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农村时,村里有一个城镇下乡居民叫唐国强,三十来岁,干瘪瘦小,从来不干农活,每天吃肉喝酒,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农民都十分羡慕他,那时候城里人每人每月只有半斤猪肉指标,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轻易拿着肉票去买肉;农村人全家必须喂养两头猪,一头卖给国家,另一头猪才允许自家屠宰,只有过年那几天放开肚皮吃几顿,剩下的猪肉都腌制成腊肉,用几个瓦罐子分装密封深埋在地窖中,遇到农忙或者家里办大事如儿子定亲,女儿排八字,做房子,请裁缝给全家人做衣服才从地窖中挖出一罐肉来应付一下,能够天天吃肉喝酒的估计比县长生活水平还高。
有一天,我偶然从唐国强茅草屋门前路过,唐国强站在自家门前用牙签剔牙齿,一不留神打出一个饱嗝,一股浓烈的酒味差一点呛我一个跟头。
我们那个时候受到的都是正面教育,一看唐国强这样好逸恶劳的人有一种本能的反感,认为他一定是坏人,所以用一种鄙夷的眼光打量着他。
唐国强却似乎读不懂我的眼神,友善地跟我打招呼:“龙哥,有空到我屋里来坐一坐,我们是老乡呢!”生在异乡故乡的乡情是一种很容易打动人的东西,但是,我们之间毕竟有一道沟坎,他是城镇无业游民;我是知识青年。年龄上也有较大差距,他比我大十来岁呢!敌视情绪虽有所减缓,但是并没有接受他的邀请。
另一次,知青断顿好几天了,我为了大家能活下去,多次找大队干部要求他们额外批给我们一些粮食,自己也饿得不行了,腿一软摔倒在唐国强茅屋前,唐国强从屋里出来搀扶着我说:“龙哥,何苦来哉?放着老乡不找,把自己饿成这样?进屋先喝一杯酒,把肚子填补一下,等有了精神再去找大队干部不迟。”
端着酒杯我问:“你为什么叫唐国强?”
唐国强笑着说:“唐朝国家级的强盗嘛!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知识青年还想不出来?”
我说:“你倒是真的很能扯淡,唐朝政治稳定,经济繁荣,社会安宁,哪里来什么国家级的强盗?哈哈……”
唐国强却不笑,很严肃地说:“你们书读少了,安史之乱知道吗?杨玉环都被迫处死了,国舅杨国忠也被杀了,怎么能说政治稳定,社会安宁?安禄山史思明是不是国家级的强盗?”
想不到我一个堂堂的知识青年竟然说不过一个无业游民,被他说得一脸的羞愧。心想回去以后一定要多读一些书。为了避免尴尬我只好转移话题:“唐师傅,你是做什么的?怎么没看见你干农活儿呢?”