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遇难
乾隆年间,雁荡山突降一场大雪。早晨,沈得财打开院门,门外蹲着一只猴子,抱着一个婴儿,正冷得瑟瑟发抖。猴子看见沈得财,便拿起一根小棍,在雪地上写起字来。沈得财好奇心起,凑过去看,却是歪歪扭扭的“救”字。于是沈得财夫妇收留了这个小孩和猴子,小孩取名沈天降。
弹指一挥间十六年过去了。这一天,母猴取下脖子上挂的一个荷包递给沈天降,里面是一方写满血字的手绢:“飞儿杀你父母者乃天台山刁守一”。沈天降急忙把血字手绢给沈得财夫妇看,沈得财就把十六年前母猴抱来沈天降的事从头到尾说了。
想不到自己的身世还有这么一段曲折,沈天降不顾沈得财夫妇的劝阻,带着母猴到天台山找刁守一报仇。在母猴的引领下,他来到天台山脚下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依山傍水之间,一大片杂草丛生的废墟展现在眼前。他猜想,这一定就是自己亲生父母生前居住的庄园了。
这时从旁边茅草屋里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突然指着母猴:“如花,如花,你是如花!”母猴也认出了老头儿,拉着老头儿吱吱地又跳又叫。老头儿盯着沈天降:“这一定是少主人了,和老主人长得真像。”母猴连连点头。老头儿跪在沈天降面前,哭着说:“老仆叩见少主人,老天真是有眼,保佑少主人长大成人了。”
老仆名叫项牛,这座废弃的庄园叫樊家庄,庄主樊老爷子膝下只有一女樊小玉,能文善武。樊小玉收养了一只猴子,取名如花,闲暇时教它写字为乐,没想到猴子聪明绝顶,不仅学会了不少字,还写得像模像样。樊小玉见这猴聪明,又教它习武。樊老爷子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耿天勇,小徒弟刁守一。耿天勇、刁守一都喜欢貌美如花的小师妹,特别是刁守一,一直厚着脸皮纠缠不休,竭力讨好小师妹。然而小师妹真正喜欢的是朴实耿直的耿天勇。樊老爷子驾鹤西归之时,遂了爱女心愿,把她许给了耿天勇。刁守一黯然神伤,离开了樊家庄。婚后三年,樊小玉生下一子,小名飞儿。就在这年冬天漫天大雪飞舞之时,刁守一突然回来了。师兄弟二人煮酒畅饮,刁守一悄悄下了迷药,迷倒耿天勇并杀了他。樊小玉心如刀割,仗剑为夫报仇,无奈不是刁守一的对手,反被刁守一堵在房里纠缠,逼她嫁给他,并扬言樊小玉如不答应,他一剑砍死耿飞儿。樊小玉借口要考虑考虑,躲进房里咬破手指写下血书,当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刁守一闯进来逼她。樊小玉急忙把手绢塞进荷包,挂在如花的脖子上,如花抱起耿飞儿夺窗而逃。樊小玉挥剑自刎后,刁守一席卷了财物,杀散了众仆人,烧了樊家庄。听完项牛的讲述,沈天降早已哭成了泪人。他朝废墟跪拜下去,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刁守一报仇雪恨!
夜里,如花推醒沉睡中的沈天降,拉着他到窗边,用爪子抠出一条缝隙,只见月光下,项牛正搬着木柴,茅草棚四周早已堆满了木柴。项牛要放火烧死他们!如花搬来桌子,示意沈天降站上去,它再站到沈天降肩上,双手拨拉屋顶的茅草,露出一个大洞,它先纵身跳上去,然后倒挂金钩把沈天降拉上去。沈天降和如花悄悄溜到树林里,此时项牛点起火把扔进木柴,霎时间火光冲天,茅草棚陷入火海之中。沈天降和母猴悄悄溜到项牛身边,出其不意地把他摁倒在地。项牛看见他们,顿时魂飞魄散,喊叫饶命。原来,刁守一担心耿飞儿长大成人后回来报仇,就收买了项牛守在这座废墟上,让他伺机杀沈天降。刁守一从没露面,每年派人送些钱财给项牛,并探听消息。
沈天降思量再三,决定报官,通过官府的力量追捕刁守一。
2.告状
沈天降径直到县衙击鼓鸣冤。刘县令看了诉状和血书,一拍惊堂木:“混账东西,竟敢拿一只畜生戏弄本官!”沈天降忙说:“还有老仆项牛可以证明。”刘县令一愣:“项牛何在?”沈天降说:“住在樊家庄废墟。”刘县令忙令传项牛。
过了一个时辰,衙役来报,项牛已死。刘县令一拍惊堂木,对沈天降大喝:“好一个大胆刁民,分明是你杀害项牛,又冒名顶替耿家后代,意欲陷害忠良。给我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然后把项牛的死坐实在他身上,强行画押,送进死牢,待申报上司,秋后问斩。母猴如花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刘县令下令捕快们捉拿母猴,如花左窜右闪逃出了县衙。
过了几天,督抚严大人按惯例巡视各府县。快到天台山地界,忽然从路旁跳出一只猴子,惊动了严大人,跟班说:“禀大人,是一只猴子拦在路中央要兔子。”四周的差役哄堂大笑,严大人也不禁哑然失笑,好奇心顿起,下了轿,带了师爷上前。只见路中央跪着一只猴子,双手高举过头捧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一个“兔”字。虽然笔画松散,弯弯扭扭,但字体仍然认得清。严大人皱着眉头对师爷说:“这只猴子真的是来要兔子的,不知受何人指使,来刁难本官。”师爷眼尖:“大人,不是‘兔’字,是‘冤’字。风一吹,把字的上半部分吹折过去,只剩下‘兔’字露出来。”严大人仔细一看,果真是一个“冤”字。师爷上前说:“猴子,你如真有冤情,就点三下头。”如花果然点了三下头。严大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猴子,本大人决定替你申冤做主,你且在前带路,本大人随你前去。”
如花一直把严大人带到县衙,刘县令喝令捕快拿下如花,严大人举手拦住。严大人问清楚原因,命取来案卷,他要审查沈天降杀人一案。
严大人看过案卷,眉头紧锁,对刘县令说:“沈天降谋杀项牛一案,断得草率。仵作验证项牛死亡的时间,恰好沈天降正在衙门喊冤,又怎么会有时间去作案?再来看看十六年前樊家庄意外失火案,习武之人面对火灾却束手无策死于火海,岂不蹊跷?”刘县令唯唯诺诺。严大人斥令先放沈天降,项牛被杀案和沈天降替父申冤案同时立案审查,限捕快尽快查找谋杀项牛的凶手和刁守一的下落。
3.查凶
过了三天,嫌犯被抓了回来,严大人亲自审讯。嫌犯自称是刁守一,对十六年前所有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称他作案后隐姓埋名在天台县城,并说项牛也是他杀的,因为项牛没有完成任务,并且出卖了他。他所招认的作案时间与案情相吻合。案情至此似乎真相大白。
沉吟半晌,严大人吩咐带母猴如花上堂,因为只有如花认识刁守一。如花被带上堂,严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问:“母猴如花,你仔细辨认,此人可是刁守一?”如花嘴里吱吱地叫着,师爷明白它的意思,递上毛笔和纸,如花写了一个大大的“假”字。刁守一冷哼一声:“一只猴子,怎能辨得真假!”继而转头对严大人不无嘲讽地说,“大人,你竟然相信一只猴子,这种断案方法,可是千古奇闻!”话音没落,如花忽然冲上前在刁守一脸上一抓,刁守一脸上的皮被抓掉了一块。刁守一急忙躲闪,如花上前一拉他脸上垂下的破皮,结果令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人突然间换了一副脸。原来,这人戴假面具冒充刁守一,他见事情败露,咬舌自尽,案情又添新的迷雾。严大人传令,去省府请总捕头胡尔前来协助破案。胡尔来到天台县,拜见严大人和刘县令。胡尔年近五旬,头发花白,一张脸布满疤痕。他只身一人出去了三天,回来后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耿天勇没有死,他还活着,在国清寺当住持,法号了尘。明天他会来到天台县衙,协助捉拿刁守一到案。
当天夜里,国清寺,了尘大师正在坐禅,一条黑影悄悄溜到身旁。了尘大师睁开眼说:“阿弥陀佛,师弟,你终于来了!”黑影冷声说:“师兄,果真是你。”了尘大师沉声说:“叛逆,你作恶多端,今天该是了结的时候了!”说完,了尘大师缓缓拍来一掌,这一掌蕴含了他毕生的功力,封住对手所有的退路,那黑影只得出掌相迎。两掌相遇,震得地动山摇。瞬间,两人已交手十几招,了尘大师明显占了上风。这时,黑影稳住身形,右手变拳为掌,使用“粘”字诀,粘住了了尘大师的掌,源源不断地催生内力,他在逼了尘大师比拼内力,意图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了尘大师无奈之下,只有运送内力抵抗。两人相持不下,内力越来越弱。这时,黑暗中突然射来一颗松果,正中黑影的脑袋,黑影哇地吐出几口鲜血,夺路而逃。母猴如花从黑暗中扑出,拦住黑影,缠斗中黑影的手臂被如花撕下一块肉。沈天降急忙扶起了尘大师。原来,沈天降得知了尘大师是他的父亲耿天勇,连夜带如花到国清寺认父。这时只听一声“阿弥陀佛”,从殿后出来了另一位了尘大师。沈天降蒙了!两位了尘大师,到底哪一位是他的父亲?受伤的了尘大师伸手在脸上一拂,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居然是胡捕头。胡捕头抚摸着沈天降的头,慈祥地说:“孩子,我就是你的父亲耿天勇!”
胡捕头缓缓回忆起来。十六年前,刁守一烧了樊家庄,滚滚浓烟呛醒了耿天勇。耿天勇胸口虽然中了一剑,但剑锋偏了一寸,没有致命。他凭着求生的毅力,硬是从烈火浓烟中爬了出来,他被火烧伤了,特别是脸伤得几乎不成人样,无一块完整的皮肤。他踉踉跄跄地到了国清寺,找到堂弟了尘和尚。了尘和尚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懂医术。在了尘和尚的细心照料下,耿天勇渐渐康复,但那一张脸,从此落满凹凸不平的疤痕。
耿天勇告别了尘和尚,只身流浪江湖,寻访刁守一的下落。恰逢省府衙门招考捕快,耿天勇改名换姓为胡尔,报名考上了捕快。由于耿天勇身手好,又精明能干,破了不少大案要案,渐渐地升上了总捕头的职位。然而这十六年来,他竟然没有打听到一点儿关于刁守一的信息。当严大人派人去请耿天勇即胡总捕头到天台县协助侦破沈天降替父母鸣冤的案子时,他禁不住热泪纵横,一是他的儿子耿飞儿并没有葬身火海,二是他终于听到有关刁守一还活着的消息。既然有人冒充刁守一顶罪结案,其幕后主使就必然是主谋刁守一。他冥思苦想,想出了一条打草惊蛇的计策:他首先假称国清寺住持了尘大师是耿天勇,然后就化装成了尘大师,专候刁守一的到来,伺机擒拿。只是耿天勇没有意料到的是,刁守一处于败势,突然引他比拼内力,他差点儿成了亡魂。沈天降也把自己的经历全讲了出来,耿天勇听得老泪纵横。
4.捉凶
天亮后,父子二人告别了了尘大师,带着如花奔向天台县衙。
耿天勇告诉严大人案子已破,请严大人一起去捉拿真凶。严大人带着随从和耿天勇、沈天降到了刘县令的内衙,刘县令慌忙出迎。耿天勇直截了当地说:“敢问刘县令,你可敢把左手的衣袖扯上去,让大家看看是否受伤?”刘县令面红耳赤,喝问:“你到底是谁?”耿天勇怒目圆睁:“我就是耿天勇!我第一次和你讲话,从音质和声调上就已断定你是刁守一。为了进一步证明,我才设下一计,引你到国清寺,认出你是刘县令。”
刘县令双眉一皱,凶狠地说:“既然已被你识破,不妨说出来,让你死也瞑目。十六年前,我逃离樊家庄,北上京城,改容换貌,隐姓埋名,花了八千两银子托熟人在吏部捐了一个官职,在外地做官十余年,前年改派天台县任职。因为母猴如花抱走了你的儿子,我不敢掉以轻心,特意安排项牛守在樊家庄的废墟上,见机行事。谁知项牛无用,你的儿子到县衙鸣冤,撞在我手上,我于是胡乱定了一个罪名,把他打入死牢,永绝后患。其实项牛是我的捕快孔武所杀。只是想不到,如花这只畜生坏我大事,拦轿喊冤,引起了严大人的关注。无奈之下,我买通了一名死囚,让他化装成我的模样,意图了结此案,蒙混过关。但是又被如花无意间戳穿,以致弄成今天这种局面。”
督抚严大人大喝一声:“还不快拿下刁守一!”刁守一哈哈大笑:“你们已死到临头!师兄,你扭头看看案上中间的一炷香,那是我这十几年来研制的独门迷魂香,无色无味,你们还不快快倒下!”话音刚落,严大人等一干人纷纷倒下。耿天勇急火攻心,张口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轰然倒地。刁守一从捕快身上抽出刀,砍下耿天勇的头。待刁守一去寻沈天降时,却找不到沈天降。这时从外面冲进几名捕快,张弓射箭,刁守一因有内伤在身,不敢恋战,夺窗而逃。
原来,母猴如花捕捉到空气中的异味,悄悄在沈天降手里写了一个“避”字。沈天降本想告诉父亲,如花焦急地拉着他就走。才走出内衙,沈天降头晕目眩,如花急忙用冷水给他洗了一把脸,他才清醒过来。
沈天降和如花在县衙外碰上几名捕快,急忙叫他们快去救人,但仍然晚了一步,耿天勇已被刁守一所杀。沈天降搂着耿天勇的尸体嚎啕大哭,离别了十六年,父子才刚刚相认,而今却成永别!
众捕快追捕刁守一,一直追到城郊的山上林海中。刁守一正在树林间狂奔,忽然,如花从天而降拦住了刁守一的去路。刁守一扭转头就跑,沈天降从树枝上跳下拦住了去路。刁守一举刀就劈,沈天降闪身攀住树枝,荡到一丈开外。如此缠斗了半个时辰,刁守一终于筋疲力尽,跌倒在地。如花捡起刀,递给沈天降,沈天降手起刀落,刁守一人头落地。
督抚严大人把刁守一的人头挂在城门上示众,把孔武收监治罪,奏报朝廷办理一切后事。沈天降把耿天勇埋在樊家庄废墟上,并在旁边给母亲樊小玉造了一座衣冠冢。然后,沈天降带着母猴如花回到雁荡山,娶了一房妻子,安心劳作,侍奉沈得财夫妇安养晚年,并尊如花为“猴母”。
选自《故事世界》2013.9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