白倩倩接来牛家集。
白倩倩原本是艳春楼的红舞姬,如果不是图金家有钱,她怎么会和一个侏儒在一起?
金鑫看到白倩倩,劈头便说:“倩倩,我们缘分已尽!”
白倩倩还以为金鑫在说笑,娇笑道:“金相公,你不要吓唬奴家呀!”
金鑫在怀里取出一幅画像,说:“你们艳春楼的当红歌姬邱小姐和我已经私定终身了!”
白倩倩被金鑫弃之如敝屣,哭叫道:“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金鑫给了白倩倩一张银票,白倩倩气得一个耳光打在了金鑫的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小人,你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金鑫得到了第三味药引后,兴冲冲地去找吴一手。吴一手拿起了一把重重的桃木剑,说:“难道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
说完,他抡起了桃木剑,猛地砸到了金鑫的脑门上。金鑫两眼翻白,“咕咚”一声,昏倒在地。
“竹竿”和“猪头”一见金鑫被打倒,挥舞着拳头冲上来。
吴一手用桃木剑指着昏倒在地,身体一阵阵痉挛的金鑫说:“我是在帮他治病呢!”
吴一手开出的三种药引子,其实根本就不能治病,他之所以让金鑫去做这三件事,为的是帮他回忆起前世所犯下的罪恶。
金鑫前世是明军大帅镇天南帐前的偏将,他的武功不高,可是缩骨术堪称一流。在接下来的一场战争中,他被清军大帅左都所俘,为了苟且活命,他最后投降了左都。
左都的母亲患有癔病,金鑫为讨左都的欢心,便在左都的母亲面前跪地学狗叫。左都的母亲听到了金鑫学的狗叫,每次都会笑。
左都为了灭掉明朝,便给金鑫喝下延时发作的毒药,然后逼他回南明的都城,去盗镇天南的调兵虎符。
金鑫回到镇天南的军营,运用缩骨功从猫洞钻进了帅府的宝库中,盗取了虎符。镇天南丢了虎符,指挥失灵,边城被清军占领,清军随后便开始了血腥的屠城……
金鑫因盗用虎符有功,被封为清朝的将军,他得势后,狠心地抛弃妻子,娶了大帅左都的女儿。他的原配夫人临死前,诅咒他的话便是——小人,你真的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金鑫从前世的梦中醒来后,对着吴一手投来祈求的目光。吴一手心情沉重地摇头说:“你的罪孽太深重,我这个阴医也是无能为力了!”
吴一手将那座新医馆的钥匙交还给了金鑫,接着离开牛家集,从此就彻底消失了。
金鑫白来牛家集一趟,当他离开此地的时候,身材好像变得更加矮小了……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