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门
第二天下午,孙掌柜找到黄掌柜,秀才同意把宅子卖出去,不过价钱却不低,一千两银子,看来那个秀才是财迷心窍了。所以好心劝他不要一棵树上吊死,不如另谋它就,多点开花,货比三家才好。黄掌柜态度却很坚决,说自己学过风水,那宅子经自己改造,定能生意兴隆人丁兴旺!一千两银子确实贵了些,便宜一些,自己就可以考虑考虑。
一日,吃完晌饭,黄掌柜拎着礼盒,敲开了秀才家的门。老秀才人到中年,模样斯斯文文,留着一绺长胡子,四个儿子却身材高大,面色凝重,侍在身后。
整个院落宽阔整洁,前院种有一副花架,花红叶绿,在令人乏味的季节,不禁让人耳目一新。下面摆着一张梨木方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茶盅,似乎是特意为黄掌柜准备的!
双方坐下不久,黄掌柜开门见山,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了对方。秀才也不隐瞒自己的价格,竖出食指,说:“你要知道,我的价钱是一千两银子。”
黄掌柜放下茶杯,摇着脑袋,说,“太贵了,实在是太贵了,就是京城,也不值这个数,依我看,这个院子最多值二百两银子。”
秀才喝了口茶,慢慢说:“我不管别处,我只管这里,我知道这个院子虽然只是青砖灰瓦,不是银打铜造,但我喜欢这里,其实也不知道到底喜欢它哪里,但还是花了白花花的五百两的银子!有时,花钱的确是难得糊涂。我知道,它很值。”
黄掌柜轻咳了下,小声说:“我知道你这个宅子曾经死过人。”
秀才并没有慌张,点点头,狡黠一笑,说,“不错,还闹过鬼呢,所以我只要你一千两银子,要不然,两千,我也不卖!”
黄掌柜脸有些窘急,说:“除了我,肯定没有另外的人肯出这样的价钱,八百两。”
秀才不动声色地摇着头,不紧不慢地说:“对于喜欢它的人来说,不需要理由,您能告诉我,您喜欢这里的理由吗?没有理由,所以,我要一千两也没有理由。”
一阵沉默,黄掌柜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同意,一千两就一千两。”
老秀才如释重负般嘘了口气,朝四个儿子看了一眼,突然盯着客人,说:“黄掌柜,其实我搬到这里只是为了等一个人。所以,我把价钱定的很高,你不要怪我!”
黄掌柜有些口渴,喝了几口茶,似乎才缓过神来,自嘲地说:“我不怪你,只怪我也很喜欢这里,莫名其妙地喜欢。你等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老秀才说,那个人两年前和一伙亡命之徒抢劫了开封城内的钱庄,看到官府的紧逼,这些人纷纷都躲了起来。直到一年前,他们都聚集在道口镇王损的家中,他认为时机不到,希望等风声过后,再谈分银子,可他的主意却被他的同伙否决了,他害怕那些人露了马脚,于是就把那些人统统灌醉,然后都杀了,给人以内讧的错觉。然后他逃到了外地,静静等待重新回到那个院子。
黄掌柜惊讶得张大嘴巴,结巴着说:“你不早说,我听孙掌柜说,以为盗匪都死掉了,没想到,我还是惹上了麻烦,他,他不会杀我吧……”
秀才捋了捋胡子,笑着说:“不要紧,黄掌柜莫要慌,我认为他不会伤害你的,他只是回来找他所需要的东西。我刚搬进来不久,他便来了,想装扮成鬼来把我们吓走,但被我的几个儿子给打跑了,于是他便换了个方法!”
黄掌柜则不住敲着脑袋,一副后悔莫及的神情。委屈地说,只有官府早日抓到那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他才能搬进来!
老秀才看着心神不宁的黄掌柜,突然冷笑一声。
最后缓缓说:“我一直在等他来找我,只要有人能接受我那极不合理的价格,我就知道,他来了。因为一千两银子,远远不足他埋在院中的那一万两。所以,我等的那个人,就是你。”
话音刚落,黄掌柜的肩头一沉,已经被两个大汉的双手结实地按住,挣脱是不可能的了。
真相
原来,这个老秀才真实身份是新到任不久的本县县令,四个儿子则是县衙的四个班头装扮的。县令出身刑名之家,自幼喜欢析情断事,王大户家的惨案引起了他的注意,虽然死去的盗贼身上都有一处致命伤,却都没有搏斗的痕迹,与互相残杀的推断完全不符,于是县令认为是有人故意伪造现场,并逃脱了出去,因为银子庞大,也无法轻身带走,县令就断定银子埋藏在王家的院中,众人寻了一番,在后院的花草处发现了土被翻动的迹象,挖下去,果然找到了失窃的银两,为了不打草惊蛇,于是县府就封锁了消息,给人依然毫无头绪的感觉。为了诱捕凶手,县令就用了瞒天过海的计策,扮做老秀才一家人,故意抬高房价,守株待兔。
而黄掌柜果然是凶徒黄七无差,当在王损家把银子埋进土中,他便动了贪念,加之意见不合,于是就贪上加怒,害了同伙的性命,只想着官府草草结案,然后自己潜入空无一人的王家,随便拿银。不想横生枝节,却住进了秀才一家,就想通过扮鬼来吓跑人家,反倒被秀才的儿子一阵痛打。一时无着,于是就上演了一出装做黄掌柜来买房的好计策,万万没想到,却是自己主动送上门去,赔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