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阴沉,隐隐约约的麻将声。
虹口景云里17号,朝南又兼朝东的砖木结构房屋。鲁迅眉头紧锁,时而站在窗前朝外眺望,时而来回地踱步。在他身后的书桌上,摊着稿纸和笔墨。
年10月,鲁迅携许广平从厦门来到上海,住进了景云里23号。1928年9月9日,他搬入18号三弟周建人家中。腾出来的23号房子让给了柔石等年轻人居住,并让他们在自己的家中搭伙用膳。1929年2月21日,隔壁17号的住户搬走,他马上接手顶下,搬了进去。兄弟两人贴隔壁住着,为方便两家往来和照应,他们打通了隔墙,设了一扇木门,只从18号后门进出。
远离是非之地,相爱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还有了爱情的结晶——海婴;三弟和文坛的朋友茅盾叶圣陶等人近在咫尺;与志同道合的文学青年朝夕相处;半里地外的内山书店里,每每觅得中外新旧版本的书籍……如此境遇,真可谓人生不无所求了。筹谋已久的长篇小说和中国文学史的写作计划,时时浮现在鲁迅的脑海里。
可是,写杂文、讲稿,校对书稿,会见朋友,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计划中的大工程迟迟无法开工,先生心烦意乱。心烦归心烦,手头的事情还得赶紧做。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立在即,他要准备讲稿提纲,把一些问题梳理清楚。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回到桌前,再次提起毛笔,落在稿纸上的笔尖已经干枯。他握笔伸向砚台。
台灯下,许广平悄然出现,一边帮他研墨,一边低声说:先生,早点休息吧。
先生抬头看看她,摇摇头苦笑说:白天弄堂里一刻不歇地响着叫卖声,偶尔清静一忽,拔地又起一声吆喝,刚聚起的精神又散了,文章怎么写得下去。这两天又来了化缘的和尚,敲着铙钵,乒乒乓乓响过去,让人不得安生。只有晚上还清静一点,可是,你听听,这没完没了的麻将声响……
许广平双手安抚着先生的肩膀,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先生。就在这个月(1930年2月)的13日,鲁迅作为发起人之一,参加在汉口路江西路附近的圣公会教堂举行的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成立大会,签署了以争取言论、出版、结社、集会等自由为宗旨的《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宣言》。此后,就有消息传来,国民党浙江省党部以鲁迅参加该组织为借口,呈请国民党中央通缉鲁迅,就等待一纸批文了。
先生随时有可能被缉捕,住在这里已经不再安全。这才是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年3月2日下午,鲁迅走出家门,一袭长衫包裹着瘦弱的身体。他在柔石等人的陪同下,从景云里走出来,左拐,再走几十步,进入窦乐安路233号(今多伦路201弄二号)。这栋具有英国新古典主义时期城市住宅风貌的建筑,此时是中华艺术大学的所在地。一所教室里,50多位作家济济一堂,举行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立大会。鲁迅在会上作了题为《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的讲演。
“还有,以为诗人或文学家高于一切人,他的工作比一切工作都高贵,也是不正确的观念……”先生浓重的绍兴口音在会场回响。
会场上鸦雀无声。先生对“革命作家”的忠告,表达了自己对这支队伍的担忧,使在场的人陷入深思。
傍晚,鲁迅在柔石等年轻人的簇拥下走出会场。出了学校大门,他无意间扫视周围,发现窦乐安路上游荡着几张陌生面孔。那些人的眼神正紧紧地盯着出来的人群。
他疑惑地问柔石:他们是学校的学生吗?
柔石警惕地说:不像,我们快走吧。
鲁迅联想到自己被缉捕的传闻,马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有人在“关注”他们。
回到家中,许广平抱着海婴迎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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